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鈞天 第一回 初到貴境
    始天界衣食住與人間界並無太大分別,只有行不同,是需要法力的。

    想來也是,宇宙範圍如此之大,不使用法力的話,簡直是寸步難行的。那麼,始天界的人到底如何行走的呢?請偷偷聽聽孤大師的講解吧。

    「一般來講,在各個天界內都可以使用光之道行走的,只要確定目標,就可以馬上到達,不過,要到異界的話,除了皇家專用的王者之道外,其餘的光之道都會為四界邊防處的防禦結界所阻,無法進入。因此,始天界的平民們只有使用別種的方法前進。

    目前最受歡迎的應該是乘船,這個船,與你所想的船當然是一樣的,沒多大差別的,不然我也不會用船來形容了。若硬是說有,那也是它行駛的地方與別處不同,不是海洋,也不是星辰,它所行駛的,是由兩界的官方共同張開的駕空光道。

    駕空光道與光之道差不多,但由於距離太長,靈力不足,所以駕空光道一般是由很多人共同張開的,靈力雜且亂,阻止了速度,無法像王者之道那麼瞬息可至,不過再怎麼說也比一般的交通方法快多了,而且也很安全,因此仍然很受歡迎……呵呵呵……講解完畢啦!……啊~~~梵,你別這麼不給面子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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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艘體積中等,不過也有數百丈高的光船平穩地行駛在駕空光道中,看似緩慢,風景別無變化,但那星系卻一個接一個,有若流星般快速墜於遙遠的其後。

    寬闊的甲板並不曾張開防護膜,呈著真空狀態,要站於其上,則必須自己張開結界。因此,此刻的甲板上並沒有多少人呆著,只是廖廖落落在散著數人。畢竟,比起外面這冷淒淒,千萬年來不曾變化過的星海,船上所提供的各種遊樂節目可是有趣的多了。

    此刻甲板左側的欄杆上,正斜倚著兩人,細細私語著,一人身著杏黃色的長袍,溫文爾雅,雙手都攏在袖裡,正淺笑盈盈地與身邊的同伴說著話。眉目之間,極是清俊無鑄,但要叫人仔細來形容,卻是半句也說不出的。勉強要回想,也只能記得他那種氣質,那種獨一無二,看似飄忽不定,卻絕對無人敢忽視的氣質。

    另一人卻是青衫黑髮,髮長及膝,以青色的布條束著,隨意散在身後,風流自現。清絕秀逸的容顏是融合了男性的剛強和女性的秀美,有著不染纖塵的高貴優雅。一雙眸子,漆黑如墨,閃動著只有在杏袍人身邊才會有的光芒,深沉又明亮,溫柔又無情,如今更添上了幾分嘲弄,不知是針對著誰的。讓人見了不知是該心醉還是該心碎。

    這兩人,正是孤與梵,但若不是熟識梵的人,任何人見到了他們,頂多就是驚歎兩人的出眾絕倫,而不會認出這青衫人便是夜魅。

    當日兩人決定去南天之後,孤就在梵身上施了點小法術,以幻像遮住了梵的真正眸色。

    開什麼玩笑嘛,如果直接帶著紫眸的梵上南天,簡直是抱了顆不定時炸彈,不擺明了叫人來追來捉來砍來搶來扁來……那與送羊入虎口有何差別,他有多少條命也不夠用的。

    孤自認不是個合格的「護草使者」,對麻煩是能免則免,不能免則溜,不能溜則……慘斃了~~~

    對於孤理直氣壯地說出這些理不直,氣不壯的話,梵倒不太有所謂。反正物以類聚,梵本身也是個極度討厭麻煩的人,他還沒反對的原因只在於他正專心地計算,到底是讓人找上來比較麻煩呢還是頂著個假面具比較麻煩。若是後者比較麻煩,那他是寧可與人打個夠,也不願讓孤擺弄的。

    幸好孤一向對於這個彆扭的小孩的心思還算瞭解,這次腦袋也沒一時卡殼,沒看出來,所以他急急忙忙,柔聲細氣地給梵解釋說,這只是個小小的幻術,對梵本身是不會造成任何負擔的,除非法力高過孤的人,否則大家都只能看到黑髮黑眸的梵。如此這般那般地說了半天,梵總算答應了。

