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開蛇運 第七章
    手機及時響起,是衛風,「薇薇,我們來了,快把手機鈴按至最大聲,別接電話!」

    五分鐘後,三個男人匆匆趕到。林明立即把帶來的抗眼鏡王蛇毒血清為嚴若注射。衛風和蘇雷用帆布將嚴若放在中央,兩端捲起,小心而迅速地順原路離開。

    嚴若拼盡全力抬頭看了看拿著電筒拚命照向他的衛薇,見林明小心地護著她,緩緩地鬆了一口氣,終於不支睡著了。

    走至中途,林明突然一聲低呼:「衛風!看左邊!」

    衛風連忙將擔架交給林明,然後用手電筒輕輕一照——黑暗中,似乎有數雙圓圓的綠眼睛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眾人立時心驚肉跳,擔心良久的事情終於發生,他們正被體積龐大的群獸冷冷地審視著!

    「是野豬群,你們拔出槍!以三個方向圍著薇薇和嚴若!還有,你們堅持著,暫時別放下嚴若!」衛風立即低喝。

    蘇雷牽了牽嘴角,冷冷說:「野豬肉?來得好!衛風,什麼時候能開槍?」

    「不准開槍!野豬不會輕易攻擊人的,它們對人類只是感覺好奇和畏懼。如果野豬們吃得飽飽的,更不會攻擊我們。」

    「那麼,我們就這樣和它們玩對眼兒?老大……這嚴若好重!」林明細細地呻吟一聲。

    「避開它們,」衛風慢慢繞到側面,是正對著野豬群的方向,壓著聲音說,「好,你們現在慢慢向前走,如果我開槍,就立即放下嚴若過來幫忙,薇薇負責扶著嚴若跑,不要管我們,現在先拍醒他!」

    眾人屏著氣緩緩向前走著。半晌,順利繞過水潭。那群畜生還在後頭晃著綠眼覷視著,仍然沒有要衝過來的意思。眾人鬆了一口氣,衛風替過蘇雷挑起擔架。林明呼了一口氣,聲音兀自顫抖:「噯,恐怖,剛才起碼有十來只!」

