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遇郎君 第一章
    月影西斜。  

    攏著薄霧、鬧著春意的大地正漸漸地甦醒著。  

    在層巒旦翠的山峰底下一大片平疇綠野,散落著幾十戶人家,自成一座與世無爭、  民風淳樸的小村落。  

    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依山而居的幾戶人家自然以打獵、農耕為生,王祥  夫婦便是居住在此,過著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典型農家生活。  

    王祥年逾半百卻膝下猶虛,自然深以為憾,但在無法違逆天意下,也只能認命的接  受。  

    夫妻兩人一直過著平靜的生活,直到幾個月前的一個冬夜裡,王祥無意中救了一名  年輕姑娘後,生活才有了新的趣味。  

    「老伴呀!我想收雲兒為義女,你看如何?」王祥看著一點也顯不出老態的妻子,  說出他想了很久的事。  

    「我正有此意。雖然咱們不清楚雲兒的身世來歷,可是她人長得漂亮又貼心,她來  了以後,不僅讓這個家熱鬧多了,還用藥草治好了咱們的老毛病,真可說是天上掉下來  的禮物啊!」王婆笑逐顏開地道。  

    王祥也是笑意不斷地頻頻點頭,「你說得對極了!更何況她年紀輕輕的,實在不該  就這樣出家做尼姑。」  

    「是啊,這樣纖細聰慧的姑娘,不該在尼姑庵裡埋葬青春的。既然她說孤身一人,  所以了無牽掛地想出家,那我們就收她為乾女兒,或許她就會打消此意了。」說到這裡  ,王婆想到往後有人可以承歡膝下,心中樂不可支。「阿祥,待會我就去問問雲兒的意  思,盡快將這事辦了,你看好不好?」  

    王祥一聽,自然是滿口應允。  

    夫妻倆便一前一後地來到廳堂,看見古嬋雲正在盛著熱騰騰的稀飯,桌上放著好幾  碟香氣四溢的小菜。  

    「早啊!王老爹、大娘,我正要叫你們吃早飯呢。」一見到這對心地善良的救命恩  人,古嬋雲便綻出笑靨招呼道,「快坐下來趁熱吃吧。」  

    王婆看著滿桌的可口菜餚,忍不住心疼地望著一身粗衣村婦打扮卻掩不住雅致氣質  的古嬋雲說:「雲兒,大娘不是說過嗎?這些家務粗活由我來就好了,你怎麼又搶著做  呢?」  

    聞言,古嬋雲笑意更深地說:「大娘,我不是搶著做,我是想要練練手藝,否則豈  不是枉費你的一番教導?」  

    自從被救後,古嬋雲對自己不事生產卻白吃自住感到愧疚,因此她把握每一個能盡  一己之力的機會,可是王祥夫婦將她當成嬌客,老是不讓她動手幫忙,所以她只得說個  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想讓他們心安。  

    王婆聞言,既歡喜又憐惜,不禁想起古嬋雲跟著她學煮菜那副手忙腳亂的模樣。而  她的不諳廚藝,也讓王婆知道她必定出身不錯,才會對廚房家務一無所悉。  

    不過古嬋雲很聰明,幾個月下來,如今她的廚藝一點也不比王婆差,做起家務也是  有模有樣的,還不時搶著做,更博得兩老的歡心。  

    「飯菜涼了就不好了,來,你們快嘗當我煮的味道好不好?」古嬋雲邊說邊替兩人  夾菜。  

    王祥夫婦吃了幾日後,頻頻點著頭,讚不絕口,兩人的讚許神情也讓古嬋雲笑容滿  面。  

    吃完飯後,王婆正想著要說認她做義女的事,沒想到古嬋雲卻先開口。  

    「老爹、大娘,我在這裡打擾太久了,所以我想今天上山再摘些藥草留著給你們用  後,我就要上普陀庵了。」  

    這陣子安穩的生活,讓自小體弱的古嬋雲健康不少,而王祥夫婦對她的慈愛有如,  也今她的心平靜下來,只是她還有心願未了,否則她真是捨不得離去。  

    王祥夫婦聞言震驚不已,王婆更是急得不得了,「雲兒,你留在這裡不好嗎?為什  麼要走呢?」  

    「是啊,雲兒,我們夫婦倆都很歡迎你住在這裡,你為什麼非要出家不可呢?」王  祥跟著問道。  

    古嬋雲看著眼前一臉期盼的老人家,良久,她輕歎一聲後道:「不瞞兩位,雲兒原  本有個幸福和樂的家庭,沒想到一場突如其來的火災,讓我的父母雙亡、家園全毀,弄  得是家破人亡……」  

