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鈞天 第二回 既見君子
    始天界高踞萬界之首,掌控著眾生的命運已是許久以前的事了。

    在那遙遠的太古時代,不願受始天界支配的諸界起兵反抗,引發了延綿數千載的大戰……

    那是一場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戰爭。由於歷時太久,死亡的屍體足以填充數個星系,萬物生機滅絕,宇宙為此沉寂了千萬年。

    到最後,始天界開始分成了兩派,為是否繼續戰下去而起了分岐……

    所有的往事都已化為風塵,無法再得知了。劫後餘生的神族們,為了防止後人倚仗著強大的法力,犯下了與自己相同的錯誤,便在天界與萬界的邊緣立下了禁忌。

    『未得帝准,妄自出入,禁宮門開,五雷轟頂!』

    新一代的始天界的人們不再會知道他們遠古之前的榮光。他們所能知道的,就是他們只能站在中立之場,平衡宇宙的興衰,以及……不得插手萬界之事。

    魔界一直是始天界的心腹大患。那一場聖戰,便是由魔界引起的。所以,為了保護自身,讓始天界無法尋仇,當魔界再次立界時,所選之地便在最後一場大戰的中心點。

    太過激烈的戰爭,太過激烈的怨念,這片大地上遺留下的各種法術靈力一直在相互衝擊,無法消失。令四野盡成荒蕪之地,那是任何神通法術都無法使用地方,成了魔界的天然的護障,

    因此,魔界是萬界中始天界唯一無法自由出入的地帶。

    舉起晶瑩透明,隱現五彩,不知是何質地形成的長劍,隨手打飛一隻不知死活的低級魔物後,對著四野茫茫的黃沙,憐夕幾乎要尖叫地道:「為何沒人告訴我到魔界要走這麼荒涼的地方哪!從離開光之道後,已經走了三天了。玄大叔,玄長老,我們到底還要走多久呢?」

    苦著臉,玄道:「憐夕乖乖啊,別叫我大叔了,叫我哥哥可好嗎?」

    瞪起眼,憐夕咬牙切齒道:「你有精神跟我抗議這麼多遍,怎麼不好好回答我一遍?!」

    乾咳著,玄左右顧盼,道:「呀,果真不愧是古戰場啊,你瞧,這條長隙分明是上古神器虛空破留下的痕跡,而這個坑……」

    「長老~~~~~~」憤怒的吼聲響徹天地。

    「哎呀哎呀,女孩子別這麼粗暴……」舉起劍叮叮咚咚地迎擊憐夕如亂披風般的鋪頭蓋腦打下的長劍,玄臉色哀怨無比。「我是長老啊,為何都沒人尊敬我呢???」

    站在一旁的儀冷冷一哼,道:「誰叫你一見面就向她求婚,活該!」

    對鬧劇無奈地掃上一眼,虛夜梵不吭不響地繼續走著。突然,一道細細的,不是出自憐夕他們的聲音令他停下了腳步。

    一直在注意他的玄抽空問道:「親親梵兒啊,你發現了什麼?」

    臉部肌肉怪異的扭曲了一下,虛夜梵充耳不聞,叫道:「憐夕,靜一下,好像有什麼聲音在響。」

    「咦,有嗎?」應聲收手的兩人靜了下來,仔細側耳傾聽,過了一會兒,果然自風中聽到一陣隱隱約約的金鐵交擊之聲,是自東南方向傳來的。

    四人目光一對,玄點了點頭,當先向著那裡走去。

    走了大約三里左右,方見到前方黃土飛揚,塵沙中,三道人影持著兵器在快速移動著。若非此刻吹的是西北風,相隔這麼遠,他們是不可能聽到這裡有人的。

    走得更近了,才看出那三道人影,一人黃衣黑髮,二人紅衣銀髮,拿著與眾人所拿的質地一樣的兵器,正打得不可交開。但明顯可看出黃衣人不擅打鬥,如非紅衣人手下留情,早已受傷了。但三人不知為何,還在糾纏個不停。

