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愛挑情郎 第三章
    次日清晨,千尋送雪櫻回家的路上,藍雪櫻十分不安地擰著手中的帕子,怯怯地問:

    「你真的要送我回家嗎?可不可以別回去?」

    「怎麼了?難道你家位在什麼龍潭虎穴中,所以你捨不得我為你冒險?」

    千尋唇角微揚,有心逗弄這朵清純可人的小花。

    「不是……」

    他注意到雪櫻心事重重的樣子有些異常,就連他話中的逗弄,也激不了她。

    「你放心,我並不如你所想像那般的不堪一擊。如果你是擔心家人的話,那就更多餘了。一切包在我身上。」

    雖然千尋這麼說,但雪櫻仍十分擔心,若是到時二娘又如同潑婦罵街那般對她,豈不連累了陪她前來的千尋?

    雪櫻惶恐不安地偕同千尋回到了那小屋中。

    「在下今日有事,冒昧偕同雪櫻姑娘前來登門拜訪,請大娘多多包涵。」  

    他禮貌地招呼了一聲,便帶著雪櫻進屋。

    張倩蓮一見到千尋那身粗布白衣的裝扮,便知道對方只

    是個寒酸的書生,正眼也不瞧他一眼。

    「原來你還知道要回來啊?」張倩蓮冷笑著說道:「前兩天,不知道是誰這麼有志氣,說能憑自己的力量謀生,就這樣離家出走去了。怎麼,志氣只維持兩天就沒了?真沒用。」

    握緊拳頭,雪櫻咬牙忍受著繼母一貫的欺凌。但此時,千尋溫暖的大掌,卻突地覆上了雪櫻的柔荑。

    眼尖的張倩蓮一看,隨即趁機羞辱道:

    「不過,說起了男人,你們母女兩人倒是挺厲害的,一個是到死都不放過別人的丈夫;另一個,則是離家兩天,就帶了個野男人回來。

    哼!瞧他長得唇紅齒白的,一看就知道是吃軟飯的傢伙。你不顧名節那是你的事,可老娘我還要這張老臉呢!你這個恬不知恥的丫頭,帶個野男人回來是存心想氣死我不成?」

    受不住這般污辱的雪櫻,差一點就氣得要奪門而出,幸虧千尋緊緊地牽住她的小手,給了她一股溫暖的支持力量。

    「娘……你別再罵姐姐了,姐姐是好人,姐姐很疼雪陵的。」

    「住口!你這個不肖子,到底是親娘重要,還是那個淫蕩的女人重要?」

    雪陵被母親這麼一喝,委屈地吸泣起來。

    雪櫻見狀,更是忍無可忍地質問張倩蓮:

    「你就算恨我入骨,也不該波及其它不相干的人。千尋和雪陵何其無辜,他們憑什麼要忍受你陰毒的苛責和謾罵?」

    「唷——敢情你是心疼你的小白臉被罵,捨不得了?」

    「我才沒有!」雪櫻紅著臉,急切地否認繼母的嘲諷。

    一旁的千尋不怒反笑,露出神秘莫測的詭魅笑意,說道:

