溫柔的滄桑 第九章
    古艷芙來「訪」後的一個星期,希磊還是沒有消息,若若已不再那麼鬧了,雖然他不再問依嬋他爸爸還有幾天就能回來。

    依嬋坐在床上,無神的呆想著,半個月了,希磊沒有一點消息,她的內心暗暗絞痛,難道他真的不在乎她,她想起那夜繾綣,他是那麼的溫柔又熱情,至今她還為此而心神激盪著。

    她歎著氣站起來,走往浴室胡亂的洗把臉,梳理散亂的長髮,然後靜靜的走出臥室,晚餐的時間又到了,又要去面對一桌的寂寞。

    她移著腳步踏下樓梯,突然她止住了腳步,因為她聽到若若奔向門口興奮的大喊:

    「爸爸回來了,爸爸回來了!」

    希磊回來了?他不是要去一個月嗎?

    她站在樓梯的中階,整個人僵住了,這些日子來的期待、盼望、思念,已快超過她所能負荷的,現在他回來了,她卻不知道怎麼去迎接他。

    希磊挽著皮箱,牽著若若的手走到樓梯下,若若仰著一臉的興奮,卻委屈的說:

    「爸爸,你沒打電話來,我和媽媽每天都在等。」

    「對不起,若若,爸爸抽不出時間。」他抬頭看到她,沒有什麼表情,依嬋心裡一冷,看著他們父子慢慢走上來。

    「媽媽,爸爸回來了。」若若看著她。

    「嗯,好了,若若。」她裝著一副不在乎的模樣,「你去找陳姨,爸爸剛回來很累了,你不要一直纏著他。」

    「若若,爸爸晚上再陪你,好嗎?」

    「好。」若若蹦蹦跳跳的下樓去。

    希磊走過她身旁,不發一言的走向他的臥室,依嬋緊跟著他。

    他走進臥室,把皮箱往床上一丟,她走過去想替他收拾,卻冷不防被他一把捉住,拉進他懷裡,俯首粗暴的吻住她。

    她開始一驚,然後熱烈的回應。

    良久他們才分開。

    「我離開半個月,你還有沒有跟舊情人約會?」

    她聞言一氣,猛地推開他。

    「有!天天都有!」

    她反轉過身氣憤的大步衝出他的臥室,老天!她苦等了兩個星期,熬盡相思,他一回來就問這種問題,該殺的。

    晚餐是依嬋最難捱的時刻。她和希磊隔著桌子相對著,兩人之間沉默得可怕,他靜靜的吃著,她也靜靜的把弄著碗筷,食不知味,誰也不想去鬆弛一下四周緊張的氣氛。

    一吃飽,依嬋迅速的回到她的臥室,個回的踱著腳步。她正猶豫不決是否要馬上告訴希磊古艷芙的挑撥離間,還是等到明天。

    當她至少來回踱了十幾次,她聽到希磊回到他的臥室。她盯著那道通門,深吸一口氣,不加累索的直直走去打開了那道門,她不能再等了。

    希磊正背著她站在窗口,他聽到門聲,緩緩轉身面對著她。

    「有什麼事嗎?」語凋平淡,不為她突然的進來感到驚奇。

    「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但是半個月來你卻不給我機會說。」她抬起一對哀求的眼神,期望他願意聽下去。

    他平靜的看著她,這種漠不關心的態度使她不容易解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知道你剛回來,很疲倦,但是我不能再等了。」

    然後不等他有何反應,不管他願意不願意,一連串的話從她口中出來,古夫爾那天所說的他和古艷芙如何挑撥離間的一切。

    「夫爾很懊悔,良心過不去.所以那天才約我出去向我透露一切。」

    她說完,迫切的看著他,噙著淚水看著他,他不會再誤會她了吧?

