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舞閻羅 第四章
    「啊!」舞影一聲低喊,坐直了身子,雙手與雙眸忙著檢查自己的身子。

    耳邊傳來一聲忍不住的笑。

    「醒了?」冷單-雙手環胸,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欣賞她倉皇的神情。

    「你……我……」舞影抓緊身上唯一的罩衣。她竟然在他的懷中睡著了,不但如此,這還是她有史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次。

    真諷刺,毫無戒心地睡在人家的懷裡,現在才來計較自己是否仍為清白之身,不嫌晚了嗎?

    「你……有沒有對我……我……」她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她仍是決定向他問清楚。

    「對你怎樣?」冷單-壞心地捉弄,他喜歡看她害羞的模樣。

    舞影狠狠瞪了他一眼,她好想戳瞎他那一雙看戲的眼。

    「我有沒有對你怎樣,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嗎?」

    「我又沒有經驗,我——」怎麼會知道?她只知道第一次會好疼好疼,全身的骨頭彷彿全散了,肌肉酸疼無比。

    她現在的身子是有些酸軟,但卻一點也不疼。唉!

    早知道之前應該向門主問清楚的。

    「你想要有經驗嗎?我很樂意配合哦。」不知在何時,他已來到她身前,低頭吻上她的唇瓣。

    他又吻她了,她發覺他吻她的次數似乎愈來愈頻繁;而自己也不討厭他的吻,反而有一點驚喜,有一絲期待,這……

    「別動不動就吻我。」舞影氣息不穩地推開他,她怕自己會迷戀上他的吻。

    「誰教你生得如此可口,既然不能『抱你』,只好吻你了。或者你希望我『抱你』?」他的唇印上她的額、她的眼、她的鼻,最後又膠著於她的唇上。他喜歡她的青澀純潔。

    就在她感到迷濛之際,清晰的兩個字呈現在她腦海「單。」她記得這是他的名字。

    冷單-的唇靜置在她的唇上。「你還記得?可見我的名字早已深深烙印在你的心坎,是嗎?」

    「晤……」他的話語甫落,一陣夾著血腥味的短暫刺痛劃過唇際。

    她竟然咬他?有趣!這麼不容易馴服的女子,正合他的胃。他會慢慢案化她的。

    替她將微敞的衣襟拉攏,他任由唇上的傷口滲血,不記仇道:「將桌上的桂圓蓮子粥喝了,我在樓下等你。」

    他翩然離去的背影,讓她感到罪惡,拭去唇上屬於他的血,她再也無法確定自己的真心意。

    「可惡!」她惱怒地低吼,忿而翻身下床。

    是的,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怪不得她;她根本無須為了咬傷他而愧疚,真的不需要……

    *********

    轆轆的馬車聲規律地在夜裡奏起,若非迫不得已,一般人是不會在夜裡趕路的;因為即使有月華的映照,四周仍是一片漆黑,對駕車者而言是極傷目力的。

    冷單-抑首灌下一口酒,那是自戀凝坊帶出來的美酒。此刻既然無把酒言歡的對象,只好學學李白來個「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雅興了。

    馬車上的布簾被一隻皓腕掀開,一身黑衣的舞影默不作聲地坐到他身旁,陪同他駕車。

    「捨不得與我分別片刻嗎?這麼黏我。」他一把摟過她的纖腰與他貼近,以防她被震下馬車。

    「為什麼改乘馬車不騎馬?」

    「因為我想嘗嘗在大白天與你同寢於馬車中的滋味。」

    他不諱言地說出他的意圖。

    舞影不耐地拍落環住她腰的手。她認命地發覺,要自他口中套出真話,簡直比登天還難。

    當他的手鬆開時,路上的大坑洞使得馬車劇烈側傾,眼看她便要摔下車去。

    「舞影!」他伸手一探,抓住她的腰帶,將她已跌出車外的半邊身子又扯進懷裡。

    「喝!」冷單-收緊纏繩,控制因這場混亂而亂了步伐的馬兒,馬車頓時停靠在路旁。

    「受傷了嗎?」他抿緊的唇透著冷寒,不似以往般盈滿笑意。

    她頭一回見著他生氣的模樣。原來他也會生氣!

