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槍傳奇 正文 64章 前世因後世果
    弗利嘉和班納本來就屬於沉默不語的類型,張口說話的時候極少,這時葉重一沉默,飯桌上剛才輕鬆寫意的氣氛立刻淡了下來。

    「鷹,我們什麼時候動身?」班納輕聲問道。

    「明天一早。」葉重吹了吹咖啡杯上蒸騰的香靄氤氳,淡淡地答道。

    「他們都到了?」艾兒眉頭輕蹇,明亮的眸子望著葉重。

    葉重點了點頭,「如果沒有意外,最遲的恩雅會在明天中午前抵達達利亞拉,看了看腕上的手錶,葉重眨了眨眼睛,微笑著說道「她現在應該已經降落在阿爾及爾了。」

    艾兒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擔心他們會遇到意外?」其實在她自己心裡也在擔心維薩、恩雅和布萊恩、塞恩斯幾人的安危,當日眾人秘密商量好離港的計劃後,便有過約定,在葉重三人取得日記,確定匯合地點通知各人後為便再不聯繫,各人要盡所有辦法確認沒有人跟蹤再到指定地點見面。

    葉重輕輕地歎了口氣,「安全應該沒什麼問題,我只擔心他們被跟蹤。」來時的路上葉重也簡單地說了鐵凌秘密聯繫班納想以重金收買他監視自己的經過,他不需要多說,艾兒也立刻明白葉重的擔憂,「鐵凌既然想盡辦法監視自己三人,那麼其餘的四個人也一定是不會輕易放過的。」

    沉默的弗利嘉突然微笑出聲「我相信在北非,想要讓一些偷偷摸摸的人消失,或者製造些小小的混亂讓我們消失對於沙漠毒蠍來說,實在簡單之極吧。」

    「啊!」葉重如夢初醒,猛地拍了一把大腿,「嘿嘿,蠍子,我怎麼到把你給忘了呢!」葉重當然不會笨到忽略這一點,只是他並不好意思直接提出讓班納解決這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難題,畢竟這麼做等於和鐵凌已及他背後所代表的勢力公然對抗,是沒有任何借口可以搪塞的,這麼大的麻煩重義氣的葉重是不可能主動推給班納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葉重似乎從弗利嘉的話裡聽到幾分淡淡的嘲諷,畢竟這兩個人是初次見面而已,雖然說不上愉快,但至少沒什麼罅隙,弗利嘉的態度還真是奇怪,他這麼想的時候便聽到艾兒不滿地哼了聲,嘟囔了一句「這哪裡是請人幫忙的態度?」

    葉重立刻意識到那並不是錯覺,心裡更加感到奇怪,弗利嘉平時雖然對人冷淡,卻極少以這種態度含沙射影地嘲笑諷刺地針對誰,除了弗利嘉與塞恩斯神甫第一次不愉快的會面,這是葉重第二次看到她這種奇怪的表現。

    對於艾兒的路見不平,弗利嘉恍若未聞,扭頭望向窗外夜幕中燈光下的大清真寺。

    葉重朝班納歉意地笑笑,「蠍子,如果有困難的話……」

    班納打斷葉重的話,「鷹,你這叫什麼話,就算森迪小姐不說,我也知道該怎麼做的,你放心,只要他們能安全地到達達利亞拉,其他的事交給我好了。」

    葉重點了點頭,也不說感謝的話,他知道這件事可能給班納帶來的麻煩絕非幾句感謝話便能夠相抵的。

    一直到回到度假屋,氣氛都很沉悶,連續幾天的奔波加上緊繃的神經、高速運轉的大腦讓葉重在酒足飯飽後感到了愈來愈沉重的疲憊,約好了第二天出發的時間,眾人便各自回房休息。

    葉重這一覺睡得並不好,凌晨時分葉重從夢裡醒來便再無睡意,葉重回憶著夢裡的情形,真實而清晰的夢境讓葉重覺得不可思議,若不是被反鎖的房門完好無損,葉重甚至覺得那不是夢,是曾經真實發生的經歷。

    在夢裡弗利嘉認真而鄭重地告訴他,班納的心裡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在班納大義凜然地說要為葉重等人清除跟蹤者的時候他的心裡並不是這麼想的。

    靜謐的黑夜悄無聲息,映在窗簾上的樹影像張牙舞爪的怪獸,靠在床上的葉重耳邊除了自己的心跳聲便是自己平緩悠長的呼吸聲。

    葉重突然笑了出來,自言自語道「怎麼可能,班納絕對不可能出賣自己,那可是一起曾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別說兩億美金,就算二十億也不可能!」葉重相信他與班納之間同生死的情義是無價的……最讓他不解的是為什麼是弗利嘉告訴自己的?這個夢實在是夠荒誕的。

    雖然在心裡反覆地告訴自己班納不可能出賣自己,但葉重還是忍不住仔細地回憶起從自己給班納打電話開始直到幾人晚飯後分開班納的表現,葉重找不到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何況若是班納想要出賣自己,又何必把鐵凌的事開誠佈公地告訴自己?