    希磊良久不發一言,沉默得可怕。依嬋微蔟著眉不解,他面無表情,他不生氣也不震驚,只是冷冷的,這不是依嬋期待中的反應。

    然後,他冷靜的問:

    「電話呢?」

    「電?什麼電話?」她微微一愕。

    「我有打電話給你,房東太大每天都說你不聽,不然就是你跟男朋友出去了,你怎樣解釋這個?」

    依嬋不以信的瞪大眼睛。

    「我從來都沒聽房東太太談起有越洋電話!」

    「我不相信,依嬋。你和古夫爾溫存一個中午編出這些謊言來洗脫你們的私情?你們太費事了。你們以為我是三歲小孩會被你們騙過?告訴你,我眼睛並沒有瞎。」希磊冷冷的,殘忍的說。

    依嬋呆住了。眼睛張大卻沒有了光采,臉上血色全無,心直往下沉,四肢冰冷,心口強烈的撕痛著,她焦灼的等了半個月,迫切的要告訴他,從來沒有意料到會是這種反應,他不諒解。他不接受,他不相信她!

    她愈想愈氣,愈想愈失望,憤怒急速的蓋過了痛苦,她跺著腳,大聲的喊起來:

    「你是瞎了眼,又聾了,你比白癡更癡呆,比三歲小孩更遲鈍,你的大腦是漿糊做的,你根本沒有思考能力!」

    然後她暴怒的衝出他的臥室,用力的關上那道門,忿忿地拉開了她的房門,她不能忍受留在臥室裡,那天下第一號大傻瓜就在她的隔壁!

    她忿忿地走到樓梯口。

    「少奶奶,那位姓古的太太又來了。」銀嬸正好要踏上梯階,看到她就止步.有些著急的說。

    依嬋站在頂階,眉毛逼成一直線,怒氣蒸化了,化為滿腹的好奇,古艷芙這麼晚來又想找她什麼麻煩?

    「她在哪裡?」

    「在客廳。」

    「嗯,銀嬸,給客人送上一杯好酒,她是不喝果汁的!」

    「嗯。」

    依嬋深深吸了一下,絕不能帶著怒氣去見古艷芙,看來又是一場舌戰,今晚必須有點幽默感,不然這邊一斗那邊一戰,不把她逼得崩潰才怪!

    她咧開嘴,裝上一個甜甜的笑容,才舉步下樓轉進客廳。

    「霍夫人,讓你久等了,想不到這麼晚了你還老遠來探訪我。」

    古艷芙拿著一杯酒站在落地窗旁,全身戒備對著她。

    她放下酒杯,冷冷的說:

    「你知道我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哦,抱歉,我是反應太慢了。唉呀,你看我,先認定了你是來找我的,可能你是來找希磊的,他……」

    「不要在那兒跟我耍把戲!」古艷芙打斷她。「我知道希磊出國了,不然那天我也不會來!」

    依嬋心裡微微一怔,古艷芙還不知道希磊已回來了。

    「那你是來找我……」她故意不說完。

    「你有一個兒……」

    「啊,對了,」依嬋飛快的說,「霍夫人,我一直忘了向你道謝,你費心帶我的兒子去兜風,那天你來了我也忘了提起,真對不起,我這個人就是健忘!」她還是一臉笑盈盈。

    古艷芙陰邪的一笑,翹起嘴角邪惡的說:

    「看來你並沒有聽我的話,願意做個傻瓜,所以我不得不來再次警告你。我今天就是來談你的兒子,尤依嬋,你心裡明白那天我並不是那麼空閒帶你寶貝兒子去兜風。我本來不想那樣做,我不想希磊懷疑我,但是你逼得我不得不做,假如你還這麼固執下去,下次你兒子被帶走,我不敢保證他會完好無傷的回來。」

    依嬋全身僵住,什麼幽默感、玩笑全都飛走了,臉色微白,在剎那間,恐懼佔滿了她的心房。但只是一剎那,手  緊握得指關節都發白了,怒氣直衝,驅走了所有的恐懼。古艷芙沒有權利沒有資格站在這兒威脅她,這是法治的社會,她以為她是什麼東西?竟敢說出這種活,她憑什麼?