    「這些傢伙體重有一百至一百五十公斤,而且群體活動,如果沒有十分的把握,最好不要主動攻擊它。」

    說著說著,營地到了。四處亮著溫暖的篝火。眾人把嚴若搬進防水帳篷。

    衛薇看看盯著她的嚴若,再看看哥哥,積蓄已久的軟弱洶湧而至,也不管其他人看著,哭著撲進哥哥懷裡,「哥,我,我好怕……」

    「好了好了,沒事了,現在不是好好的嗎?」衛風連忙拍著她的背哄著。

    「那條蛇好醜,好長,有幾米長,像箭一樣撲向嚴若……」不哄還好,一哄就收不住眼淚,乾脆放聲痛哭。

    好半天,衛薇止了哭聲,見林明正蹲在地上替嚴若量體溫,連忙抽抽噎噎地衝過來,「他怎麼樣?會有事嗎?」

    「沒事了。不過還得休息幾天,大概會不停地睡覺。」

    「不、不會死吧?」

    「都說沒事了,還死什麼!」林明睨著她滿臉的關切,有點酸意了。

    「嚴若嚴若,你沒事了……」衛薇又笑又哭地伏在他身邊,「真好,真好!」

    嚴若微微一笑,用只有她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承諾,你的承諾……」

    衛薇臉一熱,偷偷瞄了哥哥一眼,又俯下身子柔聲問:「你要吃點東西嗎?對了,你今天只吃過早飯和幾條嫩芯,你等著,不准睡,我弄給你吃了再睡!」

    「我不餓……」嚴若再度微笑。

    「要!如果不夠營養會好得很慢!」小妮子繃著臉,蹦起身子就要去煮東西。

    「都歇著吧。」衛風接過蘇雷遞進來的兩個膠盒子,「這是青蛙肉湯,林明,你是醫生,照顧嚴若進食吧。」

    林明立即點頭,扶起嚴若服侍他喝湯。衛薇在旁邊巴巴地看著,似乎林明稍有粗魯行為,立即就會飛身撲上前替了他去。

    衛風盯著為了嚴若緊張不堪的妹妹,一皺濃眉,半晌才說:「薇薇,你也吃吧。」

    「嗯。」衛薇喝著肉湯,眼尾仍然留意著嚴若,冷不防一眼瞄見哥哥眼中的狐疑,嚇得手一顫,幾乎把湯給倒了。

    衛風盯向嚴若,兩個大男人對視良久,沉默不語。

    衛薇慌得不行,不知他們在交流些什麼。按她的性格,自然是覺得用嘴巴交流比用眼神要直接得多。唉,怎麼交流都好,結果同樣叫她擔心——若是被哥哥知道,她採摘了半天的野菜,就把自己給嫁了出去的話,會不會立即揪起嚴若打一頓?

    她覺得憂心極了,連美味可口的野菜肉湯也食不下嚥。於是整個沉默的帳篷裡只有林明最摸不著頭腦了,明顯感覺到氣氛古怪,卻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半晌,衛風一皺眉,略一頓腳,就要躬身出去。衛薇連忙叫住他,掏出小背包裡的草藥,一把扔在地上,「哥,你看看那什麼珠的是不是這些鬼東西。」

    衛風連忙撿起,仔細審視半晌,揚起脖子向外面叫了一聲,正在看守營地的蘇雷也探了個腦袋進來。衛風見嚴若也醒著,便把帶在身上的草藥圖和自撰的解說鋪出來,伸手叫眾人也和他一樣坐在帳篷地上。

    為了防止有人出賣同伴獨吞成果,老狐狸查理曾各自警告他們——若任務成功,無論有否傷亡,他們也只能獲得自己那份酬金。如此一來,若有人做些傷害同隊夥伴的事,就如同吃飽飯沒事幹一樣,是無聊兼多餘的。

    「果然很像。」林明臉色凝重,抬頭望著衛風。

    「哼,有一大條毒蛇當它的守護神呢,不是就怪了。」衛薇小嘴扁得老早,看也不看那堆價值萬金的草根兒,小屁股卻悄悄挪近嚴若,和他並排坐在一塊兒。嚴若臉色仍然蒼白,精神卻好多了,正半躺著身子,滿臉微笑地望著這個曾承諾要嫁他的直率小女子。

    「對了,這兒還有很多……」衛薇想起什麼似的,又蹦起身子,從背包裡掏出一小包植物,「喏,黃葉、紅葉、白葉、黑葉,好像都有蛇守著,這些『六葉紫艾珠』是最後採到的,守著它的蛇也最大的,就是咬著嚴若的那一條!」

    眾人再度驚奇。嚴若突然抬起頭問衛風:「這些……植物果然奇異……查理有說過生長著這種植物的地方經常有毒蛇出沒嗎?」

    「沒有,」衛風微微一愣,「不過,他好像曾說見過服食這種草藥的船員是暴斃而死的,」

    「暴斃?」神經異常敏感尖銳的蘇雷突然看向嚴若,一字一頓地說,「如果我沒估錯,那船員一定是被眼鏡王蛇咬死的!」

    眾人張大嘴巴,面面相覷,小小的帳篷裡,突然浮動起一股詭秘的氣氛。

    「衛老大,這事你可得問明查理,如果這種草藥果真有守護神,而這守護神又是眼鏡王蛇的話……」蘇雷冷冷地瞄著衛風。

    「會怎麼樣?」林明立即追問。

    蘇雷環掃眾人一眼,緩緩說:「復仇!」

    「你胡說什麼?!」衛風立即斥責他。

    「不信?」蘇雷輕輕一笑,「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除了萬物之靈的人物,同樣不乏靈性的動物。」

    「你是說,這、這種蛇是守護『六葉紫艾珠』的靈蛇?」輪到林明詫異了。

    蘇雷輕哼一聲,「我自小就什麼書都看,記得十來歲時我曾看過一本名字叫《動物之神》的書,內中就涉及靈類動物的問題。我舉個例子吧,比如說,我們五人現在採了這種草藥,這好像是成功了,然而,若這株草藥如此神效,想必真有靈蛇守護。若我們擅自採摘的話,它們極有可能採取報復,甚至是群體報復!我再說明白一點,你們聽說過『報應』這個詞語吧,其實我認為所謂的,報應』應該是『念力』驅使的後果。精神學科的書上說,當人體身、口、意的念力集中成熟時,能發揮強大的轉換訊號和力量,共振出強大的波,互相熏染、互相轉移——人是動物,既然人可以,就不能否認某些動物也一樣可以。更何況,人在某些方面,並不比動物強,比如觸覺、聽覺、嗅覺……」

