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日,別消失(一) 第七章
    這一口是著力的,舌頭游過胸膛平滑的肌膚。天啊!很香很香。而那一大片濕潤了玉液凝脂,立刻就溫熱了,似乎連肌膚也欣賞舌頭的光臨。

    Rem重複這個動作,直至口水弄濕了胸膛。那鍋湯很香,香得如同迷陣。怎可能這麼香?一探頭,就墮進飢餓的迷惘中。

    把臉貼著胸膛以品嚐肌膚的香氣,是頗辛苦的姿勢。Rem把臉移開,然後,視線落在一條手臂上。

    手臂上的肌膚,晶瑩如同透明色彩的肥肉。

    望著手臂的瞳孔,忍不住因興奮而放大了。這分明是肥肉一條。看,無雜毛無瑕疵,雪白美好,是肉食中的極晶。

    瞪著眼凝視這肉,把一寸的方格放大十倍來看,最終,就看到口水長流。

    唾液滴在手臂之上,漾成一個湖。

    Rem忍不住把舌尖放在那個湖上,游遊蕩的舌尖,享受著肌膚的美好,然後,下意識的,隨舌尖的來臨,就是牙齒的觸碰。她真的飢餓極了。

    牙齒輕輕一咬,這富重量的感覺喚醒了Rem的知覺。她停止她的行徑。

    空中仍然瀰漫濃郁的香氣。

    她仰頭,深深吸一口氣,香味人心之後,就悲哀了。被吃掉的時刻,可會是明天?

    把她放人鍋中,惹至熟透,然後斬件吞吃之。

    眼淚又再流下來,深深的悲涼。

    別人會吃掉她,別人會吃掉她……

    既然如此,何不先下手為強?

    眼淚不由自主一線線地流下來。何不自己先吃掉自己?

    自己吞下自己,便不用裨益別人。

    對!橫豎Nager那麼決絕,他是事在必行。

    淒淒的,Rem念上一句。「就算我死,我也不會因別人而死。」

    要死,就死在自己的口裡。

    她決定了,從是就挑一個位置,不如就手臂吧,要吃,就由手臂先吃。

    我飢餓,而且我不要讓你得逞。

    Rem吸上一口氣,把上下排的牙齒咬著一部分的肉,然後發現,人的牙齒沒有尖處,這樣咬著根本什麼也吃不了。更佳的辦法是飛快地張口一咬,接著磨扯撕破,這樣子,才是生吃人肉,才似模似樣。

    張口一咬,磨扯、撕破、吞噬。就是這樣了。

    要是讓你米吃掉,不如,我自己吃掉,

    就在心意已決的這一剎,Rem張大口,飛快地咬在手臂的肉上,立刻磨扯咬人皮肉,繼而在血水流滿一口的關頭,把牙齒用力來回嘴嚼咬扯;最後,一塊肉成功地被咬出來,跌進Rem的口腔,她咬丁兩口,在新鮮、活生生的腥香之下,吞進喉嚨。第一口的皮肉,就是如此被吞下去。

    眼淚汩汩流下來,因為痛楚,也因為淒涼。

    手臂上有銅幣大小的血洞,血湧出來,最新鮮的血,是紅中帶點橙色的。傷口辛痛得來有點麻痺,但她還是決定,要——口一口咬下去。

    最難過的一關,是在手臂上把皮肉嘴「爵的時刻,不嘴嚼,皮肉便甩不掉,然而每一口的嘴嚼,又是極痛的指標,差不多每一口也有放棄的念頭。

    但是,如果她不吃掉自己,Nager就會吃掉她。不不不!

    因此,心神歸一,她要完成對自己的責仟。你要吃掉我嗎?我怎能讓你得逞?

    Rem望著自己的傷口,考慮該由同一位置咬下去或是該選擇另一個位置。在不同的位置咬下去的話,就要撕開新的皮肉,那是艱辛的過程,萬一……太艱辛丁,要放棄的話就前功盡廢。還是在同—個位置的血肉中咬下去比較恰當。