    一上船,孤就應梵的要求,給梵拚命惡補些關於南天的知識,好讓他對於接下來的行事有個大概的瞭解。只是上船之後,他們發覺他們實在是選錯了時間去南天。由於千年一屆的月蝕盛祭,大部分在他界晃蕩的遊子都準備回家,因此造成人潮暴滿,令原本寬敞的船艙也變得狹窄無比,到處都擠滿了人,汗臭味,腐木味,脂粉味……與著船艙中點燃著的香料味融合在一起,對別人來說或許是極為懷念的氣味,但對於梵來說,當場就讓他臉色變得煞白煞白,白到幾乎發了青,與身上的衣物同色了。

    有了以上種種原因,梵當下就逼著孤,硬是要他陪著自己整日裡呆在甲板上,說什麼也不肯進入船艙中。孤雖然很想去看看船長準備的歌舞節目,不過用膝蓋想也知道這話說出口後會換來怎麼樣的結果,現在看來還算溫馴乖巧的彆扭小孩很可能會馬上就成為鬼神皆驚的夜叉了……所以,孤只有繼續陪君子了。

    「……總而言之,南天是個以水系為主的國家,子民的性子也是如水般的難以預測,尤以天帝為最。南天修帝被諸界稱為『怒濤之神』,是個行事隨心所欲,隨時會在天界掀起狂濤巨瀾的帝王。其中分寸,你已明白,該怎麼做心裡應有個底了吧。」孤說了半天,終於下了個結論。

    梵輕輕地點了點頭,有些心不在焉的應了聲,目光專注的投在孤給他的南天王星地圖,顯然心下正自盤算不定。孤微笑地看著他認真的側面,也不再開口打擾他的思路。

    過了好一會兒,梵凝重的神情才漸漸鬆開,彈了彈手中的地圖,他抬起頭,正欲向孤說什麼,但話還未說出口,就聽得「彭——」地一聲,前艙那原本應是造得極為堅固,厚實的大門忽地碎裂開,碎片夾雜著一道暗色的人影灑向了甲板,一時間,前艙的喧鬧聲逐漸靜了下來,而原本就極為冷清的甲板更是無一人說話。

    一片寂靜中,一位藍衣男子自艙內負手而出,淺笑盈盈。「小人得意也莫要過份的好,在下雖然一向是極為善良的和平主義者,連只小小生靈亦不忍損傷,但若閣下太過份,非要驚擾了在下的美人們,那在下縱使不忍,亦不得不為之了。」

    這藍衣男子黑髮藍眸,悠悠然然地站著,雖只是一身粗布衣物,洗得快發白了,且身處甲板之上,但瞧他那笑吟吟的神情,卻猶如身著錦衣華服,處身瑤池宮殿般的逍遙自在。不但他本人有著這種感覺,就連旁人見到他也有這種感覺,一時間,這幽暗的甲板竟也變得明亮異常,無限寬廣起了。

    孤與梵所處的地方比較接近艙口,因此就算不想也對這一切都看了個正,梵不耐人潮,挑挑眉,想換個地方,卻發現周圍不知何時竟已圍滿了人,尤以女子居多,各個眼睛如狼似虎,都集中在那藍衣人的身上,明顯可看出一串串紅心在閃耀。

    從這些女子太過尖銳,想引起藍衣人注意的竊竊私語中,兩人聽出了事情的經過,不外乎地頭蛇欺壓百姓,但後台太大,沒人反抗,只是後來太過份了,把藍衣人惹了出來,才變成這般。不過從她們口中,不難聽出她們對藍衣人的極度好感,因此孤與梵對她們所說的話也只抱著相信一半的程度。

    就在這七嘴八舌,煩不勝煩間,那綠衣人終於掙扎著站了起來。

    「你……你敢動我!!真是好膽……你可知我……大哥是誰,他可是南天數一數二的人物……你……好!你……走著瞧吧,我大哥一定會讓你們……在南天沒有立足之地的……」

    這人方才在艙內被藍衣人打得傷痕纍纍,知道他不是自己能對付的了的,當下結結巴巴地搬出後台來,想要挽回點面子。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藍衣人眉一挑,眸中閃過一絲戾氣,出手如電,一把扣住了綠衣人的左臂。

    他的笑容如冰,他的語氣如霜。「我呀,最討厭的,就是不明形勢,隨便開口的人了。」

    話落,眾人聽得一聲尖銳的哀嚎,什麼都未看清,就見綠衣人的左手已與身體分了家,斷處血淋淋地,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嚎叫著。

