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麝香情 第九章
    在哪裡?

    她到底在哪裡?

    為什麼他不眠不休的幾乎翻遍整個日本卻還是找不出她的蹤影?石野-神情憔悴,渾身濕冷疲累的捧住自己的頭不住槌打著。

    柳絮一直沒有回石野家,沒有護照,她應該出不了境,那為什麼他始終找不到她?

    護照?!石野-靈光一閃,整個人忽然像被雷劈到似的彈跳而起,打開柳絮的行李翻找著。

    沒有!

    果然沒有。為了確認,他甚至將她行李裡的東西全倒在床上逐一清查。

    她回台灣了嗎?石野-直覺的拿起電話,撥打柳絮在台灣的電話。

    沒人接聽。

    沒人?

    還是她不願接聽?

    石野-掛上電話,重新打了通電話,請人立刻透過特殊管道幫他調出這幾天的出境資料。

    ☆    ☆    ☆

    翌日。

    「柳絮,開門。」透過出境資料確定柳絮已經回到台灣的石野-一重新踏上台灣的土地,立刻趕到柳絮的住處猛按門鈴。「我知道你一定在家」她的性情一向孤高冷僻,除了自家,她根本沒有其他地方可去。

    「開門,你快開門。」憂急如焚的石野-等不到人前來應門,索性直接拍打她家的門。「你再不開門,我就直接撞門了。」

    回應他的,依然是一片寂然。

    臉上泛著奇異紅光的石野-在敲了三分鐘門沒人理會後,停下拍打的動作。

    閉目屏息了好一會兒後,他果真開始實現自己的威脅,使勁的衝撞柳絮家的門板。

    可惜連撞了三次,她家的門依然固守崗位,完全沒有鬆動的意思。

    瞪視穩若泰山的門板,石野-停下衝撞的動作。

    霎時,門內門外俱寂。

    終於走了嗎?整個人蜷曲在沙發上的柳絮凝視著回歸平靜的門板。

    五天了。

    他終於出現了。

    但是她熱切盼望的心卻早已經冷卻。

    因此,對於他的聲聲叫喚,她心動,卻毫無行動。

    在他人眼中,她的反應或許過於小題大作。

    但是--

    在乎,讓人無法不小題大作。

    在乎,讓人無法原諒他的輕忽。

    在乎,讓人無法容忍他的不在乎。

    在乎,讓人無法不在乎……

    他是否還在?緩緩的,柳絮赤腳踩上地面,任冰冷由腳底傳上心頭。

    專注的盯著依舊悄然無聲的門板,石野-調勻氣息,重新凝聚氣力,準備一鼓作氣,卯足全力衝破門板。

    可說巧不巧,就在石野-整個身體即將撞上那穩若磐石的門板時,那扇始終緊閉的門卻搶在前一秒開啟。

    唯恐撞傷心愛的人兒,石野-極力收勢,可惜他的衝勁過強,以致在門打開的瞬間,他仍是整個人撲撞上缺了門遮蔽的柳絮。

    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柳絮面對疾速朝自己撲來的石野-只能圓瞠大眼,任由他在兩人碰撞的瞬間將自己圈抱在懷中,免去她一身的細皮嫩肉遭受門內物品的擦傷的危險,更免去皮肉撞上冷硬地板的痛楚。