    像掛出一個洞穴那樣,由同一個位置發掘到底。

    直至看見骨。

    於是,Rem垂下頭,張開口,把牙齒重新放在剛才的傷口之上。牙齒一觸碰皮下破損的紅色肌肉,痛楚立刻爆發,整條手臂痛得麻痺了。

    Rem表情驟變,痛得發青。但她仍然不放棄,就朝那片紅色咬下去,很痛很痛。當血肉在她口腔內被嘴嚼時,她痛得渴望大叫,花了最強的忍耐力,才制止沒叫出來。

    「要咬到骨頭處。」她心想。眼淚鼻涕口水在激痛之下一併流出來,身上所有感官都一起作痛。

    吞下了這一口,她再垂頭咬下另一口,不讓自己停下來,至少這同一個血肉之洞內,要看見自己的骨骼。

    臉色鐵青,痛得牙關打震,口中的肉漸無力嘴嚼了,乾脆一口吞下去,發出骨碌的聲音。

    血流瀉到土地上,土地吸收了她血中的精華。Rem寧願分給土地,也不願意給Nager。

    究竟,這樣一口一口地咬,要多久才可以吃掉自己?

    眼淚混在血肉之中,成為一種淡淡的鹹,正好用來調味。手臂上的傷口,已有三寸長、兩寸闊、一寸深,然而,還未曾看見骨。

    Rem苦苦彎下嘴角的表情,是慘痛無倫,人間絕境。痛得竟然想吐了。

    「不准吐廣她在心裡命令自己。「吃剩也不要益他廠

    這一口是第兒口?,第十口?第十一口?忽然,她有虛脫的沖激,似是眩暈,也似是做夢。

    自己吃自己,究竟,這一幕是不是真的?

    偶爾抬頭,有漸趨的身影。她眨了眨眼,看清楚一點,是kibre。

    剎那間,Rem迷惘。

    Libre走到籠的跟前,坐到地上來,說:「我記掛你,於是來看你。」

    這卻是說,Nager正於睡夢中。 

    Rem由嘴唇以至下巴都是血,手臂邊流著血。她說:「你看到了吧。」她虛弱地望著他。

    Libre說:「你在摧毀自己。」

    Rem淒苦地說:「我是不想你那夢的根源吃掉我。」

    「你是這麼想。」Libre說。

    Rem望著他,由始至終,Libre的語調永遠像耳語,由那一天於蘆葦叢中相遇,他都是用這種輕輕的、穩定的語調向她說話。是的,他是一個夢,當然擁有輕柔的夢的語言,他的表情也始終如一,寧靜而溫柔。