    輕輕鬆鬆一拋,綠衣人的左手墜入了無邊的宇宙中,藍衣人又跨上前一步,目標顯然是綠衣人的右手,「現在,你可以叫你的大哥來找我了,有了這個藉口,相信他也不會不來吧!」

    聽著他冰冷無波的語調,方纔還覺得明亮寬廣的甲板,又變得陰冷起了,而且那種壓迫感,隨著藍衣人一步一步的進逼,更讓人覺得阻悶。

    綠衣人痛得不住吸氣,躲都來不及了,哪有力氣再說話,不住的磨蹭著,後退著,之前還凶狠無比的眼,此刻卻求救地望著眾人,不住地哀求。

    想來是他之前在艙內的行為太惡劣了,眾人對他求救的目光不是視若無睹便是皺眉輕蔑地掃上一眼,沒有一個打算為他向藍衣人求情的。看著藍衣人步步進逼,他不由驚叫著恐怖地閉上了眼。

    「容——等等啦~~~」一個肥肥胖胖,圓圓潤潤的男子終於成功地將他那圓滾滾地過了頭的身材從人潮中辛苦地滾了出來,來不及喘氣,就先用手帕抹了抹額上的汗珠,並打量一下現場的狀態。

    見到綠衣人慘白的臉及血流不止的斷口,他不由低聲咕噥一聲:「下手還真快!」方自長歎一聲,道:「容,算了,跟這種人生氣是划不來的,我們要去南天,地頭蛇得罪多了總是難過,好了,你就快點進艙去,別再給我惹麻煩了。」說完,像攆小雞般要將藍衣人攆入艙內。

    容沉默片刻,微笑道:「團長這麼說了,容自是從命。」說完,用眼神警告性的掃了綠衣人一眼,才微笑地被滿場的夫人小姐人簇進船艙。

    團長再歎了口氣,上前扶起那男子,陪笑道:「這位大爺莫要生氣。都是在下管教不嚴,才會讓團下之人得罪了大爺。出門人和氣生財,這點小小意思,只當給大爺的醫藥費吧。」說著,遞過一個沉甸甸的錢袋。

    綠衣人見硬的走了,來了個軟的,哪有這麼輕易放過。只是方才險死還生,想到在這船上自己人孤勢單,一旦又把那個容惹了出來,那就不妙了,思來想去,他只有暫時忍下這口氣。

    「這點小錢,大爺我還不放在眼裡,至於大爺這一隻手……」接過錢袋,拋入方才收容了自己左臂的宇宙,陰沉沉地笑著,綠衣人眼中的怨毒之光告訴了團長,這件事他不會就這麼輕易擺休。「嘿,你們給我走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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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一場鬧劇就這麼結束,人群漸漸散開,梵聳了聳肩,下了斷語:「無聊。」孤卻悶不吭聲地注視著艙內藍衣人的身影,一抹淡淡的笑容浮上的他的唇角,緩緩擴散。「容嗎?……」

    接下來的旅程都很安靜,沒有任何意外再發生。那綠衣人吃了虧,自是終日悶頭不出聲,想來是在盤算著之後要怎麼復仇之事。

    在孤與梵再用過二次餐之後,光船緩緩地馳入了南天界王星的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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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曲膝弓身坐在客棧上房的窗台上,梵不耐煩地道:「遞出申請到現在都已經十天了,宮中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嗎?」

    孤背對著梵坐在椅上,不動如山,安靜地喝著茶,聞言頭也不轉,微笑道:「梵,你的耐性越來越差了呀,今天你已經問了我七遍同樣的問題了。」

    「咚!」地一聲跳下窗台,梵有些焦燥地在屋內轉來轉去。自從到了南天的第一天上過街,卻不知是看東西多還是被人看多之後,梵就終日呆在屋裡,說什麼也不肯出門去了。枯坐了這麼多天,他的臉色實在是有夠難看的了。

    再走幾步,梵突然轉到孤身前,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怒道:「我決定了!」

    「呃——呵呵~~我知道你下了決定,不過能不能請你溫柔一點地告訴我呢?」孤乾笑著,想掰開梵的「纖纖玉手」,好讓自己的呼吸順暢一點。

    梵冷笑一聲,鬆開了手。見到孤終於不再是那一副看好戲般,氣死閒人的笑容,不由心情好過些,揚著眉,他一字一字,擲地有聲地道:「我不等了,我要夜入王宮!」

    無力一歎,孤放下茶杯,絕望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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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熾亮的光芒一閃覆沒,隱藏在千千萬萬的光之道中,並沒有人特別去注意到裡面有著什麼人。但是,從這光芒中走出來的,卻是二個可能比『怒濤之神』更容易掀起波濤的人。

