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愛你 第五章
    潔如已在方家住了一個多月,並非她改變初衷,只是每當她開口提起搬家的事,方子傑就拿工作壓她,不停在她身上堆積工作,讓她喘不過氣,也印證他自己說的話──全天候、全年無休的專職秘書!

    至此,潔如才知方子傑的工作量有多大!

    原本在公司看他的工作量以為已達極限,沒想到回到家等待他的並不是適度的休憩,依然是成堆的文件。潔如的房間在他房間的隔壁,透過陽台,只見他每晚挑燈夜戰,她很想知道他每天到底幾時才熄燈,所以曾多次默默望著他房中透出的光線,看著鍾想等他睡下,但每回都掙不過睡魔,在不知不覺中先睡去。

    見他日復一日的辛勞,潔如心有不忍,想到自己住在這兒或許真有些幫助,便也放下堅持,並且,在這宅子中的人們都很和善,和她很相處得來,這對於長久獨居的潔如來說,是十分難得的寶貴情感──雖然,方子傑的一個動作、一個眼神都能牽動她的心緒,擾亂她的心湖,可她也盡量不讓自己受到影響;雖然似乎有些徒勞!

    除了這些奇怪的煩惱外,還有一點令她不明白的是,為何一直未見到方子傑的父母?

    在公司時只知他的父母在國外管理國外的公司,但從不曾在這大宅中見到他們回國的身影。雖然在這偌大宅邸中有許多僕役及下屬,卻反而更襯出他的孤獨。

    或許,是他眼底淡淡的冷漠哀愁,讓她改變心意吧……

    在公司,開始有些難聽的傳言,說是白潔如不只是方子傑的專任秘書,還是他的情婦。

    大家不是沒有眼睛,見白潔如每天都和方子傑一塊兒進出,自然頗多猜測。人多的地方八卦自然多,並且流傳得快,加油添醋的什麼話都有。

    但是,還是有不知道的人──那就是他們兩人!只他倆還渾然不覺他們已是話題人物。

    “我說你終於出現了,傳奇人物。”

    一個熟悉的聲音止住了潔如的腳步,她回過頭朝聲音來源望去。

    楊邵?!

    今天她同雅蓓有約,特地向方子傑告假提早離去;在鎮日的忙碌中兩人已好久沒聚會,難怪雅蓓會罵她有了工作,就把她這老友拋到腦後去。

    “楊先生,好久不見。”她笑著和他打招呼。“傳奇人物是什麼意思?”對這話她可不了解。

    楊邵並不正面回答她。

    “是好久不見,怎麼這段日子都沒看到你了?”

    “您是指在門口嗎?”

    現在她不是搭方子傑的車,就是老劉來接她,而且都是從另一個出口出去,自然是碰不到楊邵,更何況她也不知道楊邵還會來找她。

    “不然呢?”

    潔如感到驚訝,雖然上次與他用餐很是愉快,但也並不表示他們有何過人交情。

    “您的工作不忙嗎?”

    一想到方子傑整天忙得不可開交,同是企業未來繼承人的楊邵,怎麼會有這閒情逸致老守在門口等人?

    “可別把我和你那老板混為一談。”

    她笑而不語,不知接些什麼話才好。

    “有空嗎?”又是要邀請她的語氣。

    “就是有事才提早下班。”雖說是提早,但實際上也已六點多,一般上班族早下班了。

    “那真不巧。”楊邵聳聳肩,臉上帶些失望。

    “您不會是常在這兒等人吧?”她開始懷疑。

    這一個多月她都沒有從大門口經過,今天頭一回走這兒就遇到他,是否他總待在這兒?

    “是等人,等的正是你。”楊邵直瞅著她。

    其實楊邵可不是鎮日傻傻地在這兒站崗,雖沒方子傑忙碌,但他也不是閒人。只是在某個宴會上他無意中得知“戴氏”的千金──戴雅蓓是白潔如的同窗好友,便“借”了點兒關系。

    他同戴雅蓓是舊識,兩家生意上也有往來,在宴會中看見她便找上她幫忙。

    “憑什麼要我幫你?”雅蓓見一向聞名的花花公子竟向她打聽潔如的事,心下只覺她這同學還真有魅力,不只是自己冷酷的表哥對她一見鍾情,現下連這花花大少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雖如此,但做人要有道義,既答應幫忙表哥,便沒理由再幫另一個男人。

