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愛 第七章
    顧季禹在書房裡加了一張單人床,又找了大嫂陪他去買了不少嬰兒用品。嬰兒床、尿布、奶粉、奶瓶等等,只要寶寶用得到的,他全都買了。

    百貨公司嬰兒用品專櫃的小姐紛紛對齊薇格露出羨慕的眼光。

    顧季禹在她們的眼中是個又帥又體貼的新好男人,看他拿出無限額度的大萊卡,才發現他還是個多金的大帥哥。

    只是再好的男人,也都是別人的老公了,輪也輪不到她們,尤其她們站的都是嬰兒用品專櫃。

    顧季禹將房子稍做改變之後,就去接莫藜語和寶寶一起回來。

    「你就住在這個房間。」顧季禹帶她到主臥房。

    「你把房間讓出來給我睡,你睡哪裡?」

    莫藜語環視了一眼一室的藍,淺藍色的床、深藍色的地磚、深藍色的衣櫃、藍色的窗簾,除了那一組新換過的粉紅色的床罩組。在這樣一室如大海般的藍裡,顯得那般的突兀和不協調。

    「我在書房裡加張床就可以睡了。」顧季禹將她帶來的東西放在一旁。

    「你看看還有需要什麼隨時跟我說,我再去買。」

    「不用了。」他連寶寶的東西都準備得這麼齊備,還有什麼會漏掉。

    「莫小姐……」

    莫藜語打斷了他。「叫我藜語吧,既然我們暫時要住在一起,還叫我莫小姐,我會覺得很不自然。」

    「藜語,我……」顧季禹一時語塞,到口的話卻又不知該如何說出口,尤其是每當他面對她那一雙澄澈晶亮的明眸時,便感覺心裡有一股不同的感覺逐漸擴大,而心跳速度快得讓他都害怕了。

    「你有什麼話想說?」

    「算了,你休息吧。我先回公司,有事打電話到公司給我。」顧季禹又逃避了,他不知道他所逃避的是莫藜語,還是心底那不一樣情愫。

    他漸漸有種感覺,莫藜語對他來說似乎不再是他的秘書、也不再是芷彤的妹妹、寶寶的阿姨如此簡單!

    莫藜語看著顧季禹幾乎是奪門而出的背影,不禁懷疑自己真是這麼地恐怖嗎?他需要像逃避魑魅魍魎般的狂逃而出嗎?

    若真是如此,他又為什麼要把自己連寶寶一起接回來,他大可以為寶寶找個全天候保母,而與自己沒有任何的瓜葛呀!

    畢竟姐姐已經死了,他的心裡根本不需感到有任何的愧疚!

    ???

    莫藜語在顧季禹去公司後開始動手整裡自己帶來的衣物和用品,她只帶幾件衣物和隨身用品之外,其餘的什麼也沒帶。

    她不敢確定自己會在這裡住上多久,或許等他找到適合的保母人選之後她就會離開。

    況且父母留給她和姐姐的那間房子裡有太多甜美的回憶,她也沒有打算要租出去。因此,她將所有的東西全都留在自己的家中。

    此刻,門外傳來門鈴聲。

    莫藜語疑惑地皺著眉,猜想對方是誰。

    如果是要找顧季禹,在這個時候應該去公司找他才對吧!

    莫藜語趕緊出去瞧瞧,從對講機的畫面裡,她看見了抱著女兒的齊薇格。她按下開門鍵,讓她進來。

    沒一會兒,齊薇格就抱著女兒上來了。

    「顧太太你怎麼會來?」

    「我說過,叫我薇格就好了,你怎麼總是改不了口。」齊薇格不知糾正她多少次了,莫藜語就是無法改變對她的稱呼。

    「我剛剛帶伊伊去醫院打預防針,知道季禹今天去接你過來,所以順道過來瞧瞧。」

    「你先坐一下,我去幫你倒杯水。」

    「你別忙了,我不渴。」

    莫藜語還是去幫她倒了杯水。

    「寶寶在睡覺嗎?我還沒看過寶寶。」齊薇格說。

    「寶寶在房間睡覺,我帶你去看看。」莫藜語笑著帶她進房間。「這些嬰兒用品全都是他去買的。」

    「我知道,昨天下午我陪季禹去買的,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弄好了。」

    齊薇格走近嬰兒床一看,看著一張熟睡的臉,那眼、嘴、鼻和季禹果真很像。

    「難怪季禹一見到這個孩子就相信是他的兒子,瞧著一張小臉,簡直是季禹的縮小版。」

    如果寶寶長得不像他,他是不是就不會相信寶寶是他兒子的事實呢?莫藜語在心裡不禁要這麼想著。

    「伊伊,你有一個弟弟,以後要疼弟弟哦。」齊薇格告訴還不懂事的女兒,伊伊也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她轉頭看向發呆的莫藜語。「你在想什麼?」

