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 第二章
    醒來的時候,他人已經半躺在軟轎裡,模模糊糊的彷彿記得發生過什麼事,然後他想起那道紫得奇異的光芒。  

    隱約中彷彿聽到明光樓主與月影樓主的對話……月影樓主想殺他,因為她不希望得到黑閻玉。但是為了什麼?他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她們對話的詳細內容,只覺得頭痛欲裂!  

    闕無雙掀起軟轎的轎簾,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京城很遠很遠,四周的景色他並不陌生,好幾次他試圖離開玉門關都被擋了回來,而這條路正是出玉門關必經之路。  

    他怎麼可能昏迷那麼久?!前方的轎夫不停往前走,抬著這頂轎子卻依然健步如飛。  

    「喂!抬轎大哥,您停一停,我有話想問您!"  

    兩名轎夫都沒回答,他們看起來壓根兒沒聽到他的話。  

    「抬轎的大哥,請停轎!」  

    轎子維持著穩定而且飛快的速度往前走著,闕無雙不由得蹙起眉。這轎夫好生奇怪,抬著頂轎子走起路來速度不但快,而且居然連喘也不喘一下。看他們的背影,不知怎麼的,總教他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雖然他不是武夫,但也不是懦夫,他不會任由自己傻傻地讓人抬著到處走,卻連目的地都不知道。  

    闕無雙毫不猶豫地跳下轎子,這一跳,讓他整個人滾到轎子下方,他抱著頭躲開硬梆梆的石子地,卻沒躲開後面轎夫的腿,後面兩名轎夫全給他絆倒在地。  

    轎夫一倒,轎子當然也跟著倒了,闕無雙閉著眼睛準備承受轎子的重量,誰知道那轎子重擊在他身上卻一點也不疼。他忍不住睜開眼睛,正好與倒在地上的轎夫面對面。不看還好,這一看,教他整個人凍結在當場動彈不得!  

    那哪是轎夫!躺在他面前的不過是個紙人——一個正橫眉豎眼瞪著他的紙人!  

    「我說你這人真是奇怪!好好的轎子不坐為啥跳下來?你瞧你瞧!好好一頂轎子都給你弄壞了!」紙人居然還沒好氣地吼他。  

    轎子當然壞了,因為那也是一頂紙轎子,整個轎底砸在闕無雙的頭上破了個大洞;現在的他頭頂著一頂破轎子,面對著一個老大不高興的紙人。  

    闕無雙張大了嘴,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只得楞楞地瞧著那紙人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指著他的鼻子罵道:  

    「你這渾人!轎子可是你弄壞的,等會兒我家主人怪罪下來,你可得-一承擔,別叫我們兄弟替你擔罪!"  

    另外三名紙人七嘴八舌地過來將轎子挪開,闕無雙這才發現他們雖然是紙糊的,但卻做得十分精巧,無論衣衫髮飾都與一般人無異,連臉上的眉目也畫得維妙維肖。  

    遠遠看來倒真像四個轎夫,只是耐不得近看。無怪乎剛剛他在轎子上看的時候心裡總覺得奇怪,因為這些紙人單單薄薄的只有一張紙,從後面看自然與一般人略有不同。  

    「看什麼?還不快點起來!"  

    紙人伸出手想扶他,闕無雙連忙自己起身不敢碰他;他實在不知道這紙人會不會像轎子一樣一碰就破?  

    「請問……您家主人是?」  

    「喏!這不是來了嗎?」  

    前方不遠處一頂八人大轎健步如飛地奔了過來,闕無雙定眼一看,抬轎的果然也是八名紙人。  

    八人大轎說停就停,動作整齊劃一,他們走起路來足不沾塵,速度那麼快,卻連細沙子也沒翻起半顆。  

    「主子主子!轎子可是這渾人弄破的,跟咱們兄弟沒關係!」領頭的紙人連忙上前告狀道:「這傢伙不知怎麼的突然從轎子上跳下來了!我攔也攔不住,連我跟阿四都給他絆得摔了一跤呢!您瞧您睢,我這腿都給他弄斷了!"  