    他的怒容意謂著他對她的關心,心虛又感動之餘。

    她垂下螓首,囁嚅道:「對不起。」

    感覺他的胸口上下起伏了幾回。「進車裡去吧,外頭風寒露重。」

    「讓我喝口酒吧。」她指向他的酒囊。喝了酒暖暖身,便不會冷了。當然她也可以不用到馬車裡。

    「酒我對嘴喝過了。」看穿了她的意圖,他找借口推拒。

    「囉嗦!」舞影不悅地低斥,一把搶過他的酒,仰首直灌。燒辣的液體順喉而下,暖了她的身卻也嗆著她的喉。

    「咳咳……咳……」舞影忍不住咳起來。酒果然是穿腸毒藥。

    冷單-眉頭一蹙,將酒奪走,一手輕拍上她的背脊。

    「別喝了。」雖然她嗆紅的臉蛋煞是好看。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人不是應該獨善其身的嗎?好人總是被欺侮、被利用的,不是嗎?」她抓住他的衣襟.對上他黯黑的眼眸。「不要對我好,我們之間只是一場交易,我只是想利用你罷了,你懂嗎?」她不要他對她好,因為她真的會忘了他們之間只是交易,不涉及情感。

    她的眼眸好哀傷、好孤單,讓他不捨。「你是我的妾,我不對你好又該對誰好呢?」

    「這只是交易,很快便結束了。」

    「你真的這麼想嗎?那你可要失望了。我記得我說過,直到我厭了、膩了你為止,否則這筆交易仍未終止。」

    「你很快便會對我感到厭倦的。」她自言自語著,自卑的心亦為此必然結果而泛疼。

    冷單-輕撫她略微冰涼的臉頰。「何不讓咱們拭目以待呢?也許我永遠也不會對你感到厭煩,屆時你是否會願意一輩子跟隨我.當我笑閻羅的寵妾呢?」

    她認真地盯著他好一會兒,淒涼地笑道;「不會有這麼一天的。」她明白自己的處境。

    「若真有這麼一天呢?」其實他也不明白,為什麼非要知道答案不可。

    沉默片刻,舞影低聲道:「那麼我到死也跟隨你。」

    冷單-回給她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霸道地環緊她的腰,繼續驅馬而行。

    舞影抬頭凝望他被月娘照亮的側瞼、寬額、挺鼻、薄唇,絕佳的外在,配上睿智、機敏、果斷,他的確是得天獨厚的天之驕子,富豪望族心目中的乘龍快婿。

    像他這樣的人,能當他一輩子的妾也是幸福的吧!

    舞影下意識地搖頭自嘲模樣,不料全教冷單-看在眼裡,複雜的眸光在他眼中閃爍。

    「你的親人不是魅影門的人吧。」冷單-打破沉默先開口。語氣是肯定而非問句。

    「恩」

    「執義山莊的人知道她的存在嗎?」他必須提醒她,她所忽略的潛藏的危機。

    「執義山莊和她的存在有什麼關係?」舞影無形中提高了語調,俏臉剎那間轉白。

    「你知道的,你只是不敢去想罷了。」冷單-無情地撥她冷水,將她自逃避的殼中拉出。

    是的,她知道的,她根本清楚得很。一旦讓執義山莊發現她的存在,她便從此成為山莊要脅自己的王牌——一張她不得不屈服、任人擺佈的王牌。

    所以她才狠心不去認她、不去看她,硬生生地將她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她深信她這麼做是對的。

