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事風波 第一章
    順著斜坡蜿蜒而上,有一處純住家的社區。紅瓦屋、鏤花矮門、以及小巧別緻的前院,戶戶相仿的建築物雙排對望,井然有序、整齊不紊,也許算不上豪宅,但住戶水準自有一定的程度,是個相當高尚的社區。

    由右排數去第三戶,住著風氏一家人。

    男主人有個豪氣萬千的名字——風雲天;但他也像一般普通人一樣,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有份安定踏實的工作,朝九晚五、作息正常,為人正派耿直,是個好丈夫兼好父親,更是鄰居眼中的好好先生。

    女主人劉玉臻,溫婉賢淑、和藹可親,由於保養得宜,四十幾歲了仍然猶存風韻,窈窕身段從未因生育而走樣,年輕時的貌美輪廓直至今日依舊分明。天生麗質,或許就是當年下嫁丈夫時不斷被人調侃『風劉(流)聯姻』,而她總是一笑置之所深具的自信吧!

    事實證明,風雲天非但不風流,相反的還對老婆死心塌地的很呢!夫妻倆感情好的叫人妒嫉,更傳為社區間的美談。

    就像風家三姊妹一樣,全社區無人不知這三個美人胚子,暗地裡讚她們為三朵花,都說她們遺傳了父親的俊、母親的俏,實在討人喜歡。

    既然如此,當然得好好介紹一下這三姊妹了。

    她們最大的特色除了美貌,就是人人有個好聽好記的名字。

    老大風波,老二風霜,老么風采。

    在風家玄關處,掛有一幅山水畫,此畫出自風雲天手筆,上頭另有三行題詩:

    波濤萬丈不見天霜夜傲雪未識春采姿娉婷舞蝶影

    知女莫若父,這雖是風雲天自娛娛人的一種雅興,卻將三個女兒截然不同的性格一點即明。

    像是風波,也不知是取壞了名字還是怎麼著,自小就是個闖禍精,活潑好動的天性是她常惹麻煩的主因,尤其是在念小學的時候,脾氣火爆又沒耐心,一不順眼便和男同學發生爭執更是家常便飯,害得劉玉臻為了這個多事的女兒,三天兩頭的往學校裡跑,從老師在風波學期末成績評量上斗大的八個字:「聰明有餘,定性不足『,便可見一班。

    經過父母的開導與教誨,也曾因自己脾氣欠佳吃足苦頭的風波,上了中學後總算心智成熟不少,不再這麼劍拔弩張,開始學會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這才叫人鬆了口氣。

    不過由於她的反應快、積極樂觀,再加上勇於自我挑戰的精神,風波在職場的表現格外亮眼。畢業後順利進入一間頗具名氣的中小企業服務,短短兩年的時間,風波已升格為業務主任,率領著一組全公司業績量最高的單位,充分表現出她獨當一面的潛力。

    然而,風波處理起自己的感情問題卻一塌糊塗,說得明白點,她的情場EQ不及職場EQ的三分之一——夠慘吧!

    風霜,她也正如其名,高傲倔強。經師長強力推薦,她目前在一所「新世代青年發展基金會」擔任心理咨詢輔導員一職,這是由一位財力雄厚的政界大老所創辦的私人機構,待遇比起一般公司優渥許多,接觸對像大半是青少年學生及家長,要說單純也不見得,因為多是問題家庭的糾紛,在輔導溝通上常有技術面的困難,尤其是接到那種知識水平不高的學生家長的case,困擾就比較多了。

    風霜始終秉持一貫的不做則已,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高標準來鞭策自己,這也使得她成為基金會中的首席輔導員,前途一片看好。

    從小成績優異,求學生涯平步青雲,念的都是最高學府,她的驕傲不容許她出半點亂子,無論到了哪個階段她都是這般嚴格的自我要求著。

    這種人一定活得辛苦,不過,她已經習慣了。

    習慣一流的學歷、一流的自己,甚至——將來她會嫁個一流的丈夫;她總是這麼認為,這麼計劃著。

    風霜才不會將什麼「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的推托詞用在自己身上,她一直擁有近乎天真的自信。