    「你沒事吧?」一止住衝勢,石野-第一個反應便是憂慮的查看懷中的人兒是否有受到傷害。

    「痛……」突來的驚嚇讓她一時忘了心中的怨懟,直覺得想對他撒嬌,所以她愛嬌的噘起紅唇嗔道。

    「哪裡痛?」確定她沒有任何骨折及外傷的石野-雖然鬆了一口氣,卻仍被她皺起的小臉揪疼了心,唯恐她受了內傷。

    「全身都痛。」她任性的瞅著他道。

    「乖,我幫你揉一揉,就不痛了。」他驕寵的為她細細推拿。

    「我不痛了,你走吧。」在他的驕寵下,她漸漸穩下受驚的心,怨懟因而再次盈滿她的心,讓她語氣驟冷的推開他。

    「絮……」

    「不准那樣叫我。」因為那會讓她想到另一個遺棄她的男人--她的生父。

    「阿娜答。」

    「你知道嗎?我非常非常厭惡跟日本有關的一切。」包括他。她表情悲憤的瞪視他。

    「Honey?」面對她的怨懟,他的心隱隱抽痛。

    他的直覺告訴他,因為一時疏忽,他即將失去她。

    因為他一時的疏忽,讓她對日本的一切再無信心。

    「你立過誓,再讓我傷心難過,你就任我要求。」望入他的眼,她強忍心痛的要求道:「我要你……」

    他跨向前一步,搶在她說出決絕的話之前,一手搗住她的口,一手掏出一條銀飾,「給你。」

    「你……」以碎鑽鑲成耀眼的柳絮的頸煉令她震撼,但那拿著頸煉的手卻帶給她更大的震撼。「你的手……」她心驚的以自己雪白的衣物覆上他傷痕纍纍、佈滿血痕的雙手。

    一觸及他的雙手,她更加震撼的仰視他。

    他一向溫暖的大手,此刻竟然冰冷異常。

    而他一向厚似城牆的面龐此刻居然也泛起異常的火紅。

    他到底怎麼了?柳絮驚駭的踮起腳尖,撫觸他的額。

    「天啊,你……」他額上的高溫燒進她的心,頓時熨熱了她冰冷的心,讓她霎時急得像只熱鍋上的螞蟻,完全亂了手腳。

    「喜歡嗎?我幫你戴上。」他由她染血的衣裙中抽出手,眷戀的撫上她的頸。

    雖然他的眼前已經一片模糊,但是他堅持將項煉戴上她的頸,因為那象徵她被自己套牢,再也跑不掉了。

    「等我送你到醫院再說。」拉下他的手,她慌亂的咬唇道。

    「戴上,好嗎?」儘管意識已經不清,但是他依舊不死心,因為他知道若在昏迷前不套牢她,醒後她極可能再退回自己的殼裡,對他避而遠之。

    「你……」

    「求你。」他硬撐著最後一絲意識哀求道。

    「嗯。」看穿他的堅持,柳絮不得不點頭應允。

    「我愛你。」顫著手,他笑著為她戴上頸煉。

    「-……」隨著胸前閃落的銀光,柳絮驚駭的跨向前扶住石野-往後傾倒的巨大身軀。

    ☆    ☆    ☆

    「笑一個嘛!」神情疲累的石野-逗著噘著紅唇、雙目圓瞠的柳絮。

    雖然她什麼都沒說,可是莫名的,他就是知道她被他毫無預警的昏倒給嚇壞了。

    「嘻。」面對剛剛從鬼門關繞一圈回來的石野-,柳絮縱有再多的怨氣,也不忍當下發作,因而皮笑肉不笑的咧開嘴隨便應付。

    「乖,告訴我,我又哪裡得罪你了?」若不是礙於自己染了肺炎,他真想一一吻去她的怨氣。

    「你再一次把我遺落了。」隨著話語出口,她的紅唇噘得更高了。

    「我?」

    「就是你。」

    「再一次?」雖然深感冤屈,但見她嬌俏的可愛模樣,他只能自認倒楣的充當鸚鵡挑她的關鍵字復誦,誘她主動釋疑。

    「嗯。」她蓄意誘發他良心不安的用力點頭。

    「這回我又把你遺落在哪兒了?」她不主動釋疑,他只好主動探詢。

    「我家。」

    「啊?」石野-傻眼的看著氣鼓雙頰的柳絮。

    「你沒誠意。」

    「我……」

    「我要回家了。」回家撿他的柳絮項煉,讓他重新為她戴上。

    「別走。」見她真的站起身,他慌得一把拉住她的手。「我……我……對不起。」雖然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麼錯,但是見她要走,他就什麼錯都認了,但求她不要離開自己。「對不起,對不起,只要你別走,所有的錯我都認,好不好?」

    「不好。」那天匆忙之下,她根本顧不得煉子滑落地面,一心只想將他送到醫院,所以完全沒留意有沒有踩到煉子。

    這會兒他醒了,她不禁擔心他的心意會不會在無意中被損毀了?