    莫藜語回過神,漾著苦澀的笑。「沒什麼,我們到外面吧!」

    齊薇格又抱著女兒回到客廳,往長沙發一坐。「藜語,你有心事嗎?」

    從她一進來,就發覺莫藜語的眉頭始終深鎖,臉上有濃得化不開的愁緒,難得漾出的笑容卻是比哭還難看。

    她這副模樣,一看就知道是為情所苦,鎖在單方的感情泥淖之中。

    「沒有。」

    「藜語,我是過來人,明白愛一個人的感覺。當初季禹他大哥會娶我,完全是因為他要報復我父親,他的身上背負著父母血海深仇。」

    齊薇格說出了她和季和這段感情是如何走過來,只為了給她一點信心。

    「我們兩人的婚姻並不是建築在相愛之上,而是建築在季和滿腹的仇恨之上。」

    「可是我看總裁對你那由衷而出的愛並不假呀!」莫藜語感到無法置信,她看過顧季和對待她的態度,是那般的小心呵護、疼愛、寵溺。

    「那是因為我們走過來了,我父親用他和我母親的生命償還了他的父母之仇。在我父母自殺之後,那一段日子我對生命充滿了絕望。」

    「當時你恨他嗎?」

    齊薇格搖頭。

    「我並不恨他,我只恨我自己、恨自己為什麼不能化解他對我父親的恨、為什麼無法補償我父親曾經對他一家做過的傷害。但是我父母的死也讓我認清了一件事,我和他之間的一切恩怨情仇就到此為止。」

    齊薇格說到這兒,稍稍停了下來。「當時如果不是季禹從美國專程趕回來,我和季和可能就真的沒有未來。這輩子我最愛的人是季和、最感謝的人就是季禹了。」

    從她一跨進顧家的門,季禹就無時無刻給她信心、真心的對待她,否則只怕當時她早就過不下去了。

    「我和你的情形不一樣。」

    「是不一樣,季和背負的是血海深仇,你和季禹之間卻沒有這樣的問題。」

    「就算我們之間沒有血海深仇的問題,但他心裡愛的始終是我姐姐,根本不會有容納我的地方呀!」

    如果有,只要一個小小的地方,她就感到心滿意足。

    「當初季禹以為你姐姐因為別的男人而背叛他時,他都不恨她。現在季禹知道了真正的原因,當然更無法將你姐姐給忘掉。他是個極重感情的人,並不是個見異思遷的男人。

    「你應該多給他一些時間,或許他這輩子永遠無法忘掉你姐姐,但我相信,這和他對你的愛並不會有所衝突。」齊薇格從第一次在翔訴企業見到她時,就非常的喜歡她。

    如果莫藜語能成為季禹人生的伴侶,這真不知該有多好。

    「算了,別再說了。」莫藜語已經看開了,一切隨緣了。「我去看看這裡有什麼東西,中午在這兒將就吃吧。」

    「藜語,你在逃避問題。」

    「我沒有逃避問題,我承認我喜歡他,甚至愛上他,但我們之間的一切我沒有任何的決定權。」莫藜語痛苦的說著。

    「我不乞求他將我姐姐從他的心裡徹底忘掉,如果他這麼做,只會代表著他是一個無情的人,不值得我姐姐為他所付出的一切,當然更不值得我去愛他。但我卻連要求他多看我一眼的權利都沒有,你知道嗎?」

    「你怎麼會沒有權利,你愛他呀!」

    「薇格,我愛他,但不見得他就愛我。」莫藜語不相信她不明白愛是對等的道理。

    「藜語——」

    齊薇格看著她隱沒於廚房的身影,她說得沒錯,愛原本就是對等的。現在只能等季禹自己去發現藜語的好,同時也得給他一些時間去讓他在心裡挪出一塊地方一塊專屬於莫藜語的地方。

    這一切都需要時間的。

    ???