    林明立即跳起來,「你的意思是一旦草藥被采,這種蛇會報仇,甚至能憑著所謂的念力差使同伴報仇?等等……這毫無科學根據吧,如果連爬行動物都有這個能耐了,人類就能飛天遁地了。」他是醫生,自然不信這種無稽之談。

    嚴若輕輕地說:「我在海洋裡見過不少古怪動物,有很多神奇的事都是無法解釋的……老實說,不止你受不了,我現在連提一提這個『蛇』字都打冷顫……」

    「嗯——」沉吟良久的衛風突然說,「我曾在墨西哥東部半島的熱帶雨林博物館裡看過幾個瑪雅古碑,那些象形文字神秘莫測,只要你凝神細看,似乎能感覺某種神秘的精神效力……」他俯下身子,挑起一株「六葉紫艾珠』』放在鼻子上嗅著,抬頭看了看凝神聽著的眾人,「當時,我看到一副石碑,上面有幾幅描繪祭典的圖案,也有很多蛇的圖案!」

    眾人立時打了個寒顫。衛薇向嚴若那邊挪了挪身子,輕輕地說:「哥,那好像是西元六百年前的傳說……」

    嚴若拍了拍她的肩膀,「對,但瑪雅帝國是真實存在過的,只不過歷時久遠,內中便有了以訛傳訛的成分。』』

    「都別瞎猜了,聽我說吧——」蘇雷看看靜默的眾人,「瑪雅人信奉羽蛇神,並供養大量的蟒蛇長年看守一種草藥,據說那是巫師用來精製長生不死的靈藥的,事實上,某些瑪雅巫師可以活至一百五十歲,據說用的就是一種奇異的草藥。然而,無論它如何神秘,整個瑪雅民族終歸斷送在天主教徒蘭達的手裡,而毀城和殺人的理由就是瑪雅人信奉超自然力量和神鬼——老實說,我們是現代人,對於把命運交付給一塊石碑、一尊人工雕刻的塑像,甚至一棵樹或一種動物的信仰會覺得不可思議,因為我們已經逐漸擁有改造自然和世界的經驗,然而,一尊一尊屹立在瑪雅帝國古城的羽蛇神又似乎在暗示著現代文明人類種種古瑪雅人的神秘。」

    衛風橫了他一眼,「別駭人聽聞了,我們是二十一世紀的人類,不必理會西元什麼什麼年份的傳說,更不必理會什麼神奇草藥和活人祭,橫豎這些古古怪怪的部族滅亡多時了。現在,我們要討論的是,果真有靈蛇守護神這種事嗎?如果有,那麼一旦被侵犯,這些守護神會如何報復?最最重要的是,會報復到什麼程度?」

    挨在背包上的嚴若突然咳了一聲,嚇得衛薇連忙上前替他撫著。嚴若拍拍她的手,「我沒事……」然後望著衛風輕聲說:「我是親身經歷過的人,似乎也感覺那蛇是因為我摘了『六葉紫艾珠』而攻擊我的。世界之事無奇不有,如果那些蛇真是守護著那些草藥的話,我們擅自冒犯確是不對,咬一口是活該,死不了是我命大吧。」

    衛薇聽得小臉也白了,小手忘情地捉住嚴若的手臂,瞪著他顫聲說:「蛇,蛇會報復?不要,我不要!你剛剛差不多被它咬死了,我,我不要你再有事,嗚嗚……」一整天的驚嚇讓這朵溫室的小花心力交瘁,想也不想就伏在嚴若肩頭極其淒切地嗚咽起來。

    嚴若輕輕摟著她,柔聲說:「我福大命大,沒事,沒事……」然後又望向眾人,「按現在的情形和蘇雷的說法,可能會發生的情況有兩種,我是說如果那眼鏡王蛇真是靈蛇的話,可能會把侵犯者置之死地,又或者咬過一口就算。若是前者,現在的靈蛇大概正在咬牙切齒,發誓不會放過我們。」說完後,嚴若緊盯著衛風,「我看,你應該再一次向查理求證此事。」