    「咦咦咦?」看了片刻,憐夕吃驚地叫了出來。「是不是雙絕童在那裡啊?」

    兩個紅衣人聽到了憐夕的叫聲,彩扇挽了個圈,收起招。回頭一瞧,雙雙躍向憐夕,開心地大叫道:「憐夕殿下,我們終於找到你了。」

    虛夜梵這才看清了這兩個紅衣童子,竟是長得一般模樣,似乎不過十二三歲。絳紅的眸子,銀白的長髮,額際橫著一道細細的金箍,瞧起來真的有說不出的秀雅可愛。

    憐夕高興地拍了拍兩人的肩,道:「日童,月童,你們怎麼會在這兒啊,我回來之後都沒見到你們呢。」

    左邊的童子細聲細氣道:「殿下偷跑去人界也不叫上我們一起去,太過份了。我們自從被殿下拋棄後,又因沒看好殿下而被聖陛下怪罪,罰在心波洞中閉門思過,日子過得好可憐啊。懲罰期滿之後,想去找殿下,又聽說殿下去了魔界,只好跟去魔界找殿下。沒想到會在這裡相遇。真是太好了~~~~~」說著說著,淚水就這麼浠哩嘩啦地流了下來。

    「好好好,我明白了,別哭別哭。」憐夕笑嘻嘻地拍著那童子的頭,抬頭對虛夜梵道:「梵,他們是我的貼身侍衛雙絕童。說話的這個是日童,另一個是月童。日童是姐姐,月童是弟弟。」

    說著,又對雙絕童道:「他就是……」

    「我知道,我知道。」憐夕話未說完,月童就插口道:「他就是殿下去找的那個第十八代夜魅姬對不對。」

    「夜魅姬?!」虛夜梵驚訝地念了一遍,微笑道:「那是什麼?」

    玄忽然乾咳一聲,插口道:「雙絕童,你們為什麼跟別人打起來呢?」

    一直在吱吱呱呱說個不停的雙絕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都變成啞巴,閉口不語。

    「他們在這裡運用法術,結果把乾糧燒著了,所以想搶我的乾糧。」一道笑吟吟的清朗聲音打破了寂靜。

    塵埃散盡的黃沙中,黃衣人立在原處,坦然迎接著眾人的目光,薄薄的唇角要笑不笑地微揚著。那漆黑的發,漆黑的眸,顏色濃得有如最深沉的夜,無論如何也看之不透。再仔細看著,似乎就能看到浩翰無盡的宇宙,充滿了寬廣虛無之感。

    在場的諸人皆是鍾天地之靈秀而生,不論是梵的清絕,玄的俊美,儀的冷艷,夕的嬌貴,都可說是世無其匹,就算是雙絕童也是極為難得的秀雅。但是此刻若有人來,在這麼多人中,第一個被注意到的,卻一定是這個黃衣人。他的容顏雖不及眾人的出色,完美,但是那氣質神情卻如沙漠中的龍捲風般狂霸驚人,以君臨天下之姿捲走了所有人的視線,讓人不由自主都把目光凝聚在他身上。

    移開眼光 ,才發出這人穿的是白衣,只是早被黃沙染成同色了。輕輕吐出口氣,一向不太正經的玄亦難得正色道:「尚要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憐夕眨眨眼,亦自語道:「這個人是誰呀?我竟會沒見過。」