    「在下有件罕貴的傳家寶物,不知大娘可願一觀?」

    狗眼看人低的張倩蓮,見他衣著如此寒酸,不信他身上有什麼寶物可現,只是冷哼一聲。

    千尋噙著一抹詭笑,自懷中掏出一樣用上等絲綢包覆的細長物品。

    張倩蓮就算再有眼無珠,也可以看出那塊銀白似雪的絲綢,定是上等的極品。由此可見,那包覆在絲綢裡的東西,必定更不得了了。

    打開絲綢,千尋抽出了一支通體晶瑩翠綠的笛子,那絢麗迷人的青綠光澤,一看便知是用上等的翡翠雕制而成。

    「這支翠玉笛是先祖流傳下來的傳家之寶。」也是代表他身份的重要物品。

    「好美的玉笛,我從不知道世上竟有這麼漂亮的珍寶。」

    張倩蓮看得眼珠都快凸出來了,真巴不得獎這麼美麗的稀世珍寶據為已有。

    千尋笑著說:「這支翠玉笛是在下的傳家寶,也是我送給未來媳婦兒的定情物。」

    嗜錢如命的張倩蓮,立刻聽出了他話中之意。

    要是他看上了雪櫻那個丫頭,遲早那支翠玉笛會落人雪櫻手裡……不,是她的手中才對。一想至此,她連忙換上一副恭恭敬敬的謙卑嘴臉。

    「原來如此,奴家真是怠慢了。不知公子貴姓大名?何方人士?貴府位於何方?」

    「在下的姓名、家世不足提。只盼大娘看在在下的分上,善待雪櫻。」

    「那當然,那當然。」張倩蓮一看見千尋手中的翠玉笛,便眉開眼笑地,如同看到了一座金山一般。

    「難得公子來寒舍,今晚請務必留下來當我們藍家的貴賓,讓我們招待您一晚。」

    她可捨不得那支美麗眩目的翠玉笛,這麼快就從她的眼前溜走。

    「感謝大娘的盛情,在下尚有要事在身,不克久留。告辭了。」

    「既然如此,那奴家就不勉強公子留下了。總之,寒舍隨時歡迎公子光臨。雪櫻,你就送這位公子一程吧!」

    一頭霧水的雪櫻,尚不能理解二娘為何變臉比翻書快,就被推著送千尋出門了。

    臨走前,張倩蓮還不斷地朝著雪櫻使眼色,然後趁著千尋步出家門時,找機會對她耳提面命一番:  

    「記住要快點問清他的身份與來歷,別讓大好的機會就這樣白白消失啊!」

    說罷,張倩蓮便推著雪櫻出門,硬是替兩人製造獨處的機會。

    *******

    隨同千尋走出門外,雪櫻依依不捨地問:

    「你真的要走了嗎?什麼時候才會再回到龍江鎮?」

    「你捨不得我走?放心吧!我還不想離開這個美女如雲的龍江鎮,只是有事必須處理。也許明天你就會在市集見到我也不一定。」

    「哼!捨不得你的人可不是我。」

    雪櫻心裡可清楚得很,二娘對千尋可是越看越中意。更何況他不是說了,龍江鎮美女如雲,她捨不得他作啥?

    他深邃的眸中,露出一抹勾人的調侃笑意,「你在吃味兒?」

    「才沒有呢!誰會為你吃味兒?別老是往自己臉上貼金。」

    千尋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瀟灑地轉身。

    「既然你這麼不希罕,也好,我早點離開,省得你看得心煩。」

    「千尋!」雪櫻戀戀不捨地輕喚他的名字。「答應我,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要永遠地離開龍江鎮,一定要事先告訴我一聲。」  

    她的神情無比的認真,令人動容。

    千尋笑著輕撫她柔嫩的粉頰,憐惜地說道:

    「我捨不得這麼早離開這裡。從今以後,你可以放心在這裡住下來了。至少你二娘不敢再藉故找你麻煩,或羞辱你了。好好保重自己,再會。」

    雪櫻目送著玉樹臨風的千尋離去,卻在同時,感覺自己的心多了一道缺口……

    *******

    「放心吧!我還不想離開這個美女如雲的龍江鎮,只是有事必須處理。也許明天你就會在市集見到我也不一定。」

    千尋當日的承諾,言猶在耳。但從他離開那天至今,已過了整整五天。

    為了他的一句戲言,她足足在市集裡等了他五天。可是五天來,卻一直不見他的蹤影。

    難道,他已經離開龍江鎮了?