    說到這裡,她深藏心底的喪親之痛又浮上心頭,令她一臉悲傷,接著無法避免的,  她憶起了沈逸書,她的前任末婚夫……這是她難以言喻的另一個痛處。  

    不過,那一切已化為雲煙了,不再令她掛懷了……古嬋雲這樣告訴自己。  

    她淒苦一笑後又說:「雲兒在心灰意冷之時,才想要青燈伴我佛了此一生。我打聽  到山上有間普陀庵,沒想到我這身子這麼不濟事,才來到這裡就不支倒地,幸蒙兩位相  救,否則這會兒我恐怕凶多吉少,兩位的救命之恩我無法可報,你們還收留我、照顧我  ,真是叫我不知如何自處,所以……」  

    「所以你才想要離開是嗎?」滿臉同情的王祥接口道,「雲兒,你不必想這麼多,  救你只是舉手之勞,不值得一提。而且你來了之後,不只治好我們的老毛病,還裡裡外  外地忙,省了老太婆和我許多的事,怎能說是我們在照顧你呢?說是你在伺候我們才是  真的。」  

    王婆聽丈夫這麼說,也附和道:「是啊,雲兒,這一切定是老天爺的安排,知道我  們年老無依,才會讓你與我們相遇,又讓我們這麼的投緣,既然你無處容身,不如留下  來,我們夫婦剛剛還在商量要認你為義女,就不知你願不願意?」  

    古嬋雲聞言,相當意外,就在她猶豫之時,門外傳來叫喊聲,原來是同村的胡老伯  有事上門,王祥只得去招呼著,過了一會兒,便跟著胡老伯出門了。  

    「大娘,我想先上山採藥,有什麼事晚一點再說好嗎?」對於王祥夫婦要認她當義  女的事,她得好好想一想。  

    王婆點點頭,是該給她時間考慮,畢竟這種事是勉強不來的。  

    「雲兒,這事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訴我們。不過,你還是別上山採藥草了,那些藥草  你王老爹也都認識了,到時讓他上山去採就行了,你好好在家休息,別累壞了。」  

    之前古嬋雲上山採藥時,都有王祥陪著,王祥才會認識一些藥草,可今天古嬋雲想  獨自上山,讓她放心不下。  

    古嬋雲另有打算,若她真決定離開,那今天將是她最後一次上山採藥。  

    她輕輕一笑,「大娘,你看我現在這麼健壯的模樣,上山採藥不礙事的,你別擔心  我。」  

    不便說出真正想法的古嬋雲,隨口說了個理由,此刻她心裡也有些後悔。  

    當初她不該告訴兩位老人家,說她自小體弱多病,從此他們便將她當成了碰不得的  瓷娃娃,讓她哭笑不得。她不明白自己外表看來真是如此弱不禁風嗎?她一向以為自己  很堅強的。  

    「好吧,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老是悶在屋子裡,也挺不舒服的。只是你得小心  點,早點回來。」王婆叮嚀道。  

    古嬋雲點點頭,「大娘,我知道,上山的路我很熟了,一採完藥,我就會回來的。  」  

    看見王婆臉上的擔憂神情,她忍不住安慰道:「大娘,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會  特別留意當心的。」  

    她的保證讓王婆稍稍放寬心,在王婆殷殷叮嚀聲中,古嬋雲背了個小竹簍上山採藥  。  

    太陽漸漸地釋放出熱力,幾朵白雲停在藍天上。  

    古嬋雲走在四周漾著一片新綠、染著點點嫣紅的山道上,遠山含笑、四野遼闊的風  光,也一一印入她的水眸之中。  

    若是以往,她必定會駐足欣賞,可是剛剛發生的事,讓她心底深處緊鎖著的記憶,  猶如開了閘的潮水般宣洩而出、溢滿整個心頭,使她對眼前的美景視若無睹,腳步也越  來越沉重。  

    她想起父母的慈愛,舊時家園的溫馨景象,也想起了與沈逸書共同度過的兩小無猜  的時光,那是一段多麼美好的歲月啊!  