    只是她一直想為她做一件事,就當作是送她唯一的禮物,替她完成畢生的心願。但是,她不願救了她之後,反而讓她陷人絕境。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舞影慌亂地掩面而泣。一想到危及她的恐懼,讓她刻意築起的心防與強忍的堅強,霎時被摧毀殆盡。此刻的她,不再是冷血無情的影殺手,而是脆弱無助的小女人。

    她的哭聲讓他胸口一窒,他心疼她內心壓抑的痛楚。

    他緊緊將她擁人懷中,讓她的臉貼上他的胸膛,也浸濕了他的衣襟;他並未開口安慰,只是提供一個歇息的臂彎,一個可以展露真性情的地方。

    「告訴我,她是你什麼人?」他輕撫她的背脊,平撫她的情緒。

    「妹妹,親妹妹。但她並不知道我。」

    「她患了什麼病?」想必是非常棘手的病症,否則她不會答應這場「交易」。

    舞影深吸一口氣。「眼疾。自她出生以來便看不見,我想要治好她,我要她過得幸福、過得快樂。」

    「所以,你拿你的幸福來換?」真是愚蠢的姊姊。

    避開冷單做質問的眼神。「值得的,只要她過得好,一切都值得的。」也因此她才得以與他有交集。

    痛哭一場果然能舒解胸懷,情緒平撫後,舞影方覺自己的失態,頃刻間又回復她冰冷的武裝。

    「對不起,我失態了。」自他懷裡挺直背,與他拉開距離。靠他太近,容易迷亂她的心。

    故意對她的改變視而不見,單-還是親呢地摟著她,也做好遭她白眼的心理準備。「魅影門中有多少人知道令妹的存在?又有多少人知道她住的地方?」

    「她住的地方只有我知道,也只有門主與其他二位堂主知道她的存在。」

    「你這回出來找我救她,有誰知情?」

    「也只有他們三人。」舞影小心地回答。他的眸中,有她未曾見過的森冷。

    冷單-聞言星眸半斂,平日帶笑的瞼龐上蒙上一層寒冰。

    「依我看,目前你的處境比今妹更危險,在帶我去醫治她時,你最好已安排好另一處供令妹藏身之處,否則就別輕舉妄動,明白嗎?你是我的寵妾,若真有什麼萬一,我也只會保護你,其他人我可是不管的。嗯?」他的唇又習慣性地上揚了。

    舞影失神地望著前後表情回異的他。她到今日才見識到另一面的他,但卻也令她更加困惑。

    *********

    一縷白絲絹垂掛在崖壁間,絲絹的末端不斷拍打上嶙峋大石,激起一片霧茫茫的濕意,沖淡了驕陽的暑氣,讓人的呼吸間少了一分懊熱,多了一分甘冽的香甜。

    太靜了。

    原本在馬車中閉目養神的舞影,機警地握上劍鞘,平靜的眼眸褪換為全然的冷漠,身上的每條神經皆處在備戰狀態中。

    有人來了。但絕不是笑閻羅,多年的殺手生涯,訓練了她對殺氣的敏感度,也令她的心往下沉。

    來了!四聲金屬嵌人木頭的聲響後,「啪啦」聲起,馬車當場被四分五裂!在同一瞬間,一抹黑影直竄而出,在周邊灑下一串劍花後,隱身於一株榕怕的綠蔭下。

    「圍上!」四名漢子頗有默契地分佔四角,將舞影困在中央,彷彿這種仗陣對他們而言只是家常便飯。

    「崆峒八怪?」認出了他們的身份後,舞影將手中的劍握得更緊。

    「月影堂的堂主好眼力!沒想到堂主竟認得咱們這幾位跳樑小丑,我八怪深感榮幸之至啊!」八怪的臉上露出磔磔怪笑。

    崆峒八怪原本為崆峒派門下的八位弟子,因生性殘暴、無惡不做,終被崆峒逐出門;後自封為「崆峒八怪」,以此行走江湖。

    八怪是江湖上有名的「賞金獵人」,只認錢不認人,自從接下取財殺人的工作之後,從未失手過;他們黑白兩道通吃,誰給錢便替誰辦事、不達目的絕不罷手。因此成為黑白兩道共同忌諱的人物。