    黃衣人似笑非笑地掃了玄一眼,看來似乎並無惡意,目光落在虛夜梵身上,不曾開口。

    虛夜梵的目光也一直落在他身上,一向清冷淡漠的臉上浮起訝色,張唇似欲言,一個熟悉的字卻在喉嚨間翻動著,無法吐出。隔了片刻,他竟緩緩走近黃衣人。

    憐夕一驚,正要阻止,卻被玄攔住了。玄的眼神凝重而複雜,注視著梵與黃衣人,心中波瀾起伏,直如怒海之濤。

    在黃衣人身前立定,梵盯著他的眸子良久,終於微笑道:「我很想否認,可是看來又是無法的了。孤,你又騙了我一次了。」

    黃衣人亦笑開了,這一笑,溫文爾雅,之前那些壓迫人心的氣壓立時散開,眾人都覺得呼吸順暢多了。

    「我真想說不是,可惜……」抿抿唇,孤笑道:「終究還是瞞你不過的。」

    「咦咦咦咦咦,是孤啊????」憐夕可真是大大吃驚了。左瞧瞧,右瞧瞧,怎麼也瞧不出他身上有半點在人界時的模樣,搖搖頭,她道:「那我當時為什麼也感覺不出你有靈氣呢?梵,你確定你不會認錯人吧?」

    孤微笑著,「像你這種半瓶子水的水平,隨便什麼人都可以瞞得過你的,有什麼好驚訝的。你若在當時能看出我的靈氣,那才值得驚訝的。」

    憐夕撇撇唇,對孤的說法投以無言的抗議,又道:「你怎麼會在這裡呢?啊,瞧你這黑色的眼睛,你該不會是魔界暗系的人吧?」

    孤輕笑著,不承認也不否認,道:「我是個散仙,沒個定處。前日天孫娘娘要我送樣東西到魔界給軒陛下,所以我就來了。」

    「天孫娘娘?!」玄開口道:「可是那轉輪法王?」

    「是啊,正是手持法輪,編織著眾生的命運的轉輪法王,是萬界中少有的幾位不受結界束縛的神祇。只是近年來似是倦怠了,都不大出門,有事都是找別人去幹。我上次與她打賭時正好輸了她,只好答應為她跑腿了。」孤雖在與玄說話,但實際上卻是在對梵解釋。

    「那我們就是同路了。」憐夕高興地道:「我們也是去魔界的。」

    「是嗎?」孤望著他們留下的腳印,又望望延伸的方向,微笑道:「可是你們怎麼會從那邊來呢?那邊可是通往魔界鬼域的方向啊。」

    「什麼?!魔界鬼域?!」憐夕呆了呆,隨即憤怒地吼著:「玄~~~~~」

    玄在孤提出疑問時就悄悄挪開身子了。此刻一聽憐夕的大吼,只有認命地堵上耳朵。

    「我也沒辦法啊,誰叫你們認為我年長就叫我帶路,我可是個路癡啊……」

    「如果,你無法告訴我實話,那你就什麼也別說。

    我寧可什麼也不知道,也不願聽到你對我的謊言……孤。」

    打打鬧鬧中,雖然隔了很久,但夜晚終究還是來到了。

    與以往所見不同,在這裡見到的月亮是絳紫色的,妖艷的紫,紫得如同乾涸的血色般,帶著奇詭的殘艷。

    比以往見到皎月的大上許多倍的紫月,高高地掛在上方,俯視著這一片黃沙。冰冷而高傲,但卻又似乎近得一伸手便能觸到,總讓人無法明白到底是遠還是近的距離,靜靜地挑動觀月者的心,令其甘心沉淪。

    雖已見了好幾次,但虛夜梵還是沉醉了好一會兒。為著那無倫的淒絕,和那毀滅般的悲涼而忘我。

    「夜魅姬是什麼人呢?」一句輕飄飄的突如其來的問題打斷了眾人的談笑。

    背靠著巨石盤膝而坐的虛夜梵依然抬頭望著天空,似乎那句話不是他說的。但沉默的眾人都明白這是個無法迴避的問題。

    憐夕先是狠狠地瞪了雙絕童一眼,才求救地望著孤,想叫他講,但孤只是無辜地笑著,以一臉迷惑之色將皮球踢回憐夕。

    死死地瞪了孤好一會兒,確定孤的臉皮之厚不是她能攻破之後,憐夕將目光投向了玄。

    眨眨眼,玄好像突然發現儀的長相是多麼不凡似的,將讚賞的目光落在儀的身上,不住地搖頭歎息著。

    憤怒的火花在憐夕眼內迸發,卻無法發作。尤其當虛夜梵垂下睫,清冷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時,她就只能可憐兮兮的乾笑著,猛咳著。最後還是只能開口道:

    「對不起,梵,我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只是……父王說你太高傲了,讓你知道夜魅姬的事會很生氣的,所以才不告訴你的。」

    「夜魅姬,是天地間最美麗的女神,也是最優秀的樂師。卻被譽為絕代之紅顏,傾國之禍水。或許你自己無法明白,但你容顏氣質的確有令人瘋狂的力量。恆古至今,沒有人能逃得開夜的迷魅。在天界,每一次夜魅傳承,都會引起無數的明爭暗鬥。

    簡單來說,若用你們的歷史來比擬,則有如夏之妹喜,商之妲已,周之褒姒。所以,在天界,夜魅姬又被稱為毀滅之姬。」

    吞口口水,瞧了瞧虛夜梵冰冷的容顏,憐夕繼續道。

    「夜魅姬與任何一個神族都不同,她們並不是靠血緣傳承。同一時代不能並存兩位夜魅姬。因此,每隔一段漫長的時間,原來的夜魅姬就會隨風化去,無跡可尋,而天地間同時又會誕生了新一任的夜魅姬。自遠古那一場大戰以來,至你母親為止,已傳承了十七代。你……就是那個第十八代……的了……」憐夕越說越小聲,最後在虛夜梵的怒目而視下自動消聲。

    「我是男子,怎麼會是夜魅姬呢?你們確定沒弄錯?」

    「因為……你的紫眸,天地間僅有的一雙,不代表任何靈力,只是傳承證明的紫眸。」

    「紫眸?」

    「是的。紫色,並不代表任何力量,是王者的象徵,為了維持天界的和平,歷代東方天帝都會挾其至尊之勢,將夜魅姬收入天宮。這紫眸,就是王者給她們的身份證明……」憐夕突然驚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此刻,梵臉上的神色是什麼?是憤怒?是屈辱?是自嘲?是憐憫?

    「好個身份證明。」淡漠微笑著,梵道:「你說我的母親是第十七代的夜魅姬,那她現在也已逝去了吧?」

    垂下頭,憐夕已說到這,也沒什麼不好說的,道:「是的,你出生後你的母親就消失了,這是我親眼所見的。你在天宮見到的那個人是我與真炎的母親。我們事實上是同父異母的姐弟。」

    點點頭,虛夜梵笑開了,卻笑得憐夕心頭發涼。含著笑,他道:「早說了不就好了,反正都已是老早前的事,又不關我的事。你用不著這麼低聲下氣的了,你又沒作錯什麼……除非,你還有事瞞著我沒說。」

    「沒有了,沒有了,我所知道的事都告訴你了。不信你可以問玄或孤。」連聲辯白著,憐夕沒看出自己在梵有心機的氣勢壓迫下,早已把原本不想說的都說了。

    玄見梵看過來,聳聳肩,沒承認也沒否認,暗中卻放下心來。心知聖果是大有先見之明,早知憐夕會被梵套出話來,已在憐夕的記憶中動了手腳。否則,以憐夕的身份,不可能沒聽說過關於夜魅姬的第三個稱號,那個萬界為之瘋狂的最大原因……

    孤笑著迎上虛夜梵的視線,道:「夜魅姬的傳說我是有聽說過,不過我一向在宇宙中遊走,呆在天界的時間甚少,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但我想憐夕是不會騙你的,也騙不過你的,梵,你就別再裝腔作勢了。」

    一怔,看著憐夕有點委屈的臉,復又笑開,虛夜梵散去週身原本難以自制的煩燥氣息,微笑道:「是啊,我當然相信憐夕,適才只不過跟你干玩笑而已,憐夕,別愁著臉了,很難看的。」

    看著憐夕破涕為笑,向梵嬌嗔不已,玄怔了片刻,驚覺憐夕越來越有女兒態了。是為了誰呢?但目光一轉,心思便移開,落在孤身上。

    這個來歷不明,氣度驚人的傢伙,總以閒散之姿,在旁不著痕跡地提示梵,點醒梵,掩護梵,而且,顯然很得到梵的信任,梵總會不自覺地注意著他,而後在心照不宣下與他配合得天衣無縫。

    梵雖不曾承認,但事實上極依賴這個人,甚至超過對聖的依賴。這事對天界而言,究竟是好還是壞呢?這個人會破壞他們的計劃嗎?

