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愛攻愛 第五章
    「夏可-、夏可-……」

    在足以震聾人耳膜的歡呼聲中,戴著遮了大半張俏臉的太陽眼鏡的夏可-在經紀人白瑞哲和四名保安人員的簇擁下緩緩進到一家新開幕的唱片行做剪綵來賓。這是她宣佈暫別演藝圈八個月後第一次出現在眾人面前,由大家對她的歡呼看來,顯然仍有很高的支持度。

    「抬頭挺胸、面帶微笑,別忘了你之前所學的,這樣就可以了,其它的我已經打點好了。」  白瑞哲見她緊張得眉頭緊皺,湊近她耳邊叮嚀。

    白瑞哲所謂的打點,包括現場只准拍照不准訪問,而且必須和群眾記者之間有段距離的隔離,他提出的理由是擔心夏可-久未露面,怕這一現身會引起騷動;他的理由很合理,因此店方也同意了。

    「記住,你現在是萬人擁戴的夏可-,不是那個平凡女孩宋小雅。」  白瑞哲再次叮嚀。

    其實他也很緊張,幾個月來幫宋小雅所做的訓練成果就要在今天顯現,成與不成馬上就要揭曉。

    「記住啦,你的可-姐就靠你啦!」

    白瑞哲這一句話就像一劑強心針直往宋小雅心窩注射;她鍛煉身體、雕塑身材、改變說話的語氣、修了眉、染了髮色,模仿夏可-的一切,這些日子的辛苦是為了什麼?

    她的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替夏可-保住她在歌迷心中的地位。

    「我明白了,我會努力的。」她不動聲色的向白瑞哲說著好,讓他安心。

    她從小就愛表演,就愛那種接受眾人掌聲喝采的感覺,而今天正是她將自己的天分表現出來的時候,她只要假想自己是演員宋小雅,而她所扮演的角色是夏可-,她待會要演一場戲,一場主角是夏可-的戲,而她是演員宋小雅。

    嘴角一勾,露出對著鏡子練習過無數次的笑容,耳邊儘是一波波的歡呼聲,她想她這次的演出應該算是成功的。

    ※  ※  ※  ※

    車裡的空調讓人感到陰冷,可是夏可睛卻覺得姐姐的心似乎比那股陰冷還冷。跟她做了二十四年的姐妹,她一直都知道姐姐是那種如果她想要,就非得到手不可的人,不管用什麼方法,但她認為這至少有個底限,沒想到她錯了。

    想到剛才陪她去拜訪道士的情形,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你真的相信那個江湖術士的話?」邊開著車,她問。

    「什麼道士,人家可是精通奇門遁甲的大師呢。」夏可-暗笑妹妹是個土包子。

    「大師也好,江湖術上也好,你真的相信他說的那套,他有辦法做到借屍還魂?」想想就發寒,都這種科學時代了,竟還有人相信這種事!

    「很多事是無法用科學來證明的。」聽到廣播電台正播放她的歌,更讓她覺得她的決定沒有錯,「我發病的次數愈來愈頻繁,好幾次我都以為我會喘不過氣,就這樣死了,我不想這麼莫名其妙就死掉,我不甘心,我快樂的日子才享受到這麼些年,還有好多東西我還沒有擁有,我可不想因為氣喘死在睡夢中,然後就成了已故巨星。」她真的不甘心啊!只要她想要,她可以擁有許多東西,但她的氣喘病卻如影隨形,隨時會要了她的命。

    「說到底,你還是為了韋大哥吧。」夏可晴一語道破姐姐的真正意圖。

    不愧是親妹妹,她想的她多少都猜得出來。夏可-轉頭,沒好氣的說:「知道就好。韋同是我的,永遠都是。如果不是他擔心我的身體會拖累他,不然他為什麼三年來始終不肯給我一個承諾?」她絕對沒辦法忍受他的承諾給了其他女人。

    「說不定韋大哥根本沒想過娶你。」夏可晴說得毒。

    「你是什麼意思?!這三年來,你看過他有其他女人嗎?!」如果不是她在開車,她早就一巴掌打過去了。

    「有聽過他有其他女人,只不過時間都不久。」知道姐姐生氣了,夏可晴還是不怕死的說。

    「我就說吧!那些女人都只是點綴,最後他不都回到我身邊了。」

    「他是依賴你。」她沒有姐姐的樂天,「他依賴你帶給他靈感,除此之外,你能說他有多愛你?」

    「他不愛我就不會給我那麼多我想要的;他不愛我就不會在我病發時緊張成那個樣子;他是愛我的,不管我們當初在一起的原因是什麼,他到現在都是愛我的!」她忍不住的大吼起來。

