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緣 正文 第五十八回 蘇奶奶抱主悲啼
    詩曰:億昔改妝離繡閣,於今不見已經年。果然換得烏紗貴,歷訴艱難望憫憐。

    話說太王妃等坐在裡面房湘簾之內,看得分明。那劉郡主是見過的了,不消說得。那太娘娘卻初次看見,只喜得個滿面春風堆起來。

    尹氏王妃一見他,又驚又喜兩交加。容帶笑,面添花,不敢高聲暗暗誇。

    啊呀,奇呀!怎麼這酈丞相竟比芝田美麗多?

    面白腮紅雪映霞,那臉兒,猶如一朵海棠花。紫袍烏帽威風重,玉帶朝靴態度加。美麗姿容真可愛,端嚴舉止足堪誇。觀其側影風流處,真個與,畫上之人點不差。

    啊呀,妙呀!這還有什麼疑心?那一半與獻來的女子相同,這十分卻與酈相相像。自然十分的真,一半的假了。啊呀,真正奇絕!世上竟有如此美麗裙釵。

    女扮男妝折桂枝,做到了,保和學士我兒師。才高志大休提及,又有個,絕世無雙美麗姿。可敬可憐真可恨,為什麼,斷情絕義一心癡?

    咳!酈明堂呀酈明堂!你太也聰明狡獪了。

    明明身是女多姣,做作得,光景情形不露毫。頭一次,當殿怒撕門下本;第二回,掛冠要出帝王朝。斷情絕義心何狠,奪禮揚威言太刁。用盡聰明施盡巧,倒只怕,今番妙計你難逃。

    咳,麗君呀麗君!我這一奏上了中宮,怕你不做我的親媳婦麼?

    此時由你怎生言,少不得,顯露原形在目前。一脫紫袍和玉帶,管叫你,就穿霞帔與珠冠。王妃想到心歡處,只喜得,笑綻櫻桃合口難。

    卻說太王妃滿心歡喜,已催過蘇娘子幾回,叫她出去相認。這蘇奶扔也看得明白,拿定是小姐麗君了。

    心中又喜又悲傷,未出房門先淚垂。蘇家娘子心慌了,國丈已,借端發嚇亂攢眉。一隻腳兒才出檻,只得把,青緞尖鞋又縮回。戰戰兢兢難面認,遮遮掩掩復偷窺。後窺酈相傷心動,太王妃,不等她行先就催。

    呀,蘇親母,你此時不走,等待何時?

    你看相國酈明堂,已是淒然帶痛傷。含著淚痕低著首,在那裡,踱來踱去繞幃旁。休懼怕,勿Z徨,原是千金認不妨。再後遲遲他一去,我們的,這番算計枉商量。太妃言訖連催促,蘇奶奶,進退為難把口張。

    啊,太王妃且慢,看起來太王爺的主意是不要妾身出來認了,所以借端說道:你們不怕酈大人惱麼?如何再出去得?

    此言明向妾身雲,怎麼好,再去相纏酈大人。雖則有些淒慘意,他的是,能言快語會移更。若然變下無情面,太王爺,尚且擔憂我怎禁?娘子說了搖著首,急得個,太妃恨不自家行。忙悄語,又低聲,意亂心慌附耳雲。

    啊呀,蘇奶奶,快些去罷,不得遲了。

    縱然觸怒酈明堂,少不得,我入宮中奏細詳。有了昭陽王后主,難道還,伯他怎樣發威光。太妃言訖推娘子,蘇奶奶,只得掀簾出套房。

    話說蘇娘子心中懼怕不敢出房,被太妃一陣相催,沒奈何慢慢竟走出房門。

    娘子其時決了心,啷啷,簾鉤一響出房門。容慘慘,淚淋淋,青緞鞋兒搶步行。撇過憂來撇過懼,她竟把,紫袍一扯叫千金。

    啊呀,千金阿!想煞妾身了!

    幾年不得相逢,今日方能見面。蘇家娘子一聲呼,哭了個,哽咽難言淚似梭。酈相這驚非小可,只唬得,三魂七魄霎時無。

    話說酈丞相正欲思量作別,猛地裡從套房走出一個人來,扯住了竟呼小姐。只唬得面色頓呆,心中亂跳,頃刻神思恍惚,一時魂魄飛揚,立起身來。

    年少姑娘著了忙,容顏慘淡大驚慌。心恍惚,眼端詳,認得三年乳哺娘。一陣悲酸將下淚,故意地,一行幾步問忙忙。

    啊呀,老國丈,君侯,這是哪一個?怎麼扯著我如此相呼啊?

