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街小處女 第九章
    帶著自己替小女兒收拾的衣物,夜蘭婷獨自坐著計程車趕到醫院,卻巧遇了鍾勵,兩人在安靜的長廊間對視許久。

    鍾勵往前跨一步想碰她的手,夜蘭婷卻急急往後避開和他的接觸。

    「好久不見。」他掩飾苦笑的打了個招呼,一句話就飽含了所有思念,她接收到一個她無法回應的深情眼神,幾乎令她錯覺和他的別離從未發生。

    「我求你一件事。」她的淚珠滾滾落下。

    「說吧!」

    「放小舞自由好不好?」如果女兒有幸活下來,這是她身為母親送女兒的最佳禮物。

    「我答應你。」

    鍾勵滿足地看著夜蘭婷含淚綻放的微笑。

    鍾傑專注的盯著手術室,他維持同一個姿勢已經好久好久,他什麼也沒辦法思考,直到有人輕拍他的肩,他茫然的望向對方後,驚訝的睜大了眼。

    「都是因為我……」他向夜蘭婷懺悔。

    「你別自責,這件事我丈夫也要負一半的責任。」

    「我不懂您的意思。」

    「你想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嗎?」他們之間不信任的根源若不拔除,以後還是無法相知相守到白頭。

    「是的!請您告訴我!因為舞帆只透露她之所以會那麼做是風先生的意思,其他的就不肯說了。」

    「她是為了保護你才撒謊的。」夜蘭婷歎了一口氣。

    「保護我?我會有什麼危險?」鍾傑感到意外和不解。

    「你為了表示對小舞腹中孩子負責的誠意,向我丈夫提出聯煙的要求,你還跟她說過即使是委曲求全也想娶小舞。」

    「沒錯。」

    「我丈夫那時就私下告訴小舞,一定要和你斷絕往來,否則他就要用岳父的身份騙得你毫不設防,再找機會殺了你。」

    聽到這裡,鍾傑終於因為真相大白而激動不已,她竟然保護他到這種地步!

    「所以小舞當時才會無所不用其極,要把我推得遠遠的……」他低哺。

    夜蘭婷從風舞帆的行李袋掏出一本日記遞給鍾傑,並說:「這是小舞留在家裡的日記,你可以看看,她真的很愛你!」

    「伯母,謝謝您告訴我!否則我一輩子也不會明白她的用心。」

    「鍾傑,如果小舞可以度過這一關,請你好好珍惜她。」夜蘭婷再也忍不住,淚水潸然而下。

    「我發誓我會的。」

    待夜蘭婷回去後,鍾傑迫不及待的打開風舞帆的日記。他仔細的閱讀,其中記載了她和他初遇的情形,兩人在紫霧森林的婚誓後被拆散、重逢的喜悅,知道寶寶存在的感動和不安等等,最重要的部分是她因為被風英生脅迫,而做出心痛決定的心路歷程,而日記寫到她和他因決裂分手黯然神傷之後,就沒再繼續寫了。

    一字一句,都是她對他刻骨銘心的愛!

    鍾傑看著手術房門上方代表未脫險的紅燈,淚一滴滴的溢出了眼眶。

    如果她死了!他也絕不獨活!

    想到初遇時,她的天真明媚奪走他所有的注意力,也讓他不顧一切的佔有了她;在舞池飆舞時,她開懷大笑的望著他,信任地伸出雙手讓他帶領舞步;她在紫霧森林那一夜對他露出最細膩的情感,火光映照的是她真摯的容顏。

    她知道寶寶的存在時,滿臉散發著母愛的光輝;她和他決裂時,即使自己已經滿心傷痕也絲毫不讓他察覺,仍堅強演出欺瞞他的戲碼。

    有關風舞帆的點點滴滴,不斷地盤旋在鍾傑的腦海裡。

    他為什麼不知道她愛他有這麼深?他總是以為自己愛她比較多、付出也多,所以總是懷疑她愛他的純度,總是故作聰明的分析她示愛的動機,他有什麼資格接受她付出生命的愛?

    鍾傑淚流不停。

    她應該得到天底下所有的幸福才對!他也會在他的有生之年努力達成這個目標!