    顧季禹直到七點多才回到家,不同於以往的是,他一進門,迎接他的不再是滿室的黑暗和孤寂。

    從美國回來之後,他執意自己搬出來,除了不想打擾大哥、大嫂的兩人世界,最重要的是他害怕觸景傷情,看見他們的甜蜜恩愛,就會讓他想起在美國時和芷彤的一切。

    他買了這間房子,卻只將這裡當成一個睡覺的地方。

    今天他卻感覺到有家的溫馨感覺,那種感覺是幸福的。

    顧季禹正要將公事包拿進書房放時,卻聽見廚房裡傳出聲音,他又聞到一陣陣的飯菜香。忍不住隨著香味走了過去,站在廚房的門口,竟看到莫藜語圍著圍裙,熟練的煮著菜。

    除了母親外,還從來沒有一個女人為他煮過一頓飯,就算是他深愛的芷彤也沒有。

    莫藜語將炒鍋裡的菜盛起來,一轉過身卻驚見廚房門口站了個人,她著實被嚇了一大跳。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她怎麼沒聽到開門聲音!

    「剛回來。」顧季禹退出廚房,讓她可以端菜出來。

    「你要不要先去洗個澡?我再煮個湯就可以吃飯了。」

    「你根本不需要做些事情。」

    「反正我也要吃飯,況且我習慣自己來。」莫藜語不想造成他的歉疚。

    「最重要的是我覺得你有一套很棒的廚房用具,如果只是擺在那裡好看,實在很可惜。」

    「我記得冰箱裡除了牛奶和一些微波食品之外,什麼都沒有,你怎麼有辦法弄出這一桌子的菜?」

    「今天你大嫂有來過,她陪我去附近的超級市場買的。」

    「藜語,我……」

    「你如果不想先洗澡的話,你就先去洗個臉,換個衣服再出來吃飯。」莫黎語打斷了他的話,她實在很害怕再聽他說一些感激、道謝的話。如果他要說的只有這些,她寧願不要聽。

    「如果方便的話,我想先去看寶寶。」

    「寶寶剛剛睡不久,你別太大聲就好了。」莫藜語交代著。

    顧季禹進房間看寶寶,只消看一眼這張如天使般的臉孔後,他頓然覺得一整天的疲累消失無蹤。

    從知道他有一個兒子到現在,雖然從未有過任何的懷疑,但他的心卻還一直處於驚愕狀態。

    一個新生命的誕生,卻必須用另一條生命去換取,他不知道到底該是欣喜的迎接新命?還是哀傷另一條生命的結束?

    顧季禹忍不住俯身親吻著寶寶的額頭,他一直渴望有屬於自己的骨肉,沒想到芷彤對自己竟是這般的瞭解呀!

    這輩子他欠芷彤的,怕是下輩子也還不清了。

    「吃飯吧!」

    「嗯!」顧季禹將眼從寶寶的臉轉向莫藜語的臉上。

    莫藜語卻迅速的閃躲掉他那帶著愧疚的眼神,冷然的說著:「菜都快涼了,先出來吃飯吧。」然後便先走出去。

    顧季禹搖著頭,他不明白莫藜語在逃避著什麼?每次自己要和她多談一些話時,她總是逃開。

    走了出去,往餐桌旁的椅子坐下,他並未拿起筷子吃飯,而是問出一個始終盤旋在他心裡的問題。「藜語,在你的心底是不是恨我害死芷彤?」

    「這是我姐姐自己的選擇,我怎麼可能會恨你。」

    「那為何你每次在面對我的時候總是如此的冷淡?」

    「你希望我怎麼面對你?」莫藜語一雙瞳澈的眼眸緊緊瞅著他。

    「我們可以像朋友一樣,或者你也可以把我當成你的兄長。你是芷彤惟一的妹妹,你已經沒有親人了,我會替芷彤照顧你一輩子。」

    「我不需要別人的照顧,你更不要把自認對我姐姐的虧欠,彌補在我身上。」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誤會了。」

    「不是這個意思?那又是什麼意思?」

    「藜語……」

    「我會答應你搬來這裡,並不是要你替我姐姐負起照顧我的責任。我完全是因為我姐姐臨終前的托付,我答應過她要好好的幫她照顧寶寶,直到你為寶寶找到一個更適合照顧他人。」

    莫藜語在心中默默的加了一句:除了寶寶之外,那就是因為我愛你,深深愛著你。

    「或者等寶寶大到可以照顧自己的時候,我就會離開,不會造成你任何的困難和負擔。」

    「真的只有這樣嗎?」顧季禹聽著她的回答,心中起了一股失望之情。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失望,她說得並沒錯呀!