    依嬋憤怒得咬牙切齒,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古艷芙錯以為她害怕了,得意的發出一連串勝利的笑聲。

    「你聰明的話,趕快在希磊回來之前離開吧!你不為自己想,也該為你的兒子想想,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留在這裡!」

    依嬋怒火中燒,從齒縫中迸出話來:

    「我長這麼大了,從來沒有看過像你這樣一個不知羞恥沒有人格沒有道德的女人,我不怕你,我知道你不敢做,因為你還顧慮著希磊,你要知道,我的兒子也是他的兒子,如果你真的想得到希磊,你絕不會傷害他的兒子!」

    「你……」

    「住口!這不是你說話時候,我是這棟別墅的女主人,不是你,你沒有權利在我家裡開口威脅我,在這裡,我是名正言順的女主人,在法律上,我有權站在這兒、住在這兒,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開口閉口命令我走?能下命令的人是我,不是你,你體內流的是你古艷芙的冷血,不是我畢家的,你跟我們毫無關係,你憑什麼命令我?」

    「還有,告訴你,你實在心腸狠毒卑鄙得連禽獸都不如,我連稱呼你的名字都覺得髒了我的嘴,就算我用盡了卑劣的話也無法形容你這種女人,我不知道霍贊人看上你什麼,要是我是男人,你連我腳下的垃圾都不如。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話,我早已不相信你所說的一切,希磊是一個很尊貴的男人。他絕不會看上你這種女人,我也知道了你以前怎樣破壞我們,你不必在我面前張牙舞爪的!我早已不是六年前的尤依嬋,可以被你嚇唬注!」

    依嬋冰寒的把這一大串的話說完,傲然的挺直脊背,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有如此勇氣在古艷芙面前怒罵。

    古艷芙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在這一刻,她的美貌蕩然無存。面目醜陋的扭曲著,依嬋心想再沒有另一張臉孔會比這張來得更難看!

    「你這賤貨!」古艷芙陰森森的罵,她還不想輸掉這場舌戰,「我會告訴希磊你竟然如此卑鄙的辱罵我,他不會相信我破壞過你們什麼,我會告訴他你存心誣陷找,當年他相信我,現在他同樣的也會相信我!」

    「你忘了你還有幫兇!」依嬋冷冷的說。

    「夫爾,他竟敢……」古艷芙猝然頓住了,臉色一變,她被依嬋逼得說溜了嘴,依嬋就是要她親口席認。

    「你承認了我和希磊的分開都是你在背後挑撥離間?」依嬋不放鬆。

    「哈!你真傻,我不會承認什麼!你不能聽一面之詞就來誣告我,你的證據不夠。還有,你能說我跟希磊床上的一幕是安排的嗎?希磊不是一個能強迫他做出不願意做的事的人。」古艷芙邪笑一聲。

    「你知道就好,所以我很想知道你是怎樣跟我有床上的一幕。」一個冰寒的聲音在樓梯處響起。

    兩個女人驚駭的迅速反身面對著他,希磊臉罩冰寒站在樓旁,雙手插在褲袋裡。

    他慢步朝著她們走來,他是什麼時候站在那兒的?她們都沒有發覺他的出現。

    古艷芙驚叫。

    「你不是在……」倏地她住了口。

    「我提早回來了,想不到吧?」他冷冷的說。

    古艷芙迅速的回復了鎮定,強裝著一副笑臉。

    「喲,我都不知道你回來了,不然我一定去機場接你。」

    依嬋一見希磊,先是驚駭他突然的出現.之後內心感到狂喜,現在是古艷芙陰謀穿幫的時刻了,希磊已經懷疑了,現在他應該相信她剛才所說的話吧?依嬋轉頭看著古艷芙,見她露出誘惑的一笑,擺動著身子走向希磊。老天!依嬋心裡暗叫,難道她瞎了眼看不出希磊正滿身怒火,在責問她?難道她聽不出他的聲音寒如冰柱?現在不是跟他賣弄風情的時刻!

    希磊沒有讓古艷芙上前碰他一下.他走到依嬋的身邊,然後面對著古艷芙。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

    「話?什麼話?」古艷芙強笑,「我是在跟依嬋開玩笑,沒關係的啦,女人在一起什麼笑話都談得出。」

    依嬋驚訝的看著她,看來她是想作最後一次的掙扎。她是不想讓希磊知道她是如何的威脅她。依嬋眉頭一皺,聽希磊的語氣,他好像不清楚他和古艷芙上過床?這該怎麼解釋,依蟬迫切的看著古艷芙,等待她的解釋。

    希磊臉色更冰冷,他的眼光更是令人望而生畏,他冷靜的使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銀嬸,銀嬸,」突然他喊起來,古艷芙和依嬋都微微一愕,他想做什麼?