    可是現實殘酷,他們母子正在努力的對抗死神,他卻一點忙也幫不上!

    「舞帆……舞帆……」他不停低叫她的名。「你既然那麼地愛我,你就可憐可憐我,回到我身邊吧!不要讓我這麼心痛好嗎?」

    風家三兄弟相偕來到開刀房外,正好看到天地盟盟主像個孩子般的獨自哭泣著。

    俗話說:男兒不是不流淚,只是未到傷心處,他們有所感觸的相互對望。

    風御天走到鍾傑身邊,掏出面紙遞給他,「別哭了!小舞是很堅強的女孩子,她會活過來的。」

    「可是她的血流得渾身都是……」鍾傑傷心地流淚。

    「我們都知道你對她的心意,但還是請你樂觀一點,你們兩人一定能白首偕老的。」風御宇拍拍他的肩膀。

    「你們難道不怪我嗎?來吧!你們打我一頓,我絕無怨言。」鍾傑抬起淚痕斑斑的臉。

    「你已經夠自責了,我們怎麼忍心這麼做?」風舞帆的大哥溫柔道。

    「我們會和你一起幫小舞祈禱,你也要堅強起來。你是她最愛的人,她一定不願意看到你傷心戎這樣。」風御宙分析給鍾傑聽。

    經過三兄弟七嘴八舌的勸導,鍾傑才稍悄穩定了激動的情緒。

    他們四個人一起在長廊上等待到深夜,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主刀的醫師走了出來,他們急急迎上前詢問結果。

    「她很幸運,子彈並沒有傷到致命部位,雖然現在母親和小孩的命都搶救回來了,可是還是得留在醫院觀察一陣子。」滿臉疲倦的醫生說。

    「謝謝你!謝謝你!」鍾傑緊緊握住醫生的手,這時候叫他跪下來親吻醫生的腳他都願意。

    「不要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醫生笑了笑,便離開了。

    「太好了!」放下心中大石的鍾傑,忍不住快樂歡呼了起來。

    「你終於可以不用再哭了。」風御宇乘機挖苦鍾傑。

    他卻不以為意,笑容滿面的說道:「大哥、二哥、三哥,謝謝你們陪我渡過難熬的等待。」

    「好小子!叫得這麼順口!」其實風御宙年齡比鍾傑略小,聽到他的敬稱忍不住飄飄然了起來,誰教他是風舞帆的哥哥呢?鍾傑當然要跟著她稱呼。

    「我真的希望能成為你們的兄弟。」他可以感受到三兄弟雖然個性不同,卻都擁有不遜於風舞帆的熱情。

    「歡迎你加入我們。」風御天和鍾傑握手。

    「真不習慣黑道大哥當我們的妹夫。」風御宇因為心情放鬆而說起了俏皮話。

    四個男人一起守護風舞帆,同時也形成了和諧的默契。

    心情頓時變得輕鬆,疲憊卻湧上鍾傑全身,他請求風御天:「大哥,可以幫我在小舞的身旁放置一張床嗎?我想陪著她。」風舞帆已被送到特等病房,三兄弟當然樂於達成他的願望。

    深夜的病房裡,鍾傑終於能夠和去鬼門關繞了一圈又回來的風舞帆聚首。他不捨地執起她的手親吻,用臉頰貼著她腕上微弱的脈動。她還活著啊!他不敢放開她,因為她真的嚇壞他了!

    雖然有專門照顧的特別看護,鍾傑還是天天陪在風舞帆身旁,留意她每天身體變化的狀況,連何時量體溫、脈搏,何時拆掉身上的任何一條管線他都要親自掌握,因為他承受不了她再發生任何意外的悲痛。

    他抽空回了亞森市一趟,因為有很多事他必須要交代。

    等到副盟主、青虎、赤虎和他們手下的重要幹部全部到齊,鍾傑便開口了。

    「我要卸下天地盟盟主的位子。」

    「這怎麼可以?」趙子翼首先發出質疑,天地盟盟主的威望和勢力現在可是如日中天,更不用說他在亞森市的人氣程度。

    「盟主,您別衝動啊!」

    「這事大夥兒都不能接受!」趙子翼和凌霄相繼勸說。

    「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大家應該都知道我的脾氣。子翼!麻煩你接下這個位子,以後天地盟的事與我無關。」