    縱使已是今天。

    她哭了,對他說:「我快失血過多而死,就算我吃不掉自己,也快死掉。Libre,縱然你是不存在的,我也捨不得你,這短短的一生,最快樂的事情是得到過你。」

    Libre雙手環抱屈起的雙腳,把頭就在膝蓋上,像頭小動物般凝視Rem的臉。他的神情率直而無知,彷彿,對世上所有悲苦也視若無睹。他只看得見美麗。

    他說:「如果我也可以有我追尋的事,那就是你的美麗,如果我真的只是一個夢,我也擁有過最美麗的美麗。」

    Rem聽後,忍不住,只有哭得更淒清。

    他說下去:「我但願可以獨自生存。而現在,趁他還肯做夢,我就來看你。以後每當他做一個夢,夢中的內容,也是我在這裡懷念你。曾經,一個夢,也有它的夢想。」

    觸動迅速流散Rem的全身。Libre的說話打動了她的每一條血脈、每—個毛孔,在這電流通過後,手臂上的痛苦彷彿減退了。她忘記了,她是那樣的痛。

    Libre的藍眼睛溫柔情深,如同一個最美麗的湖,他是一個夢,而這一個夢有一個夢想,那就是她,

    Rem說: 「我更不要讓Nager得逞,是他令我們跌進最深的悲哀中。」  

    Libre的眼睛凝著她的淒苦,他悲傷,他明白。

    Rem再說:「Libre,你答應我,這是Nager所做的最長最長的一個夢,你要留在此,不要讓他醒來。我要在他熟睡之中吃掉我自己。」

    Libre微笑:「不要怕,我就在你面前。」

    Rem點頭,回報一個苦笑。

    她就在lfbre的眼前垂下頭,把牙齒再對準溢血的傷口。血水把傷口淹成—個小湖,她就這樣把血水吸啜掉,這樣的吸下去,就如速靈魂也吸走。腦袋,剎那間真空起來。

    她以虛弱的眼神凝視她的傷口,繼而再往痛苦中苦鑽。她咬下受傷的血肉,然後吞進口腔,咀嚼後再』吞進肚內。

    她在她的愛人跟前,吃掉自己。

    唇都是咀嚼的動作,她咀」爵著自己的血肉,眼睛凝視的是Libre的臉。在吞進喉嚨的一刻,她就落淚了。

    Libre的神情仍舊像個孩子,他以最藍的眼睛注視他心目中最美麗的人,她正以吃掉自己來保護自己。

    他看看,如同看到——個奇異而苦痛但美麗的夢。美麗的她,在不長大的十二歲身軀包圍中咀嚼自己的血肉,然後血流成河,再被土地吸納。

    Libre會永遠記得,這就是他的夢。

    眼淚,為這幅美境作出點綴。

    「你很痛。」Libl ̄e耳語般的聲音傳來了。

    Rem低頭再咬一口,她不敢說出那個「痛」字。太痛,她說不出來。

    Libre說:「你要我看著你把自己吃掉,你猜我的心情會是怎樣?」

    Rem再吞下一口,她搖頭,她嗚咽。

    Libre說:「我覺得很高興,因為我看著你離開。」

    Rem伸手抓著蔓籐,再按捺不住,哭著狂叫:「Libre……Libre……」

    Libre輕輕趨前,捉著她的雙手,告訴她:「我有你最後最後的記憶,由生至死,你在我的心目中,最完整無缺。」

    手臂上的傷口凹凹凸凸,如同被蛆蟲咬破的屍體爛肉,也像用銀匙一一斟起來的蜜瓜肉,那種形狀,起伏有致,只是一點也不趣致。太痛了,超越了她可以忍受的極限,Rem終於叫出來: 「呀……呀……呀……」

    已經到達了痛苦的頂點。

    血水瀉下。在痛極的一刻,反而覺得痛的不是身體,而是靈魂。靈魂在淌血。

    忽然,Libre神情變異。他說:「不要叫!你會叫醒Nager。」

    Rem心一慌,立刻閉嘴。

    Libre的神色在變,變得悲慟。「Rem,我要走了。」

    Rem哭著說:「不……不……我不要你走……」

    Libre的藍眼睛內光芒漸淡,他告訴她:「我會永永遠遠懷念你,以後每當Nager做夢,他只會擁有哀傷的調子,因為他的夢,不肯忘記你。」

    Libre的手離開了她的手,他站起來,如同無數次轉身離開,是時候重新走回Nager的潛意識。

    「不!Libre!不!」Rem從蔓籐間伸出她的手,尖叫:「不……不……」

    Libre向前走,邊走邊回頭,說:「你是一個夢所能擁有的最美麗回憶。」

    肝腸寸斷。Rem抓著蔓籐,徹徹底底地悲淒。

    最後的話,Libre是這麼說:「我仰慕你所走過的每一寸土地,我崇拜土地上你所有的足跡,你就是神,縱使你不在,我以後每走一步,也愛著你。」

    Libre的背影,一步步沒人前方的迷糊中,他的身影已經很淡很淡了,就在房子的跟前,他的身影,淡得如同透明了一樣。

    己知道,這是最後一面。Rem悲哀之間,她只覺目眩星移,眩暈了,倒跌在土地上。手臂上的傷口就在泥濘之間,泥土抹於傷口上,應該十分十分痛,可是,昏倒了,便沒有任何反應。

