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鈞天 第一回 傾蓋如故
    煙花三月,春色無限,若江湖人最好的去處是哪裡,自當首推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江南了。

    此刻,杭州西子湖畔的望江樓上臨窗處,正坐了一位青衣人,在獨酌獨飲。

    但凡上了樓的人,都會對他投去奇怪的目光。只因那人身在酒樓中,卻戴著一頂斗笠,遮住了大半個臉。雖不妨礙飲食,卻讓人覺得怪彆扭的。不過看歸看,也沒人打算上去問原因。經驗告訴他們,有怪異行徑之人,必有其可特殊之處,這一類的人,少惹才是長命之道。

    青衣人正是虛夜梵。他一邊飲著酒,一邊傾聽酒樓上的人們認識論著冰心寒劍寒驚鴻的暴斃,以及與寒驚鴻齊名的浮雲飄萍雲照影的悲慟,心下不住地冷笑,同時又無趣地再倒一杯酒。

    倒了一半,搖了搖酒瓶,已是空了。一揚手,虛夜梵正打算再叫一瓶酒來,還未開口,卻見桌上多了一壺酒。微抬起頭,透過特別編織的斗笠,只見一杏袍人正望著自己,俊秀的臉上儘是溫文的笑意,見自己抬起頭來,似當成了邀請,逕自坐了下來。

    暗自一皺眉,虛夜梵放下手,微笑道:「這位兄台,有何事見教呢?」

    杏袍人亦微笑道:「對此湖山美景,卻無人相伴,未免太無趣了,小兄見滿樓客人,只有閣下神采非凡,故冒昧打擾,擬與君共謀一醉。」

    虛夜梵笑道:「兄台太客氣了,如此誇獎,在下愧不敢當。」邊說著,邊細細打量起著這人。

    只是第一眼便已覺得他容顏出色,細看之下,更是爾雅清朗,不落俗套,眉宇中有貴氣而無驕氣,言笑間鋒芒內斂,讓人一見便大生好感,不忍拒絕。梵雖從不與人深交,但此時也覺得若錯過這樣一個人物,卻是遺憾了。不由含笑又開口道:「在下姓虛,草字夜梵,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杏袍人對虛夜梵這個天下側目的名字毫無印象,為虛夜梵倒了杯酒後,含笑道:「小兄幼時相命先生曾說小兄命犯孤星,因此小兄無姓無名,只得一個孤字。虛兄弟喚我孤就可以了。」

    輕哦一聲,虛夜梵拿起杯子,淺呷一口,道:「孤這名字有趣得緊,又是耳生的緊,在下竟從未聽人說過。」

    孤笑道:「小兄又非江湖中人,虛兄弟若聽過小兄的名字,那才是奇怪之事。」

    虛夜梵已嘗出酒內並無不妥,因此雖不太相信孤的話,但也沒有直接說出來,只覺得萍水相逢,倒也沒必要深究對方的來歷。只是與他說說談談,漫無邊際地閒扯著。

    對著西湖美景,兩人從風景談到了詩詞,又從詩詞談到歷史,接著又轉到地理天文方面。雖只是淺談即止,虛夜梵卻發現孤學識極為淵博,胸懷萬象,不可度量。許多典故及見解都是自己前所未聞的,但言辭之間,極是有理,令他每每不得不大歎深得我心,因此心下大是敬佩。不知不覺竟談到了月上中天。

    望江樓上人跡漸稀,已快打烊了,孤意猶未盡道:「梵,不如上我那兒,咱們再秉燭夜談吧。」兩人談得極為相熟,早拋開那些愚兄賢弟之類的稱呼,而直接喚著對方的名字。

    虛夜梵微一猶豫,正要點頭答應,卻突然頓住了身形,轉頭注目著樓梯口。隨著他的目光,一位身著雪白素袍,眉目清雅秀美,神情冷淡卻又高貴無比的青年緩步出現。

    這白衣青年雖長得一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文弱書生模樣,但只要想到他能毫無聲息地出現在虛夜梵周圍五丈範圍之內,便可知他的輕功絕對是一流的,若要排名,江湖前五名中一定有他的名字。