    闕無雙仔細一看,紙人的腿果然折了一半,倒也不是斷,只是折了起來,那紙人站得歪歪扭扭的,顯然非常不方便。  

    八人大轎裡傳出輕柔的聲音,正是日前打算殺他的月影樓主。  

    「阿大,你別嚷嚷,待會兒讓果兒替你修好便是。這位闕公子是我們的貴賓,你得好生伺候著,轎子壞了就壞了.重做一頂吧。天色也晚了,前面有間破廟,我們今晚就在那裡打尖休息。」  

    紙人阿大老大不高興地嘟嚷著,一跛一跛地跟其他三個紙人一起抬起破了的轎子往前走,闕無雙無言地跟在他們身後。  

    透過夕陽斜照,他能看到八人大轎裡隱約的人影,明光樓主自始至終沒說半個字,但他卻能感覺到她的氣息,那冷冷的薰香飄送在晚風中。  

    筆直的稜線高陡得教人不敢往下看,稜線之下便是無底的萬丈深淵,前方的八人大轎步履如飛,而後面的四個紙人走起來卻歪歪扭扭不成樣子。  

    阿大嘴裡不乾不淨地喃喃罵著,聽不出來他罵什麼,只是瞧他那只折起來的腿總教人心裡替他難過;紙人想必是不會死的,但若是跌下這萬丈深淵,要怎麼上來卻是個極大的難處。闕無雙歎口氣對阿大說道:  

    「阿大,不如我帶你們走吧。」  

    阿大偷偷往前看,八人大轎已經走得老遠,可他還是不放心,只得悻悻然開口:  

    「你帶我們走?要是讓主子知道了.不要了我們的命才怪!"  

    「你們現在這模樣要是跌下稜線,一樣沒命。」  

    「那不同!跌下去也無所謂,主子會再召喚我們回來,可要是惹惱了主人,她一個不高興,教我們魂飛魄散那可怎麼辦?!」  

    阿大說得彷彿他們真的是人。闕無雙想笑,卻還是忍住,臉部肌肉扭曲成奇怪的模樣。  

    「哼!紙人都能走路說話了,你想還有什麼事是我們家主子做不到的?她能散豆成兵、呼風喚雨,像我們這種孤魂野鬼她要多少就有多少!」  

    阿大嘴裡的主子指的應該是明光樓主吧?從他一臉尊崇的表情看來,明光對她們來說的確是無所不能的。  

    闕無雙努力想思考明光的模樣,那日白紗中隱約見到的面目是那麼的模糊。她到底在隱藏什麼?  

    「唉啊——」阿大折了的腿絆到稜線上的石頭,這一摔可讓轎子劇烈地搖晃了起來。闕無雙不假思索地去拉阿大的手,不拉沒事,這一拉,卻硬生生將阿大的手給扯了下來。  

    「唉啊!」阿大大叫一聲!轎子倒是穩住了,只是他的手也報廢了。  

    闕無雙瞪大了眼睛說不出半句話來!  

    阿大又氣又急地將那截斷手搶了過去,氣呼呼地嚷:  

    「你真是個災星!」  

    闕無雙也急!他原是好心,誰知道會弄成這樣?!  

    「我不是故意的!」  

    「別碰我!」阿大急著將他伸過來的手揮開。  

    「你這災星,離我遠一點!"  

    阿二、阿三、阿四這時候已經放下轎子來到阿大身邊,瞧他的慘狀,他們居然樂不可支,笑得一張紙嘴直咧到腮邊。  

    「笑什麼?還不快把我扶起來!"  

    三個紙人湊在一起滴滴咕咕地說了幾句,然後一人一邊將阿大圍住。  

    「你們想做啥?」  

    三個紙人笑嘻嘻地上前,分別拉住阿大,然後刷地一聲扯開!紙被撕碎的聲音可真是清脆得很。  

    闕無雙驚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將阿大撕開,然後一人抬著一塊阿大,其中拉住阿大的頭的阿二居然還把他的頭給折了起來好讓他發不出聲音。  

    「你們……你們……」  

    「他實在太吵了。」  

    「而且反正他也壞了。」  

    「對啊對啊!」三個紙人朝他咧嘴而笑。「闕公子,咱們走吧!」  

    「唔……唔唔唔唔!"阿大憤怒的聲音還是傳了出來,但無所謂。反正也沒人聽得懂他在說什麼。  

    闕無雙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同意,阿大的確很吵。  

    「巫覡者,御也。凡御於物,御之以權、御之以威、御之以利,無害相蒙、無利相偕。善御者,天時、鬼神、乃至蟲蟻鳥獸無一不可御。善御者,無憂無慮、無悲、無真、無嗔、無情。」  