    至於小妹風采,比起兩位女強人型的姊姊,她就顯得軟弱文靜了些。風采比較內向,甚至有些優柔寡斷,感性的她常為一點小小的動容而落淚,風波、風霜總喜歡嘲弄她這怎麼也改不掉的毛病,不時笑她的眼淚之豐沛,完全不輸給石門水庫。

    風采最大的問題還不是在她愛哭,而是她的不切實際,滿腦子的浪漫幻想。她當年選讀護校的決定,風家夫婦簡直是舉雙手雙腳贊成,醫院那樣的環境放眼所及儘是生老病死,有著對生命最殘酷、卻也最真切的呈現,想必風采一定能從中成長,思想逐漸踏實。

    不過,風家夫婦恐怕是高興的太早了。風采之所以念護校的原因,大概只有風波、風霜探得出一些端倪,雖然風采死不承認。

    為什麼不敢承認?或許這動機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吧!

    這是個平靜祥和的社區——然而今天早晨的風家,卻顯得有點兒不太平靜。

    乒乒乓乓的腳步聲漸漸逼近當中,正在吃早餐的劉玉臻不禁從成堆的報紙中抬起頭來。

    只見上氣不接下氣的風采,喘噓噓的嚷:「誰——誰最後一個進浴室的?是誰——」她費力的嚥下一口氣。

    劉玉臻的眉頭都皺成一團了。「采采,你這麼說話我哪聽的懂?」

    「我是說,剛才最後一個從浴室裡出來的是誰?是霜霜還是波波?」三姊妹之間習慣以名字相稱,不太喊姊姊妹妹的。

    這下風采總算說清楚了,劉玉臻也聽懂了。

    「應該是波波吧!霜霜趕著出席一項早餐會報,七點就出門了。」

    「那——爸爸呢?」

    「你這孩子睡昏啦?都九點多了,你爸爸當然是上班去了呀!」劉玉臻笑。

    「對哦!我都忘了——不對!不對!」她又不知想起什麼。「媽,你剛才的意思是波波還在家?她怎麼沒上班?」

    劉玉臻聳聳肩。「波波說她一會兒直接去拜訪客戶,不必先進公司打卡,所以晚點出門沒關係,她還在房裡。采采,你快來吃早餐,媽約了人上街,我要收拾碗盤了——對了,順便去叫波波來喝點鮮奶,早上不吃些東西胃怎麼受得了?」

    「她說她不吃?」風采瞪大眼問,好像這是件多稀奇的事。

    「她說沒胄口。」劉玉臻攪動著咖啡匙,輕啜一口又說。「波波最近常鬧胃痛,吃飯吃沒幾口就說飽了,我提醒她去看醫生,不知她去了沒?」

    「好端端的怎麼會胃痛?」風采臉色怪異。

    「情緒不佳、工作壓力過大、或者三餐不定都很容易鬧胃病——」劉玉臻停頓了一下,她發現風采的不對勁。「你覺得波波的胃痛很奇怪嗎?」

    「奇怪?怎麼會?這是現在非常流行的文明病,我是護士耶!有啥好大驚小怪的。」風采不太自然的打著哈哈。「媽,我還要去睡個回籠覺,等中午起來我再自己弄吃的,你儘管收吧!」

    風采昨晚輪大夜班,早上才回家睡覺,她多半會睡到中午才起床。

    不過,幸好她突然起來上廁所——她跑上樓,不是回自己房間,而是直闖風波房裡。

    砰的一聲房門大開,正在更衣的風波嚇了一大跳。

    「哦,采采!你有毛病啊!不聲不響就衝進來,你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嗎?」風波不悅的叫,沒好氣的繼續穿衣。

    「我——我想問你——」風采吞吞吐吐的,兩手藏在背後,神秘兮兮的。

    「有事快說,我要出門了。」風波沒看她,逕自忙著梳頭塗口紅。

    風采走到她面前,伸出一隻手:「這是你的東西嗎?我在浴室發現的。」

    風波輕瞥一下她握在手心的小盒子——當場,風波的口紅差點塗到臉上去。

    她整個人跳起來,飛奔去將半掩的房門關好。

    她的花容失色等於是不打自招,風采用膝蓋想也知道這東西肯定是她的。

    一盒驗孕劑,『十』反應符號就這麼大剌剌地躺在上面。這是什麼意思?身為護士的風采再明白不過了。

    她不明白的是,風波為何這麼糊塗!