    「我愛你,真的真的很愛你。」尚未回復氣力的石野離伸展雙臂由背後鎖住柳絮的纖腰。「氣我,就打我罵我,我絕不反抗。」將她遺失的五日,他嘗盡失心之痛,那種空茫寂寥的無措感覺比死還令他難受,所以他說什麼都不願再嘗一遍。「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打你,我手會痛,罵你,我嘴會酸,笨蛋才打罵你呢。」不打不罵,主要是因為慌亂之際,她求助於石野睿,因而得知這些天石野-冒著大雨不眠不休的在日本街頭遍尋她的蹤跡,最後甚至理智盡失的拋下所有公事,冒著損失數千億美金的可能回奔台灣找她。

    「我是笨蛋,笨到把你弄丟了,是該自己打自己,自己罵自己。」說著,他真的開始賞起自己巴掌,可是就在第二下即將落下之際,一隻小手及時覆上他的臉頰,讓他不得不硬生生的停下動作。

    「你好不容易才清醒過來,要是再把自己打昏,休想我會再理你。」她心疼的撫過他泛著五指印痕的臉龐。

    「如果你堅持要走,那我寧可把自己打昏。」他乞憐的瞅著她。

    「如果不是你又把我遺落了,我也不需要走。」她愛嬌的輕戳他的胸膛,似抗議,更似撒嬌。

    「從現在開始,我絕對不會再把你遺落了。」因為從今而後,他要一天二十四小時守著她,再也不讓她走出他的視線範圍。

    「重點是,你已經把『柳絮』遺落了,我必須去把它找回來。」

    「柳絮?你不是在這裡嗎?」

    「可是它掉了。」她將他的手拉到胸前,眼帶譴責的睇他。

    「掉了?!掉在哪裡?」他心急的撐起身軀,準備下床找尋。

    他在乎的不是銀飾不見,而是他想將她套住的目的沒達到。

    「不准起來。」見他的臉色因掙扎起身而瞬間刷白,她連忙將不安分的他推回床上。

    「可是……」他惶然的盯視她的胸口。

    「我剛剛不就說了,我現在要去把它找回來,所以你好好休息,不要輕舉妄動。」見他一副不安分的模樣,她索性用自己的身體將他壓平在床上。「再亂動,小心我一去不回。」

    「不要走。」見她要起身,他趕忙伸開雙手環住她的柳腰,讓她起不了身。

    「我必須回家才能……」

    「項煉不見了,我可以再為你打制一條,你要是不見了,我會死的。」他挪出一手搗住她的口,然後極親密的貼在她的耳畔低語。

    「甜言蜜語。」她嬌嗔的睨他一眼,整個人放鬆的窩在他的懷中。

    「嫁給我。」他將她抱得更緊。

    「等你出院再說。」她赫然發現,他的求婚每每都是命令句,讓她無從開口說不。

    他這到底是中文的表達能力不佳呢?還是中文的理解力已經到達某種程度,故意不給她有機會說不呢?

    「那我寧可永遠住院。」

    「你胡說什麼啊。」唯恐他再說出什麼不吉利的話,她連忙伸手搗住他的口。

    「我是認真的。」吻著她的手心,他極認真的對上她的眼。「如果必須住院才能博得你的諒解、你的溫柔,那我不惜……」

    她雙手齊下,搗住他的嘴,不讓他有機會說出任何不吉祥的話語詛咒他自己。

    「不准再胡說,否則我真的生氣了。」見他嗯嗯啊啊的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她索性鬆開手,換上自己的小嘴去堵他的口。