    武憲王爺暗頓靴,也急得,三魂飄渺意迷迷。更面色,欠身軀,答應連連向上趨。

    啊,大人,這是孟小姐的乳母。她想必看見大人的尊容與畫上的真容相像,所以就出房冒瀆起來。

    國丈言完假著驚,連連地,口稱得罪兩三聲。東平千歲床中見,語異形容著急云:

    啊唷,蘇奶奶,你不要得罪我的老師。

    這是當朝酈大人,你怎麼,出來冒認叫千金?休得罪,莫多雲,快快回歸套房中。忠孝王爺佯做作,他自己,口中說話眼傳情。明堂心曉通同計,故意地,按按烏紗笑兩聲。

    呀,原來如此!你就是孟小姐的乳娘麼?不要這般鬧呀!我哪是孟小姐?世間相像的甚多。

    世間相像貌應多,若說是,貌類真容豈獨我?就便雲南來者女,她也與,畫中面目一規模。休錯認,勿糊塗,真是真來訛是訛。我又並非真小姐,此刻把,下官扯住待如何?

    啊唷,真正奇哉!我道什麼人走將出來,不期就是小姐的乳母。說什麼千金啊,想煞妾身了,幾年不得相逢,今日方能見得一面。

    我倒聞聽吃一驚,想不到,何人呼喚作千金。此時方解其中意,她所以,扯著衣袍這等稱。

    咳,真真可笑!我是一個荊襄酈君玉,怎麼像起雲南孟麗君?弄的人人錯想,個個疑猜。

    酈相言完笑起來,扯紫袖,連呼放手莫疑猜。蘇家娘子心如裂,她索性,攔住明堂不放開。

    啊呀,小姐呀!你不須遮掩了,妾身知道你是真正孟千金。如今只望你救我一救。

    自從小姐你私逃,留下了,書札真容出綺寮。映雪一聞相替嫁,她原是,立心不肯順奢華。只因大眾齊齊勸,沒奈何,花燭成婚暗帶刀。

    啊唷,千金呀!她只為小姐仇人,不肯戀榮華而失節。

    暗帶尖刀去替婚,她竟在,昆明池內自輕生。可憐女為千金死,撇下了,孤苦無依一妾身。

    咳,可憐!幸得這裡小王爺仁德,接了我來養老在家。

    還靠千金福分齊,依傍在,姑爺王府了殘身。女兒得受夫人誥,自己又,饑有食來寒有衣。處此風光心本足,小千歲,偏偏一旦病沾軀。

    咳,可憐呀!這小王爺為了小姐受萬千煩惱,守多少淒涼。哪一件上不以元聘為尊?哪一處裡不以千金為念?

    正娶劉家郡主將,依舊是,三年守義未曾忘。彩亭懸掛王妃誥,靈鳳存留在空房。日日何曾開笑臉,朝朝哪見動歡腸。真可歎,實堪傷,苦壞東平忠孝王。近者又因欽限下,急得了,旬餘臥病不能康。

    啊呀,千金呀!可憐妾身一個孤孀之婦。

    女兒投水已身亡,全仗這,忠孝王爺作靠防。再有三長和兩短,你教我,相依哪個過時光?

    啊唷,千金呀,只為你不肯認親,所以要娶冒名女子。

    你如有肯改妝情,小千歲,伉儷和偕豈不欣。只為千金行決絕,方才臥病這般深。此時小姐親觀見,你難道,目睹垂危再忍心?

    啊呀,小姐啊小姐!你不但害忠孝王染病,還氣壞了家內老夫人。

    那天召見在朝中,太夫人,指定千金是女郎。不肯認時還罷了,你如何,脫袍解帶要辭王?數言激得朝廷怒,狠狠地,說得夫人這一場。

    咳,可憐呀!太夫人哪裡受得起這般氣惱?

    一出朝綱轉府門,又弄得,忘餐廢寢病纏身。甘待死,勿求生,醫不觀來藥不吞。煎好湯時重潑去,少老爺,可憐急得沒調停。

    啊呀,千金啊!你是聰明絕世之人,難道不想想情理?