    白衣青年緩緩地的轉動目光,落在虛夜梵腰間的竹簫上,淡淡道:「這把就是江湖上人人稱頌的魔簫了。」

    虛夜梵笑咪咪道:「正是。瞧雲兄一身白衣,輕功展開必是無拘若浮雲,無蹤似飄萍了。」

    浮雲飄萍雲照影點點頭,道:「好說。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了。你該明白我的來意吧。」

    虛夜梵伸手壓壓斗笠,道:「啊,大概知道一點點吧。」

    雲照影神色不動,道:「寒驚鴻的死法與以前喪命在你手下的人一模一樣,依你的身份,不至於不敢承認吧。」

    虛夜梵含笑道:「是我幹的我自然承認。只是我只承認我最近殺了人,可不承認殺了寒驚鴻。」

    見他笑意盈盈地說著,全不把殺人當做一回事,雲照影皺眉沉聲道:「江湖傳言,你下手雖狠卻從不濫殺。我倒想知道,寒驚鴻有哪點取死之道。」

    虛夜梵嘻嘻一笑,道:「江湖傳言總有其誇大之處,雲兄豈能輕信。不過,你若真想知道,那就……」趁著雲照影注意力轉移之際,虛夜梵一把抄起孤的手,自窗口躍出,同時笑道:「來追我吧,追到了我就告訴你噢……」

    「啊!該死……」雲照影一個措手不及,竟無法阻得那二人片刻。望著虛夜梵疾若鬼魅的身形轉瞬消失在夜色中,以及周圍眼見就將完成的包圍,想到功敗垂成,他憤恨地咬著下唇,將滿腔怒火發在周圍的桌子上,但聽得「匡啷」數聲,望江樓上已是滿地碎片,再無一張能坐的東西,但在一片狼藉中,卻有一個黃皮信封顯眼地雜在碎片中。

    「呼!」輕吁口氣,虛夜梵停下腳步,回頭望向孤,問道:「你還好吧?」

    「托福托福,還死不了人就是。」一臉蒼白,毫無血色的人彎身乾嘔著,無力地說道。

    有些歉疚地鬆開手,虛夜梵道:「把你也捲進這種江湖風波真是對不起了,不過剛才若不走的話,等外面的人包圍形成之後,要走就更難了。」

    直起身,孤道:「聽那位白衣公子口不對心,明明想一刀殺了你,卻還陪著你慢慢扯的樣子,我就知道今趟好不了了。唉,果真緊張刺激兼而有之讓人大開眼界了。」

    虛夜梵雙眸一亮,發覺孤果然大不簡單。雲照影事實上已把心事隱藏得很好,自己是靠多年來的經驗和靈敏的直覺才發現的。而剛才握住孤的脈門時,已發覺他體內並無一絲內力,的確不是武林中人,那他看破雲照影的原因不可能與自己的一樣了,他的眼光可說是極為可怕。

    孤完全站好後,淺笑道:「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那些人是奈何不了你的,甚至可說你今日在望江樓獨飲,就是在等他們。只是被我壞了好事。還有方纔,若不是有我在,你也不用逃走了,這樣說來,我真該向你說聲抱歉了,只是……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你肯答應嗎?」

    虛夜梵聽孤對自己的心意極為瞭解,大為開心。但聽到他最後一句時,卻提高了警戒。就他看來,像孤這麼聰明的人,提出的請求一定不太容易。不然就不會這麼繞圈子了。半沉吟著,他道:「說來聽聽。」

    孤垂下長睫,笑道:「很簡單的請求。我希望你能答應讓我跟在你身邊。」也不讓梵開口,又道:「想我自幼讀飽讀聖賢之書,但嚮往的卻是朱家郭解的俠客之輩,只是不曾習過武,所以快意江湖對我來說一直只是個夢想。此刻夢想似能成真,你該不至於讓我失望吧。」見夜梵張口欲言,再道:「你放心,我父母已雙亡,再無親人,所以我早就變賣家產,四海為家,一向居無所定。所以要走就走,沒什麼麻煩的。」