    八怪向來集體行動從未例外,八人的武功各異,卻配合得天衣無縫,幾乎無人能自他們的圍殺之下存活。

    如此萬無一失的殺手,價碼當然比一般殺手高出許多。

    高出多少呢?自然是高出八倍,因為他們是八人一體。

    鮮少人付得出此天價般的價碼,除非對方真的對你恨之人骨,唯有你死才能消除他的心頭大患,否則沒人敢請八怪,一般人是不願讓自己傾家蕩產的。

    「我以為崆峒八怪向來是焦不離孟的。」舞影試探地問。

    「是如此沒錯,只是今日狙殺的對象有兩位,不得不做一些調配,不過也離此不遠就是了。」八一怪不在乎地告知,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對像有兩位?另一位該不會是指笑閻羅吧?她的心底一涼,雙眸四下搜尋,握劍的手心微微沁汗,皮膚的灼熱感已逐漸加劇。

    「甭看啦!若你是在等你的同伴來救你,那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因為他已先一步到陰曹地府等你。哈哈!」八三怪「好心」地提醒她,笑得很陰。

    「不可能!你們殺不了他的。」舞影煞白了一張俏臉。

    她不得不這麼告訴自己,否則她壓不下內心對他的擔憂。

    四人聞言張狂大笑。「天下沒有我們崆峒八怪殺不了的人。」

    「大哥,別同她囉嗦了,趕快讓她上路去會情郎吧。」

    八三怪調侃著。

    八一怪看了眼色得只剩下一雙美眸的舞影,假惺惺道:「可惜喔,像你這樣的美人,如此短命,不過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痛快的。遺憾的是,我今天才發黨魁影門的人見不得光的傳聞原來是假的,枉費咱們拆了馬車。逼你現身,我還以為能見著什麼天下奇觀呢,由此可知,江湖傳聞皆不足以採信。」

    「殺了她!」八一怪話聲甫落,四條人影已同時動作,宛如嗜血的狼。

    舞影本能地使出畢生絕學,窒悶的胸口幾乎奪去了她的呼吸,若非濃蔭蔽日,此刻的她早已倒下。她倔強地撐住自己,發揮十成的功力在四人間遊走,因為她想活下來;活下來確定他的生死,活下來見他最後一面,否則她死不甘心!

    「咦?」八一怪邪惡地笑了。「魅影門的頂尖殺手果非沒得虛名,就由咱們陪你玩玩吧!」

    舞影的全力反擊激起了四人的鬥志,他們決定不讓她死得太快。

    「唔!」舞影的胸、腹、背部各中了一掌,鮮血狂湧出口的同時,復面的黑紗亦被人揭去。

    「噗——」舞影連吐幾口鮮血,纖盈的身子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蒼白的側顏無損於她的美麗。令四人同時歇手。

    「大哥,想不到這娘們長得這麼標緻,真是便宜閻羅王了。」八三怪惋惜地大歎。早知道應來個先姦後殺的,真真浪費了這大好機會。

    八五怪聞言,賊溜溜的眼掃過那道天然瀑布。「咱們來觀賞一出美人葬生湖底的戲碼如何?」

    八一怪咧開了嘴,向五弟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半昏厥的舞影只覺得腹下一痛,破敗的身子已墜入冷冽的清泉中。

    冰涼的湖水捲走了她一身的燥熱,加重了她胸口的痛楚,不斷自口鼻灌人的水,彷彿一根根的針,搓刺著她的每一寸肌膚。她掙扎著想浮出水面,無奈傷重的身子宛如千斤重的巨石,將她的身子直往下拖。

    好難受……誰來救救她?她還不能死,至少讓她確定他無恙;至少讓她告訴他,她有多歡喜能成為他的妾真的歡喜!真的。單-……自她得知他的名字那天起,她便牢牢地烙在心坎裡。她好想能親口喚他的名,等待他深情的回眸,就算只有一次也好……

    她的神智迷離了,只覺得身子變得好輕好輕,壓在胸口的劇痛也慢慢消失,整個人輕飄飄地宛如浮在雲端。

    誰?你是誰?為什麼抱我?為什麼吻我?