    「姑娘,來兩碗豆腐腦兒。」

    藍雪櫻兀自陷入了沉思之中,根本沒注意到有客人前來。

    對方等了一會兒,見雪櫻沒反應,也沒耐心了。

    「姑娘,你的豆腐腦兒還賣不賣啊?如果不賣,我可要走人了。」

    「啊!不好意思,請你稍等一下。我立刻就端碗豆腐腦兒給你。」

    回過神來的雪櫻,立刻手腳利落地端了兩碗豆腐腦兒過去,此外還不忘大聲叫賣,吸引更多的客人前來。

    就算千尋真的走了,她的日子還是得過下去,生意仍需照做,只是……千尋一走,她才猛然發覺,少了他的日子有多孤獨寂寞。

    「雪櫻,在想些什麼?有客人上門還不忙著招呼,整天失魂落魄的,怎麼,在想情郎啊?」

    張伯路過市集,見雪櫻悵然若失的出神模樣。忍不住開口逗她。

    「沒那回事兒。張伯,您老愛笑話人家,小心待會兒給您碗裡的豆腐腦兒噎著了。」

    「你這丫頭,嘴巴可真刁!你做的豆腐腦兒又軟又香甜,怎麼噎得著?」

    被張伯這麼一吹捧,雪櫻也樂了。

    「既然您老如此抬愛,我就端碗清涼可口的豆腐腦兒給您解解饞。張伯,您先坐會兒。」

    「好,我就喜歡你這丫頭的善解人意。」

    張伯笑呵呵地坐了下來。

    「天氣這麼熱,您還得這樣到處奔波,真是辛苦。這碗豆腐腦兒,就算是我請您的,不收錢。」

    雪櫻端了碗扣了特多的糖水、薑汁和花生,遞給張伯。

    「這怎麼行呢?你做的雖是小本生意,卻也要本錢,怎麼可以不收錢呢?錢是一定要收的。」

    張伯堅持給錢,吃完了東西,硬是把手裡的十幾文錢,全塞進了雪櫻的手裡。  

    「多給的你就收下吧!畢竟你們一家母女三人,就全靠你一個人在養,這點錢雖然不多,但是我的一點心意。」

    「不,張伯,我不能收這麼多。多出來的六文錢還給您。」

    張伯將錢推了回去,又從木桶裡拿出一條魚。

    「快把錢收下。現在你連我的話都不肯聽,是不是不將張伯放在眼裡了?」」沒那回事,只是……張伯,您給得太多了,我這一碗豆腐腦兒才賣七文錢。」

    「你看,這是我今天早上捕到的魚,還活蹦亂跳的,你帶回家熬湯喝,一定鮮美得不得了。」  

    「不成,張伯,我不能再收您的魚了,您對雪櫻的恩惠,我一輩子也還不清。」

    「哪兒的話,我才要感謝你。那天我出海捕魚,沒法子照顧生病的內人,真虧你去幫她抓了藥。」

    「哪裡!這是我該做的,張伯和張嬸平日待我那麼好,為你們做點事也是應該的。況且你該謝的是慈濟堂的柳大夫,他的醫術甚好,是他的藥方救了張嬸。」

    「這條魚你先收下,過兩天我再送另一條去向柳大夫道謝。」

    「不了,您將魚拿回家熬湯給張嬸吃吧!」

    「叫你收下,你就收下。自己人客氣什麼?」

    正當兩人將那條魚推來推去之際,雪櫻的眼角突然瞥見一個熟悉的人影,正朝著她走近,頓時心中大喜。

    是千尋!

    千尋一出現,雪櫻的一顆心全飛到他身上去了。就這麼一分心,雪櫻的手一鬆,張伯塞到她手中的魚一跳,便掙脫了她的雙手,向空中躍去。

    「不好了,魚——」她驚慌地尖叫,眼見著魚就要落到正往這走來的千尋身上……

    然而,她驚異萬分地發現,千尋不但沒被那條滑不溜丟的魚給打中,還姿態優雅地以袖子接住那條魚。

    「這麼多天不見,你想我嗎?」他朝著雪櫻趨近。

    她難以置信地仔細瞧了千尋一眼,他那雙充滿魅惑力的眼眸依舊迷人,她可忘不了見不到他的這五天來,她是過著怎樣失魂落魄的日子。

    「哼!想你個頭。我巴不得你別回來,省得我看了就心煩。」

    「噴,你這話真是太傷我的心了。」

    千尋看起來不怎麼傷心地笑著,將抓到的魚放進袋內,交給雪櫻。

    雪櫻有些哀怨地瞅了他一眼,忍不住開口奚落他一番:

    「真看不出來,原本我還以為你只是個任人欺負、不會反抗、傻不隆咚的書生。想不到你的身手這麼敏捷,真是令人割目相看。」

    割目相看?有這詞兒嗎?

    「你想說的是『刮』目相看吧?」

    千尋毫不客氣地指正她,誰叫她一出口就將他貶得一文不值。

    「還不都一樣?」雪櫻嘴硬得不肯認輸。

    「知不知道你這句話,可以令孔老夫子氣得從墳墓裡跳出來罵你不知上進?」

    「孔老夫子?他是誰啊?我們鎮裡沒這號人物。」

    千尋聞言忍不住大笑。原來她是真不曉得「至聖先師」孔老夫子這號人物。

    「不認識他也別難過,改天我再介紹他給你認識認識。」

    他壞壞地笑著,心裡有了主意。

    說要介紹孔老夫子給她認識,可不是說著玩的。有機會他確實想讓她多念點書,否則便可惜了她那機靈刁鑽的腦袋。

    張伯笑看著兩人「相處甚歡」的模樣,根本是對歡喜冤家,也不好開口打擾他們兩人,便默默地含笑離去。

    雪櫻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她機靈的水眸流轉,立刻反應飛快地問:

    「你想介紹那個叫什麼夫子的給我認識,難不成你想教我唸書?」

    「真是冰雪聰明。」

    千尋笑著伸手摸摸雪櫻的頭,眼中有著無盡的溫柔與憐愛。

    雪櫻則是不領情地一手拍開他的魔掌。他這個動作無疑是在強調兩人身高上的差距,他整整高了她一個頭,讓身材嬌小的她顯得有些自卑。

    「少來了,你根本就是在取笑我!」

    「哦?你有什麼好取笑的特點?」

    「那還用說,你笑我不識字,家境清寒。而且你沒事長那麼高,即使踮起腳尖,我的手說不定連你的脖子都構不著。反正……反正你就是嫌我配不起你,所以才一走就消失了這麼多天,你就是存心不想見我就對了。」雪櫻越說越傷心,眼眶逐漸泛紅。

    而千尋仍掛著一抹神秘的笑容。這丫頭就是嘴硬,明明在意他在意得不得了,偏偏死不承認。

    「我倒看不出來,聰明美麗又慧質蘭心、精明能幹的雪櫻姑娘,有哪一點配不起我這個窮書生的。更何況,你構不著我的脖子有什麼關係,我構得著你就成了。」

    似笑非笑的優美薄唇微揚,千尋伸手攬住雪櫻。

    兩人過分親密的舉動,頓時引來不少路人的側目。雪櫻立刻紅著臉,羞怯萬分地掙脫他的懷抱。

    「少來了,要不是你那天在我家裡現出那支翠玉笛,只怕我還一直被你蒙在鼓裡呢!光是那支價值不菲的翠玉笛,就足以表示你絕對不是尋常之輩。」

    慧黠的星眸瞅了他一眼,雪櫻機靈地識破他絕非凡夫俗子的身份。

    此語一出,千尋則感到喜憂參半。

    喜的是,她確實是冰雪聰明,如他所料。

    憂的是,他身上這支翠玉笛本是不輕易展現的,當日若非為了雪櫻,他也不會現出那支代表他身份的翠玉笛。

    更何況在這種人多嘴雜的黃昏市集,被別人知道翠玉笛在他身上,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眼尖的千尋立刻注意到附近有人耳聞翠玉笛,立刻臉色大變。

    那人蠢蠢欲動地朝著千尋兩人靠近,似乎想探聽更多的消息,於是千尋便不動聲色地向雪櫻說道:

    「其實這支翠玉笛非我所有,當日是因情非得已,才不得不向朋友借用。還有,我向朋友借來翠玉笛之事,你千萬別說出去。」

    「我明白了。」

    雪櫻不疑有他地點了點頭,拿起袋子,將魚放入水中。忽然想起了剛才千尋那令人讚賞的靈敏反應,她忍不住將他與那些傳奇中的武林高手聯想在一起。

    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神秘兮兮地問:

    「其實你是個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對不對?」

    雪櫻那認真的模樣令千尋感到啼笑皆非,他強忍著笑意,冷靜地分析:

    「你想,一個武功不凡的武林俠客會落魄到在路邊擺畫攤,被一群名不見經傳的地痞流氓欺負嗎?」

    天真的雪櫻低頭想了想。也對,看他那天拉著她蔣荒而逃的樣子,確實一點也不像個武林高手,只能勉強算是「逃命高手」罷了。

    真可惜,見他儀表不凡,又隱約散發一股尊貴的氣勢,她還以為自己遇到了傳奇性的人物了呢!

    真希望有一天,她真能遇到那些傳聞中愛行俠仗義、打抱不平的武林俠客。

    正當雪櫻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中,千尋卻敏銳地注意到方纔那名蠢蠢欲動、行事鬼祟的男子,探頭探腦地四處張望了一會兒,正要離去。  