    「天啊!我一定是瘋了——不,不對,我是大白癡,居然把這種東西丟在浴室——我到底在幹嘛?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風波六神無主的自言自語,唇上的那一抹紅更加凸顯她臉上的慘白。

    「我想你當時看到結果時,準是慌得腦袋一片空白,所以才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忘了帶走。」風采吐一口氣。「還好是被我發現,要是讓媽知道了——」

    「不!不能讓媽知道,爸爸更不行!」她衝上前搶下風采手中的驗孕劑。「采采,我拜託你,替我保守秘密,誰都不許說,絕不能說!」

    風采點點頭。一臉愁苦的問:「大概多久了?」

    「好幾個月沒來了。我的生理期本來就不太正常,一開始我並沒往那方面想,況且只有一次——唉!好的不靈壞的靈,天曉得!」

    風波茫然的望著那刺眼的『十字標記』,不禁苦笑。「采采,我恐怕有兩個多月了。」

    風采一愣。「那他呢?他知不知道?」

    「誰?」

    「當然是孩子的爹呀!難道你到現在還沒告訴他?」

    風波呆怔半晌,久久答不出話來。

    「為什麼不告訴他?男子漢敢做敢擔,該是他負責任他就得負!」風采激動的低嚷。

    然而,風波卻只是一逕的搖頭。「不是你所想的這麼單純,我沒辦法對他說,我沒辦法——」

    「為什麼呀?」她實在無從理解。

    風波的聲音小得像貓叫:「我怎麼說嘛!人家又不認識我。」

    「你說什麼?我有沒聽錯?」風采覺得自己有再確認的必要。不認識?簡直荒天下之大唐!

    她連珠炮的問:「,是不是那臭男人死不認帳?他不肯負責?波波,我知道這對你的打擊一定很大,所以你有點語無倫次了。事到如今你可要堅強啊——」「不是這樣啦!你別瞎猜。」風波急的打斷她。「事實上他——應該說是我——哎呀!你叫人家怎麼解釋嘛!」

    她像是又惱又羞,一栽頭滾上床,兩手死命搓著棉被,彷彿無助的孩子那般侷促。最後,乾脆將整張臉埋進棉被裡,發洩似的大吼:「他真的不認識我嘛!他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啦!」

    結果,風采只聽見嗚嗚叫的聲音,她蒙著被子說話誰聽得懂啊!

    「是不是他——」

    「算了,你就別再猜了,反正你不可能猜對的。」風波突然又抓下被子,露出半張臉。「我老實跟你說吧!我做了一件大膽得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她深吸口氣,開始娓娓道來:「他叫黎千寒,三十歲,是一家外商公司的副理,和我同一幢辦公大樓,我在十樓,他在十五樓。他們那間公司差不多是半年前才搬來的,上班時間人來人往、電梯搭上搭下的,偶爾碰到是很正常的事,我也是從那時開始注意起他的。」

    「不過,碰到歸碰到,大家都是行色匆匆、擦身而過,誰也不去理會誰,再多的巧遇除了暗地高興,還是只能停留在陌生人的階段,就這樣一日復一日。」

    風采忍不住插嘴:「你真的對他一見鍾情?光是偶爾碰到耶!」

    風波臉紅了,老老實實點頭。「你笑吧!我知道我很呆,可是喜歡就是喜歡,沒有理由,它是一種非常微妙的情緒,我也說不上來。」

    「沒有理由?少來了,換做阿貓阿狗你會心動嗎?」風采一針見血的說。「我猜你八成看人家長得帥吧!外貌往往是最直接的第一印象,若是能在這點佔上便宜,肯定更具說服力。如何?這次我沒再猜錯了吧!」

    風波白了她一眼,竟還有反唇相譏的興致:「人家有多帥可就難說羅!總之是帥不過你的雷以群。」

    雷以群是她們的鄰居,就住在風家隔壁。風采對雷以群情有獨鍾在風波、風霜眼裡早已不是新聞了。

    雷以群是個相當漂亮出色的男孩子,不過比風采還小一歲。當然,這麼微不足道的小小差距算不上什麼阻礙,真正教風波兩姊妹比較擔心的是雷以群的體弱多病。

    他身體狀況一直不是很穩定,據說雷以群年幼時,甚至有醫生斷言他活不過十歲。

    這下旋即換風采面紅耳赤了。「你神經病!什麼我的?雷以群和我又沒關係,你少胡說八道了。」

    「沒關係喲!是誰在最後關頭決定改念護校的呀?」風波吃吃的笑。

    「我高興念什麼是我的自由,關雷以群啥事?就你和霜霜老愛把兩件事混為一談,莫名其妙!」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承認又沒損失,你幹嘛每次都急著撇清?你不曉得越描越黑嗎?」