    還有一點點知覺。她以為,她快要死。

    啊,身體輕如羽毛,就此飄升半空,那處是不是白光之地?是讓人安息的嗎?想不到,她的人生之旅就在出走後兩年便完結。

    很不甘心。但還是不由自主地朝白光飄去,飄呀飄,順風而行。

    忽然,在白光跟前,她看見另一種光芒。那是圓圓的,皎潔的,是月亮的光。

    有聲音說:「你的願望是什麼?」

    她就在心中回答:「戀愛。」

    「你得到了沒有?」

    她回答:「我得到了,但又失去。」

    「你能夠告訴我,究竟有多愛他?」

    她想了想,嘗試如此解釋她的愛:「我愛得,連望他一眼也心痛。」

    發問問題的,就靜默了,而那月亮的光,黯然。

    動容了。

    Libre的藍眼睛、Libre的柔弱,Libre那沉鬱與恫然,還有那飄渺的美。單單在回憶裡,看在回憶之中,心也會病。

    抽著抽著,帶動哀愁,幽暗纏綿。

    我愛你,所以就連望你一眼,都心痛。

    良久,月亮無話。

    而她,逗留在心痛之中。

    「我讓你把他追回來,你迫不迫?」月亮終於說。

    她說:「追。」

    「那麼你回去。」

    剎那間,就向下墮,那跌墮快得如同最高壓的氣場,一秒跌墮一萬公尺。

    而那聲音就變了:「我不相信——」

    她睜開眼,那是Nager。

    隨著她微微把臉仰起。Nager看到的是她下顎的血漬。她居然偷吃了他要吃的。

    他憤怒極了,正要伸手進籠內抓住她的脖子,在同一秒間,他們腳下的土地沁出紅色的漿液,這漿液腐蝕了蔓籐的根,這籠牢,如此就被打垮鬆散了,而漿液,如同河流的分支,迅速翻滾伸展,在土地上畫出血紅的分圖。

    Nager與Rem同感愕然,就在籠牢鬆散敗落之時,Rem腳下的土地頃刻長出了紅色的鮮花,密密麻麻如小孩手掌般大的花朵,穩妥地把Rem承托起來,那鮮花如一張床,高高地承住了Rem,一直往上生長,生長速度之快,就像火花由火種中爆發一樣。

    Rem抓住花的莖,向地上俯望,Nager變得細小,他仰頭望向一直高昇的她,大概距離地面也三十尺了。

    吸收了Rem的血液的土地,把血匯成小河流,然後,土地就長出了鮮花。

    Libre崇拜她腳下走過的每一寸的土地。這土地充滿了鮮血,也充滿了愛,然後,土地搭救她。

    Rem未必明白,Nager更不知為何。只知,事情有支線,勝負在扭轉。

    太高了,鮮花的莖已長到五十尺的高度。搖搖欲墜。

    Rem忍不住叫了出來:「停——」

    她一叫,就停了。花由她的血液滋養出來,花聽她。

    Nager說:「別以為你逃得掉!」

    Rem從高處向下叫:「連土地都為我而生!」

    「那我便要土地看著你死!」Nager說罷,就從腰間拔出彎刀,向花的莖橫切開去,成千上萬枝花莖散落跌墜,Rem隨著花由高處跌下,她抓住一枝花與花那長長的莖,心本來是慌的,但飛跌畢空,卻又平衡穩妥得很,她雙腳著地,形態矯捷。自己也嚇了一跳。