    其他人一下靜下來,空間似乎突然滋生出陣陣詭秘來,而這樣的感覺盤踞在他們的心頭,頓時形成一種無法言傳的恐懼,令衛風和蘇雷甚至沒有為衛薇和嚴若之間突如其來的微妙互動而詫異。

    「喂喂,你們別這樣。」林明卻看得很不是滋味,連忙伸出手,做出安慰性般的舉動要拉開衛薇,心中想著最好衛薇也伏在他懷中哭上一哭。

    可惜,小妮子的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哭一哭就舒服了,一把抹乾眼淚便俯下身子專注地看著圖案和草藥。

    「衛老大,嚴若說得對,你明天可得揪著查理問明問自,若果真如此,那我們這一輩子都得被這種靈蛇纏繞不休,老實說,我生性自由,討厭有任何糾纏。」蘇雷冷冷地說著,掃了一眼在場的男人。

    衛風緩緩點頭,眾人胸口一悶,沒有人再想說話。

    此時已是深夜,衛風值班。三個男人四處巡了一圈,林明和蘇雷才步入帳篷睡覺。

    嚴若早已沉沉地睡去,他的臉向著他們這一邊。衛薇只需一轉身,就能看見他沉穩睿智又略顯滄桑的面孔。他的眉很濃,那是男人應該有的眉。眉心頗闊,應該是個心胸廣闊的人。眼睛其實是雙眼皮的,卻又成了細長的樣子,只要略略一瞇,內中便彷彿隱藏了許多許多的經歷和故事。那些故事,曾經令他傷心嗎?那份傷心裡,不知有沒有女人?如果有,會是怎麼樣的女人?漂亮嗎?

    她想著,不停地想,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實在令她的情緒落差太大了,心臟還「咚咚」地跳得厲害,難以成眠。然而一想到自己終於找到了一個她愛他、他也愛她的男人,立即又覺得似乎無所畏懼了。

    

    第二天一大早,便轉來蘇雷開心的喊叫聲:「陷阱裡逮到一隻小野豬啊!」男人們「嗖」地衝了過去,然後七嘴八舌地商議著。

    林明和蘇雷正吵個不休,一句比一句激昂。衛薇聽了好半天,才知道他們在吵著要把野豬肉熬湯還是紅燒的問題。最後還是由衛風決定,說現在嚴若受了傷,還是一半熬湯一半紅燒,餘下的就塗了鹽掛在木架上風乾。

    聽得衛薇笑瞇了眼,踮著腳進帳篷看了看嚴若,見他一動不動地躺著,嚇得她心臟猛跳,連忙趴上前仔細察看,又用手試了試他的額,發現一切並無異常,方放下心來。然後蹲下身子,捧著小臉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越看越覺得他英俊呢,衛薇抿嘴又笑了好一陣子,才一步一回頭地到外面等著野豬肉煮湯。

    吃過早飯,衛風聯絡查理,要求查理立即把那船員的死因交待明白。林明他們在旁邊豎起耳朵聽著。說了好半天,查理終於告知,當日發現並服用過「六葉紫艾珠』』的船員在數年後被毒蛇咬死,位置竟然是在泰國!

    天啊,泰國在亞洲地區,瓦努阿圖在大洋洲,相差十萬八千里的,居然還是被蛇咬死了!剎那間,大家都覺得寒氣從腰際直往上竄至後腦,此事說來難以置信,卻又實實在在地發生過,以致他們都感覺詭異非常。

    「我,我最多一輩子不踏足山林野外就是……」林明突然變得緊張而無措。

    偏被蘇雷聽見了,嗤笑道:「這根本不是問題,蛇會找到你。」

    「你!」林明臉都白了,動物千里復仇?太過玄乎了,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因為它是靈蛇!」蘇雷做了一個高低眼的鬼臉,瞥著林明。