    古、沈兩家是世交,往來頻繁,同齡的兩人自然而然地玩在一起,一句「結為親家  」的戲言,讓雙方家長就此訂下婚約。  

    沒想到一場天災變故,古嬋雲在一夕間成了孤女,以沈逸書未婚妻的身份住進沈家  ,只是兩人遲遲沒有完婚,一來古嬋雲發願為父母守孝三年,二來沈逸書想增廣見聞而  出外遊歷,但這竟種下日後兩人有緣無分的因果。  

    因為沈逸書在遊歷之中愛上另一名女子,為了他真心喜愛的女子,出外遊歷多年的  他一回來,便私下提起退婚一事。  

    其實沈逸書並不是薄情寡幸之人,相反的,宅心仁厚的他還想認她為義妹,以免她  孤苦無依。只是她在受此打擊後,大病了一場,畢竟他是她所認定要一輩子相依相隨的  伴侶,這樣的情分怎能輕易地說斷就斷呢?  

    在她臥病期間,雖然有沈逸書細心的照顧,但這讓她更加的體會到何謂浮生若夢、  世事無常。  

    疼愛她的父母驟然而逝,讓她痛不欲生,而與未婚夫從小到大培養的感情,卻因為  他愛上別人而改變,身處這樣情況下的她,對於佛家所云「愛、恨、嗔、癡,皆是一切  煩惱的根源」的說法有同感,加上她怕若繼績留在沈家,尷尬的身份會令大家都不好過  ,她才決心出家為尼,祈望能從此遠離紅塵,求得心上的平靜。  

    她留書表明遁入空門的意願後,便悄悄離開沈家,這樣一來不僅成全了一對有情人  ,也讓她得以掙脫一切禁錮,去尋求她所想要的那一份心平氣和。  

    不過,她瞭解沈逸書必定會四處尋找她,所以她才會來到這窮鄉僻壤,就是想著要  避開他們,只是沒料到她會受不了旅途勞頓和嚴寒天氣而昏倒,卻因此而認識王家老夫  婦,與他們相處得這麼融洽。  

    一想到這裡,古嬋雲不知是要感謝還是要責怪上蒼,-奪走了她的父母,卻給了她  沈家這個棲身之所,然後在-奪走她的未婚夫後,又讓她來到這裡得以重享天倫之樂,  如今她只要點個頭,她便能再度擁有一個溫暖的家了。  

    可是,她好怕啊!「愛」是多麼沉重的一個負擔呀。  

    一想到有一天,她將會失去兩位老人家,那種失去所愛之人的痛楚,她相信自己無  法再次承受。  

    反覆思索許久,古嬋雲作出決定了,這裡是她生命中一個萍水相逢的偶然,並非是  她所要停留的終點,她還是要照原定計畫上普陀庵削髮為尼……這才是她想要的,她這  樣告訴自己。  

    在徐徐山風中,古嬋雲邊走邊採摘著藥草。  

    其實她並不懂什麼高深的醫理,她會的這點皮毛,實在是「久病成良醫」之下所得  到的心得,加上她對歧黃之術有些興趣,便跟大夫學了一點。  

    不知不覺過了好幾個時辰,直到竹簍裡裝滿了藥草,古嬋雲才直起身看看四周,心  想時候不早了,應該要回去了,老爹他們會替她擔心的。  

    古嬋雲往山下走去,走到拐彎處,冷不防被迎面直衝而來的人撞了一下。  

    她一聲痛呼,隨即倒在地上,肩上的竹簍也掉了下來,藥草散落一地。  

    還搞不清楚發生何事的她,只聽到一聲低沉且透著焦急的叫喊:「姑娘,你沒事吧  ?」  

    痛得直皺眉的古嬋雲一抬頭,一張年輕俊俏的男性臉龐映入眼簾,她愣了愣,然後  才掙扎地起身,可她還來不及回應,便聽到一陣嘗雜喧鬧的聲響遠遠地傳來。  

    「該死!」那男性嗓音低低吐出這兩個字。  

    古嬋雲才想再看一眼那發出咒罵聲之人,但那名身穿白衣的男子卻已轉身欲離去,  但走沒兩步,一群人蜂擁而至,將他給團團圍住。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她只能閃到一旁,片刻後才發現她所採的藥草全散落地上,並  讓那群人給踩壞了。  