    虛夜梵再次開口,孤含笑亦再次打斷了他,「我亦曾遊歷天下,自有幾手保身之道,不會給你添太多麻煩的,而且就算我力有未貽,相信你也會保護我的。常言道:『白首如新,傾蓋如故』,你與我雖是今日方相識,卻可稱得上知已。遊走江湖,有個知已跟在身邊,不正可解解悶。」

    最後,孤總結道:「當然,如果是我自作多情,你並不把我當成知已,或是兼我累贅,又或是早已有了結伴遊走江湖的情人的話,那我自然不會這麼不識趣地要求強跟在你身邊。」

    虛夜梵透過斗笠瞪著孤。他原本有許多話要說,可是還沒說就都被孤堵住了,一肚子話說不出,哽得他快翻白眼了。事到如今,反正想說的他都已有完美的答案,自己再說下去也是白費口舌,還是省省力氣算了。當下,話也懶得說,轉身就走。

    孤跟在後面笑嘻嘻地道:「那我就當你默認啦。」

    遙遠的樓閣上,綵衣女子透過水鏡,輕笑著望著這一幕。天地間又有多少人知道,這兩個人的萍水相逢,卻是一場天地變色的序幕呢……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離開了杭州,下一處自然是蘇州了。

    經過數日纏鬥,到頭來虛夜梵始終是未曾擺脫孤的軟磨硬纏,掙扎數日,最後還是帶著他一道同行。這日,兩人自水路而來,下了船之後,便是十里長街了。但見街上吳語軟儂,衣香熏人,入目所見,儘是水般秀麗的人兒,入耳所聞,亦是嚦嚦鶯語,果不愧是某些人的天堂。

    換了一身淡黃長衫,手遙描金紙扇的孤,風采翩翩,儀表非凡,便是在這人物錦秀的水鄉,也毫不褪色,依然佔盡了長街男女老幼的目光。而虛夜梵青衫斗笠,不見半點煙塵,雖處人群之中,卻遺世而獨立,清冷疏離之感,令他所經之處,人潮紛紛避開。沒有人能說出到底是為什麼,只是覺得像他那樣的人,沒有人有資格站在他面前。

    這兩人站在一起,真是又怪異,又奪目。但兩人毫無所覺,只是信步閒走,隨口談笑著。突然孤眼睛一亮,漫聲吟道:「天下之佳人,莫若江南,江南之美者,莫若蘇杭,蘇杭之麗者,莫若吾目前之子。梵,你說可是嗎?」

    聽著這段雜七纏八的《登徒子好色賦》,虛夜梵似笑非笑地抬起頭,想要見是何等佳人。

    果見長街的另一端,娉婷走來一女子,風鬟霧鬢,珠圍翠繞,明眸顧盼間,婉轉生姿,風情自現。冰綃霧綾般的雪白羅衣,勾勒出曼妙的身姿,不染纖塵。正適一陣輕風吹來,女子白衣顫動,更似是乘風下凡的仙子,端得是斯人誇絕代,精妙世無雙。

    但如此佳人,卻看得虛夜梵頭大了三倍也不止,眼見那白衣少女張口欲言,忙經驗豐富地一把拉住正想向美人搭訕的孤向著旁邊的小巷逃去。

    「哎哎哎,等等啦——」眼見有可能會到手的美人就這樣飛了,孤不甘地叫著。

    「閉嘴,跟著我就安靜點。」毫不客氣一叱,虛夜梵心中不知閃過多少念頭。

    才跑幾步,不出所料,就見一群慌亂的黑衣人正手忙腳亂地欲阻去路。梵腳步不停,右手閃電般擊出,輕描淡寫的翻飛數下,黑衣人全被打上牆壁。

    連回顧也懶得回顧,梵再向前跑一段,又是一堆黑衣人冒出。這些人比前一批多了緩衝時間,已準備好了,一見二人,手中暗器便紛紛出籠,射向二人,那暗器之雜,數量之多,足以讓人心驚。

