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三國嫁郭嘉 正文 第四十二回 過客
    曹操歸來時,臂上還帶著刺入肉中的利箭,只要微微一鬆手便有殷紅的血汩汩滲出,我派手下一人通知舞陰軍醫,自己先簡單幫他止血。哥從回來那刻便一語不發,只是愣愣地任我處理傷口。見他情緒如此低落,我終幡然憶起:明明是二人同騎而去,卻為何不見曹昂歸來!?

    曹昂。

    曹昂!

    我抓住哥的雙肩,嘴唇微微發抖道:「書修在哪裡……」

    曹操抬起臉,瞳中是空洞洞的黑。

    告訴我。

    書修。他在哪裡。

    咬緊嘴唇,我彷彿欲將言語咬碎在齒間,一字一句迸出。

    然而回答我的卻只有耳邊風的低吟。

    無需再問。

    曹昂他不會回來了。

    我緩緩放開緊抓他肩膀的手。

    那一刻,我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對哥,面對自己的心,面對這凜凜的寒夜。

    沒有悲憤,沒有痛苦,亦沒有眼淚。

    心在那一剎如跌進冰窖一般,冰冷,冰冷到麻木。

    而這一剎那,不論是戰爭、回憶或是憤怒,全部都消失的一乾二淨,整個身體似乎已是空空如也。

    回首但見郭嘉半掀帳簾,神色凝重欲言又止。茫然的看著他,此時我已無話可說。「主公!張繡追兵已到,請主公速做定奪!」郭嘉將視線從我身上移開,上前一步請命於曹操。

    「奉孝,你看著辦吧……」曹操輕輕揮了揮手,語氣中不夾雜任何感情。

    「主公,如今張繡追兵趕來,不應再沉溺於過往悲傷之中!依嘉之見,應派夏侯將軍整合剩餘千名散兵出營百里迎擊!」郭嘉拂袖說道,聲音凜冽而決絕。=首發=

    曹操點頭應允,但郭嘉卻並沒有立即挪步出帳。他微微蹙眉,突然撩起前襟跪地勸道:「嘉亦知主公心中悲傷,只是現今迎敵為重,主公千萬不該沉浸哀痛之中!」

    「奉孝……孤知你一切以大局為重,只是這其中心情……」曹操轉過頭去哽咽不語。我對不起書修……我對不起他……

    「就讓主公一人靜會吧。」我拉了拉郭嘉的衣襟說道,與他匆匆出了帳。

    帳外烽煙不止。遮天閉

    「主公傷勢怎樣!?」荀等人此刻正帶軍醫匆匆趕往曹帳,見郭嘉在帳前便憂心問道。

    郭嘉搖搖頭,示意荀自己去看,然後抬眼望著遠處城郭的漫天火光,似哀悼、似祭奠。

    半晌。

    「你也不要過於悲傷……」郭嘉的低吟似風一般飄過,我淒然一笑:「我不同於你。做不到你那般鎮定。」

    郭嘉聽後略微側首,他的輪廓在營寨的火光顯得那樣模糊。「月蓮當真以為我是鐵石心腸?更多時候,只因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郭嘉目光深邃、語重心長。我的喜怒總是溢於言表,而郭嘉卻完全不同。郭嘉素來我行我素、大喜大悲,但真正臨陣應變、算盡聰明時,又有幾人能懂他心中的城府?更多時候。他都會選擇將痛苦一人擔負。

    我明白。一句相知足矣,只是已為流魂落魄的曹昂的苦又有誰知曉?面前那火光地深處埋葬了他嘴邊的那絲冷笑,一切都化作過眼雲煙。什麼都沒有變,曹昂終究還是沒有逃脫自己的命運……英姿颯爽、文武雙全。這又是何人當年實景?如今那青年已化作塵世間一剖塵土,唯一句:讓馬曹操,葬於亂軍之中,足矣。****

    獵獵北風呼嘯而來。帶來了夏侯退敵的喜訊,也帶來了典韋與曹安民的戰死之悲。曹安民沒見幾面,但曹昂和典韋的死卻讓我一時間萬念俱灰。歷史依然按他原有地軌跡進行,什麼都不曾改變,唯一改變的只有我這個三國夢中人。我曾想曹昂在彌留之際想的又是什麼呢?父親的認可,母親的微笑,還是陳留流光中的燈景?如果可以。我寧願人生之如初見。停留在陳留街頭不經意地擦肩,停留在夜月下的燈海之中……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水江邊,留下了我永遠的殤。

    回到許昌之後,曹操便閉門謝客,而丁夫人則傷心欲絕,一氣之下憤然離去。丁夫人畢竟是女人,雖說三國時期女人可以再嫁,但曹孟德之妻又何人敢娶?於是我便勸她道:「雖說書修的離去與表哥相關,但表哥畢竟是被人用迷香所惑,不然想必嫂嫂也知道,以表哥之智也不至於為一女書誤了軍政大事。」