    「少爺,什麼事?」銀嬸快步走過客廳低聲問,她覺得客廳裡凝聚著一股異樣的僵硬的空氣。

    「吩咐所有的人,沒有我的命令,不准接近大廳一步!你也退下。」

    「是的,少爺。」銀嬸快步走開。

    然後他又冷冷的看著古艷芙。

    「現在,我重複我的問題,我很想知道你是怎麼跟我有床上的一幕?我的記憶力太壞,我想不起有這種事。」

    「希磊,你……」

    「不要跟我耍把戲,依嬋已告訴我一切,而我相信她,只是我還有一兩處不明白。」

    依嬋驚喜的盯著他,剛才他不是這樣說的?

    「不要讓我等太久,我的忍耐力有限度!你也不要再說出一大堆廢話,來作無謂的辯解,逼得我用武力。」

    「你敢!」古艷苦惱羞成怒,「贊人他……」

    「不要提到贊人,這是你和我的事,告訴你,到了這地步,我不會顧慮到贊人,這幾年來因為你是他太太,我才看在他的面子上對你百般容忍,現在,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壞我家庭的幸福,為了依嬋,為了若若,我可以不惜毀掉你,贊人並不如你想像中那麼傻,我可以使他看清你是怎樣的一個女人!」

    依嬋含淚看著他,心裡激動得很。

    古艷芙抿緊嘴唇,臉色死灰。

    希磊挺直了脊背,冷冷的靜靜的一個字一個字從齒縫中迸出來。

    「你說不說?」

    古艷芙畏縮了一下,顯然她已開始感到希磊並不是可以任她玩弄於股掌的男人。

    「好吧!你們兩個聽著吧!你,畢希磊,你知道我要你,而你卻不屑的拒絕我,這就是你的錯,我得不到的我就要破壞、而你,尤依嬋,你搶去了我最想要的男人,我不……」

    「不要說一堆鬼話!」希磊打岔她。

    古艷芙臉色一變,咬了咬牙。

    「你記得你從美國回來時身體有點發燒?」

    希磊冷冷的點頭,依嬋驚訝的聽著,希磊曾病倒?她不知道。

    古艷芳繼續說:

    「本來我只是想讓你誤會她變心,但你回來的情形,令我想到一個徹底破壞的辦法,你回來的那個晚上,我叫你吃的退熱片有粒是安眠藥,然後我和贊人離開時偷拿了你大廈的鑰匙,隔天清晨,我要夫爾故意通知她你回來兩天了,然後我偷偷進去你的住處,那時你的藥力還沒有消退,不容易驚醒,我溜進了你的臥室,躺在你床上,脫掉了衣服,坐著等她這個傻瓜來。以後的情形,你們都知道了。」

    依嬋瞪大眼睛,原來這麼容易,一顆安眠藥!

    希磊陰沉的接下去。

    「然後,你就溜出去,拚命按我的門鈴弄醒我,騙說贊人要你來探望我的病情,然後又急著趕回家,到了霍家又裝著一臉無辜的叫我去叫醒夫爾。」

    依嬋知道他這些話是說給她聽的,解釋他怎會到霍家進入夫爾的房間,她忍不住的問。

    「假如我沒有去希磊的住所,你還是白費心機?」

    古艷芙冷冷的看她一眼。

    「沒有『假如』,你去了,我算得很準確,不過老實說,我也沒料到事情會進行得那麼順利,比我想像中的更容易,當年幸運之神很照顧我!」

    「是我們沒有想到你會那麼陰險,居然想出這麼卑鄙的手段。我為你感到可惜,你的聰明用錯了地方。」希磊冷嘲。「還有,我問你,你叫夫爾把我的信毀了,可是我打給依嬋的電話呢?你怎樣處理?」

    古艷芙現在是色厲內荏。

    「我趁她不在的時候找過她的房東,騙說你是我的丈夫,看上她這個小妖精,你出國後一定會聯絡她,我求房東太太不要叫她聽電活,都說她不肯接聽或跟男朋友出去了,當然也少不了金錢的打賞,沒有人不見錢眼開。」