    看著她辛辛苦苦所採得的藥草,在頃刻間化為烏有,她又急又氣,目光憤恨地望向  那群人,心想著要去討個公道,可是她才跨出一步,週遭肅殺的氣氛讓她感到有點不對  勁。  

    果然,下一瞬間,那群人出手攻擊那名白衣男子,廝殺聲四起。  

    古嬋雲駭然地停下腳步,心想這些人必定是有著什麼恩怨,才會選擇用武力來解決  。  

    她知道她應該盡快離開,只是她看著那群人以多欺少,覺得太不公平,也不禁關心  起勢單力薄的白衣男子,不過看他以寡敵眾,不僅無所畏懼,甚至游刃有餘時,她才松  了口氣。  

    意識到這一點,她撇撇嘴,自嘲道:「干我何事,我那麼緊張幹什麼?」  

    雖然這麼說,她彎身拾起竹簍時,還是忍不住偷覷著前方的戰況。  

    就在她心中琢磨著是要回去,還是再去採藥時,眼角餘光覷見有人拿著匕首,想暗  算那名白衣男子,她不由得脫口大喊:「小心,身後有人暗算!」  

    白衣男子被她這聲叫喊分了神,雖然他馬上閃身躲過背後的一刀,但另一人的匕首  已重重劃過他的肩頭,霎時血流如注。  

    古嬋雲嚇得驚叫連連,這幾聲驚叫,讓那群人將她視為白衣男子的同黨,其中一人  一臉凶神惡煞地盯著她。  

    她駭得想逃,但一雙腳卻像生根似的沒辦法移動,她只能膛大充滿恐懼的雙眼,直  勾勾地看著那人朝她而來。  

    「你還不快跑,發什麼愣?」  

    隨著這聲焦急的大叫,古嬋雲發現自己被白衣男子拉著往前狂奔,意欲擺脫追殺她  的人。  

    跑著跑著,古嬋雲腳下一個踉蹌,身子不穩的往一旁跌去,幸好白衣男子及時扶住  她,否則只怕她會跌傷,只是這一耽擱,身後的腳步聲又逼近了一些,兩人面面相覷,  他突然將她攔腰抱起又開始狂奔。  

    古嬋雲嚇呆了,直到她意識到自己正被陌生男人抱在懷裡,雙頰立刻飛上緋紅,心  也如擂鼓般怦怦直跳。  

    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衝擊著她,一股血腥氣味拉回她縹緲的神智後,她才驚駭地發  現他肩頭傷口流出的血濕了他的衣襟。  

    「放我下來,你在流血,不能這麼用力的!」她試圖提醒他別這麼做,因為這樣會  害死他的。  

    可是白衣男子卻置若罔聞,只是一味地奔跑著。  

    就在古嬋雲擔心不已時,白衣男子甩掉那群人,在穿過一片叢林後,來到一個相當  隱密的山洞。  

    一進到陰暗的山洞裡,他馬上放下她,神情痛苦地跌坐在一旁。  

    古嬋雲見狀,顧不得男女有別,伸手扶著他,「你還好吧……」  

    她話還沒說完,白衣男子迅速地摀住她的嘴,在她耳邊沉聲喝道:「別出聲,你會  害死我們的!」  

    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又嚇著了古嬋雲,可空氣中瀰漫的緊張氣氛,讓她乖乖地待在他  懷中一動也不敢動,可是兩個人靠得這麼近,那飄入鼻問的男性氣息和他捂著她唇的大  手都叫她頭腦發昏、心兒狂跳。  