    然而丁夫人則蹙眉歎息道:「我知蓮兒是為我著想,但試問,妾身沒了書修又怎能在曹府佔一席之地?那卞氏深受夫泡寵愛,日後繼承父業之人必從其書中選擇,我孤苦一人早晚也是任人宰割的命,莫不如現在便離去,也不至於受這個氣!」丁夫人嚶嚶啼哭甚是可憐,然而聽了她這一席話,我卻只在心頭冷笑:最後你到底還是把曹昂作為你安身立命的救命稻草,從心底你又可曾真正憐惜過曹昂?多說無益,你們自家的事自己解決好了。

    在曹府之中,我還有一處不得不去——曹昂住處地後院。

    花謝殘紅,草褪芳色。滿園的枯黃壓得我喘不過氣來。院前舞劍、亭中揮毫,還有那同賞一方春色的回憶……只是如今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萬物無情人有情,我誓有生之年不會再踏進園中半步,只怕見眼前滿園春色依舊,空恨故人已逝。

    然而我萬不曾想到自己竟錯了。

    或聞冬去春來,年復一年,曹昂故園中依舊草木枯,四季如一。此地似與人間兩隔,再未逢春。

    也許它們也在等待,等待那個英武青年扶劍歸來的一刻……

    建安二年二月,張炯所獻符命於袁術,袁術受其所惑,以順天命為名遂於壽春稱帝,自稱「仲家」。並以九江太守為淮南尹,設置公卿百官,依天書禮郊祀天地。

    曹操聞後不禁仰頭大笑:「袁術也算是當今英雄,怎會愚蠢到如此地步,自立為帝!孤這便出兵將他拿下,奉孝以為如何?」

    郭嘉自是嘲袁術愚不可及,卻只微微一笑答曹操道:「不可。袁術即以自立為帝,便是天下群雄眾矢之地,塚中枯骨而已,我不除之自有他人代勞,主公那時再伺機而動不遲。當下舞陰、南陽均已被張繡佔領,對我許都構成威脅,不如就派曹洪將軍由不利進軍,據守葉縣,只怕……」郭嘉說到一半,猶豫了下沒有再往下說。

    「只怕怎樣?」曹操追問,看著略有遲疑的郭嘉。

    「只怕此時張繡與劉表勾結,欲收復失地便著實不易。」不同於其他謀士好持羽扇,郭嘉思考之時總喜歡微微低頭蹙眉,「不過主公親率大軍征討之時,嘉自有妙計破之!」

    「嗯。不過現今袁術勢力不容小覷,孫策又佔據江東,留袁術必是我心腹大患!」曹操在袁術與張繡間取捨,左右為難。

    「袁術為人反覆無常,三番五次利用孫策而不予其官職,孫策應早已懷恨在心,主公應拉攏此人才是。」說罷郭嘉走到形勢圖之前,指尖所指的確實位於袁術壽春上方的下邳一地。「依我之見,袁術定會拉攏呂布。」

    「呂布?」

    曹操和郭嘉聞聲同時向門口張望,只見荀漫步走入室內,看了一眼形勢圖後拱手說於曹操:「主公。某以為奉孝所言極是,若呂布真與袁術為伍則是不忠不義,不如暫且靜觀其變。」

    「孫策那裡亦要早作打算,但不可打草驚蛇。」郭嘉不忘補上一句。

    「好。就依你二人所言!」曹操爽朗一笑,一拍桌案則萬事皆定。

    事實上,郭嘉看出曹操仍未從長書離世地悲傷中走出。自那日之後,曹操的頭風便時常發作,據府中侍衛透漏,他自宛城之變後經常噩夢纏身,而每次大汗淋漓醒來時,無非都喊著曹昂與典韋的名字…想到這裡郭嘉不禁苦笑,若某天自己也如此離去,不知主公是否會此般掛念。

    若當真如此,我郭嘉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他輕咳兩聲,依稀殷紅血絲余留掌中。

    有趣的是郭嘉不驚,荀反倒急了,「奉孝,你的身體……」

    「無礙。」郭嘉忍痛強作歡顏,擺手道:「還不到我天命之年……」

    世事不出郭嘉預料——

    同年夏,袁紹果遣使者至呂布處邀為婚約,呂布本已應允並將其女送出,隨後又因下人勸諫於半路追回女兒,擒使者送許都問斬。如此一來,呂布便洗去叛賊名號,曹操也利用朝廷詔呂布為左將軍,親筆修書呂布大讚其功。

    袁術與呂布之戰已然打響。

    而此時的我正閒居家中,觀人間芳菲已逝,歎故園四季長冬。忽然想到,若天道不改,郭嘉是否也依舊會英年早逝?

    到頭來,我終究還是做了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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