    “我想你哥哥似乎想爭取‘立揚’最新的計劃案,不是嗎?”楊邵挑著眉道。

    “你不會是如此公私不分的人吧?”一聽他的話,戴雅蓓立即沉下臉。

    “正所謂兵不厭詐,我只講結果不問手段。”楊邵一副冰冷的表情,透出不同於平日的隨和。

    “下星期二,我與她約在‘碩頂’附近的咖啡廳,我想我表哥不至於還開車護送……”戴雅蓓悻悻地說道。

    “我明白了。”很高興她夠聰明。

    “別太為難我哥。”想想這兩人可以各憑本事奪取美人心,也不壞。“也別太為難我同學了。”她追加地說。

    現在,她已拖著看好戲的心態。

    “放心。”

    想來潔如不曉得自己背地裡是怎麼教人出賣了!

    這也是為何楊邵可以在這兒攔截到她。

    “楊先生請千萬別這樣,這沒有任何意義。”她急忙撇清道,同他──這大少爺,她可不想有什麼瓜葛。

    “有沒有意義是由我來決定。”對於她的話楊邵有些動氣。

    “對不起,我約會要遲到了,不能跟您多聊了。”

    對於這樣的話題是愈早結束愈好。

    “我不會放你走,除非……”他一把拉住她。

    “除非什麼?”潔如驚慌道。

    怎麼這些大少爺都一個樣,一點也不顧及別人的感受。她眼睛瞥見四周投來的好奇眼光,但當她的眼光一觸及他們,他們便急急轉開,像是沒在注意般。

    愈是如此,潔如心中愈著急,但也不好在大庭廣眾下同他拉扯。

    “除非你和我訂下一個時間,和我吃頓飯,那我才放了你。”楊邵強迫道。

    “怎麼非我不可?”她這真是招誰惹誰,一個方子傑不夠,還來個楊邵?

    “就非你不可,或是你要現在兌現?”他要脅地說。

    兌現?她可沒說好呢!

    “你強人所難,你沒有權利強迫人。”她一向的倔強勁兒又出現了。

    “強人所難?方子傑那家伙把你守得那麼緊,好不容易今天等到你,我可不會放過。”

    “你亂說什麼!”她臉一紅,雖然她同方子傑間沒什麼特殊關系,但住在他家裡確實是很奇怪,被楊邵這麼一說,她也慌了。

    “我可沒說錯。”他口中所謂的“傳奇人物”便是指她成了傳言的對象。

    圍觀的人似乎多了起來,這可是在“碩頂”的大門口,如今潔如已是話題人物,而“立揚”的少東大家也認識,許多下了班、在門口見著這景況的員工,又趕緊回去通報還在辦公的人來看這出好戲,自然人是愈來愈多。

    潔如見狀,知道愈拖事情只會愈糟。

    “好,你訂個時間。”她十分不悅地說。

    楊邵登時放開了潔如,笑道:“就等你這句話,這是我的手機號碼。”他在她手中塞進一張紙。“方子傑守你守得太嚴密,還是由你打電話訂時間吧。”

    “這……”

    “別想當做沒這回事,敢爽約就得付出代價。”他要脅道。“對了,順便告訴你一聲,我可不是個有耐心的人。”

    說完轉身便走,留下潔如及一群旁觀者。

    潔如的心情煩亂到極點,一個方子傑整日反反覆覆已夠她受的了,現在又冒出個楊邵來。原本她對楊邵的看法只不過是花花公子一個,只要不搭理他,他自然會自討沒趣地不再出現,同時他看來也是一個女性至上的紳士──至少表面上是──但今天怎麼學起方子傑的招數來了?

    她的男人緣怎麼這麼差?真正的追求者一個也沒有,倒是有兩個會玩弄人的大少爺在身側猛纏。

    潔如不認為他們這樣的人,會對她這沒有任何家世背景的人真正用情,他們只不過是一時興起,戲弄或是……玩弄罷了!

    玩弄……

    多難聽的名詞!潔如甚至不敢多想。

    她是不會被他們的殷勤打動的,誰曉得哪天他們翻臉不認人,受傷的只會是自己。以前小時候村裡不就有這麼一個可憐的女人嗎,好像也是被這樣有錢的公子哥兒給染指,付出了真心卻什麼也換不到,連所生下的孩子都遭人欺負!