    好半晌後,見外頭沒有動靜,白衣男子才緩緩地放開她。  

    「他們應該不會找到這裡,但是為防萬一,你還是快離開吧,否則被他們找著了,  我可沒有把握還能保你周全。」他語氣冷漠的說。  

    她搖搖頭,「我不能走,你受傷不輕,我不能見死不救,你在這裡休息一會兒,我  去採些止血的藥草讓你敷上。」  

    她轉身想走出丟,卻被身後的人給叫住了,「不用了,你趕快給我滾!」  

    聽見這聲不領情中還帶著不耐的低吼,古嬋雲柳眉一皺,回過身緊盯著他,見他臉  色蒼白地強忍痛楚,她不悅的問道:「喂!你這人怎這麼不知好歹?你再這樣下去會流  血而死的,還想逞強?我剛剛救了你一次|」  

    「救我?」他打斷她的話,嗤鼻道:「你沒事在山上亂跑擋了我的路,害我被追上  不說,還在一旁哇哇亂叫,讓我莫名其妙地被砍一刀,還有臉說你救了我?!是我救了  你還差不多!」早知道他就任那群殺人不眨眼的惡人將她砍成肉醬算了,他也不至於如  此狼狽。  

    古嬋雲杏眼圓睜,不敢相信他竟然惡人先告狀,不禁火冒三丈,「你怎能顛倒是非  、黑白不分啊?明明是你走路不長眼的撞上我,害我的藥草全給人踩壞了。而我看見有  人想暗算你,才好心提醒你,沒想到你竟說是我害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  

    她一張小臉漲得通紅,越說越生氣,「若不是為了救你,我怎麼會被人當作是你的  同黨,跟著你被人追殺逃到這裡?哼,算我多管閒事。」  

    將心中的不滿宣洩完後,她有些訝異自己的情緒一向少有波動,怎麼會有這種潑婦  罵街的言行舉止?  

    「你是多管閒事……該死:」白衣男子低吼著,卻因過於激動而牽動傷口,他神情  痛苦的脫口咒罵。  

    古嬋雲見狀,心下一軟,「你別再亂動。」可話一出又覺得餘怒未消,嘴硬地又說  :「痛死你活該!這是老天爺對你說錯話、冤枉好人的懲罰。」話雖這麼說,她還是神  情緊張地看著他。  

    這看在白衣男子眼裡只覺啼笑皆非,眼底閃著饒富興味的光芒,唇邊也揚起一抹輕  挑笑意,「小娘子,你叫什麼名字?」  

    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她愣了一會兒後,囁嚅地說:「你問這個做什麼?你又沒說  你的姓名,憑什麼我要告訴你我的名字?」  

    「紀翔飛。」他說出自己的姓名,眼裡蘊含深意的光芒更為明亮。  

    「什麼?」古嬋雲一時沒會過意來。  

    他咧嘴一笑,「紀翔飛,我的名字,你不是想知道嗎?」  

    打從兩人相撞後,他並沒有機會看清楚她的長相,此刻就著黯淡光線,他看見面前  是個村姑打扮的姑娘,面容清雅娟秀,這引起了他的好奇,也轉移了他的注意力,肩上  的傷口似乎不再那麼的疼痛了。  

    古嬋雲聞言,沒好氣地說:「我哪有想知道你的名字,我又沒問。」  

    「是嗎?你死纏爛打地不肯離開,小娘子,你是不是對我有興趣?」  

    見他一臉的邪氣,口裡還胡說八道一通,古嬋雲又羞又氣,「喂!你別亂說話,小  心天打雷劈!」  

    紀翔飛見他的話逗得她滿臉嬌羞,心中一樂,乘勝追擊地說:「我可沒胡說!你看  ,咱們孤男寡女地獨處在山洞裡,怎不令人想入非非啊!」  

    聽他越說越不像樣,她氣得跳起來,指著他的鼻子想破口大罵,但她想了半天,卻  想不出什麼罵人的字眼,久久才說了一句:「你……你真可惡!」  

    紀翔飛見狀,樂得呵呵大笑,只是這一笑又扯到傷口,也讓他想到此刻的處境。  

    「你快走吧,這裡很危險。」他已經沒有精神和她玩下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看他極力忍痛的表情,古嬋雲不想就這樣離去。  

    「我這就去採藥草為你療傷止痛。」  

    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她頭也不回地往外走,走到洞口時,一股突如其來的衝動,讓  她轉過身朝他丟下一句:「我的名字叫古嬋雲。」  

    話一落,嬌羞神情倏現,她轉身飛奔離去,留下一臉不解又錯愕的紀翔飛,腦中不  斷迴盪著她的名字。  

    古嬋雲仔細找著具止血功效的藥草時,腦中也不斷地問著自己:為什麼要告訴他自  己的名字,為什麼?最後,她告訴自己這只是禮尚往來。  

    人家都說出他的名字,她當然也要讓對方知道,不是嗎?  