    希磊鐵青著臉,狂怒的舉步威逼向古艷芙,依嬋一看他的臉色,心裡一驚,噢!天,他要破例了!她急步衝上前,及時拉住了他揚起的手,她緊緊的捉住他的手,柔聲的說:

    「希磊,不要衝動,她不值得我們如此在乎,不值得!」

    古艷芙被驚嚇得踉蹌退了兩大步,要不是依嬋及時攔住他,希磊已一巴掌摑向她。

    希磊壓抑了他的怒氣。

    「你不要讓我再聽到你罵依嬋小妖精或是賤貨!你不配罵她!」

    依嬋感動的凝視地,他是為了她,她把他的手握得更緊,希磊反握著她,卻不看她,他冷冷的對著古艷芙:

    「剛才你與依嬋的對話我全聽到了。假如你敢動若若一根汗毛,古艷芙,你會後悔一輩一子!找有足夠的勢力使你從此一蹶不振,假如你不想讓你的醜事被揭發於各大報,把你從上流社會裡除名,你還是控制一下你自己的行為。還有,你離開這裡後,我絕不希望你再玩什麼花招或是搬弄是非,贊人現在還不知道你曾做過許多卑鄙的事,假如你想在他以後的遺囑裡佔有一份,你最好還是安分的做你的霍夫人!你也不年輕了,你的美貌不能永久持有,想要再找一個像贊人一樣的金飯碗機會已愈來愈少。你走出這裡後,你若以霍贊人夫人的身份友善來訪,我們歡迎,假如你要來胡鬧滋事,我勸你不要踏進我畢家一步!現在,你可以走了。」

    古艷芙面若死灰,沒有了早先的虛聲恫嚇,一下子顯出她四十歲的老態,不再妖艷迷人,依嬋不由得對她產生憐憫之心。

    古艷芙緩緩轉身離去,到了門口,又反身低低的問:

    「你——不會告訴贊人?」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他,這是我給你一個重生的機會,看你自己怎麼把握了。」

    「謝謝你,我——很抱歉。」古艷芙顫笑著聲音,很困難的說出。

    她離開後,依嬋坐到沙發上,深深歎了口氣,一切的夢魘都過去了,她知道古艷芙不會再來找麻煩,希磊提醒她年齡的消逝使古艷芙覺察到不能再利用她的美貌來得到她的一切,她已開始衰老。

    希磊走向酒櫃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光。依嬋看著他,雖然一切誤會都冰釋了,可是他們之間還需要談一談。

    她清了清喉嚨.低聲說:

    「剛才你對古艷芙太殘……」

    「不要再提她的名字,她使我噁心,」希磊憤怒的打斷她,「我對她所說一切都很公平,對她太公平了,便宜了她!我一想起她對我們所做一切,我就恨不得殺死她!」

    依嬋低頭不語。

    兩人都沉默了一陣了,希磊收斂了他的怒意。

    「依嬋,我們必須談一談。」

    她點點頭。

    「我……先向你道歉,我竟然不相信你說的一切,對不起,依嬋,你要明白這是因為在我的記憶裡我根本不曾跟那個女人上過床,再加上我打過電話而你又說不曾接到,我就對你所說的話存著懷疑,可是依嬋,你怒沖沖衝出房後,我就知道你所說的是真的,所以我就隨後跟出來,因此才聽到你們的對話。「我明白。」  依嬋點點頭,整個人緊繃著。他會不會再愛她?

    他放下酒杯,跑到她面前,然後坐在她旁邊,他靜靜的說:

    「我認識姓古的很偶然。」他對古艷芙的稱呼使依嬋不覺牽動嘴角竊笑,「是在贊人的一個宴會上,一開始她就擺明了對我有興趣,她以前是個模特兒,我一眼就看出她愛慕虛榮,冷血而自私,我不喜歡她。我表明了對她不感興趣,想不到她竟然懷恨在心。然後,她轉移國際,霍贊人那時剛好喪妻已有五年,他抗拒不了她的美色,娶了她,因為我跟贊人是好朋友也是生意上的合夥人,所以常跟霍家保持來往,她嫁給了贊人,我就把她當做霍夫人尊重的看待。後來我認識了你。」