    「是為了舞帆小姐嗎?」凌霄直指問題核心。

    「沒錯。」鍾傑乾脆承認。

    「大家現在都非常地愛戴她啊!天地盟的弟兄們也都在籌備歡迎她回來亞森市……」

    「就因為她替我擋一顆子彈,你們就愛她了是不是?若是她沒有這麼做,你們一樣會繼續懷疑她,那她是不是活該被子彈打,才能獲得大家的心?你們的愛戴她要不起!」

    幹部們之中有人已經一臉愧色,但是他們還是不願失去這位能力極強的盟主,傅繼綸接著說:「大家都知錯了!盟主不能再給我們一個贖罪的機會嗎?」

    「我可以再給你們第二次機會,小舞的命卻只有一條。我怎能再冒險?」

    「小姐不會高興盟主這麼做的。」趙子翼希望說動鍾傑。

    「我愛的人可以為了我而死,今後我也選擇只為她一個人而活。」換言之,鍾梁真的無心於天地盟了。

    話說至此,鍾傑便揮手遣退他們,只留下凌霄一個人,因為只有他曾經真心對風舞帆好過。

    「盟主……不!該叫你鍾傑才對。」

    「凌霄,我很後悔沒聽你的話。還好她活著,否則現在我也不會站在這裡。」

    「他們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叫勵叔勸你留下來。」

    鍾傑笑了,他也很清楚部下們的脾性。

    「如果我沒猜錯,我爸是不可能阻止我的。」他篤定的道,因為夜蘭婷曾和父親碰過面,一直被養在深閨的貴夫人獨自來到虹光醫院,絕對有她的理由。

    他和風舞帆終於可以自由地過他們的人生了!

    「你們的落腳處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常常去叨擾你們的。」鍾傑和風舞帆都是凌霄喜歡的人。

    「我們會歡迎你的。」

    辦完該辦的事後,鍾傑回到森山別墅去找父親。得知鍾勵正在溫室裡蒔花養草,因此他踏進了自幼年時就很熟悉的蘭花溫室,它仍然是滿坑滿谷的絢麗色彩,回憶起那一夜遇見的貴婦,鍾傑覺得她也會像這些蘭花一樣,永不褪色的留在父親心上。

    「爸爸,我要向你道歉。」鍾傑明白父親已知曉他的決定。

    「你可有自信給小舞過更好的生活?」他希望兒子比風英生照顧女兒還要照顧小舞,若他不當天地盟主,也不能沒有給妻兒優渥生活的本事。

    「我最近就是忙著安排這些,祈以一直到現在才來找您,我不能繼承您的事業,請您不要失望。」

    「不!我很高興你可以獲得幸福。至於天地盟,自然有人願意要這個權勢。」

    「爸爸,我不懂,您以前好像不是這麼說的。」鍾勵讓他所受的繼承訓練可不是受假的,他要鍾傑比所有人強,才能站在別人的頭頂上。

    「失去了她,我當然只剩下天地盟可以用心。」父親話中的蒼涼讓鍾傑心中升起同情。

    「您何不去找她?」父子兩人都知道「她」就是夜蘭婷。

    「她的初戀是我,她的處女之身也是給我的,可笑的是,我竟然為了天地盟把她推給風英生,那個卑鄙的男人第一眼見到她,就不打算把她還我了,而她也因為被我傷得太深,而躲進風英生的羽翼裡,不再接受我了。」

    頭一回聽到父親的愛情故事驚呆了鍾傑,他終於明白風英生要把自己除之而後快的理由,但是他不會讓風舞帆和自己再被上一代的恩怨困擾了!

    「我有什麼理由去找她呢?我沒有你那樣的提得起放得下,所以選擇犧牲了自己的愛情。」

    「爸爸……」他無言了。

    「我不會後悔過去的所作祈為。若是時光倒流,我還是做同樣的決定,所以我也願終我一生思念蘭兒。」

    「爸爸,她的女兒就交給我吧!」鍾傑拍拍胸脯保證。

    「也好!我的心願也算被你實現了。」至少他的兒子和她的女兒有了美滿的結局,這可能是上天給自己的遺憾一點小小的補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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