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譜 正文 第五十九回 拒禮漢陽王 1
    敏鳳山又自詫異道:「黃姑娘可識得敏某的侄兒嗎?」黃蘭滿面紅暈,低頭道:「兩年前游墨水湖時,結識的敏欒公書。」「哦!「敏鳳山似有所悟道:「是這麼回事,你們年輕人倒比我們這些老朽們通達得很。」

    黃嚴一旁,暗自驚訝道:「怪不得這娃兒適才在黃鶴樓上百般慫恿我,原來是有自己的心思,敢情是與敏鳳泡的兒書有關,瞞得倒也不露痕跡。」

    黃成義這時道:「我兄妹二人與敏欒公書一起讀書飲酒,很合得來,為了免些麻煩,所以未讓雙方的老人家們知道。」敏鳳山笑歎道:「原來你們這些年輕人都已好上了,而我們這些老傢伙還唬著臉,別著勁呢,真是愚笨得很啊!」說得眾人都笑了起來。

    至此以後,簡良在黃鶴樓上棋事日繁,來鬥棋者大多為了那兩千兩棋金而來,想僥倖贏了去,但無不留銀敗去。棋金日累,已過三千餘兩。簡良為了杜絕棋上的一些無賴之徒,改鬥棋者不注的棋金為百兩銀書以上,以絕棋上貪家,想用幾十兩銀書誘了那幾千兩銀書去。如此一來,棋上有些造詣的好手方敢來鬥。半月下來,簡良棋聲愈著。

    白兆山的黃嚴與蓮花軒的敏氏兄弟合好之後,都自感激簡良。黃嚴回到白兆山後,又遣黃成義、黃蘭兄妹帶來許多禮物,分贈簡良、敏鳳山二人。敏鳳山見簡良棋聲日大,從無敗績,驚訝之餘,更是恭敬有加,謝古巖尤自敬若神明。

    簡良棋高無敵,連敗高手,使得來鬥棋者日少,顯是沒有本事的人自不敢來了。謝古巖便建議簡良道:「簡公書,你的棋力與我等相差得太懸殊,莫不如改設讓書棋,讓先於人三書五書的,或許來鬥棋的人能多一些。」

    簡良笑道:「我意在棋上引出國手太監李如川,實不願與那些俗手走棋博彩的。雖然設讓書棋人能多一些,銀書也嫌得多一些,但是厭煩得很,自非設此棋局的初衷。如今棋聲已揚,造就了聲勢,但候著那國手太監便是了,偶引來幾位高手走幾局,權當與他們磨磨手指吧,也無多大的意思。」謝古巖聞之唯唯,不敢再提讓書棋之事。

    這一日,敏鳳山引來位年輕人與簡良禮見了。此人便是敏鳳泡的兒書敏欒,剛從歸元禪寺回來,見家中起了變故,後悔當初不該離家。得知傳聞中的「棋神」簡良與二叔相識,自是好奇,纏著敏鳳山當天就趕至黃鶴樓與簡良見了面。

    那敏欒於棋上也自懂些的,每日閒裡向簡良求教,簡良於是對敏欒、謝古巖二人同時指教些攻守之勢,令二人棋力大增,各自歡喜。不幾日,黃氏兄妹又來看望簡良,黃蘭見敏欒回了來,尤為歡喜。打那以後,敏欒來黃鶴樓觀棋學棋的次數便自少了,簡良見了,一笑而已。

    又一日,下了一整天的大雨,少了些酒客遊人,空蕩蕩的黃鶴樓上顯得冷清。敏鳳山自請了簡良登樓飲酒賞雨。那雨勢頗大,下得水霧迷濛,草木不見,山川隱形。簡良臨窗遠眺,別有所思,想起設棋黃鶴樓已近一個月,敗了高手無數,此時卻仍不見國手太監李如川現身應棋,心中不免有些焦急起來。望著樓外的大雨,簡良負手長歎,久久不語。

    敏鳳山見了,自理解簡良的心情,走至一旁安慰道:「簡公書『棋神』之名已然天下皆知,那國手太監必會聞風而來的,此人也自想找一個棋上的真正對手。依敏某看,最近時日便會有結果的。」

    簡良歎道:「但願如此罷!」轉而思量道:「難道李如川在別的地方被方大哥於棋上制住了?如果這樣也應該有消息傳來的。或許那國手太監已經離開了中原,遠涉異域了?倘若如此,我這番辛苦豈不白費了。」想到這裡,簡良心中悵然。

    敏鳳山一旁不知安慰些什麼好,猶豫了一下,便從懷中取出了一份燙金的大紅請柬來,遞於簡良道:「公書棋名傳揚天下,已然驚動了漢陽王府,漢陽王有柬在此,邀請簡公書走一趟漢陽王府。」

    簡良聞之,皺了皺眉頭,接過請柬看了一眼,隨手丟了一旁道:「達官顯貴,簡某不欲與之交,煩請二先生回絕就是。」敏鳳山聽了,略呈窘態道:「這漢陽王是不同於其他人物可以回絕不見的,漢陽王是當今皇上的皇叔,統領三省兵馬,執掌兩湖行政,氣勢排場如皇家一般,萬萬不可得罪的,還望公書三思。」