    他頓了頓,依嬋的心快速的跳動。

    「我第一眼就深深愛上你,愛你的美麗、愛你的清新、愛你的純潔、愛你的溫柔、愛你的一切一切。但我也發覺,單單愛你並不夠,我也要你,要把你永遠佔為己有,但你還那麼年輕,而我已近三十歲了,你也知道,然後我們就因此暫時分手,卻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

    依嬋的心在抽搐,從他充滿感情的語凋裡她知道當年他是那麼的深深愛著她,而古艷芙毀掉了一切,她多麼希望他還是那麼深愛她。

    「在美國的時候,我收不到你的音訊,我以為你變心了,我妒忌得發狂,我以為真如我擔心的一樣,你已發覺你不再愛我,我不能忍受,我回來的時候,下了飛機也不敢直接去找你,我怕面對你的拒絕,就想拖延面臨被你判死刑的一刻,我回到住處,那天晚上贊人知道我回來了,就和他太太一起過來,我記不清當時的情形是怎樣了,大約是像姓古的說的有點發燒吧,那大概是因為我有一兩個星期不曾好好的吃一頓飯、好好的睡個覺。總之,她找來一些不同的退燒片要我吃,那時我正愁腸百轉,無心抗拒,就不疑有詐的吃了,想不到自己正一步步掉進她的陷阱。」

    「我永遠也忘不了當我打開夫爾的房門時,看到你在那兒,我的心是如何的裂痛著,我多想衝上前把你們兩個都殺了,只有那僅存著的傲氣使我轉身離去,回去後我病了一整個星期,姓古的天天來探望我,訴說你的不是。又說你是怎樣的懷疑我和她的關係,那時我不能正確的判斷、思想,她的話我全想信,我痛恨你。病後我把自己埋在工作中,不要再想你,可是當我獲知你離開了台灣,我彷彿失落了一切,不再是完整的我,那時我才知道不管你做了些什麼,我還是愛著你。」

    依嬋抬起滿是淚痕的臉蛋,她的心在抽痛,因希磊的痛苦;她的心也在狂喜,為希磊最後所說的一句話。她嗚咽的問:

    「你是說……是說,你還愛著我?」

    希磊伸手捧著她的臉,溫柔的拭掉她的淚水,虔誠的說:

    「是的,我不是愛著你,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愛你,我以前愛你,現在也愛你,以後也會永遠永遠愛你。」

    「希磊!」依嬋激動的兩手攬住他的脖子,主動的吻住他。

    他狂亂而熱烈的回吻她,吻盡六年的誤會,愛怨、刻骨相思。

    良久他們才分開,依嬋幸福快樂的把臉埋在他的胸膛上,低低的說:

    「你在吉隆坡遇到我時態度好冷好冷。」

    「對不起,親親,你不知道我是如何的妒忌,在餐廳看見你,你的成熟美艷使我震驚,我很想衝上前把你從那個男人身邊拉過來,而在你的公寓時,你的指責使我以為姓古的對你的批評都是對的,而且那時我並不知道你曾經看到她在我的住處,我感到氣憤、失望,我說了許多氣話,我只想利用你,尤其我還不知道若若是我的骨肉時,我好妒忌那個使你懷孕的男人。」他自嘲的不好意思的笑笑。他妒忘自己,「小蟬兒,就算你是大罪犯,我還是一樣愛你,你是我體內血液的一部分,我不能沒你。」

    她的心一熱,呻吟般的低呼他的名字,手指輕劃著他的胸膛,抬起臉來,雙頰酡紅,眼神如醉,崇拜熱烈的輕嚷:

    「我愛你,不曾停止過愛你,永遠永遠都是你的。」

    「小蟬兒!」他的輕呼如同一種愛撫。

    她如夢般的微笑著。

    「我已不是十七八歲,小蟬兒不適合我了。」

    「對我來說,你永遠是我的小蟬兒。」

    他俯下頭,再次的深吻她。

    「希磊,假如我堅持不答應你的婚事,你真的會帶走若若?」依嬋在他的唇邊低問。

    「不,我只是要逼你答應,與你相逢後,決心要奪回你。可是兩次的見面都在爭吵中結束,正當我在絕望中不知如何再去接近你,命運之神安排我看見若若,我知道你很愛他,於是我抓住了唯一能得回你的機會,假如你堅決不肯答應,我絕不會把你們分開,那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哈,」她輕笑,「那我是中了你的詭計了?」