    為什麼知道我的名?

    為什麼你的神情如此憂懼?

    為什麼你的聲音如此熟悉?

    為什麼你的懷抱如此溫暖,就如同他……

    「……-……」舞影艱澀地吐出這個字,吸入胸腔的空氣刺灼著她的五臟六腑,她喘息地望著逐漸在眼前清晰的人影。

    「舞影!」冷單-發狂地擁緊她,又連忙擔憂地鬆開她。「繼續吸呼,別停!」

    天啊!他差點便失去她了。

    他知道執義山莊的人會對她不利,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他低估了魅影門對他們的重要性,及他們不容許魅影門脫離他們掌控的決心。

    是他的錯!他太大意了,才會留下舞影一人在她所懼怕的白日遭到重創,他應該與她寸步不離的。

    在他目擊舞影傷重墜湖那一刻起,他才明白自己有多在乎她,原來對她的愛早已在心底生根萌芽,他卻高傲得不去正視它,仍假想自己是不會受愛羈絆的落拓男子,想來真是可笑。

    幸好一切仍來得及!自今日起,他會好好地守護她,用他的生命宋守護。

    「……單-……真的……是你?你沒……沒……」舞影一口氣喘不上來,胸口劇烈地起伏,她虛軟無力地靠在冷單-身上,固執地想知道他是否安好。

    冷單-俯唇再為她渡上一口真氣。

    「噓,別說話,你傷得很重。」撫上她嬌顏的手仍有些顫抖。

    「可是你……」她焦急的雙眸不斷在他身上打轉。

    「我沒事。」原來這是她想要知道的。他的心突然覺得好痛,好不捨。

    她笑了,笑得好美、好柔。

    只要他沒事,她便安心了。心情一放鬆,漫無的黑暗便襲上她,她笑著在冷單-的懷裡昏厥……

    ********

    舞影好想睜開眼,但沉重的眼皮似乎已脫離了她的掌控,兀自沉沉地閉著。

    她聽見磁性的嗓音在她耳邊呢喃,溫厚的手掌輕撫她的頰與唇;她知道有人會定時餵她喝下苦澀艱咽的藥汁,輕柔地拭去額際的冷汗,並為她更衣沐浴。

    她喜歡沐浴後那種清爽的感覺,她喜歡那股沾在她身上的花香,喜歡靠在那副擁有偉岸身軀的人身上,喜歡聆聽他穩定有力的心跳……

    雖然她總是無法看清楚他的臉,過重的內傷讓她猶在神智迷離間,但她心底非常明白,他是唯一信得過的人,唯一能依靠的人。

    睜開了。她終於戰勝眼皮,也喚回飄遊的魂魄,只是在她眼前放大的,不是她所熟悉的他,而是一位白髮蒼蒼,有著皺紋與慈樣笑容的婆婆。

    「冷公子料得可真準,他說姑娘會在此刻醒來,特地要老身在這兒守著你,因為冷公子說醒來後的你,身子仍是非常的虛,要老身代為照顧。」婆婆主動開口。這位姑娘的神情雖然冷漠,卻是美得驚人。

    「冷公子?」是冷單-嗎?「他人在哪?」她想見他。

    婆婆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安撫道:「姑娘別急,冷公子人在前廳,因為我那老頭子老毛病忽然犯了,疼得厲害,幸好有冷公子醫治,否則就糟了。」

    「他有受傷嗎?」這是她所關心的。

    婆婆含笑地看著舞影,笑裡有許久未見的興奮。「姑娘和冷公子很恩愛吧?瞧冷公子這幾天不眠不休地照顧你,便知道你們有多相愛了。冷公子可是老身見過最俊俏、最體貼的相公哦,姑娘真是好福氣。」

    相公?相愛?