    夜梵收住腳步,極快地抽出竹簫,一招「碧浪千疊」,頓時在身前形成一片綠色竹影,將暗器排拒在外,同時左手放開孤,身形如風般地衝向黑衣人,隨著竹簫一陣令人眼花的指東打西,黑衣人大半被點了麻穴,倒地不起,而沒被點的在目眩之後也識相地跌在地上不敢相阻。

    來不及喘口氣,虛夜梵又拉著孤急忙前奔。這次卻是一張大網自天而降,罩向兩人。

    無聊地歎口氣,夜梵不知何時已掏出二粒火龍彈在手心,此時彈指射出,兩相撞擊,網還未接近二人就『轟』地一聲燃起大火。八個執網的黑衣人急忙放手。夜梵乘機抬手凌空一擊,火網飛了出去,正墜向那八個黑衣人。黑衣人沒想到會作法自受,不及反應,一陣慌亂下,頓化成鳥獸散。

    小巷雖不太長,麻煩卻多多。眼見巷口在望,孤大大鬆了口氣。夜梵卻歎口氣,放開孤。

    小巷盡頭,一身褐衣,勁裝打扮的中年人抱拳道:「虛公子,請留步。」

    這褐衣人雖長相樸實,卻目光明亮,一身氣質靜若沉淵,立在那裡,就像一座難以撼動的山。夜梵頭痛道:「柳浩,你家小姐胡鬧,你不阻止她,怎也陪她胡鬧起呢?」

    柳浩輕歎口氣,道:「虛公子,柳某也不得已的。莊主去黃山參加五年一度的論劍大會,疏忽了小姐,被小姐拿走了令牌。現在全莊就她最大了,我們都得聽令行事。」

    夜梵心念一轉,負手而立,悄悄在背後搗鼓著,道:「也罷,怪不得你,你讓路吧。」

    柳浩動也不動,道:「小姐所為,雖令人頭痛,但武聖令下,不得違逆。為了守護令牌的威望,我等也只有依令行事了。」

    夜梵深知這些重名譽更重於生命的人,要讓他們放棄自己的想法純粹是浪費時間。聽得柳大小姐的呼喚聲越來越近,他忙一招手道:「既然如此,拜託你快動手吧。」

    幸好柳浩雖腦袋頑固,但也不忍見夜梵被自家小姐纏上。當下也不多說,一招中規中律的「仙人指路」,同時表達了自己的敬意和歉意。

    夜梵在心中暗道:「就知道你有這一招,不利用豈不可惜。」心中想著,手上也不慢,一招「紫氣東來」迎上,表示自己收下了他的歉意。

    兩掌一擊,發出巨大的聲息。同時,夜梵的袖子也被掌風激盪,揚起一層粉未。柳浩並未在意,收手正要變招,卻發覺真氣流動有礙,不由呆了一呆,方瞪向夜梵,道:「你在何時下手?」話未落,已想出緣故,怒道:「在下敬你是個君子,怎麼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應敵呢!」

    夜梵拉起孤從柳浩頭頂躍過,同時笑道:「這不正好嘛,反正我從來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你不想打,我也不想打,就這樣解決吧。」說到這,一回頭又道:「對了,雖然你可能知道,但我還是得交待一聲。這個化功散啊,你不運勁,三個時辰自解,你若動了真氣,那三個時辰就會變成三個月了,到時你可別說我沒告訴你哦。」

    說完,不理氣得牙癢癢的柳浩,夜梵拉著孤,快樂逃難去了。

    當兩人完全罷脫追蹤,再次恢復心情閒聊時,已是金烏西墜,玉兔東昇之時了。

    坐在小酒店裡,飲著不太名貴又摻了太多水的花彫,孤歎道:「我聽說你好像也挺有名的,可是為什麼我老是見你被人追殺呢?」

    壓了壓斗笠,夜梵苦笑道:「不是好像,是的確,而且不是老是,是偶爾,只是近來流年不利,多了點而已。不過……不論被多少人追殺,只有這一位是我絕對不會去自動去招惹的。」