    林明吞了吞口水,「它會找我,同樣也會找你!」

    「哈哈,我倒不怕,反正我這人看得開,不太懼怕生死,只是,」蘇雷果然是口臭派掌門,居然還夠膽招惹衛風,「衛家只有兩兄妹,若被靈蛇報復,嗯……」

    衛風猛盯著他,半晌,陰沉地一笑,「嚴若被咬了,大概不會再有事,出事時我妹同他在一起,若蛇要咬她早就咬了,所以現在餘下的是我們三個。去年這個時候,我在亞馬遜熱帶雨林也被眼鏡王蛇咬過,當時沒死,只怕暫時也不會為這個死,你應該明白,那些蛇既然擁有靈力,那麼定能知道我曾被它的同族招呼過……」

    「哥,你去年被蛇咬過?」衛薇再度白了小臉。

    「嗯。」衛風應著妹妹,目光卻瞄向蘇雷——這男人果真不是普通的難相處,不但知識淵博、怪裡怪氣、不愛女人,甚至還不怕死。

    「真是駭人聽聞,就是我老爸那輩人也未聽過這麼古怪的事!」林明臉帶懼色,縮在一邊起勁地搓著手。

    「你真要小心哦,那蛇好長好長的,有五米多!聽說還有更長的!」衛薇望著他很認真地說著。

    嚇得林明越發呻吟:「天啊,我此生最怕蛇的,怕死了……」

    「別嚇人!」嚴若在旁邊輕聲斥責他的小女朋友。

    「我實話實說啊!」衛薇壓著聲音說,「這也有錯嗎?」

    「不是什麼話都要說明說白才叫坦誠,比如說某人吃飯時不小心吞了一條萊蟲,如果你不說,他會悠然自得。如果你一本正經地說了,他會噁心一整天,那麼你忍著不說,是不是更好?小姑娘!」

    聽得衛薇把小臉皺成一團,「咦,你好噁心!」

    「這是好心!」

    「你見過?」

    「當然!」嚴若牽嘴笑了。

    「你吃過?」她眼睛都瞪圓了。

    「沒有……」嘴角更彎了。

    「我,我不信!」她瞄了瞄哥哥,才壓著聲音說:「你一定是那主角,你一定吃過蟲子!」天,她還讓他吻了呢。

    兩人壓著聲音在鬥嘴,衛風一聲吼來:「你們兩個吵什麼!現在在開小組會議!注意聽好不好!」嚇得衛薇連忙住了嘴,卻不忘縮起鼻子向笑瞇瞇的嚴若扮個鬼臉。

    「從現在開始,無論我們到那裡去,都要帶著足夠的眼鏡王蛇毒的血清!」說著說著,衛風突然臉色一變,「我記得,老狐狸在出發前,曾千叮萬囑叫我帶夠解蛇毒的血清……」

    「我現在想殺了他!」林明黑著臉大吼。

    「想不到這老狐狸為了錢竟然違心隱瞞!」蘇雷陰沉著一笑,「你們聽著,如果我們之中有任何一個被蛇咬死,我一定拉了老狐狸陪葬!」

    「將來的事將來再說,現在,我們必須把命留下來找查理算賬。」嚴若緩緩地說,「既然採到草藥,我們必須立即離開。在此之前,我們絕不能單獨行動,並且隨身帶好解毒藥片。還有,這種蛇還會把毒噴向對手的眼睛!這回我算好運了……」他望了望衛薇,卻見她望著自己,臉都嚇青了,不由得一陣內疚,也不顧眾人在旁,伸手捉著她的手。衛風立即再和查理聯絡。半晌,他說查理已聯絡馬紹爾的直升機載他們到馬朱羅機場,那兒有定期航班飛往美國關島。

    眾人勉強鬆了一口氣,緩步走出帳篷,抱著喜憂參半的心情小心留意著環境,靜靜地吃著午飯。

    

    飯後,衛風拉著蘇雷轉到不遠處的岩石後小解。突然衛風感覺右邊的雜草叢微微動了一下,神經立明繃緊,不由分說就扯著尿了一半的蘇雷往左邊閃去。那蘇雷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氣得大叫:「該死的!你搞什麼鬼……」

    說時遲那時快,一條長達五米有餘的紅尾眼鏡王蛇突然自草叢中竄出,昂著平直的蛇頭,張開大嘴,對著蘇雷的臉狂噴出一股毒液!隨即,那蛇「嗖」的一聲竄人草叢,頃刻不見。

    剎那間,蘇雷感覺眼睛強烈地刺痛。他慘叫一聲,整個人都載在地上——整件事發生至結束,居然不足十秒!