    Rem還能拿著長莖向Nager揮去,力度的猛烈,叫Nager跳逃。

    下意識望了望受傷的手臂,那血洞仍在,但血已止,而且不再痛楚。受了重創的手臂,就這樣揮灑自如。她的身體,有不可思議的極速痊癒力量。

    Nager避到左邊,Rem又追至左邊;Nager避到右邊,Rem把長莖如刀斬到右邊,身手利落、準確、激烈。

    Nager向後一躲,就說:「你是故意的吧!吃下自己的肉,吸收了原本我準備吃掉的能量!」

    原來如此,真是萬料不到。

    Rem說:「我沒意圖要比你厲害,我只是不想給你吃掉!」

    Nager說:「幸好,你全身上下,可供吃的地方仍然多!」

    說罷,他的彎刀斬斷了自己手中的花莖。她拿青的只是一朵花。

    Nager說:,時候未到1但今天就殺掉你!」

    t6Jr晏著廠Rem大叫,然後把手中鮮花如螺旋般旋轉開去,柔軟嬌艷的鮮花就變成旋轉的利刃,鋒利地降落目標,那是Nager的手腕。

    彎刀跌在地上,Nager的手腕被鮮花迴旋割下,半吊。鮮花割破了皮,割入了肉,再破了骨。

    Nager痛得跪到地上去。另外一隻手托著半吊的手腕。

    Rem也為了這場面驚訝,一朵花,落在她手中,居然已不是一朵花。

    Rem抬起一枝花莖,走到Nager跟前,以花莖櫚到他的頸旁。她說:「緣何你對我殘忍至此?」

    Nager說:「當我朝朝暮暮都只想把你吞下肚子時,反覆想像著的事,就由殘忍變成平常。」

    「是嗎?」Rem說:「你對我不仁,我也只能對你不義。」她把花莖迫人Nager頸上的皮肉中。

    Nager說:「你知道嗎?你把我殺掉,我就再無夢!」

    Rem心頭一顫,他說得很對。

    Nager說:「這才是你的最大懲罰!」

    Rem的目光變得害怕。

    Nager再說:「你殺掉我,從此無法長大。你用你這副皮囊,可以得到你喜歡的愛情嗎?世上除了Libre,無人會愛你。」

    Rem軟化了,甚至悲傷起來,握著花莖的手,就放輕了。

    Nager說下去:「你需要我,我養活你,給你我的夢。」

    Rem望向他。

    Nager說:「事實上,我也待你不薄。」

    Rem說:「除了你要吃掉我。」

    Nager微笑:「是的。」

    Rem說:「我放生你,你可以走到天涯海角,但你不要再打我的主意,而且,要每天做夢。」

    Rem把花莖拿開,讓他走。

    她說:「告訴我長大的方法。」

    Nager站起來,說:「你走前來,讓我在耳畔吹吹氣。」

    Nager臉容並無戾氣,就如當初他們認識時般可靠。

    Rem永遠感激他在那時候救了她。

    輕輕歎了一口氣,她走上前。

    Nager把頭伏到她耳畔。

    Rem緊張起來,她快將脫離孩童身軀,她把臉微仰,等待著:

    傳來的是一把聲音:「如果你愛我,我怎可能捨得吃掉你?」

    Rem心中狠狠一寒,而那寒氣迅速流遍全身。

    當她想說些什麼來反駁之時,突然,痛人心扉

    Nager沒有在她耳畔吹氣,他把牙齒停在Rem的頸項,兔唇張開,咬著Rem的皮肉不放。

    始終,他不放過她。

    Rem尖叫,掙扎向前推,要是從前她沒有可能把Nager推開,但現在,她一掌就把他推後數步,Nager倒跌地上。

    傷心,悲憤、失望。

    她放他生路一條,以為大家仍然有一些信任,原來,只是她年少無知和幼稚。

    她會記著這一個錯誤。她抬起地上散落的花莖,極速凌空躍起,對準Nager的頭顱,俯向他直衝。

    「夢——」Nager死到臨頭,依然尋求一線生機。

    Rem聽得見,她明白。但她還是斬下去。

    永永遠遠,她不想再見他。

    Nager的頭顱,被破開為兩半。左邊一右邊一半,由頭頂直破到下巴,Rem只斬到那處,於是,被破開的頭和臉,依然存生於頸項之上,沒有掉下來,像一粒開心果那樣破開了。

    Rem站在土地上,雙手握著花莖,氣在喘。她殺掉了Nager。

    紅色花瓣千千萬萬片在她身後飄散飛舞,輕輕碎碎,上一下下,似乎有話要說。這美麗的花把她捧±天,又為她做了武器,替她殺了Nager。花似乎心情好,於是就飛舞。

    Nager最後想說的話是:「夢,你還想要我的夢吧!」

    「不了!謝謝你,我不能要了!」Rem此刻才回答他。

    然後,花不舞了,紛紛落下,橫屍遍野。

    她就這樣握著花莖站在土地上,手沒動、身軀沒動,Nager的屍身也沒動,花莖仍是卡在左右頭顱之間。

    Nager頭顱內的腦漿、破碎了的肌肉、碎骨,開始支持不住了,紛紛隨地心吸力掉下來,但Rem仍然沒有動。

    風在吹,甚至刮起了黃葉,哪裡來了秋天!黃葉吹到Rem的眼前,她為了突如其來的蕭殺而分了心。

    忽然,一直是春天的境地,就變了秋天。  

    眼前一片黃葉,她抬起頭來,天空,無雲,卻是一片愁,灰色的。朝天而看的眼,就濕潤了,落下了黑色的眼淚。

    已經過了多久,她不知道。直至把花莖由他的兩半頭顱中央抽出來之時,內裡餘下的腦漿都不流下來了,凝固在破開的腦袋中。

    黑色眼淚流到第三行時,Rem的魂魄就歸了位。

    她所說的第一句話是「Libre!」

    接著,她跑前去,雙手擘開Nager的腦袋,檢視當中的內容。她想知道,是否看得出Libre的存在。可是,那只不過是腦漿。

    Libre不在,何需珍惜?Rem伸腳一踢,把Nager的屍體踢倒地上。

    風吹來。她聞到空氣中那極香濃的氣味,是那鍋湯。

    驀地,Rem就有了一個念頭。倒不如把Nager吃掉.為什麼不?他一直處心積慮要吃掉她,為了報答他的大恩,她何不吃掉他?

    而且,或許吃掉Nager之後,她會得到Libre。吃掉Nager,然後做一個好夢,說不定,以後就能與Libre相見。

    單單想到這樣,Rem已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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