    她是個巫覡,能操控天地萬物、五行陰陽,有形無形者都逃不過她的掌握。阿大他們是鬼,自然也在她的掌握之中。能操縱鬼魂,必得要瞭解鬼魂的一舉一動,鬼魂所說的每句話、每個動念都在她腦海中忠實反應。  

    於是她笑了,笑闕無雙的善心,笑他的多情。  

    人,是絕不該對鬼產生同情心的,鬼就是鬼,跟人沒有什麼兩樣,只不過一個有形一個無形。對明光樓主來說,即便是對人,也不該有情——尤其是陌生人,更何況阿大他們是鬼。對鬼有同情心根本是愚蠢至極的事。  

    「姐姐,你笑什麼?」月影狐疑,好端端的怎麼突然笑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位闕公子鄉願得很。」  

    「鄉願?就是老土嘍?」月影皺起眉。「好心、好脾氣的人在你眼裡都這麼老土?」  

    「善心分很多種,但絕大多數都是鄉願的、愚蠢無知的。」明光斜睨月影絕美的面容。『如果他們知道人心的險惡,恐怕連話也不敢多說一句,何來善心?」  

    「姐姐,你對人真是太無情了。」月影不由得深深歎息。「不是每個人都心懷惡念,這世上終究好的人多,壞的人少。你一定也這麼想,不然何必千里迢迢來這玉門關找黑閻玉?」  

    「這是兩件事,不可混為一談。」明光淡淡回答,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姐姐,闕公子真是個好人。」  

    她睜開一隻眼,淡淡一笑道:「你才認識他多久?為何這麼急著讓我相信他是個好人?他不過是個玉匠,只要能找到黑閻王,好與壞都沒什麼分別。」  

    月影有些洩氣。繼續這樣下去,明光真的會變成一個巫婆。  

    難道明光的心真是鐵打的?難道明光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悸動」?儘管她自己也不知道,但總有那麼一天,她會遇上個自己的心為之悸動的人——她知道自己會。但明光呢?她不由得歎息。  

    或許明光真的不會,永遠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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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京城前去玉門關的路途如此遙遠,明月樓主卻只帶了三個人——一個貼身待女果兒、一個月影樓去;另一個則是他;其它的全是紙人。抬轎子的是紙人,燒飯的也是紙人,整個破廟裡除了他們四個人的呼吸聲跟柴火燃燒的聲響之外再沒有別的聲音。  

    破廟外的天空佈滿烏雲,看來隨時都會下一場大雨。闕天雙坐在廟門口,捧著紙侍女送來的熱茶,怔怔地凝視著外面的天空。  

    遠方山巒疊影,烏鴉鴉一片濃黑色影子,像是巨大而沉默的巨人。  

    廟裡的柴火僻哩啪啦地發出燃燒的聲響,火光下那些紙人的影子顯得無比詭譎。紙人難道不怕火嗎?火堆前的果兒正細心地摺著紙,想來那就是新的阿大吧?  

    「闕公子。」  

    無聲無息地,月影來到他身後。突然發出的聲音讓闕無雙結結實實嚇了一跳!熱茶燙傷了他的手,他連忙甩開熱水。  

    「啊,」月影蹲了下來,溫柔地捧住他的手。「我害你受傷了。」  

    「不礙事。」闕無雙想收回自己的手,卻不忍心拒絕那麼溫柔的碰觸,他吶吶地苦笑:「只是一點小傷,明天就好了。」  

    「你是玉匠,弄傷了手如何鑿玉?」月影歎口氣,白如潤玉的手指放在他受傷的肌膚上,溫暖得彷彿世上最好的軟玉。「我真對不起你,初次見面便打傷了你,現在又害你燙看了手。」  

    在月影的碰觸下,燙傷的地方竟漸漸不感到疼痛,闕無雙驚訝地瞧著自己的手,哪裡還有什麼傷痕?!  