    被她一吼,夏可晴差點控制不住方向盤;為了她們的生命安全著想,她不想再激怒她了,她靜靜的開著車。

    「跟他在一起那麼久,我已經無法接受他當初要我並不是因為愛我;我要他愛我,只要我的身體是健健康康的,我相信他一定會娶我!」她始終認定韋同所說的他目前就只能給她這麼多,不是因為他不愛她,而是他看多了她氣喘病發的樣子。誰都怕壓力,誰又會沒事找個麻煩放在家裡?而她的身於弱,能不能替他生孩子都有問題,這些才是他不肯給她承諾的原因吧?

    只要她有一副健康強壯的身體,這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夏可晴不否認姐姐的話有她的道理,但她總覺得她還是過於天真,甚至有些自欺欺人。一個男人始終不肯給一個女人承諾,真的只像姐姐說的那麼單純嗎?

    「但你竟然想謀奪宋小雅的身體,一條人命耶!」這也是她覺得自己比不上姐姐的地方,她不夠狠。

    「一條人命又怎樣?人活著是要看價值的,你覺得她的命比較有價值還是我的?我死了,會有多少人難過?而她呢,又有多少人會為她哭?」她冷冷一笑,似乎不覺得自己說的是一條人命,「何況,我又不是一定要利用她的身體做借屍還魂,如果我可以活得好好的,然後光明正大的當上韋同的妻子,我也不可能那麼心狠手辣吧。」  

    好可怕!夏可晴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幸好她是她妹妹,而不是敵人。

    「你會幫我吧?我們現在已經在同一條船上,如果我死了,你也會被趕出現在住的房子吧,畢竟對韋同來說,你只是我夏可-的妹妹,沒有我,你什麼都不是。」

    你什麼都不是,就這六個字讓夏可晴點頭做了保證。她不在意住哪裡,她在意的是,如果姐姐真的會死,或是韋同不要姐姐了,那麼她就真的什麼都不是了,畢竟她和韋同的連繫只在於姐姐,沒有了姐姐,對韋同來說,她也不過是一個比陌生人多了一些交情的人而已。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們沒有錯,錯的是老天爺,它不該讓宋小雅出現在我們面前,這麼好的籌碼在我手上,我豈能不好好利用呢。」

    夏可晴將車子停在一家新開幕的唱片行不遠處,在這裡,她們可以將剪綵活動的情形看得很清楚。

    「這一切只能怪她命不好。」看著宋小雅扮她扮得樂不思蜀,她冷冷的笑了。

    可憐又可悲的宋小雅,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崇拜的偶像是一個披著天使翅膀的魔女啊?

    夏可晴為宋小雅感到一絲絲憐憫,瞧她一臉的光采,絕對想不到自己已經步入了夏可-的計劃中,成了一個活祭品。

    她雖然也為宋小雅感到可憐,但她是共犯之一啊!她不能心軟,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是這世上不變的法則。

    ※  ※  ※  ※

    她的人生在遇到韋同的那一刻起便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改變。以前的宋小雅是不會出現在這種豪宅中、穿這種名牌的,更不用說時常可以享受到被人群包圍的美妙感覺。

    這種灰姑娘般的生活她過了有半年多了,從感覺新鮮到現在逐漸適應這種安逸的生活,表面上她很習慣這樣的生活,但也只有在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只有她獨自一人的時候,那種孤獨的感覺便會佔據她整個心房。

    表面上她過得再光鮮亮麗,但這一切都不用於她宋小雅,賦予她這一切的人是夏可-,她正在享受的這一切的所有人全是夏可-而不是她,就連她可以三不五時見到韋同也是夏可-的!

    韋同啊!每次一想到他、一看到他,她的心跳就不由自主的加快,明明知道他是夏可-的情人,明明知道她不能對不起夏可-,可她偏偏那麼不爭氣的陷了進去。

    明明知道自己喜歡韋同的心一定要緊緊壓制住,不能說也不能表現出來,否則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會成為可惡的第三者。想是會想,卻偏偏,她的心依然會不由自主的被他牽著走,他的每件事她都想知道,忽喜忽悲的心情讓她很難完全的控制情緒;當她感到她的秘密就要被發現了的時候,只好選擇躲避,遠遠的躲開他。