    七人又恢復之前和樂融融之態,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談笑著。但不安的種子已在各自的心間種下。

    「找到了,人在這裡。」又是一道聲音打破了平靜。眾人互望一眼,確定不是彼此說的之後,抬起頭。

    數十道人影身著與黃沙同色的緊身衣,頭髮包束起,臉上還帶著特製的面具,令人完全看不出樣子,正手持不同的兵器,從四周包抄過來。

    憐夕歎口氣,道:「明明都快到了,為什麼還是有麻煩要過來呢?」

    孤笑道:「正是快到了,所以他們才在這裡埋伏。若非憑借這種特殊場地,有玄長老這個金光級的大人物在,又有儀和你這天帝之女,他們根本就沒有機會搶走梵。」

    虛夜梵臉色不太好的說道:「我是男的,搶走我有什麼用?」

    孤輕笑道:「誰知道呢,也許他們的首領很喜歡你的容貌,想把你做成標本留著觀賞啊。」

    虛夜梵冷笑道:「你就這麼確定他們的目標是我!」

    「當然不一定。」孤很識相地不在此時去挑動梵的怒火,道:「他們的目標有可能是憐夕,也有可能是……」目光落在儀身上,收到他殺人的目光後,馬上轉口道:「也有可能是我吧。呵呵……」

    玄唉聲歎氣,道:「不管是誰,反正不會是我。」

    儀冷冷道:「為何不可能,說不定是被你拋棄的人聯合起,要抓回你的。」

    就在他們廢話其間,那些人已將七人圍在中心。當先一人掃視眾人一番,喝道:「沒錯,就是這些人。上,殺無赦。」

    「哎呀哎呀……」玄大叫道:「你們要殺人也給個理由吧,這麼莫名其妙,冤哉枉哉,不怕殺錯人嗎?」

    當先那人木然道:「我們奉命殺死紫眸人。現在你明白,該瞑目了吧。」

    玄正欲再說,儀在旁冰冷道:「別貧嘴了,他們的心神全被人控制住了,不然他們也不會連你這長老也敢殺。」

    撇撇唇,玄收回想說的話,承認儀的話沒錯。回過頭,他對憐夕道:「憐夕乖乖啊,你可得保護好你弟弟啊。」邊說著,邊舉起長劍順手架住了那些瞄準機會想偷襲的暗劍。

    玄與那人的兵器交擊似是個暗號般,頓時所有人的都開始動了。

    這批黃衣人法力不知如何,但搏擊之術卻極為高明。玄無法以法力應敵,只有硬著頭皮以自己那不太高明的手法擋下五個人,心中直念著聖是個王八蛋,老是陷害人。

    儀守在玄身邊,那一手尺法可比玄好上幾倍。晶瑩的玉尺在空間飛舞,漾起的光波耀人目眩。當敵人目眩於那五彩的光芒時,玉尺也如情人之熱吻般隨之戀上了他的喉間,胸膛,小腹……

    雙絕童被先為憐夕的貼身侍衛,自有其非凡之處,不然天界能人如許之多,他們又憑何能伴在帝子身畔。之前與孤相半時還不曾展現實力,但在此刻不得容情之時,便能看出他們的盛名無虛。手中的兩把彩扇翻飛舞動,上下回應,有如無數的翩翩之彩蝶。影隨光動,光動影至,每一扇都奇詭難測,似欲扇走對方的魂魄。