    以王宮範圍之外三里為目標,是孤與梵共同的主張。因為這種距離是最適合的,即不會引起王宮守衛的起疑,亦不至於讓二人耗費太多不必要的體力,更可以讓二人在行動前熱熱身,活動下僵硬了快十天的身手。

    哀悼完自己的不幸之後,孤終於想到了早該問的話:「梵呀,你打算怎麼進去呢?」

    「咦,我還沒跟你說過嗎?」梵也是一臉驚訝地說著。

    「有嗎?」孤笑道:「或許你有跟我說,不過是跟夢裡的我說吧。」

    梵沒聽出孤話中的調笑,聳聳肩,這才想起了那日在船上正要與孤說時被那場鬧劇打斷了,後來就忘了。難怪最近他老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卻想不起來,原來是這回事啊。

    「我從頭說好了。以前真炎告訴過我,天宮是由天帝的法力形成的,與天帝同為一體,可以隨著天帝的意思而發生變化。有著絕無破綻的防禦結界。但是天宮範圍實在很大,天帝為了避免浪費不必要的靈力,因此在天宮的四周各辟了一處靈地,用來存放可與他靈力相互呼應的法器。只要天帝人在宮中,不用耗損任何靈力,法器會自動接收他的靈氣,合圍形成防禦結界。」

    「唔,有這回事嗎?」孤搖搖頭。「我倒不清楚哩。」

    梵邊走邊繼續道:「那王宮的宮牆全是由天帝的靈力形成,只要稍有異態,就會引來守衛。我想你或許可以無聲無息地潛入,但是我不行,而你帶著我,也是不行的。所以,我不打算從那裡走。而從四靈地走。」

    「四靈地又怎麼了?」

    「四靈地是放法器的地方,整個王宮的靈氣都會在這四處集聚,而後勻衡地傳向各處。在它們的周圍是不能使用靈力的,用了都會被吸過去的。所以,四靈地周圍是王宮中僅有的,沒有靈力防護的區域,有的只是高牆,高得令天界任何人不使用靈力都無法越過的高牆!」

    孤笑了。「不過那高牆對你,可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吧。」

    梵回以一笑,道:「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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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藍牆邊,抬頭往上看,往上看,看得脖子都酸了,總算能瞧到一點點黃瓦的影子。

    看著這堵名副其實的「高牆」,孤只有歎氣。「梵,沒問題嗎?」

    梵不吭聲地走上前,用手戳了戳牆,想確定下質地,卻發覺觸手處又冰又滑,五指都陷入了牆內,並順勢滑開。

    「是水牆!」孤也靠上前,用手碰了碰,道:「看來王宮也防著爬牆這一招,這堵牆是由水凝成的,沒人能爬的上。」

    梵淡淡一笑,道:「誰說我要爬了,那麼難看的方式,我可不要。」說著,一掌劈向水牆。只聽得一聲如擊敗革的聲響,水牆搖了搖,梵那一掌能令巨石裂開的掌力,對它卻是毫無影響,連絲痕跡也無。

    側耳傾聽,確定裡面一點動靜也無之後,梵低眉笑開了。「我本來還擔心上去時若用力過頭,將牆打垮了,或是發出聲音太大,驚動了守衛那可就不好了,眼下這堵水牆,倒真是巧極了。」

    孤聽得笑容滿面,「你上得去啊。」見梵點頭,便高興地在袖子中掏掏掏,掏掏掏,不久,掏出一團細細的絲線,遞給了梵。

    梵扯了扯線,確定下韌度,狐疑地瞅著孤。

    「你該不是要我上去之後用這個把你也拉上去?」

    孤沒有半點不好意思,就這麼笑瞇瞇地點頭承認。

    —_—|||(沉默中)……

    ^_^(微笑中)……

    (繼續沉默)……

    (繼續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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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速地將長髮編結成辮,以免礙到等下的行動,梵站在牆下,抬頭隨意看了一眼就不再看,只是靜靜的站著,沉重而緩慢地呼吸,讓真氣在體內好好的流轉一圈。

    一遍又一遍,靜靜地重複著,漸漸地,漸漸地,他雖站在孤面前,但孤卻幾乎要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了,若是孤閉上了眼,只怕不會發現前面有人的,他已將自己的意識完全消失,而與天地萬物融為一體。

    孤有些失神地靠在牆上,卻整個人陷了進去,差點被吞沒。急急忙忙地站直身,抬起頭,就在那一瞬間,梵那瘦削修長的身形如離弦之箭般急烈無比地向上衝,其勢之疾有若鬼魅。

    升到半途,舊力已濁,輕飄飄地長袖一拂,掃向水牆,看似無甚力道,水牆卻震動地比適才那一掌還劇烈,籍著那一阻之力,他快速地轉換著真氣,同時一吸氣,左腳點在右腳背上,人復往上衝去。