    她同那男孩好像還有一面之緣,他長得白白瘦瘦,天生一副被人欺凌的模樣。

    那時他說他叫什麼名字來著……

    “唔,頭又疼起來了。”她用手微微地按了按太陽穴,柳眉微蹙。

    潔如一邊想著、一邊急急地往和雅蓓約好的地點直走,冷不防有人從旁一把拽住她。

    “方子傑!”她一聲驚喊。

    不只是因為這突來力道的主人叫這名字,更是因為她想起當時那男孩告訴她的正是這個名字!

    “你說的‘有點事兒’就是指與楊邵在樓下拉扯?”方子傑一副飽含怒氣的質問口吻。她同楊邵在樓下做些什麼?這教他氣炸了!

    “方子傑……”潔如仿佛沒聽到他的話,只是直勾勾地望著眼前有著鷹般銳利眼神的壯碩高大男人,卻怎麼和那個瘦弱的身形連不起來。

    “你叫我的名字!”不是責備的語氣,而是帶著幾分驚喜。

    潔如向來只稱他為方總,帶著生硬的疏離感。這是她第一次只喊他的名字而不加稱謂,讓他覺得他們的距離似乎更近了些。

    是不是她的記憶模糊了……

    “你叫方子傑嗎?”潔如吶吶地問著她記憶中的男孩,眼睛卻還呆望著方子傑的臉。

    “怎麼回事?你哪兒不舒服嗎?”見潔如十分不對勁兒,方子傑倒慌了。“我帶你去看醫生。”他眼光轉為柔和,收斂起剛才的霸氣。

    不舒服?沒有呀……只是下午一直有些頭痛而已……

    她突然覺得意識有些恍惚,好奇怪……怎麼腦子亂烘烘的……

    聲音變得遠了起來……

    “你的臉好燙!”看她的臉微微發紅,方子傑伸手碰碰她的粉頰,才驚覺她發了高燒。

    “我……和人有約。”說話已不著力-

    “都什麼狀況了,還顧得這些!”見她執拗的脾氣,他忍不住加大聲量。

    “每次都這麼凶……”她已軟下身子,支撐不住自己。

    見狀,方子傑一打橫抱起了潔如,不同她多說。

    潔如發現兩腳一空離了地,想掙扎卻怎麼也使不出勁兒,只發出微弱的聲音。

    “雅蓓……還在等……”她已用盡氣力。

    “別理那丫頭了!”

    那丫頭?

    這是潔如最後的意識,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她一概不知。

    在台北大街上,只見一個出色的男子抱起同樣是人間難見的絕色佳人,急急地手持大哥大說些什麼,再來只見一輛豪華的轎車由路旁沖出,接走了兩人。

    接連多天,潔如高燒不退,連連夢魘。

    白天還好,潔如能睡得較平穩,許多人在她房中忙來忙去,又是醫生,又是僕役們,眾人穿梭來去,縱然昏睡著,倒也聽出些人聲,自然心中安穩些;但夜晚的寂靜,卻使她如置身在遭人遺棄的世界,徹夜輾轉,明知是夢的糾纏卻逃脫不了。

    夢中,她低低啜泣,失去父母的傷痛在夢裡反覆折磨她。

    突然,她感到有一雙手輕柔愛憐地撫著自己汗濕的額角,為她撫去悲傷,帶她回到現實,遠離夢魘的追逐。

    其實每天夜裡,方子傑在眾人睡去之後,都悄悄來到潔如房中守著她。

    他總在床頭一坐就好久、好久──

    望著她在夢中掙扎,他的心好疼好疼。

    幽幽忽忽中,潔如緩緩睜開了眼,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你醒了──”

    一個男聲傳來,但潔如聽來卻覺得遙遠。

    方子傑見她醒轉終於稍稍寬心,她已昏睡將近四天。

    醫生說她感染了嚴重的風寒,再加上身子骨原就較弱,平時又無好好調養,因此可能會昏睡個幾天,應該沒什麼大礙才是。

    一聽到這話,方子傑立刻在心中咒罵自己,為了讓潔如留在自己身邊,他不斷地加重她的工作,卻沒有顧慮到她的身體狀況;沒想到自己的私心卻害她病倒,他真恨自己!