    婆婆認為冷單-是她的相公,而他們是一對恩愛的夫妻?怎麼會……

    舞影臉紅地低下頭,不敢望向婆婆傾羨的眸光,她怕自己會甘心陷入這場誤解中,不願跳開。

    掀開衿被,舞影使勁想站起來,卻教婆婆接住。

    「姑娘,冷公子特別交代,一定要你先喝了這碗藥才能起來。」

    舞影微微一愣,驚訝於他對自己的瞭解。她討厭喝藥。

    猶豫地接過藥碗,婆婆緊盯著她的模樣,讓她明白她是非喝不可了。

    「把這個吃了吧。」婆婆拿出一顆類似梅子的果子。

    「冷公子說這果子能化去你口中的苦味。」

    皺眉吞下藥汁的舞影,連忙接過果子含在口中,並對婆婆投以感激的一眼。

    「呵呵,冷公子真的很瞭解姑娘喔,否則不可能如此貼心的。」哪像她家那口子,粗心得令人生氣。

    舞影努力平息心中的震盪,然而加速的心跳騙不了人。也許他真的很關心、很瞭解她,可那絕不會是愛,絕對不是的……雖然她一直告訴自己,他不可能愛上她,但內心的那股悸動又是為何?

    算了,不想了,她根本是庸人自擾。

    「婆婆,謝謝你這些天來幫我沐浴更衣。」在婆婆的挽扶下,舞影一步步向前廳走去。她喜歡這位和藹的婆婆,便自然地開口道謝。

    婆婆神情有異地看著她。「這你可謝錯人嘍!這些日子全是由冷公子照顧你的,所有事情皆由他一手包辦,當然也包括……嗯,你不知道嗎?」

    「呃……」舞影只覺得所有的熱氣全往上湧,熱得她腦中一片空白,無法思考。她原以為她所記憶的一切全是夢……

    茫然地跟著婆婆來到前廳,被動地被安置在鋪有軟墊的坐椅上,全然失去了身為殺手應有的冷靜ˍ冷單-憂心地瞄了失神的舞影,為老伯針上最後一針後,來至她身邊。

    「身子仍是不舒服嗎?我瞧瞧。」他不避諱地在他人面前與她親呢地相抵額。

    直至他溫熱的鼻息刷過她的面頰,空茫的眼神方轉為清明。

    「你做啥?」她的身子往後一縮,拉開彼此的距離。

    她的臉又紅了,冷單-發覺她臉紅的次數似乎愈來愈頻繁了,一抹興味的笑意在他唇間化開。

    「婆婆,麻煩您照顧老伯,我和我的娘子有話要談。」

    冷單-語畢,未等舞影有所反應,輕鬆抱起她往後院而去。

    「笑閻羅,你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的。」舞影臉紅斥道。她什麼時候由妾變成「娘子」了?又是什麼時候應允讓他抱她的?