    月影淡淡一笑。  

    「彫蟲小技罷了,對付這種小傷綽綽有餘。」  

    闕無雙忍不住搖頭低笑。  

    「大樓主與二樓主真是神通廣大。」  

    「我?呵呵,我恐怕不及姐姐一半。」  

    「搖曳的火光之下,月影那張美得令人屏息的面孔顯得神秘而悠遠,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彷彿也燃燒著火焰。  

    闕無雙細細地看著她,像是欣賞一件世間僅有的寶物。那豐潤的輪廓線條多一分則腴,減一分則瘦,眉目如畫,五官配合得恰到好處,小巧的唇像是盛開的桃花,嬌艷欲滴。  

    月影樓主的確是個絕世美女,她的美不同於世俗,她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美得靈氣逼人。但這樣的美在闕無雙的眼中卻是一種殘缺……他說不出來究竟缺了什麼,只知道這樣的美對自己來說還是不夠。  

    面對闕無雙的目光,月影不由得紅了臉,純真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羞澀驚慌。  

    闕無雙很快別開眼睛。  

    「二樓主找闕某有事?」  

    「沒……只是想跟你道個歉……」月影慌慌張張地起身,突然手足無措起來。「夜……夜很深了,闕公子早點歇息吧。」  

    「謝謝樓主關心。」闕無雙沒起身,他不想令她誤會更深。  

    月影慌忙而去,破廟的內院裡放著的正是那頂八人大轎。  

    看著月影的背影,闕無雙心裡想著的卻是三年前他見過的身影——破廟裡似乎也留著明光身上那特有的薰香。闕無雙閉上眼睛,靜靜的思考著明光的面孔,腦中卻依然一片空白。  

    三年前的祭天大典上他見過月影,但令他難以忘懷的不是美得教人屏息的月影樓主,而是站在月影身後那一抹白色的影子。  

    那是他心中的觀音。  

    那身影,那舉手投足,他靜靜地看著她,整個祭天大典中她都站在月影身後,輕靈飄忽卻又那麼端莊肅穆。  

    雖然他一直無法看到明光的真面目,但他的心彷彿自有選擇;從那時候開始,明光的影子就印在他心湖之中再無法離開。  

    他尋尋覓覓的女子,該有觀音一般的容顏。那種靜溫……那種令人渾然忘我的靜溫,就像當年站在月影身後的明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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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門關就在眼前,嚴密的守備讓人望之生畏。玉門關的守將乃是當朝大將「神威將軍」儼夜,他所率領的軍隊使關外的蠻子聞風喪膽。玉門關正因為有他的把守,關內百姓方得以保全。軍容肅穆的玉門關,鋼鐵一般的防衛。  

    他們來到玉門關前十里的時候,紙人們放下轎子,恭敬地守候在一旁。再往前便有人煙,紙人們的行程得到此為止。  

    八人大轎也停了下來,闕無雙在五里亭中負著手等待轎中的女子出現。  

    明光首先出現。如果闕無雙以為少了重重簾幕,他就可以看清楚明光樓主的長相,那他真的是大錯特錯!  

    一襲白衣的明光頭上同樣覆著層層白紗,迷迷濛濛得讓人同樣看不清楚眉目。相較之下,月影臉上那薄薄的輕紗就顯得柔和許多,那紗幕只讓月影的容貌看起來更加美得飄忽,她那欲語還休的星眸顯得更加明亮。  