    這話像是給方子傑一擊。對她施加壓力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方子傑……是你?”她的聲音弱極了。

    “嗯。”他坐靠近她一些,執起她無力的小手搓揉著。

    她笑了,甜美在她臉上漾開。

    “你還有沒有遭人欺負?”潔如像想起什麼,突然擔心地問,秀眉微蹙。

    其實她還以為自己在夢中,現在的她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的界限,只是模模糊糊地說著囈語般的語句。

    遭人欺負?

    方子傑一驚。她記得他?她那時那樣小,怎麼還會有印象?

    自他們在那田野中見過一面後,方子傑就被他的父親帶走,原因是他父親與元配未育得一男半女,這才想起他,硬是從他母親手中奪走了他。

    他們再也不曾會面。再相逢,已是十多年後;而從她的眼中他可以確定她早已不記得他這個人。

    的確,他的改變很大,已不再是當年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小男孩。他長高、長壯了,個性變得沉穩,除了潔如小小的口中要他堅強外,現實世界更教會他什麼叫殘酷!

    他並非正室所生,許多人排擠他,覺得他不夠格繼承一切;而父親元配的娘家更千方百計想使元配懷孕,生下正統繼承人。

    在這樣的環境下,方子傑一方面思念自己的母親,一方面更恨這些使他痛苦的人們。他努力充實自己,大學及研究所是三級跳地念完;在工作方面他更是加倍努力,他最終目的是掌握公司大權,將當年冷眼待他的“公司大老”給全數清除。

    方子傑搖搖頭,微微笑著。

    她吁了口氣,像是放心。“那就好了,我很擔心你,你那麼瘦弱,一定還會被人欺負。”口氣像小女孩。

    “我瘦弱嗎?”他拿起她的手往自己硬碩的胸膛按去。

    “幸好你長大了。”她滿意地笑道。

    看著潔如這樣子,他更加愛她了;現在的她不再有武裝的外表,傻呼呼的。突然,他一個念頭閃過,也許她就這麼病著還可愛多了。

    雖然潔如外表長得一副纖細柔弱的樣子,骨子裡卻倔強得很,這一點沒人比他更清楚。

    “大人的世界可是人吃人的。”為了逗她,他反駁。

    迷迷糊糊的潔如和五歲小孩沒兩樣。

    “那你還會被人欺負嗎?”潔如嘟起嘴,皺著眉道。

    方子傑再搖搖頭。“只有你敢欺負我。”忍不住捏捏她的小鼻子。

    “我哪有?”她抗議,因為太過用力,咳起嗽來,而且咳個不停。

    方子傑忙拍拍她,卻一掌觸及她柔軟渾圓的酥胸。

    他一驚,連忙收手。

    眼前是一個生了病的“五歲”小女孩,可容不得他失控。

    “好了、好了,快睡吧,快睡病才會快好。”等她止住了咳,他哄道。

    不必他說,潔如還十分虛弱,這一陣咳嗽的折騰也累壞了她,當然聽話地合上眼,沉沉睡去。其實說到底,剛才她究竟是夢囈還是真醒過來,方子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是見她現在不再像剛剛般為夢魘所困擾,沉睡的臉龐帶有一絲甜蜜,他才露出欣慰的笑容,像是保母般地守著她的睡容。

    隔日管家一早來到潔如的寢室察看她的狀況,卻瞧見方子傑倒臥在她的床沿,沉沉地睡著。他悄悄地探了探潔如額頭的溫度,發現已退了燒;然後他的眼光落在方子傑臉上,發現在他平日冷峻的臉上竟出現難得的柔和,不禁開心一笑。

    他同老劉一般,在方家也待了數十年,對方子傑有著發自內心的關懷,他曉得方子傑從進這家門起沒有一天真正開心過,如今見他臉上線條和緩了,心中自然添上喜悅。

    輕輕地,他退出房去,為這一對沉睡的璧人闔上房門。

    門外一群僕役均等候著,管家將食指放在唇上,對他們搖搖頭,然後離去。

    僕人們在這一個多月也察覺出少爺的改變,尤其他對待白潔如的態度十分的不同,恐怕只有白潔如毫無所覺了!

    見到老管家的手勢,他們了然於心,靜靜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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