    冷單-對她的嬌斥充耳不聞,逕自抱著她來到栽滿花草的後院。

    「笑閻羅!」她真的生氣了,又羞又氣。

    「好,如你所願。」他真的放下她,而後自在地坐在身旁的籐椅上,大張的雙臂似乎在等待什麼。

    沒料到他真的鬆開手,仍虛弱無比的她根本站不住腳,她低呼一聲,恰好跌人冷單-早已準備就緒的胸懷。

    「原來你喜歡『主動』對我投懷送抱,下回我會記得的。」冷單-難掩心中的得意,對她笑道。

    「笑閻羅,你故意的!」她被戲弄了。氣忿地握拳捶上他胸膛,恨不得讓他的笑臉變哭臉。

    冷單-輕易地握住她的拳頭。「等你的內傷好了,隨便你怎麼報仇都行;現在起半個月內,不許動真氣,明白嗎?」

    他的眼神好真誠、好溫柔,她幾乎在他的注視下融化。「用不著你擔心。」

    他失笑地揚眉,握住她拳頭的手指,改探向她的脈搏。

    「笑閻羅,我問你,崆峒八怪呢!」打入湖裡的她,對後來的情況一無所知。

    放開她的手,冷單-懷中掏出一顆藥丸讓她吞下。

    「我記得你昏迷前可不是這麼喚我的,怎麼這麼快便忘了我的名了?」

    「只是個稱呼罷了。」舞影故作無謂地聳肩。他的名只能留在內心深處。

    「所以我希望你喚我『-』或『單-』。」他喜歡聽她的聲音喚他的名。

    「笑閻羅,我要怎麼稱呼你由我……晤……」

    舞影失去血色的唇瓣倏地被他的唇密封住,令人昏眩的熱流,一波波襲遍全身,他並不急著探入,反而一直在她的唇上流連,彷彿想滋潤她過於乾燥的唇,當她發出低柔的呻吟時,靈動的舌溜過她的皓齒與她的丁香舌交纏,柔緩地吮盡她的每一份甜美。

    「喚我名。」他的舌舔過她的唇,誘惑她開口。

    「不……」舞影抗拒的呢喃,卻換來他更具侵略性的深吻。

    「喚我。」他的唇吻向她仰起的喉間,惹得她渾身輕顫,他真的不介意繼續與她耗下去。

    「-……單-……」她認栽了,對這個邪魅至極的男人。

    游移的唇回到她的唇畔,印下無數個細吻後,結束了這場甜蜜的折磨。

    「這才乖。」冷單-似笑非笑地凝視她緋紅的臉龐,他想他已經找到她的弱點了。

    舞影垂下眼簾,半羞半惱自己的忘情投入。「現在可以告訴我八怪到底怎麼了嗎?」

    「再也沒有崆峒八怪了,我已廢了他們的武功。」

    「廢了他們的武功?」她詫異地睜大雙眸。

    冷單-沉下臉道:「任何傷了你的人,皆不能輕饒!」

    「可是八怪的武功這麼高……」

    「難道我笑閻羅的武功會不如他們嗎?」他的寵妾對他可「真有信心」!

    舞影沉默半晌。「你是個高深莫測的人。」

    「我會讓你慢慢認識我的,咱們有的是時間。」他輕啄她的唇,將她擁得更緊。「執義山莊已經展開行動了,若咱們現在去醫治令妹,只會將她推入險境,還不如依照他們所猜測的進行。」

    「照他們所猜測的?」她不解。

    「依我判斷,執義山莊的人必定認為你找我是為了醫治魅影門不能見光的怪病,藉以脫離他們,不再淪為他們殺人的工具,如此一來必會威脅到他們在江湖上的地位,因為若無人在背地裡幫他們剷除異己、消滅新勢力的話,執義山莊充其量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山莊罷了,根本沒有現在的江湖地位。」冷單-的語氣極輕蔑。「一般人總是容易被虛偽的表現所蒙騙,殊不知許多所謂的大忠大善之人,骨子裡儘是大奸大惡之陡。哼!愚蠢至極。」冰冷的語調,含著濃濃的鄙夷。

    「-……我懷疑江湖上有你所不知道的事。」舞影蹙眉道。現在她知道,若有人想與他為敵,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冷單-縱聲大笑。「我之所以知道這麼多,是因為我有一群無所不能的朋友,你可別高估我了。」

    「是嗎?」舞影的心中寫滿疑惑。一群無所不能的朋友?那會是什麼樣的可怕組織?閉了閉眼,她憂心忡忡道:「接下來咱們該怎麼做呢?」

    冷單-的唇角輕勾,一抹詭譎的淺笑將他俊美的臉龐妝點得更是魔魅誘人。「當然是『不負眾望』地回魅影門了。」

    帶他回魅影門?她不得不承認,一切早已與她當初的計劃,相去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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