    「藜語,我想再問你一件事,我希望你能老實的回答我。」

    「你還想知道什麼?」

    「和我纏綿了一整夜的女人是不是你?」

    莫藜語怔愣了一下,接著她笑了出來,笑容裡充滿著淒楚和悲哀。「你為什麼要如此的殘忍?殘忍到連一點自尊都不留給我!」

    顧季禹的腦袋轟然一震,果真是她!

    「是的,是我。」莫藜語站了起來。「但那又怎樣呢?那一天你喝醉了,我也喝醉了,大家只不過是酒後亂性,誰也不需對誰負責。」

    「但那是你的第一次,我卻……」

    「第一次又怎麼樣?你放心,現在這個社會的處女已經不值錢了,我還要感謝你替我開了苞,讓我知道什麼才叫真正的女人。」

    「藜語,為什麼要這麼貶低自己的價值?」顧季禹對她充滿著心疼。

    「我求你什麼都別再說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莫藜語話一說完,馬上奔回自己的房間。

    鎖上門,身子靠在門板上慢慢的滑下來。淚水就像扭開的水龍頭般,奔流不止,緊咬著雙唇,不願讓自己的脆弱再次毫不保留的呈現在他的的面前,她不想讓他更加的看不起她。

    莫藜語從來沒這麼的心痛過,那種撕肝裂肺的揪心之痛,不是她所能承受得起呀!

    單戀的滋味真的好苦呀!

    尤其是愛上了姐姐的男朋友,她卻又不能去和姐姐競爭。因為不管自己再怎麼去搶奪豪取,終究無法將姐姐從他的心裡連根拔除,而她也不能這麼做。

    姐姐,你能告訴我該怎麼做嗎?

    姐姐,你知道我並不想對不起你,只是季禹是一個那麼輕易讓人愛上的男人。他的好,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我不懂的是你為什要要將我帶到他的生活裡?

    這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

    ???

    顧季禹幾乎在陽台上站了一整夜,煙灰缸裡的煙蒂早已溢出來。

    夜空中灰濛濛的一片,看不到一顆星辰,陰霾的天氣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知道他早該去睡覺,今天公司裡還有一個重要的會議,他需要養足精神,而不是一個人站在這裡吹著冷風、猛抽著煙。

    今夜他腦海中不斷的浮現兩張臉,一張是芷彤巧笑倩兮的臉,另一張卻是莫藜語哀愁悲淒的臉,兩張臉就好像一張網,錯綜盤結在一起。一下是芷彤,一下子又是藜語,然而令他驚慌不已的是藜語出現的次數遠遠多於芷彤。

    顧季禹明白自己還愛著芷彤,但他對藜語又是怎樣的感情?

    是感激嗎?他不否認,如果是因為感激,他又怎麼可能會如此去在意?

    看著她始終憂愁的臉,他好想伸出雙手去撫平她緊皺的眉。

    看著她如此怏怏不樂,他也跟著她不快樂。他的情緒和快樂,竟全都隨著她而起、而變!

    難道在他的心裡,對藜語有著已不再是單純的感激,而是愛!

    顧季禹被自己給嚇到了,手上的香煙燒到盡頭,他也沒發覺,直到燒痛了手指,他才驚醒,趕緊將火給捻熄。

    的確,要愛上可人、善解人意的藜語並不是困難的事,她是個溫柔婉約的好女人。

    藜語是個讓人總忍不住想要去親近的女人,就連他那個在員工面前是個嚴厲老闆的大哥,不是也和藜語聊得十分投機!

    今天晚上自己再次問她是不是那個女人時,她眼神裡透出自我嘲諷,彷彿她是個人盡可夫、水性楊花,隨時都可以和男人上床的女人。

    他卻像個劊子手,非得一刀一刀的往下刺,直到見到她心流著血,才願意罷手。

    是的,他真的很殘忍?

    他不該這麼地對待她呀!

    顧季禹重新再燃起一根煙,夜空中開始飄起了微微細雨,雨絲飄進了陽台,飄落在他的臉上。

    在屋裡的另一角,莫藜語站在黑暗的角落,眼睛直直的落在顧季禹的身上。

    半夜兩點多,起來為寶寶沖牛奶的莫藜語發現陽台上有一點的火光,接著又時而聽見歎息聲。

    她不明白他為何歎息,如果是因為她的存在困擾著他,他只要說一聲,她會自動離開,她一點都不想造成他的困擾呀!

    看來他已經站了一整夜,再過一個多小時,天色就亮了,他筆直的身影卻是連動也沒動一下。

    或許她是錯了,她根本不該搬來這裡。

    也許她是該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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