    「你逃離不了我的掌握。」他笑著。

    「希磊,」她輕輕推開他,坐直身子。「我不是有意要隱瞞你關於若若的事,當我發覺我懷了你的孩子,我又驚又喜又害怕,迫切的等你回來,可是我收不到你的音訊,又受了古艷芙的挑撥離間,我以為你真的是在玩弄我,我當時年輕無知,竟然相信了她。」

    她向希磊談起古艷芙在他住所裡所說的話,這是早先她沒有告訴他的。

    「親眼看到你們那樣,又聽她那樣說,我不能忍受,我還有傲氣、自尊,所以我就走了。」

    「那個女人應該下十八層地獄,我真後悔剛才沒有殺了她!」他低咒著。他伸手提緊她的手,「依嬋,她說的有一半都是錯的,我二十歲離家,是的,但並不是因為和我父親發生口角,其實是他派我來這兒發展的。我從來沒想到這會成為她扯謊的題材,我愛你,滿腦子都是你的影子,什麼工作、家庭全都模糊不清,與你在一起,我不能遏止的看你聽你講你,沉醉在你的柔情中,從來沒想到要告訴你,我以為有一天我們結婚了,我帶你去見他們就足夠了,對不起,依嬋,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

    「你的父母現在知不知道我?他們——會接受我嗎?」她不覺得有點擔憂。

    「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希磊溫柔的說,「他們已知道你和若若,等下個月我安排時間,帶你們去美國。」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次我去美國被他們足足罵了兩個小時,斥責我只打一通電話報告結婚的消息,而且有了一個兒子,又不帶你們去美國,他們本來要來這兒的,被我阻止了,我不想讓他們看出我們的婚姻不正常,他們都是很精明的人,現在一切都不要緊了,依嬋,我們去美國後詳細告訴他們事情的經過,他們會諒解的,雖然他們都已六十多歲,但絕不是老頑固,我想他們正迫不及待的等著歡迎兒媳婦和孫子。」

    依嬋心裡微微放鬆,但又輕輕蹙眉,不解的問:

    「你怎麼會這麼快就回來?你不是說去一個月?」

    「我不能不想你,我無心工作,所以縮短了行程。」驀地,他臉孔漲紅,「依嬋,我……有件事要告訴你,那天……在餐廳遇見你和古夫爾並不是湊巧,是……是我故意……唉,總之,是安排的。」

    「你是說,你是說你知道我們在那裡,沒來之前就……不,怎麼可能……」她莫名其妙。

    「依嬋,我不是在監視你。那天清晨我起床,看著你睡在我身旁,我知道我不能忍受我們再回復冷漠的情形,我上班後好想你,我忍不住的要打電話告訴你我不在乎以前的一切,告訴你我有多愛你,可是我打了兩次電話你都不在,又聽銀嬸說你跟一位先生出去了,我的妒忌心又發作了,我打電話去找古夫爾,我在他秘書那兒知道他去了哪裡……總之,當我看見你們在一起,我多麼痛心,我以為你不留戀我們共處一夜,我以為你真的愛他。我憤然的飛去美國,其實這次的公事並不需要我親自出馬,但我怕我留下來面對你,我會使用暴力,然面在國外我無法集中精神工作,我想你,好想你,兩個星期如同在地獄過活,我知道我寧願在你身旁看著你與另一個男人也不願再離開你。」他的音調激越,充滿著感情。

    「希磊!」她激動的叫,他愛她愛得那麼深,那麼徹底!她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告訴他她也是如此的愛他。她緊緊的熱烈的用手圍住他的腰際,兩片性感的嘴唇輕輕咬著他的頸部。

    他晶亮的黑眸充滿了激情,早先壓抑著的情歌一下子如烈火燃燒,燙熱的嘴唇碰著她的前額,呻吟的低呼:

    「親親,我們話說得太多了。」他站起來,順勢抱起她,朝樓上走去。

    「你的臥室還是我的?」她輕輕戲笑。

    「當然是我的,」他傲然地挑著眉,「你的臥室從今夜起不會再用了。」

    「是的,主人。」』

    她幸福的偎在他的懷裡。她是還有許多的話要跟他談:要告訴他她是如何的遭到家人的蔑視,如何含辛忍辱的把若若帶大,還有,她要問他那個在金河廣場和他走在一起的女人是誰?要問他關於他的大廈——在那兒他們第一次……但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都可以等,她有一輩子的時間……不,還有——她仍帶著夢般的微笑——書寧、李媽、書哲,也是她最想告訴他的,關於他們的愛心、關照……

    他走進了他的臥室,輕輕的把她放在床上,然後俯下身去……

    她不再思想,只憑感覺熱烈的……

    ☆     ☆     ☆

    半夜。

    她被希磊的愛撫弄醒,她張開眼睛,他的手正不規矩的在她身上蠕動,他把臉埋在她胸脯上輕輕的吮吸著,她禁不住的呻吟。

    「你醒了。」他溫柔的說。

    她浮起一個夢般的微笑,輕輕愛撫著他烏黑的鬈發。

    「來。」驀然,他跳起身。披上晨袍,把手伸向她,她狐疑的任他把她拉起來,披上睡袍。

    他拿了一把鑰匙,把她拉出房。

    「我們要去哪裡?你想做什麼?已經三更半夜了。」她好奇的問。

    他停下來,溫柔的看著她。

    「我要給你看一件東西,送給你的。」

    「不能等明天?」

    「不能等。」

    她不再說什麼,隨他走過走道,來到盡頭的一扇小門,打開了步上小梯階,來到別墅頂層的一間小閣樓。她剛來的時候,所有的房間都看過,只有這間小閣樓深鎖著,她不能進去,銀嬸曾說希磊不准任何人接近,那時她心不在焉也不去多問。

    站在門旁,他說:

    「閉上你的眼睛。」她依言閉上雙眼。

    門開了,她聽到他開燈,把她輕輕拉進了小閣樓。

    「現在,可以張開眼了。」他孩子似的說。

    她睜開眼睛,突然的光亮使她眨了眨眼好一會才看清。

    「天啊!是一間畫室。」她驚呼起來。

    是的,是一間設備齊全的畫室。畫架、畫筆、畫布、顏料……裝飾得很有藝術氣息,依嬋如夢般的走過去把每樣東西都仔細端詳,突然,她張大了眼睛,呼吸急促,她看到不管是畫架還是畫筆還是顏料盤……幾乎是每一樣東西,都刻上一個小小的字——『嬋』——她的名字,在這一剎那,她知道了。這間畫室是希磊用他的愛心為她構築的,她含著淚水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在你答應我的婚事後,我回來把這間閣樓裝修成畫室,我知道你是有了若若不得不休學,那是我一直無法原諒自己的。你是那麼愛畫畫,這是我唯一能彌補你所失去的,我要你一直畫下去。這裡面有我的愛,我不曾早點帶你來,是因為怕它洩漏了我的感情,現在,我不需要再隱藏。」他平靜的說。

    「希磊!」她奔進他的懷裡,「我不在乎我沒有完成學業,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有你的孩子,有了你,有了若若,我的夢想都實現了。」

    「來。」他提起她的手,踱到一張用白布遮蓋住的畫前。

    「閉上你的眼睛。」他輕輕蓋上她的眼皮.她順從的再次閉上雙眼。她聽到白布被拉下。

    「你可以看了。」

    她的眼光直射進那幅題名為「夢」的畫。

    她呆呆的看著它,不能呼吸。

    良久,她才長長透了口氣,輕輕吐出:

    「夢!」

    希磊無聲的在她耳鬢廝磨。

    「哦?」她倏地轉頭看他,「我記得這幅畫是不賣的?」

    他笑一聲。

    「我去找那位畫家,費了不少唇舌,他才賣給我的。」

    「那你一定花了不少錢。」

    「錢不重要,只要你喜歡的,我一定為你弄到。而且,這幅畫使我想起你,她多像你,美艷、誘人、性感、神秘、又那樣純潔無邪。你,是我的夢,我活生生的夢,我的一切。」

    「希磊!」她含著淚眼有著崇拜的虔誠的愛戀的感情,凝視著他。

    「現在,親親,是我們回到床上的時候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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