    果然,當她的嘴一碰上他的口,他就立刻安分的閉上嘴。

    因為愛她,所以他並不想將病毒傳染給她。

    「為什麼不吻我?」不用問她也可以從他熾熱的眼神看出為什麼,但是她還是想聽他親口對她說。「是不是厭倦了?」她惡意戲弄的伸出舌頭舔他緊閉的唇縫。

    雖然心中對他再無任何怨懟,但是一想到為他流盡了淚,她就忍不住想為自己出一口氣。

    無法開口,他只好拚命搖頭,試圖為自己申辯。

    「搖頭,是要我別再吻你嗎?」啃著他的唇,她無視他的焦急,繼續扭曲他的心意,打算將之前被他吃的豆腐一次索討回來。

    很想開口否認,但是為了不將病毒傳給她,他只好繼續無言的搖頭。

    「又搖頭,是抗議我的侵犯嗎?」她將誘人的紅唇稍稍移離他惑人的唇瓣,讓那若即若離的距離造成另一種更致命的誘惑力。

    面對她蓄意戲弄,他化被動為主動,一個旋身,立刻將她反壓身下,懲罰似的將緊閉的唇辦再次貼上她的。

    「你好重。」被壓得差些喘不過氣的柳絮抗議的咬上他的唇。

    對於她的驕蠻,他但笑不語,僅是曲起雙臂,體貼的讓自己的重量不致全部壓到她身上。

    「讓我起來,你該休息了。」近距離的面對面,讓他的疲累更清楚的映入她的眼中。「不准搖頭。」算準他會搖頭拒絕的柳絮搶先一步制止道:「再搖頭,就算你出院,我都不考慮嫁給你了。」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生氣的石野-一聽見她的威脅只好乖乖移開身軀,放她自由,可是臨放手前,他附在她耳邊輕聲哀求道:「求你,別走。」

    「嗯。」她不怕他的霸道,就怕他的軟語要求,所以在他充滿期盼的眼神下,她只能無奈的點頭。

    得到她的首肯,他這才安然的躺回床上,任她為他拉好被子。

    「你們日本人睡覺都不用閉上眼睛嗎?」跟他大眼瞪小眼,足足瞪了三分鐘的柳絮半是嘲諷半是威脅的問著。

    「要啊,可是我怕我一睡著,你就會不見了。」

    「你想太多了。」被戳破心思的柳絮心虛的迴避他的視線。

    她的確想過一等他睡著,她就要先回家一趟,將遺落的項煉撿來讓他重新幫她戴上。

    「或許吧。」他的笑容中帶著濃濃的不安,讓她看得不禁揪疼了心。

    「握著我的手,就不用怕我跑掉了。」她坐上床緣,伸出自己的手。

    他接過她的小手貼放在心口處,在她的注視下,安詳的閉起眼。

    望著他的睡顏,她不禁有些怔忡。

    長久以來,她一直認定被遺棄,最傷最痛的是自己。

    可是,他的痛,有比她少嗎?柳絮伸出沒被握住的手撫上石野-的面龐,心疼他在睡夢中不經意流露出的惴惴不安。

    在她看來,他的憂懼只怕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吧。濃濃的愛戀盈滿心頭,讓她情不自禁的伏在他的身上,將臉頰貼上他的心門。

    那「他」呢?

    當年石野睿若是沒有失憶,他又將會何等失心喪魂?就是現在憶起,他的傷、他的痛,又豈是她當年所能比擬的?!想起他的癡情摯愛,柳絮不禁祈求上蒼永遠別讓他憶起過往。

    如果他們的遺棄,她都怨不得他們,那「那個人」呢?

    遺棄了她們母子,他或許有千萬個錯,可是他的傷、他的痛又會比她輕嗎?

    如果連懷著憾恨離世的母親都不恨他了,她又有何資格怨怪他呢?

    在她傷心落淚的同時,他又何嘗暢意快然呢?釋懷的柳絮側過臉,凝視石野-緊握她的手。

    想想,日本人其實並沒有那麼可恨。

    而且,將她繫在心頭的他應該也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吧。柳絮心有所感的悄悄挑開他的衣領,睇視他心口上的柳絮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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