    又是一個難入眠的夜晚。今天假扮夏可-現身一場賑災慈善晚會,她只是驚鴻一瞥的亮個相,捐出一百萬便離開;照道理說,這樣的工作量一點都不大,比起她以前每天連趕好幾場場子,這樣的工作量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她應該很容易就睡著才對,可今晚她卻一點睡意都沒有,數過三遍羊還是沒有一點睡意,乾脆爬上已經變成她避風港的樹上。

    春天快到了吧?樹枝上快冒出青翠的綠芽了,但是那股吹近身子的風還挺寒的。她摸摸手背,呼了一口氣,視線又忍不住調向夏可-的房間,因為今晚韋同也在,他在這裡的時候一定待在夏可-房間。

    夏可-也是他來這裡的目的吧?白瑞哲、夏可晴或者是她都無法請得動他吧?

    她自嘲的笑了下。

    那間房間的燈光還亮著,他們在做什麼呢?

    她滿腦的胡思亂想,引得她幽幽長歎,「看來今晚真的別想睡了。」

    ※  ※  ※  ※

    「我覺得你不夠愛我。」

    聽到夏可-這樣說,韋同慢慢的從窗邊轉過身。那個溜出去的人影不會是夏可晴吧?那麼是……宋小雅?

    「怎麼說?」他開始厭倦了她不斷的逼問他他有多愛她,要他表現出他愛她有多麼深;他真的覺得累了,這樣的愛情模式讓他心力交瘁。

    「如果你夠愛我,就該給瑞哲一個工作,他很有能力的,讓他去管理你的畫廊不是很好嗎?台北、紐約、巴黎、倫敦、米蘭和東京,隨便哪一處他都能勝任。」她趴在床上,用他最欣賞的眼神對若他。

    這樣嫵媚的眼神在以前,也許三個月前,絕對是軟化他的心的最佳武器,但是現在他膩了。也許是他承認了她使出這樣的眼神看他不是真意真心,而是帶著一層目的;她要達到她所要的目的,她要出唱片、她要演戲卻苦無管道,是他被這種眼神軟化,替她打通一切關節完成她的夢想。

    她已經達到巔峰之位了,還有什麼想要的?他開始揣測她心底到底藏著多少夢想……或者該說是野心。

    三年前他遇到她時,沒錯,她的確懷著很大的夢想,他就是被她那股因為有夢想而努力的拼勁吸引的;但是曾幾何時,她已不再努力完成自己的夢想,因為她明白有了他的力量,她可以不必那麼辛苦;到後來,她所有的成就都是他給的,她之前的夢想變成是他在替她完成。

    他好像變成了她夢想的完成者,他討厭這樣,甚至厭惡這樣。當初吸引他的是那個每天努力想成為大明星而眼底發光的夏可-,而不是這個有如一隻水蛭附在他身上,想吸光他血液的貪心女王。

    人的心還是逃不過時光的試煉。她變了,他也就跟著變了。

    「你覺得他有什麼優點值得我用他?」要知道,管理一家畫廊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有啊!」她眨眨眼的笑了,她就知道他終於逃不過她的手掌心。

    他不答,又是那樣的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一副她吃定了他的樣子。

    「他有才華、頭腦冷靜、口才又好、做起事來也很有計劃,我認識他這麼久,很瞭解他,不過就是一家畫廊嘛,我相信他一定有辦法勝任的。」

    「我目前不缺人手。」

    他說的是實話,她卻像被狠狠澆了一盆冰水般十分狼狽。

    「你可以調開一個人啊。」他拒絕了她!

    「瑞哲很優秀,但我的人也很優秀,沒理由為了他就調走其他人。」當空降部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可以為了我。」為什麼啊?她開始心慌了,她的眼神已經不能再控制他了嗎?

    他忽然冷冷的一笑,「既然你不放棄再復出,那麼他還是適合當你的經紀人,畢竟你們那麼熟了。」

    「你在嫉妒嗎?」她又驚又喜。

    「我不是在嫉妒,我只是告訴你我的決定。」他定定地看著她的臉,相由心生,她和宋小雅的臉竟出現了絕對的分別。

    望著他淡漠、沒有表情的臉,她愣住了。怪了,以往的百依百順到哪裡去了?

    「韋同,你不再愛我了嗎?」她心慌意亂的問。如果她沒有了他,如果他不要她了,那麼她目前所擁有的一切很快就會變成泡影,她不能沒有他啊!她需要他!