    「我有事離開一會兒,晚點再來看你。」

    向雪櫻交代一聲後,千尋便欲轉身離去。

    「抽靈簽、卜算卦,本山人徐半仙親自出馬,鐵口直斷,不准不收錢。」

    千尋正要跟蹤那人,前去查探他有何企圖,轉身卻撞上一名臉上蓄著八字鬍、身著道袍,自稱徐半仙的矮肥道士。

    「抱歉。」

    為了追蹤可疑之人,千尋簡短地道了歉,便要離去,但那名道士卻一把拉住了他。

    「公子請留步。本山人看公子印堂發黑,最近恐將有血光之災。如果公子不盡快找高人做法消災改運,只怕近日之內會有性命之憂啊!」

    「感謝賜教,但在下有要事在身……」

    「慢著,公子些言差矣!有什麼要事會比性命來得重要?公子還是聽老夫一言,立刻找高人為你做個法事,改運一番,從此便可高枕無憂。」

    「在下是讀書人,向來不相信怪力亂神之事。」

    「唉呀!不得了了,公子身後的那位姑娘,正臉色蒼白、口垂長舌,七孔流血地瞪著你直瞧。看來你是惹上了一個怨念頗深的女鬼。」

    徐半仙一臉惶恐地瞪著千尋身後直瞧,大眼圓嗔,蓄著八字鬍的嘴巴張得老大,彷彿看見了什麼驚駭至極的東西。

    那名道士裝模作樣的滑稽模樣,令千尋暗自竊笑。

    「不過,這不打緊,只要本山人替公子做個法,定能將這惡鬼驅離。看在你我今日有緣相遇的分上,本山人就只收你二十兩銀子,充當咱們結緣,還有做法事的費用。另外再多送你一張平安符,不加收錢。」

    千尋正要開口回絕,徐半仙又接著說:

    「公子不必因為接受在下的恩情,而不好意思地想回絕,相逢自是有緣,合該是你祖上有德,今天才有幸能巧遇本山人為你消災解厄。你不必害怕,本山人現在就先為你做法驅魔。」

    徐半仙抽出桃木劍,口中唸唸有辭地搖頭晃腦,肥碩的身子抖啊抖地繞著千尋打轉,還從懷裡拿出兩張不知寫了什麼東西的鬼畫符,一劍刺人符中,並點火,有模有樣地念起經來。

    千尋尚來不及離開,迎面而來的朱八,又帶了一群地痞流氓,前來收取地皮費了。

    朱八一看到上次從他手中逃走的千尋和雪櫻也在場,立刻就迎上則來。

    「又是你們這兩個欠繳地皮費不交的狗男女,來人啊!把這兩個人抓住再說。」

    他還在為上回追雪櫻和千尋,結果跌了個狗吃屎的事而記恨。

    而那名下唸經念得渾然忘我的徐半仙,一看見那群凶神惡煞的地痞朝他們逼近,嚇得愣在當場,一時忘了唸經,也忘了他手中著了火的符紙正位於他的八字鬍下方——

    「哎唷喂呀!我的鬍子!我的鬍子著火了!」

    那群流氓還沒接近,那名倒霉的道士便火燒屁股般地逃之天天了。

    而另一方面,雪櫻和千尋則又展開了另一次的逃亡。

    「快逃。」  

    雪櫻拉起千尋手便往小巷跑,但朱八的人馬採取左右包夾,一下子就將兩人困在巷子當中。

    眼見著他們漸漸包圍了過來,千尋「一不小心」跌了一跤,壓倒了雪櫻,還接連撞倒兩個手持短刀的壯漢。

    「唉喲!痛死人了,怎麼才被撞了一下,就好像全身骨頭都被拆了一樣?」

    二名被撞倒的地痞,居然疼得起不了身。其它人見狀,接著蜂擁而上。  

    千尋迅速地拉起雪櫻,躲過其它人的包抄之後,一名惡棍,突然自轉角處出現,持刀逼近雪櫻。  

    突然,千尋腳底一滑,又絆倒了那個橫眉豎目的惡棍。

    接著又一名地痞追到千尋的面前一刀就欲揮下,千尋大吃一驚,迅速向後退了一步,雙手在空中胡亂揮打,竟「無意」打飛了那個持刀的傢伙。

    就這樣,半炷香過後,人半的地痞流氓都被千尋給「撞倒」了。

    雪櫻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心想,徐半仙的話只說對了一半。他說千尋有血光之災,怎麼她看來倒霉的都是別人?