    數下功夫,梵已上升了一半,想來應是很快就可以到達牆頂了,但孤目中卻泛起了憂色。

    梵太好強了,用這種方法在這種毫無著力之處的地方上升,的確是最有效的,但也是最耗費真氣的,他嘴上說的輕鬆,看起來也很輕鬆,都只不過是安慰人的。太過急劇的真氣轉換,對他身體經脈的損傷是一定的。看他那間距越來越短的換氣方式,就知道他內傷不輕,已經快真力不續了。

    咬緊牙關,急促地喘息著,梵什麼也不想,任心思一片空白,下意識地拂著袖,由身體來控制著行動。越是往上,風就吹得越強,他的身形已好幾次偏開了,而且真氣運轉過急,全身經脈承受著過大的壓力,令他的血液流轉都快失去控制了。

    一口腥甜之氣湧上喉間,他只覺得頭腦昏昏沉沉,幾難保持著清明。他知道,只要自己投向了水牆,就可以安全地順勢滑下,解脫目前這種痛苦。

    真是很誘人的念頭啊。

    有些無力地再揮出一掌,他不往上看也不往下望。

    他不知道若是墜下之後,他還會有餘力再試一次嗎?

    不要,他不要,心底隱隱有個想法,他不能再孤面前失敗。

    不可以的……孤……不能失敗……不是弱者……

    雜亂的思緒在腦海中一一閃過,快得讓人無法捉摸,而他也無意去確認。他唯一能確認的,就是不容許失敗!

    [只要是我所想幹的……誰也不能阻止……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許!!]

    微笑著,再次提氣,這次更是不順暢,令他身子險些就往下墜,雙袖急拂,狠狠擊向水牆,整個牆面都劇烈的晃動起了,當他再次憑空上升時,他一掌切向了自己的左臂。

    血花飛舞中,原本就受損不輕的經脈更是淤悶,真力在急速流失,手足亦趨向冰冷,但他流動得太過快的血液卻由於左臂有了個出口,噴灑出去,致使別處的血液流動都漸漸變得平緩了。

    輕吸口氣,護住心脈,只覺得身體輕鬆多了——流了那麼多血,當然會輕多了。這樣自嘲地想著,他再次身形靈動地上升。

    啊,好像看到黃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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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安靜地站在牆邊,閉目沉思,不知在想著什麼,突然覺得臉上有點冰冰涼涼的液體。隨手一抹,鮮艷的色彩令他不由得搖頭微笑了起來。

    「總要這麼決絕啊。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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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立在搖搖晃晃的黃瓦上,以千斤墜平衡著身形,等待著水牆的平靜,梵抬頭望著四周,孤高之處,無與之平,蒼茫大地盡躺於足下。

    輕吁口氣。

    還真有點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感覺呢。

    沒空有太多感想,他疲倦地笑了笑,找了個看來比較堅固的牆角,取出孤所給的絲線,緊緊縛住,想了想,又解下自己束髮的青布,綁在絲線的另一頭,好讓孤早點發現,接著,就將絲線扔了下去。

    弄完這一切,他才自衣物下擺處撕了一條當繃帶,熟練地地單手綁好左臂的傷口。當時就已計算過了,避開要害之處,所以血雖流了不少,看來很嚇人,但傷勢並不很重,吃了粒歸元丹固本培元,就差不多了,不過這副狼狽的樣子要被孤看到了,那少不得一頓取笑叼念了。想到這,他不由縮了縮肩,看著繃緊的絲線,考慮要不要趁孤還沒爬多高時剪斷,讓他上不來?

    歪著頭,蹲下身,試探性的彈了彈絲線,他決定不白費力氣了,若這線是他用手就能弄斷的,那就不是孤會準備的東西了。算了,山要來就我,我不去就山,先走,不讓孤見到,不就成了嗎。反正不管自己到了哪裡,孤一定都會找到的。

    再回頭瞄了一眼,梵有些心虛地回過身,身形一倒,向著王宮內墜落。

    不知自己被梵寄托了莫大惡名,又寄托了莫大信任的孤,正唉聲歎氣,一步三滑地在水牆上努力。

    再次不小心陷入水牆中後,孤抬頭望著朗朗青天,低頭看著遠遠大地……溫柔一笑……破口大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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