    風采恨不得掐住她咽喉,讓她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風采撲上床逼近她,故意壞心的提醒:「要是我沒記錯的話,現在大難當前的人好像是這位大姊姊吧!怎麼還有心情消遣別人呢?」

    她這一說,風波果然又垮下一張臉了。「多謝你的提醒哦!」她噘著嘴嘀咕。

    「言歸正傳。你快接著往下說吧!」

    「說——剛才說到哪兒?對了!說到他很帥。」風波突然精神為之一振,煞是興奮的模樣。「我沒騙你,他真的是帥呆了,最起碼你也得相信你姊姊我的眼光,要沒幾分條件,我才看不上呢!你知道嗎?打從黎千寒出現在我們那幢大樓開始,就常有女孩子在私底下談論他,別的公司我不清楚,但光是我們公司那票女同事,一提起這位芳鄰可是個個眉飛色舞。不只長得好看,人也體面,差不多有一八○的高度,身材比例勻稱,標準的衣架子,尤其是穿起西裝更顯修長挺拔,派頭的很呢!就說他一雙眼睛好了,我真的從沒見過男人有這麼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閃閃動人——」

    「停!夠了。」風采忍無可忍的抗議。「我叫你言歸正傳的意思,不是要你像花癡似的讚美他,我要知道的是這個。懂沒?」

    她指著風波依舊扁平的腹部。「既然不認識還能播種,這就玄了;我比較想知道這個。」

    「你不是護士嗎?連這麼點常識也沒?除非我跑去做人工受孕,要不還會有別的方法懷孕嗎?」風波不忘賣個關子,算是報復她剛才說她是花癡。

    「求求你說話挑重點,別分段分批的行不行?」

    「好吧!就依你。」她半垂著腦袋,一面回憶一面說。

    「幾個月前的某天晚上,我和一些老同學約了下班見面敘敘舊;晚餐過後,接著又有人提議不如去找間PUB玩玩,我就是在那間PUB遇到渾身掛綵、喝得醉醺醺的黎千寒,我看他好像有點怪怪的,像有什麼心事一樣。他是一人獨自前往,沒有同伴,我掙扎了許久,終於決定鼓起勇氣上前和他打聲招呼;雖然我也不知道這樣的時機適不適宜去認識他,但我還是做了。沒想到我才靠近他說了兩句話,搞不好他連聽都沒聽清楚,整個人忽然就像中邪似的,一把捉住我直往外頭衝去,我當時嚇一大跳,根本來不及反應,只曉得愣愣的被他拖著跑。」

    「我看他醉得東倒西歪了,又負傷在身,怎麼好一走了之呢?所以就自告奮勇送他回家了——我有個客戶住在他家附近,有幾次看見他出現在那一帶,我一時好奇跟蹤了他,才知道原來他也住那裡。」

    「你居然還跟蹤人家!知道他住哪兒又如何?另日擇期拜訪?」風采很不給面子的說。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既然遇上了,不跟白不跟。幸好我知道他住的地方,要不他那天一坐上車就呼呼大睡,我怎麼送他回家?」

    「你招計程車送他?」

    「不是,我開他的車。」

    「哦,小姐,你沒駕照呀!開車技術又菜,萬一把人家的車開去撞牆,你拿什麼賠給他?」風采一顆腦袋搖得像波浪鼓。「他睡昏是他走運,他要是醒著恐怕會被你嚇死。」

    風波念大學時,曾有一次偷開風雲天視為小老婆的VOLVO上街去,結果不用說,當然是撞個稀巴爛回來,要不是風雲天還算心臟有力,可能會氣得心跳暫停;這件事至今全家人仍沒齒難忘,風雲天更下達風波一天沒考上駕照永世不得開車的禁令。