    衛風大驚,連忙抱起他飛似的衝回營地,一邊走一邊狂叫:「林明,林明快來!」

    林明剛剛替嚴若打完血清,正要到外面喝口水,猛然便見衛風抱著蘇雷狂衝回來,連忙迎上去,「出什麼事?」

    「他的眼睛被眼鏡王蛇噴毒了!快,快用尿清洗,快!」林明看著蘇雷痛苦萬分地呻吟、扭擺,也不顧得什麼了,連忙拉開褲鏈就朝著蘇雷的眼睛撒尿沖洗!

    這其實是非洲人被毒液噴眼後的土辦法。這樣蛇毒不但能被沖洗出來,內中的毒素還能被小便的尿素破壞掉。才沒一二分鐘,蘇雷眼睛已紅腫得只剩一條縫了,且眼內乾澀、劇痛不止,卻還記得閉著嘴,以免喝了人家的尿。

    此時,衛薇攙著嚴若慌張地鑽出帳篷,她就被嚴若摀住眼睛,「別看別看,兒童不宜!」

    「出了什麼事?」衛薇連忙問。

    「你哥在旁邊扶著蘇雷,好讓林明向著蘇雷的眼睛撒尿,這樣的場面你看不看?」嚴若一邊說一邊把她的頭按在胸膛,沉重地說:「蘇雷出事了。」

    衛薇臉一紅,立即又問:「出了什麼事?」

    嚴若不語。

    「天啊,莫不是真被蛇噴毒了?」衛薇驚呼。

    半晌,林明為蘇雷清洗完畢,衛風立即衝向另一個放置食品的帳篷拿出僅剩下的一點清水,為蘇雷再細細地清洗一遍。

    林明則衝回帳篷,手忙腳亂地從背包裡翻出眼藥水——幸好出發當日他隨手拿了幾支醋酸可的松眼藥水和氯黴素眼藥水放進背包。他用兩者交替滴入蘇雷的眼中,藥水滴人眼中,眼部立即湧出淚水。如此清洗了幾十次後,蘇雷的眼睛已經不再刺痛,直至晚上,也沒有惡化了。

    入夜,蘇雷早已睡去。三個男人開始呈品字樣坐在帳篷裡沉默不語。此時,未被眼鏡王蛇咬過的人除了衛薇,只剩下林明。

    嚴若和衛風望著正在照顧蘇雷的衛薇,心中同樣又喜又憂。昨晚她坐在草叢中大半個小時,本是大好時機,眼鏡王蛇居然未有乘勝追擊,會不會是放棄她這個目標?——此時此刻,他們只能努力地使自己這樣想……

    林明越發憂心,一個人縮坐在角落裡,臉黑黑地半天不做一聲。

    「放心吧,嚴若和蘇雷都有驚無險,你也不會有事的。」衛薇看不過眼,便輕聲安慰。

    「或許我是例外呢?唉,都是自己不好,家裡也不是等著錢買米下鍋,我幹嗎冒這個險呢……」林明把頭埋在手臂裡,兩手揪著頭髮,聲音中滿是濃重的懊悔。

    「你不是為錢?」嚴若奇怪。

    「我,我其實是想開一間草藥研究所,老爸說我不實際,不肯贊助,我沒辦法,只好替查理出任務。」

    「林明,你會沒事的。」衛薇輕聲說。

    「對,明天上午直升機就來了,這段時間,無論你到哪裡都不要落單。」嚴若也安慰他。

    「就是這樣我才煩惱,那個是靈蛇嘛,一定有些特別能力的,即使我回到香港,那些討厭的傢伙也會追著我報仇!」

    「香港到處是石屎森林,如果你住在十幾二十樓的,靈蛇怎麼找你呢,總不會蛇也聰明到坐電梯吧。」衛薇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

    「既然它是靈蛇,就不能以普通動物的智力來衡量啦。薇薇,幸好這些討厭鬼還懂得憐香惜玉,不對付女孩子,若連你也有事,我就更難過了。」林明一邊說,一邊捉住衛薇的手,眼中隱有淚光閃動,說多淒愴就有多淒愴。