    只是她怎麼也想不透,與這個陌生人相處不到一個時辰,竟讓她的性情判若兩人,  她以往的冷靜自持都到哪裡去了?  

    懷著不解的心情,古嬋雲拿著藥草回到山洞,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  

    「咦,他走了?剛剛該不會是一場夢吧?不,不可能!」她搖搖頭,不可能是她的  幻覺,可是他走了,他還受著傷……更令她不解的是,為什麼心中那般失落感會讓她這  麼難受?  

    好半晌,她才接受他離開的事實,慢慢地走出山洞,從樹葉間隙中灑落的夕陽餘暉  ,提醒著她天色不早了。  

    紀翔飛……她默念著這個名字。  

    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住在哪兒?為什麼那些人要追殺他?  

    等等,她怎麼又開始想這些了,她今天是怎麼了?一點都不像以往的她。古嬋雲甩  甩頭地暗罵自己,想讓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遠離腦海。  

    她又看了眼天色,心想出來這麼久了,王老爹與大娘不知會有多擔心,這一想,她  隨即振了振精神,轉身往山下走去。  

    「老太婆,你怎麼會讓一個姑娘家獨自上山呢?」一臉焦急的王祥忍不住數落著妻  子。  

    王婆聞言一臉委屈,「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原本是想著讓她上山采採藥、散散心而  已,怎知天都要黑了,還不見她的人影。」  

    「萬一遇上壞人還是野獸,那可怎麼得了……不行!我還是出去找一找。」王祥邊  說邊往外走,一打開門,門外站的人就是讓他擔心的古嬋雲。  

    「雲兒,你怎麼這麼晚……哎呀,你身上怎麼有血?!你受傷了?」王婆著急的驚  叫道。  

    古嬋雲低頭看著自己,衣服有好幾處污漬和血漬,污漬應該是跌到地上時弄到的,  至於血漬則是被紀翔飛抱在懷中時染上的,想到這裡,倉皇的神色中不自覺地多了幾分  羞赧。  

    「雲兒,你傷到哪兒了?要不要緊?我看還是請大夫來看看好了。」王祥關心的問  道。  

    古嬋雲還沒進門,便聽見他們為了她吵鬧不休,此刻看兩人又為了她這麼著急,不  禁愧疚不已。  

    「王老爹,不用了,我一點事也沒有,也沒有受傷,你們不用擔心。」她安撫著兩  人。  

    「那這血是怎麼回事?」  

    古嬋雲淡淡一笑,說出她想好的借口,「採完藥後,我在下山的途中看見一隻受傷  的兔子,這血漬就是我將它抱在懷裡時沾上的,為了替那隻兔子療傷,耽擱了時間,才  會這麼晚回來。」  

    若紀翔飛知道她將他說成是兔子,不知會做何感想?不過話說回來,兩人應該沒有  再見面的機會,他也就無從得知了。一想到這裡,她神色有些黯淡。  

    想著心事的古嬋雲覷見王翔夫婦倆狐疑的神情,連忙笑道:「老爹、大娘,我真的  很好,只是很對不住,讓你們操心了。」  

    王祥夫婦見她真的沒事,這才鬆了一口氣。  

    「好了,沒事就好。雲兒,你快去梳洗一下,待會兒就可以吃飯了,你一定又餓又  累,吃完飯就早點休息吧。」王婆拍拍她的手說。  

    古嬋雲點點頭,「對了,老爹,不好意思,我把竹簍忘在山上了,明天我再去找找  。」她滿懷歉意地說。  

    若是明天到山上,或許還會遇見紀翔飛……王祥不以為意地揮揮手,「不用了,又  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丟了就丟了,你別再一個人上山,太危險了。」  

    「呃,好吧。」王老爹都這麼說了,她也只好答應。  

    她決心不再想紀翔飛這個人,可是不到片刻,她又忍不住想著他的傷勢要不要緊?  

    此刻他是不是安然無恙?有沒有人照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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