    看樣子他所謂的血光之災,指的應該是那群不長眼睛的地痞流氓才對,誰叫他們這麼倒霉地惹到一名超級掃把星。

    「後面還有追兵,快走。」

    千尋拉起雪櫻的手,沿著一條曲折萬蜿蜓的荒涼小徑而逃。

    而在匆忙逃離現場,平安脫臉之後,雪櫻才猛然發現,兩人竟再度毫髮無傷地逃出了朱八那群地痞流氓的魔掌。

    *******

    兩人跑得老遠之後,雪櫻才紅著臉,不好意思地掙脫他溫暖而粗糙的大手。

    雪櫻聰敏地發現,他的雙手粗糙,還有著一層厚厚的繭,跟一般雙手白嫩,無縛雞之力的軟弱書生大不相同。

    千尋饒富興味地欣賞著她艷若桃李的雙頰,那模樣有種說不出的嬌媚。

    雖然兩人已暫時脫離了險境,但雪櫻的胸口仍急促的起伏著,面對他熾烈的目光,她的心更是失控地狂跳個不停。

    「幹嘛這樣看人家?」

    承受不住他多情勾人的眼神,雪櫻忍不住嬌嗔。

    「沒什麼,只是你的臉上……好像沾到一點灰塵。」

    「真的?哪裡有灰塵?」  

    「鼻子附近有一點黑黑的,右邊的臉頰也有一些。」

    雪櫻緊張地摸著千尋說的位置,殊不知她這一摸,反而將方纔跌跤時,雙手所沾的泥土塗在臉上。

    過不了多久,雪櫻清麗白皙的芙顏,變成了不折不扣的大花臉。

    「現在我的臉上還有沒有灰塵?」

    「嗯!好一點了。」千尋一臉正經地說。

    「賣斗笠哦!一頂八文錢,兩頂只賣十五文錢。」

    一名在路邊擺攤叫賣的老嫗,引起了兩人的注意。

    白髮蒼蒼的老嫗向千尋說道:

    「年輕人,買頂斗笠吧!婆婆賣的斗笠,價錢公道得很。」

    千尋看見了老嫗腰間的龍形玉珮,便道:

    「既然兩頂只賣十五文錢,那我就買兩頂吧!」

    將錢付給了老嫗,千尋拿了兩頂斗笠,將其中一頂戴在雪櫻的頭上。

    「跑了這麼遠,他們應該不會再追來了。既然已經安全了,那我也該告辭了。」

    「你現在就要離開了嗎?要去哪兒呢?」

    雪櫻不解,為何每次見到他,總是行色如此匆忙。

    「掙錢。」他神秘地一笑,便轉身離開。

    她癡癡地望著他俊挺的背影逐漸遠去,卻不知該用什麼借口來挽留他。

    「姑娘,要不要買頂斗笠?」

    白髮老嫗突然的出聲,嚇了雪櫻一跳。

    「不用了,謝謝,我已經有一頂了。」

    當雪櫻回絕完,再回頭,已不見千尋的蹤影。

    咦?想不到他的腳程居然這麼快,才一眨眼的工夫,就像陣風般地消失了。

    不過,想起今天他看似亂無章法的身手,居然毫無虛發地一舉手、一投足,準確地擊倒一群敵人。

    天底下真的有這麼湊巧的事?還是說……

    糟了!中夜是望夜,現在時候不早了,今晚她還得趕到另一個夜市去擺灘賣豆腐腦兒呢!

    但,問題是,這是哪兒啊?她要怎麼回家?

    剛剛只顧著逃命,一路被千尋拉著到處跑,卻沒注意到他們來到一處陌生的地方。這下可怎麼辦才好?

    腦中靈光一現,想到了那個賣斗笠的老嫗,雪櫻禮貌地趨近相問:

    「婆婆,請問您知道龍江鎮要往哪兒去嗎?」

    「龍江鎮在哪個方位我不清楚,但最近的城鎮,離這兒也有好幾里路遠呢!依我看,像你這樣柔弱的姑娘家,恐怕得走到日落才到得了。不如你往東走幾里路,到離這兒最近的白陽鎮再問路吧!」

    「我明白了,謝謝!」

    雪櫻轉身欲走,老嫗又道:

    「姑娘請留步。老身這兒有樣東西想賣,不知你想不想買?」

    「什麼東西?」

    「一面雕工細緻的上好銅鏡。」

    雪櫻一聽見「雕工細緻」,便知要花上不少錢,只得忍痛婉拒。

    但雪櫻向未開口,老嫗接著又道:

    「先別急著拒絕,我今天就賣到這兒,打算收工了,所以東西就便宜賣你。」

    她笑著指了指雪櫻的臉,再將一面巴掌大小的精緻銅鏡,遞給雪櫻。

    「你若是中意的話,就賣你十五文錢就好。」

    雪櫻朝鏡子一看,瞧見了自個兒臉上烏漆抹黑的—堆灰,活像唱戲的大花臉一樣,一抹被戲弄而受窘的火焰瞬時燒上了她的香腮。

    她咬牙切齒地暗罵千尋不下上百次,然後將銅鏡還給了賣斗笠的老嫗,道了聲謝,便撩起裙擺,懷著滿腔的怒火朝白陽鎮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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