    嚴若眼睛一瞇,以左手壓右手地來了一個自殘動作,發出一聲呻吟,衛薇「嗖」地扭過頭,「怎麼了怎麼了?痛嗎?好好地怎麼突然會痛呢,林明,林明你快幫他看看……」

    衛風看個一清二楚,心中越發覺得憂慮——為靈蛇的事而緊張,也為妹妹的幸福而擔憂。不過,嚴若怎麼看也是個經歷過風浪的人,吃過不少苦頭,應該特別懂得疼愛身邊的女人吧。

    如果,自己也有一個心愛的女人,一定會為了她不再冒險。三十多歲的人了,突然在這一剎那,很想擁有一個可愛的女人,很想和她組織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過安定的生活……然而,當他的心滿溢美景之際,隨即而來的,是一些可以令他憂心如焚的理由——眼鏡王蛇,真會如此輕易放過他們嗎?抑或會不停地攻擊、不停地滋擾,直至他們最終都死於毒蛇之口?

    

    第二天上午,眾人用過早飯,立即收拾行裝。衛風領頭,衛薇扶著嚴若跟後,林明扶著蘇雷押尾。五人小心謹慎地穿過雨林,以求盡早回到放置橡皮艇的海邊棚架。

    差不多走出雨林之時,林明猛然看到不遠處有一截棕黑色的圓條形物體。風過,樹籐扯著那東西滾動起來,嚇得他臉如土色,一下把略為瘦弱的蘇雷扛上肩頭便朝沙灘狂奔,嚇得旁邊的衛薇扶起嚴若就要開跑。

    嚴若和衛風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利目一掃,已知只不過是虛驚一場。

    林明當了一回飛毛腿後,令生性冷酷的蘇雷更看清這班朋友的為人——他們睿智精明,卻不失正直,危難之時也不會扔下病友獨自逃命,人生在世,能碰上幾個此般的朋友實在是很難得的。

    眾人站在沙灘上時,林明兀自顫抖,一眼看見衛薇和嚴若親密無間,不時地竊竊私語,也知自己是沒有機會的了。而且現在正是生死關頭,哪還顧得了兒女私情?當然是盡快離開這兒,找查理弄個明白才是緊要。

    半小時後,直升機到了……

    

    六小時後,他們來到美國關島,衛風立即送蘇雷和嚴若到醫院作進一步檢查。檢查報告顯示,二人因為被毒蛇咬後處理得當,已無大礙。

    林明知道這關島是有名的「野生生物博物館」,島上曾發生過蛇災,甚至在三年的時間內當地就逮捕了幾萬條褐樹蛇。

    既然褐樹蛇如此熱愛關島,難免其他蛇類也來湊湊熱鬧,萬一劇毒的眼鏡王蛇也趁機來了可怎麼辦啊。於是,林明立即向同伴道出憂慮,希望火速回到香港,眾人立即用力點頭以示同意。

    當晚,五人在關島國際機場坐夜機直飛美國紐約見查理,以求盡快交差,並商討靈蛇復仇的對付辦法。

    

    坐了一天一夜的飛機後,眾人終於到了紐約,查理早已派人在機場閘門等候。少頃,眾人人住NEWYORKPALACEHOTEI。然而,富麗堂皇的酒店裝飾絲毫引不起他們的享受慾望,甚至極為合拍地要求酒店為他們準備一間五人合住的套房。

    男人們放下行李。衛薇立即到沐浴間洗澡去了。嚴若乘機對衛風道出他和衛薇互生愛意的事實。他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發現衛風臉上並無不悅,乾脆來個一不做二不休,便連小妮子要和他結婚的承諾也說穿了。

    說話之時,恰好衛薇洗澡出來——紅紅亮亮的臉蛋,濕漉而披貼在臉蛋上的黑髮,脖子光潔纖美。雖然穿著嚴嚴實實的浴袍,內裡還保險似的罩了套裝睡衣,然而那一份年輕女孩特有的純潔和秀美仍然狠狠地扯緊了嚴若的心。