    「不可能,只是個夢而已!肯定是這段時間太疲倦了……」葉重喃喃地對自己確定道,最後分析做這個怪夢的原因一是最近用腦過度,二是鐵凌的出賣帶給自己的傷害遠比自己想像的更深,可是經過這麼一折騰,葉重再也無法入睡。

    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葉重對自己這個無法解釋的夢覺得很慚愧,覺得自己並非一直以來以為的那麼光明正大,至少他不應該懷疑班納這個一起從槍林彈雨中闖過來的不惜冒著巨大風險幫助自己的兄弟。

    睡不著覺的葉重在柔軟的床上翻來覆去,努力想讓莫名焦躁的心情舒緩下來,「數綿羊!」葉重想起了這個古老的辦法,讓葉重哭笑不得的是,他聚精會神地數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以後終於有了點睡意時,敲門聲響起,班納的聲音傳了進來「鷹?時間到了,我們該出發了……」

    古萊阿,位於阿爾及利亞東南部,處在著名的東部大沙漠與西部大沙漠之間,向南不遠便是塔代邁特高原,距離葉重等人約好的會面地點達利亞拉約四百公里。

    從早晨五點登機,到達古萊阿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一時,四個人沒有耽擱一分鐘,駕駛著班納事先遣人準備好的破吉普車向達利亞拉狂奔而去。

    一路上,車內的氣氛都很嚴肅,一方面葉重三人都清楚距離達利亞拉越來越近意味著尋找神廟之旅已經近在眼前了,不誇張地說眾人的生死便取決於此行的結果;另一方面,維薩幾人從葉重拿到日記本通知了匯合地點後便再沒有任何的消息了,他們是否安全成了葉重三人一直擔憂的問題。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葉重摸著鼻尖在心裡安慰著自己,如鷹眸般銳利的目光是不是飄向觀後鏡,吉普車在筆直的公里上狂飆而過後便會捲起一股久久也無法沉澱的漫天沙暴,在這種空曠的沙原上,無論望向那個方向,視線都可以毫無阻隔地達到目力極致的距離,蔚藍的天空上除了明晃晃耀眼的太陽,沒有一絲雲彩。

    雖然班納在幾人登上飛機的時候便悄悄地告訴過葉重他已經安排人在幾人的身後隨時注意切斷萬一存在的尾巴,但是葉重一路上還是密切地觀察著周圍的所有情況。

    「小心使得萬年船」智慧的古人早就用無數正反兩方面的範例證明了這句經驗之談的正確。

    至少葉重沒有發現有人跟蹤。

    「大概三個小時後我們就可以到達達利亞拉了。」班納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前方,沉聲道。

    葉重點頭,並沒有搭話,心裡計算著如果維薩、恩雅、布萊恩和塞恩斯四人若是沒有意外的話,現在應該都已經在達利亞拉匯合等著自己了。

    「這裡,這裡很荒涼。」艾兒遲疑著說道,從古萊阿一路走來三個多小時除了遍天黃沙和偶爾孤零零頑強掙扎著生長的瘦弱的刺槐,甚至連個人影都沒看到過。

    葉重默默點頭。

    人都是群體動物,孤獨可以輕而易舉摧毀一個人的心理防線,封閉的車廂裡空氣凝滯、溫度極高,艾兒全身都滲出了細細的汗珠,甚至好像缺氧似的有些頭暈腦脹的感覺;面對著無邊無際的沙原,一眼望過去,除了黃沙還是黃沙,好像根本沒有盡頭似的,人在它的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像一粒微塵,與無數的沙粒根本沒有區別。

    艾兒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只剩下車裡的四個人,一切生命都消失了!儘管身體在高溫的車廂裡悶熱的像在蒸著桑拿浴,可心裡卻冰冷冷的,耳邊只有車子瘋狂而單調的馬達轟鳴聲,全速行駛的破越野車像頭發狂的垂死鬥獸號不在惜地揮霍著自己的生命。

    沉悶的氣氛壓得她喘不上來氣,心裡惶惶的,艾兒想用力地吼叫把心底的惶恐驅走,想用自己的聲音證明自己還活著。

    結果,這聲吼叫出聲來時變成了一聲簡短的無力呻吟,像垂死掙扎的病人,艾兒只能用力地攥緊拳頭,纖細的手指蒼白得毫無血色,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劇烈的疼痛反而讓艾兒欣喜,這時她現在唯一真實的感受。

    「艾兒,你,不舒服?」葉重終於注意到艾兒蒼白得如白紙一樣的臉色和額頭細密的汗珠。

    艾兒無力地扯動嘴角,勉強地擠出個笑容,「沒什麼,就是有點不舒服。」艾兒不願在葉重面前暴露自己的軟弱,尤其是當著身旁那個讓她厭惡的弗利嘉,她竟然可以在這個時候閉目養神!比起她的鎮定從容,艾兒在心裡罵了無數遍自己的無能沒用。

    葉重理解似的笑笑,「其實我第一次深入沙漠時也很不舒服,總覺得自己的存在是那麼不真實,可是飢渴和炎熱又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自己,提醒我。」

    「從那時候我知道,沙漠是大自然對人類的懲罰,正合了佛家的那句話若問前世因,今生受者是,人類一代代的貪婪終究還是要子孫後代來承受這份懲罰。」葉重怔怔地望著窗外的滾滾黃沙,苦笑著說。

    艾兒悠悠歎了口氣,破天荒地沒有對葉重這番感慨翻之以白眼,只是心裡的壓抑更加沉重。

    「其實也不能完全都歸罪於人類頭上。」弗利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雙眼,目光中無喜無憂,語氣也淡漠平靜「任何存在都有生命週期,唯一的不同只是長短而已,這只是當生命運行到某個時段而出現的症狀而已。」弗利嘉下頜輕抬,對著著窗外,「人類只是加速了這個時期的到來,改變了週期的長短,卻改變不了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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