    「沒有撞牆啦!不過,差點A到了路燈——差點而已,多虧我反應快,千鈞一髮之際扳回一城哩!」風波還得意洋洋的。

    風采沉思片刻,正色的發表心得:「我懂了,一切就壞在你的自告奮勇。一定是那個姓黎的傢伙借酒裝瘋,硬是把你給強暴了。」

    「強暴!」風波激動的大叫,旋即又發現自己嗓門太大而忙著摀住嘴。「你胡說八道什麼?黎千寒才不是那種下三濫的敗類,他怎可能做出這麼卑鄙的事情?采采,我不許你污蔑他!」

    風采睜著銅鈴般大眼,彷彿這個充滿一身正氣的烈女子來自外太空般的驚人。

    「喂,我是在替你找台階下耶!真是好心沒好報。難不成聽我說你是自己送上門的,這樣你就會比較平衡啊!」

    「我——」風波被她堵得啞口無言,只好據實以告。「說送上門當然是比較那個一點,好像我不知有多麼浪蕩似的;雖然——雖然我的確是出於自願,這個我承認,我沒必要自欺欺人。」

    風采細細的打量抱著一團棉被、因羞赧而粉腮嫣紅的風波,頭上彷彿還冒著白煙——看著她的窘態,風采忍不住發噱。

    這就是戀愛中的女人嗎?

    「換作我,我不知有沒有你這樣的勇氣;坦白說吧!我並不贊成你的方式。」風采說出自己的想法。

    「要是以前的我,也不認同這種事。什麼一夜情的,我總覺得有些自我輕賤的意味,跟一個不認識的人——太扯了吧!這也能在一起做那件事?」

    風波兩手撐著腦袋瓜子,像是百般無奈的低語:「沒辦法,我真的真的沒辦法拒絕呀!他不是一個不認識的人,而是一個我喜歡了好久的人。從以前像傻瓜一樣的算準他上下班時間、等電梯時拚命祈禱能碰著他;一直到他就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甚至擁抱我——采采,你能明白那是怎樣的感受嗎?我好像在作夢,深怕一醒來什麼都沒了,所以,緊緊把握住每一刻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我不願錯過這場美夢。

    伴隨一聲輕喟,風波小巧的嘴角微微往上提,含蓄的笑意是幸福也是喜樂,發自內心的真滿足竟使她整個清麗的面龐光亮了起來。

    「采采,我對這件事沒有後悔,即使是一點點也不曾。我相信,如果再有一次讓我選擇,我還是會做出同樣的決定。我很難向你形容我的內心世界,感情是一種感動、一種情緒,或許只能會意吧!我真的愛上他了,我是說真的。」

    瞧風采一副二楞子的呆樣,她不禁再次重申。問題是,風采還是那張『天真無邪』的模樣,連嘴巴都開了,只差沒流口水。

    「拜託你的表情收斂一下。」風波狠狠的往她臉頰掐一把。

    「這樣就能愛上一個人?不敢相信耶!」她摸摸面頰,調皮的吐了吐舌頭。「我剛剛聽的都起雞皮疙瘩了,要不你自己看。」

    她還當真捲起衣袖,將整條胳臂伸到風波面前。「對了,結果呢?你該不會像電影演的那樣,趁著男主角還在沉睡當中,你這女主角就偷溜了吧!」

    風波可真不辜負她的臆測,完全配合的點頭。「我當時滿腦袋想,等他醒了之後我該如何面對他?他會不會誤以為我是那種輕浮隨便的女人?我越想越慌,越想越不安;反正我看他好像累得沉睡不醒,乾脆先跑為妙,所以就溜了。」