    蘇雷瞇著眼睛不清不楚地瞄了一眼,轉身倒頭向另一邊睡去。坐在牆角的林明抬頭看看這般可愛的尤物,又看看嚴若似是流了三尺口水般的模樣,再看看衛風虎視眈眈地守在旁邊,心中不由得一歎,乾脆拿報紙搭上臉孔,繼續擔心他的眼鏡王蛇去了。

    「你們,居然已經在談婚論嫁?」衛風瞪著嚴若,又瞪向妹妹,臉都綠了,「你們認識不到一個月!」

    衛薇瞄了瞄嚴若,期期艾艾地說:「我……我不是……說現在……」

    「你羞不羞啊,認識人家都不到一個月居然就說到結婚了!你,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知道?你知道什麼了?」衛風「嗖」地立起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到陽台來!」然後大步走向左側推開落地玻璃窗走了出去。

    衛薇哭喪著臉望了望嚴若,又望了望站在外面的哥哥,像個受盡壓迫的小媳婦,「嚴若,我怕……」

    嚴若牽嘴笑著,向外面呶了呶嘴,示意她快出去。

    「他會罵死我的!你和我一塊出去,和我一塊出去吧。」

    「乖,快出去。」嚴若站起來,拖著她至陽台邊。

    小妮子還在期期艾艾的,外面又吼了進來:「還呆著幹嗎?出來!」

    「哦。」當她一步當三步地出了陽台,立即就是迎頭撲向的一輪猛轟——

    「你瘋了是不是,一個好女孩,連人家什麼背景也不知道就說要嫁給他?」

    「我……」

    「我什麼我?相識不到一個月就說嫁給人家?你對他瞭解多少?他和多少個女人睡過,有沒有不良嗜好,是否同性戀抑或吸毒,有沒有案底,是否入過黑社會……」

    「我,我有問過他娶老婆沒……」

    「問這個問題有屁用,沒娶老婆的男人也可以有一打私生子!」

    衛薇鼓起勇氣,瞪著盈滿淚水的眼睛望向哥哥,「我相信他不是這種人!我當時這樣說,是因為我確信自己是喜歡他的。而且,以當時的情形,我只有這樣說,他才會驚詫,才會支持著不會睡過去,你知道,中了這種混合性蛇毒,會損害神經,一旦睡著了就會死——我當時只是覺得,只要他不死,要我做什麼也是可以的!」

    衛風哼了一聲,沒說話。

    「哥,我知你很疼我,但,我們沒說立即結婚啊,如果他真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對不起我的事情,我,我再反悔也不遲,是不是?」

    衛風仍然背著她沒吱聲,衛薇看哥哥是鬆動了,連忙又說:「你對他的印象也不壞吧,這兩天你察覺我們……互有好感也沒加以反對啊。」

    「我沒反對,是因為感覺你們只是一般的男女朋友,與結婚還差一大段距離!這和把自己的終身幸福拴在一個還不甚瞭解的男人身上是兩回事!」

    「嗯,我知道哥哥是關心我。」

    「知道就好,男人都是大色狼,結婚前要潔身自愛,別讓人家輕易佔了便宜,他在美國長大是他的事,反正別學洋鬼子那套性開放理論。」

    「知道啦!」衛薇揚起小臉,冷不防踮起腳在哥哥的臉頰上「啵」地吻了一下,再配以甜甜地一笑,「哥哥真好,謝謝哥哥。」

    窗簾內的嚴若聽得清楚明白,心中翻起陣陣波濤,令他有如初戀男孩般的悸動,期待,喜悅,不安……

    陽台的窗半開著,掛著薄薄的白紗。風過,輕紗飄起,久久不願落下。他看見他那可愛的小女朋友正靠著哥哥手臂,一隻手指向遠處巍然屹立的高樓大廈,另一隻手吊在兄長臂間晃啊晃地搖晃著,不時側過小腦袋問著些什麼,然後「格格」地笑個不停……

    坦白,直率,善良,陽光,但有一點小氣。這個可愛的小女子,似乎在他等待了三十二年之後,終於見不得他總是倒霉運,用兩彎笑得像小月牙兒般的眼睛,喚醒他已流失多年的溫暖,讓他倏然明白,除了海上,陸地也有明媚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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