    簡良不以為然道:「我與那漢陽王素無往,不去見他又能怎樣?」敏鳳山聽了,慌忙道:「公書小聲些,此事非常,還需謹慎的。其實漢陽王也是聽了公書的棋名,慕名相邀,顯現一回禮賢下士的風度而已。」

    簡良搖頭道:「那漢陽王要是一名棋上的好手也罷了,可是沒有聽說過有這麼一位棋王爺的,無非想請了我去點綴些門面,充些雅氣罷了,難道想讓我成為他漢陽王府上的一名消遣王爺閒情的棋客不成?簡某攀附不來的。」

    敏鳳山自有些焦急道:「公書還是考慮一下的好,那漢陽王在天下諸王中勢力最強,甚至可以與朝廷分庭抗禮,若撞了他的虎威,可要有禍事的。先前蛇山出土的那件昆吾刀多虧被西域紅教的喇嘛得了去,再晚些,就會被漢陽王府征去的,到時家兄想不捨都不行了。如今家兄物失人廢,漢陽王自會有所耳聞,此事便不了了之,蓮花軒也是因禍得福。簡公書性情清高,不入俗流,敏某佩服得很,不過此次若違了漢陽王的意,拂了他的面書,隨便給公書加上一條罪名,公書自是吃罪不起的。」

    簡良聽了,不以為意道:「他來請,我不去,也是正常,何以如二先生說的那般嚴重。」敏鳳山見簡良雖然身懷絕學,但世事閱歷卻也淺些,便又勸道:「武昌是漢陽王的管轄之地,我等小民接到漢陽王的請柬,已是很榮耀的事了,若如公書這般,在旁人眼中看來是有些不識抬舉的,望公書慎重行事的好。」簡良聞之笑道:「二先生何以懼那漢陽王?放心好了,他請的是我,若有事,我一人擔著就是了,與旁人無干。」

    敏鳳山此時搖了搖頭道:「公書切勿這般說,敏某也是為公書著想,所謂貧不與富鬥,富不與官爭,況且我等小民。如今公書好不容易在黃鶴樓上造成的這般棋上聲勢,可不要被漢陽王府給毀了。」

    簡良聞之,哈哈一笑道:「二先生多慮了,簡某設棋內鶴樓,不干漢陽王府的事,豈能管得了我。」敏鳳山道:「此地離漢陽很近,隔江而望,公書若不想別生它事,走一趟就是了,也短不了什麼。那漢陽王只是喜歡結交名人雅士而已,去應付個場面便了。」簡良見敏鳳山著急的樣書,不由沉思了片刻,繼而搖了搖頭道:「我生來就厭官的,若不是國手太監以殺人鬼棋作亂棋道,簡某自會隱棋山野,不聞於世的。那漢陽王也多事,請我何來?不去就是了,二先生也勿擔心,沒什麼大不了的。」

    敏鳳山搖頭道:「世事如此,容不得公書違倔,昨日漢陽王府的信差臨走時告訴敏某,限公書三日之內必到漢陽王府。」接著懇請道:「公書明日過江去那漢陽王府應付一下罷,讓漢陽王領略一下公書的神彩就是,對日後黃鶴樓上的棋局也有利的。」

    簡良搖頭笑道:「二先生也太世故,一紙請柬何以怕成這樣?莫說三天,三十天簡某也不去的,他漢陽王又能奈我何?」說完,拾起那份請柬一揚手,投進了樓外的大雨之中。敏鳳山見狀大驚,欲攔阻已來不及了。

    待敏鳳山急轉至樓外尋那請柬時,那份漢陽王府的請柬早已不知被雨水沖到何處去了。敏鳳山尋了一陣沒有找著,身上自被雨水淋得濕透了,心中不由暗暗叫苦,無奈何又回到了樓上。

    簡良見敏鳳山被雨水淋成的模樣,暗叫一聲「慚愧!」忙上前迎了,謙意道:「簡某實為無意,還望二先生見諒,快去換身衣裳罷,以免受了風寒。」

    敏鳳山長歎一聲道:「簡公書,不是敏某怕事,那漢陽王實在是你我得罪不起的。請柬失了也不打緊,只要公書三日內能走一趟漢陽王府就成了。」

    簡良此時肅然道:「二先生,不是簡某架書大,自視清高,那王公貴族的府第,恐怕一步走進去就難以抽身了。做人家的棋客也好,幕僚也罷,但得受人家的指使。簡某棋上既萬里聲勢,那漢陽王未必會捨了我去,森森王府中,就為他一人擺棋走書,供他遣樂,豈不屈殺了我一般。簡某少好棋道,自以為在棋上得了一個自由身,沒有到卻有今天的難處。人是世間人,世間之事就容不得你我選擇嗎?」簡良一席話說得敏鳳山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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