    「在那之後倒頭就睡?他也太現實了吧!連枕邊人走了都不曉得,他是睡了還是死了?沒神經呀!」風采替她打抱不平。

    「因為他酒意未退,再加上——」她尷尬了,要她怎麼說呢?「所以比較累。」

    風采對她簡單扼要的說法,有聽沒有懂。「是醉還是累?為什麼會比較累?」

    「哎呀!這不是重點嘛!你管人家是醉還是累,總之我背著他跑掉就是了。」

    真是有理說不清!看來風采對男女之事仍然十分懵懂無知;不過,她起碼還知道風波的事不能再拖了。

    「波波,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總得想個解決的辦法。」

    這可問倒風波了。「我不知道。事情來的太突然,一時間我還沒主意。」

    「兩個多月了,用不了多久肚子就會跑出來了呀!」風采想也不想的說。「告訴他吧!孩子是他的,不找他商量還能找誰?」

    「不行啦!就算他記得這件事,也不見得會記得我這個人。就這麼沒頭沒腦的跟他說:」嗨!恭喜你,你要當爸爸了。『不嚇死他才怪!「

    風波大大反對。「雖然我現在遇上他的時候,總會心虛的低著頭,既不敢看他,也不敢讓他看到我;當他從我身邊經過時他也毫無任何反應,我猜,他對我不大有印象了。」

    「你老低著頭,人家連你長得是圓的還是扁的都沒看見,怎麼知道他是不是忘了?」

    「忘了也好,記得也罷。總之,我絕不會利用孩子做為左右他的手段,這跟威脅有什麼不同?我反對!」風波非常堅持。

    「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耶!你能等,小BABY可不能等,爸媽遲早會發覺的。

    風采忍不住皺眉:「真不敢想像爸媽知道了會有什麼反應。我看免不了罵你一頓吧!」

    「一定的。有哪個父母希望自己的女兒未婚生子?」

    「未婚生——不會吧!你要生下他?」風采驚訝的問。

    「不然怎麼辦?事情都到這地步了。」風波望著欲言又止的風采,像是有所洞悉。「采采,你別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不答應,絕不!」

    「也許這才是最好、最正確的選擇。未婚生子的風險太大了,你真能承受的起?波波,放棄吧!」

    「你真殘忍!這也是個生命啊,怎能說放棄就放棄?他是我的孩子,天底下哪有做母親的不要自己骨肉的道理?有也不是我,我不做這種事!」

    之前不都還好好的?風波一下子就激動了起來,甚至有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風采不禁一陣慌。

    「我不過隨口說說而已,又沒叫你非聽我的不可——唉,你別這樣嘛!我知道你很捨不得,我知道。」她上前擁住風波安慰著。

    這風波,說風是風,說雨是雨,她的喜怒哀樂總是來的那麼直接,她這模樣彷彿有人想搶走她最寶貝的東西似的,傷心的淚就這麼滾落下來。

    「我不知該怎麼辦指的是如何向爸媽開口說這件事,我從沒想過要去拿掉他。」風波蜷曲在風采懷裡輕聲啜位。「這是我和他的結晶,一個美好的生命,我不能殺死這孩子,那太可怕了,我怎麼也狠不下心。」

    「波波,這麼做是要付出相當代價的,既然你心意已決,就要做好心理準備,接踵而來的麻煩恐怕比你所能想像的多更多,光是旁人異樣的眼光就夠你受的了。

    「你不反對了?」風波傻氣的問。其實風采贊成與否對她都於事無補,不過,姊妹間一向感情友好,她還是希望能獲得風采的支持。

    「我活該是你妹妹。」風采扮個鬼臉。還好!終於止住她的眼淚了。

    說到妹妹——「你猜霜霜知道了會怎麼想?」風波不大放心的問。

    「她呀!八成會說你該接受專業的心理輔導,你沒看她渾身的職業病?動不動就叫人去中心找她咨商,真受不了!」

    風霜自從投入輔導工作以來,成天忙得不見人影,她對這份工作非常狂熱。

    「她不會介紹我去未婚媽媽之家吧!」

    「有可能哦!她拉客戶拉的多凶啊,好像全世界除了她以外,人人心理都有問題。」風采哈哈大笑。

    驀地,風波整個人從床上跳了起來。「客戶!我約了客戶十點見面的呀!完蛋了。」

    她七手八腳又拿皮包又抓一大疊資料袋。「混過頭了,和你說話說到把正經事都給忘了。」

    她飛也似的奔出房門,一路上還大喊:「采采,你今晚不是還得值夜班?快去補眠吧!我走了,拜拜!」

    風采哪裡還睡得著?她替風波操心的要命。

    風波也是粗線條一個,不久前還哭哭啼啼的,現在又全神投人工作,像是連自己懷孕的事都忘了。

    風采伸了伸懶腰。反正睡蟲都跑了,不如去隔壁找雷以群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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