    沉默的果兒招個手,紙人們很快將兩頂轎子折了起來,層層疊疊交到阿大手裡,再由阿大將紙人們一個個細心地折起來交到果兒手上。  

    「小心一點,我可不想再出來的時候又是斷手斷腳的……」阿大咕噥。  

    果兒冷冷地橫他一眼,阿大連忙扮個笑。「開開玩笑而已。」  

    果兒一點也不客氣,將阿大一把抓起來,兩折三折便與其他紙人一起放入她背後背的木架子裡。  

    「樓主,都準備好了。」  

    明光簡單的點個頭,無言地走進五里亭中坐下休息。  

    「樓主說咱們先在這裡休息一下,等天黑了再進城。」果兒等在小小的涼亭階梯下,沒什麼表情地對闕無雙說道。  

    月影悄悄地望了闕無雙一眼,隨即走到姐姐身邊坐下。  

    「姐姐,為什麼要等天黑再進城?天黑了路不好走。」  

    「天黑了就不會有人注意到我們。」  

    這句話已經算是所有的答案。月影歎口氣,明光平常的話已經夠少,現在身邊多了個闕無雙,她的話更少,有時候一整天都可以不說上半句話。  

    果兒將乾糧交給月影與闕無雙之後再度靜靜退到一旁。從某種角度來看,果兒真像是明光的影子。  

    天色漸漸暗了,離天黑剩不到一個時辰,如果他們打算進城現在就該出發,但明光卻好整以暇地坐著,彷彿等待著什麼。  

    「姐姐,我們該走了吧?」  

    「  還沒,等一下。」  

    「等什麼?」  

    「等他們。」  

    話聲方落,五里亭周圍起了一陣白煙,煙霧中人影隱約浮現。  

    白煙散去後闕無雙定眼一看,那哪裡是什麼人影!只不過是木樁加上幾把稻草,看起來與一般農家放在田里嚇麻雀的稻草人沒什麼不同,只不過木樁上個個都釘上了黃色的符咒。闕無雙算了算,共有十二個木樁。  

    「這是?」  

    「奇門遁甲中的木樁術。」明光冷哼一聲。「等了這麼久,卻只等到此等彫蟲小技。果兒,打發了它們。」  

    「姐姐,你說你等,你早就知道有人要害找們?」月影愕然開口。有時候明光的行事真是令人難以理解。既然知道有人不懷好意,為什麼還在這裡等人家找上門?  

    「就這麼點兒微末本事怎麼害得了我們?這不過是探子罷了……只不過我也沒想到對方這麼不濟事。」明光冷冷一笑,晚風吹動白紗,薰香飄到五里亭週遭,比夜風還要寒涼。  

    果兒下了五里亭台階,將背上的木架子放了下來。她從木架子裡取出幾張白紙,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上面草草寫了幾個字。  

    闕無雙好奇地看著果兒,只見她口中唸唸有詞,呼地將手中的白紙場上天空,低喝一聲:「起!"  

    白色符咒像是有靈魂一樣準確無誤地飄向木樁,誰知道那木樁竟然也懂得閃避。篤篤篤!木樁在地上跳躍的聲音在夕陽下顯得無比詭譎。  

    十幾張符咒在半空中飛來飛去,只要哪支木樁給貼上,白色符咒立刻化為一把藍火,頓時燃燒了的木樁滿地亂跑,但是怎麼跑也進不了五里亭;這五里亭內外彷彿隔上了一道看不見的牆。  

    沒多久,木樁全給果兒燒光了,果兒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成果——焦黑的木樁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看起來就像一堆沒有半點用處的柴火。  

    果兒轉身,但就在她轉身的瞬間,她身後的木樁卻刷地彈起,飛箭似的往她的背心直射!  

    月影驚呼,而闕無雙倒抽了一口冷氣!  

    「定。」明光淡淡說道,老早準備好似的伸出手一指,像是說了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  

    果兒猛然轉身,幾根燒焦的木樁停在半空中,距離她的背心不過咫尺。  

    「劈開木樁。」  

    果兒蒼白著臉應了一聲,闕無雙根本沒看到她是怎麼做到的,只見她手起刀落,距離她最近的木樁已經從木心中央被劈成兩半。  

    木頭裡還藏著一張符、一小錠看上去像是金子的東西、一枚小石子、火引子跟飛濺而出的幾滴水。  

    「五行木?呵呵,想不到這老道倒還有幾分能耐。」  

    明光的話還沒說完,所有的木樁突然沖天而起,夾雜著雷霆萬鈞之勢往五里亭內直射而來。  

    「危險!」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在月影的驚呼聲中,闕無雙根本想也沒想,直接飛撲到明光、月影兩姐妹身前,他閉上眼睛,正準備承受木樁致命的打擊,卻發現自己一點事也沒有。  

    月影夾在闕無雙與明光之間,就在這時候,一陣涼風吹來,吹起了擋在明光臉上的重重紗幕。  

    闕無雙終於看到了明光的真面目。  

    此刻的她閉著眼睛,口中喃喃地念著:「乾坤神火聽我號令,五行運轉自在我心,干字借法,廢!」  

    十幾支木樁頓時灰飛煙滅,就在她們身前突然碎成木屑。  

    砰地一聲!木材進裂的聲響那麼明顯,想教人忽略也難。但是闕無雙卻沒有聽見,他怔怔地看著紗幕再度回到明光臉上,遮住了她的容顏——剎那間,他已經知道命運的安排。  

    如果真有命運的話,他的命運早已與明光緊緊聯繫在一聲起。  

    他終於找到他心自中的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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