    「那你又愛我嗎?」他反問。

    「我當然愛你啊!你知道我如果沒有你我會活不下去的。」她可憐兮兮的說。

    「是沒有我還是沒有我的『力量』呢?」他盯住她焦急慌亂的神情,「-,你要得太多了,我開始懷疑你是在利用我。」

    「這有什麼不對嗎?你愛我,所以給我我要的,這是很天經地義的事啊!」愛情本來就是這樣的啊。

    他搖搖頭,「你又給了我什麼?」她要求他什麼都依她,但她又給了他什麼?她拚命要求他給她她想要的,而且視為理所當然,既然如此,他就將他們的愛情擺在天秤上秤一秤。

    「韋同……」

    聽她如此看待他們之間的關係,他反而鬆了口氣,轉身往門外走。

    「你去哪裡?!」她急急的問。

    「透透氣。」他持起外套便離開。

    「這真的好奇怪,真的好奇怪,為什麼他會忽然說這種話呢?難道是他變心了嗎?」她跪坐在床上喃喃自語,弄不懂他的心意。但她明白,一旦沒有了他,她就再也沒有能力住豪宅、隨便唱首歌就能登上十大排行榜。

    她不能沒有他啊。

    ※  ※  ※  ※

    「上頭的空氣如何?」

    樹底下傳來一個聲音,讓本來閉著眼睛假寐的宋小雅嚇了一跳,連忙彎下腰。

    「你還要再掉下來一次嗎?」韋同站在樹底下,由下往上的看著她。

    「韋同……不,韋先生。」她結結巴巴的喊他。

    「你不是叫過我的名字嗎?」才幾個月的時間,她對他的稱呼竟從韋同變成韋先生,不是認識越久越熟稔嗎?

    「那不一樣,那時我不知道你跟可-姐的關係,現在知道了,就該照規矩來。」

    他當然知道這是夏可-的意思;夏可晴喊他韋大哥,白瑞哲敬稱他韋先生,所以她要宋小雅也跟著白瑞哲喊他韋先生,用意很明白,意在點明他們之間關係的親疏遠近,有很強的宣示意味。

    摸摸結實的樹於,他抓住可攀住的樹幹,身子一躍而上。

    「你幹什麼?!」她大驚,睡意全被他嚇光了。

    「這房子是我買的,這棵樹也應該是我的,我要上來,有誰可以反對嗎?」不顧她的驚呼,他已經爬上她身邊。

    驚覺他的氣息直朝她追來,她一慌,差點失去平衡,幸好他拉住了她。

    「你還是要摔?」他將她拉回原位。

    「這樹是你的,我當然要下去嘍。」她從來沒有過這種經驗,和別人的男朋友窩在樹上,這種情形能不能叫偷情啊?

    「這樹夠大,位子也空得很,你就留下來吧。不過你若真的要下去,我也不會攔你。」他放開她的手。

    她遲疑再遲疑,最後仍然拒絕不了想接近他的心;她躲他躲了幾個月,沒想到他輕輕鬆鬆幾句話就讓她的努力全破了功。

    見她重新坐了下來,他沒有說任何話,只是微微笑了笑。

    「你在躲我。」

    「咦?」她的確聽到了他說這句話,但他說這句話有什麼意思呢?她躲不躲他,他在意嗎?

    當她轉頭看他,他正閉著眼睛,到口的話又吞回去了,只好低頭看著自己的腳。

    「為什麼躲我?」

    這次她可聽得一清二楚了,一轉頭,發現他那比裡光還亮的眼睛正定定地盯著她。

    「我哪有躲你!很自然啊。」

    「說謊!我記得是我先認識你的,可你叫-為可-姐,卻稱我為韋先生,這好像不是很合理。」

    「哪有什麼不合理的!我對可-姐熟得不能再熟了,她每張專輯我都有,她演的每出戲我都看。」  口氣這麼差就是為了這個原因?小器鬼!

    她對夏可-的熟是影迷對偶像的熟吧?她熟的也不過是那些公開的資料——身高、體重、出生月日。喜歡的食物、顏色、國家……等等制式資料,這樣的熟悉程度其實是很表面的。

    「你這樣幫她維持知名度,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可-姐是個好人,我很喜歡她,能幫她忙我很高興。」

    他靜靜的看著她,她臉上的笑容是真誠的,而她的真誠反倒顯現他的小人心態。

    他向來認為這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誰有辦法誰就是贏家;以宋小雅的外型和歌唱實力,可以很輕易填補夏可-留下的空缺,但她卻沒有朝這個方向走,反而在盡力幫夏可-鞏固地位,這其實很違反常理。

    是她的心太單純?還是她的腦筋太死?或者是他的心已失去最純真的一面,任何事都得反覆想個千百次才算數?