    托著腮,孤笑咪咪地盤膝坐在夜梵身邊,不曾上去動手,反正憑他那三腳貓的功夫,也沒人指望去靠他。他不動手,還給大家省了不少麻煩呢。

    憐夕持劍站在夜梵另一邊,雙手握得死緊,不知是緊張還是激動。淡紅的眸子熠熠生輝,看起來躍躍欲試。

    這是她第一次面臨不靠法術,而只憑自身搏擊之術的戰役,對她來說是個挑戰。但苦於玄的命令,卻無法動手。她平時雖與玄沒大沒小的,但當玄以長老身份發令時,任她如何-傲不馴,也只有俯首聽令。

    虛夜梵平靜地坐著,臉上掛著恬靜的笑容,淡然無波。紫眸間流轉的波光是深沉而虛無的。對著眼前的殺戳,誰也看不出他到底有什麼想法。當玄,儀,雙絕童分立四方形成方陣阻敵時,他閉上了雙眸。

    四人身手雖高,但終不是本身所長,而敵人雖不及四人之強,人數之多,卻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湧上。四人從一開始的各自為戰,到後來的聯陣拒敵,卻始終無法擺脫這種膠著的狀態。為了確保陣內人的安全,四人一直與陣內人保持一段距離,此刻方陣卻被敵手越迫越小,幾乎亂了。

    一個不留神,玄左臂被金剛杵揚起的勁風擊傷,表面上雖看不出來,但舉止反應間卻緩了很多,對方感覺出來,紛紛猛攻他的左邊,不久,他的左臂便被對方的長劍刺傷。

    儀順眼瞄到了,冰冷的臉上浮起一絲慌亂。他知道玄雖時常不正經,但卻是一諾千金,至死不悔。之前既已答應了聖要保護虛夜梵,此刻哪怕賠上性命他也是不會放手的。但對儀而言,卻是寧可自己受苦,也絕不能見他受傷,流血。

    目中冷芒一閃,手上攻勢不減,儀的腳步卻逐漸移向玄。他這一移開不要緊,與日童間的距離卻也逐漸分開了,方陣亦逐漸變形,不再是正方形了。

    在玄發現之前,方陣終於被衝破了。

    眼見虛夜梵盤膝坐著,身邊只有孤和憐夕,自己四人卻被敵人團團圍住,無法脫困,玄心中大慟,怒吼道:「儀!為什麼?」

    儀貝齒緊咬著下唇,不肯說話。手上的攻勢更見凶狂,緊連在玄身畔,不肯離去。/只要對你有危險,會讓你陷入困境的事物,我絕對會毀去的。不管對方是否是天界獨一無二的夜魅……/

    兵器靠近了三人,那麼的接近,近的能感覺到上面的絲絲寒氣,已在割裂著自己的肌膚。

    「蠢貨!」一聲嗤笑。

    ……

    聽到梵的那種笑聲,孤識相地不再看下去,扭過頭,對上玄震驚的目光,抱歉一笑,道:「他這口氣可是堵得太久了,所以會嚴重一些,你可以放心地慢慢打,只要別撞上他的劍口就可以了。」說完,停了停,伸手拭了一下剛剛濺到臉上的鮮血,聳聳肩道:「我更正,不是嚴重一些,而是非常嚴重。你們可以休息了。」

    碧血染在黃沙上,分外顯目。古戰場再次品嚐著鮮血,繞纏於其上的冤魂們在大聲呼喚著,嘶吼著,迎接新來的夥伴。

    四周的空氣如同凝固般。

    一身素袍,潔淨若雪,不染纖塵。冰晶般的長劍上,鮮血一滴一滴地滑落在黃沙上,回應著遠古前的鮮血。一片斷肢殘軀中,或坐或立,尚能呼吸的,只有七人。

    注視著一臉平靜,與之前並無二樣的恬然笑容,在月色下顯得有些淡紅的血色紫眸,及週身散發出的,之前從未體會過的,亦不曾想過的殺氣和浩然王氣,玄不由癡了,怔怔地望著,心中浮現出第三個稱號——血色戰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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