    孤好奇道:「你幹了什麼事,讓那位大美人想殺你呢?」

    「殺我?!」夜梵在半笠下翻個白眼,道:「如果她要殺我那倒好了,唉~~,惹上她真是我畢生大不幸之一。」

    孤低眉飲了口酒,微笑道:「她不是想殺你,難道是想嫁你嗎?」說著,似覺得有趣,自己先笑出聲來。

    夜梵冷眼瞪著他,直到他笑聲漸止,苦笑道:「該不會又被我說中了?」

    夜梵嘲弄道:「鐵口神算孤大師哪,你不去算命還真是浪費呢,」說到這,歎口氣,無力又道:「那位大小姐姓柳,芳名依依,是天下第一莊的武聖莊的莊主愛女。又是天下第一美人,因此,她自誓非天下第一英雄不嫁。

    算我倒霉,莫名其妙地救了她,又莫名其妙地不知符合了她哪一點幻想,結果莫名其妙地被她纏上了。以我的夫人自居,把我的日常生活搞得一塌糊塗,對她說理根本就是白費勁,刁難她她卻越挫越勇,變本加歷,搞得我只好逃走,避不見面,而她居然亂髮武聖令找我。

    這武聖令豈是可以輕發的,當下搞得江湖大亂,令我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了。不過總算驚動了她父親,向天下解釋,我才沒有被亂棍打死。不過沒了武聖令,她照樣利用父親的威望,發下一堆江湖令,結果她要嫁我的事傳出去,不論是追她不上的狂蜂浪蝶還是想得到天下第一英雄這個稱號的人,全都找上我了,我哪來三頭六臂去應付。這下連莊主也沒辦法搞定,逼得我只好暫時退隱江湖。你說我見到她能不頭大嗎。」

    孤一臉似笑非笑,對夜梵這一段悲慘命運很難表示同情。只是問道:「其實這樣一個大美人,又這麼癡心,是你的福氣,你又為何不接受呢?」說著,目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

    夜梵並沒有注意到。他正用手壓著斗笠,遲疑道:「若能接受那倒好……這其中……自是大有緣故的……」

    見虛夜梵吞吞吐吐地,孤斛了杯酒,含笑轉移話題。「原來你那青衫風流是由此而來呀,我本只當是說你氣質清冷高雅,丰神非凡才得來的。」

    夜梵對孤的不再追問甚為感激,舉杯飲了一口,只覺得這杯水加太多的花彫現在嘗來味道也不錯,嘴上卻佯怒道:「閉嘴,這四個字簡直是我此生最大的敗筆,再提起我便翻臉了。」

    孤不以為意,聳聳肩道:「反正你已在翻臉了。不過,我這算不算抓住你一個把柄呢?」

    夜梵笑罵道:「你真是見逢就鑽的吸血鬼,有什麼要求?」

    「很簡單,你即稱為魔簫,必精通音律,為我奏上一曲可好?」

    是夜,蘇州城裡很多人都睡不著,全被那一曲不合常規,卻異常動人的簫聲奪去了魂魄。

    簫聲初起時,若隱若現,偏能勾動人內心最細的一根弦,引起共鳴,側耳細聽時,才發現只不過是簡單的音符,卻又那麼的適當地出現在應出現的地方,簡直是增減不得,使得原本平凡的調子,聽來也是有如天籟。

    時而是溫存細語,春閨情濃,時而是易水西風,離情萬千,時而是婉轉叮嚀,慈母盼子,時而是慷慨激昂,金戈鐵馬,簫聲百轉千回,一曲數變,或江南秀麗或大漠豪邁或金陵繁華或草原遼闊……時情時景,歷歷在目……

    高昂低迴處,許多曾以為已遺忘的事,逐一浮現,這才發現事實上竟一直深藏在心底;不曾刻意去記掛,不曾刻意去追念,卻纏綿在骨骼裡,血液中,無法割斷。

    簫聲漸止時,蘇州城內不知有多少被勾出心事的人陷入無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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