    「當你聽到那些掌聲時,不覺得心動嗎?」

    她想著這些日子來做夏可-替身的日子,那些掌聲、那些吵著要她簽名的影迷,她從中得到了虛榮感,雖然偶爾會被那一絲突如其來的悲哀擊倒,畢竟那些掌聲不真正屬於她。

    她最終也只是個替身。

    但好歹她也嘗過被人熱情包圍的滋味了。

    「那些掌聲又不是給我的,我有自知之明。」想通了就沒有困擾,如果她要,她會希望大家是因為她是宋小雅而給她掌聲的。

    稀有動物!

    她因為夢想而發亮的雙眸震住了他。

    而……他的夢想離他有多遠了呢?

    他想畫畫,把握住每一分每一秒的畫下讓自己滿意的畫,剛開始成名的時候,這夢想還存在著,直到他成立了第一間畫廊,接觸的人多了,讚美褒揚的話聽多了,他也就開始麻木,而那些夢想也從此自他的畫筆下脫逃。

    他安靜,可她心裡可是一點也不平靜;她以為是她說的那些話搞砸了原本平和的氣氛。以前她最擅長的就是帶動全場氣氛,才短短幾個月沒跑唱,她的功力竟然變得如此差,這叫她以後怎麼再回去做那個工作?!

    「為什麼這個時候你不睡覺而爬到樹上來?」經過一番翻騰的情緒,他終於承認了自己早已放棄夢想,現在的他不是個畫家,他只是個全身銅臭味的商人。

    「睡不著。」她微微一笑,幸好他沒有不理她。「你也是嗎?」她想起他不是應該和可-姐在房間裡頭溫存?她不想想像這個字眼所構築的影像,但是她又有什麼權利不高興呢!

    他攢緊了眉,喉嚨發出似輕歎又似感慨的聲音。

    看他的表情,她大膽的做了揣測……

    「你跟可-姐吵架了?」那他怎麼可以跑出來?可-姐會傷心的。「你趕快進去。」

    「進去做什麼?」

    「跟可-姐道歉啊!」見他仍不動,她推推他的手,「情人之間吵架是很正常的事,你只要道個歉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好像你很有經驗一樣。」他瞄她一眼。

    「我看多了嘛!」跑場跑出了經驗,那些新郎新娘有時還會在現場鬧彆扭,但只要有一方先軟化下來就什麼事都沒了,照樣甜甜蜜蜜。

    他還是一臉的不悅,她只好又再推推他,這次用的力量大了點,害他差點跌下去。

    「再推,我就要摔死了!」

    聞言,她只好放開手,以眼神示意。

    他看到了她的眼神,卻沒照做的意思。

    「我現在想靜一靜。」他靠著樹幹,視線飄向夏可-的房間;燈還亮著,他知道她不會睡,因為她在等他道歉,但現在他卻一點歉疚也沒有;他太瞭解她了,沒有得到她要的東西,她是不會死心的。

    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麼自己當初會被她吸引,因為他們是同一種人啊!那麼現在為什麼他會認為他們的感情變了?他想是因為宋小雅的出現;她對夢想的熱情喚醒了他對畫畫的熱情,他可以用生命去畫,而不是像現在一樣以他人的期望去完成一幅畫。

    他麻木太久了,以致於變成了制畫工廠。

    以前他不在意,現在他卻不得不在意。

    到最後,他還是沒能逃過生物論的運作,他成了物競天擇下的優勝者,卻也成了當初他口口聲聲不屑的那種人。

    他在夏可-身上看到現在的自己,在宋小雅身上看到以前的自己。

    「說一些你的事來聽聽,也許我聽完,心情就變好了。」

    哇!明明是還透著涼意的氣候,怎麼和他待在一齊越久,她反而越來越熱了?難道這是她的大腦告訴她一個訊息——

    愛情來了?

    「怎麼啦?」他關心的問。

    「嗯!沒事。」她強裝笑臉,「我告訴你,我叫宋小雅,我從小的夢想就是站在舞台上唱歌給大家聽一看見聽歌的人高興,我也就高興……」

    只要他一高興,那麼可-姐就會高興,於是,她說了好多,連她上幼稚園大班都還會尿床的事都說出來;她也記不得自己到底說了什麼,只是看到他的笑容漸漸浮現,她也就更拚命的挖出自己的饃事給他聽。

    一個說得盡興,一個聽得高興,全然不知他們的一切全落人旁觀的三對冷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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