    如今事已到臨期,太夫人,不見千金不肯醫。若有一些長短處,你難道,安心忍母喪身軀?

    咳,小姐啊!就是忠孝王沒有甚麼差池,也難道忍得皇甫門中絕後?

    一是夫來一是娘,卻有三長和兩短,小姐你,就為丞相怎安康?

    咳!果是弄出事來,少不得這裡太王爺太王妃,家內太老爺少老爺,都不肯干休的呀!

    再兼王后一知聞,害了同胞豈不嗔?小姐絕情又絕義,少不得。終須逼你現原身。

    咳,千金呀!至於日後明言,倒不如目下早說了罷。

    千金一說大家安,孝亦全來義亦全。太夫人,骨肉團圓真個好;小王爺,婚姻了結豈非歡。你如依舊相瞞隱,眼見得,臥病之人起床難。

    啊唷,小姐啊!我不忍你落那不孝的名兒,今日裡出房相認呀!

    一則言言肺腑情,二來懇切勸千金。妾身冒瀆真該死,還望你,念我三年乳哺人。娘子說完聲哽咽,抱住了,少年元宰跪埃塵。只哭得,悲聲欲絕頭抵地;只哭得,痛淚難收雨亂傾。酈相時聞心慘極,竟不忍,翻容變色發雷霆。

    話說酈丞相,被蘇娘子攔腰抱住哭訴。耳聞母病,目見夫危,又看乳哺的奶娘這番光景,不覺容色慘淡,心緒驚惶。又不忍再發雷霆,又不便此時承認。

    弄得心中沒了方,一聞母病更堪傷。慘淒淒,蓮花面泛愁光露;情脈脈,柳葉眉低怒不揚。急到萬分無計處,沒奈何,放些正色與威光。

    呀!蘇乳母起來,你抱著我怎麼?

    快快抬身進裡邊,你向我,這般痛哭有何干?休錯認,莫生纏,你把言詞告下官。

    啊呀,真真好笑!你們太夫人小千歲染病,死生有命的呀,何必這般著急?

    說是無情與忍心,下官又,並非真正女千金。前因孟太夫人病,也本是,好戲之中認了親。

    咳!我原為自己是將錯就錯的,所以千回囑咐萬次叮嚀,不叫傳揚與忠孝王知道,哪知你們孟太太這等荒唐?

    叮囑之言盡撇開,會合了,東平千歲大安排。下官一進場中去,外面竟,驚天動地鬧起來。

    咳!你們孟太夫人若肯依我,就當個娘兒們來往何妨?

    偏偏生事要傳揚,引出了,忠孝王爺上本章。暗認娘兒猶自可,怎教我,師生配合亂綱常?

    啊呀,真真說也可笑!二女成婚或者世間還有,兩男配合可為今古奇聞的了!

    你們如此亂相傳,卻教我,怎不生嗔絕往還?孟太夫人能謹慎,這時候,何妨病重再觀觀。

    啊唷,這些事也不必提了。下官今日原說不來的,當不得武憲公來意慇勤,忠孝王言詞急切,所以從命而至。怎麼又弄出一個孟小姐的乳母在此歪纏?這還是老國丈的良謀呢,還是小君侯的妙計?

    明堂言訖怒滿腮,沒奈何,變下無情面色來。唬得那,忠孝王爺多懼怕;唬得那,亭山國丈是癡呆。爺兒兩個都慌亂,小千歲,床上相幫叫放開

    啊呀,了不得了!蘇奶奶敢是瘋魔了麼?

    快些放手快抬身,還不鬆開酈大人!你犯恩師師怪我,倒像是,少華在此又胡行。

    啊呀,蘇奶奶,你得罪極了!還不快快地走開?

    王爺急得沒商量,他只好,推與蘇家娘子當。假變容顏呼放手,暗丟眼色叫回房。東平千歲推乾淨,老國丈,一發旁觀著了忙。

    啊唷,了不得了!我奉屈酈相已是萬分得罪,萬分不安了,你怎麼還要出來冒犯呀?

    快些迴避快些行,你知道,連累吾家父子們。著實糊塗真懵懂,反拿了,當朝宰相認釵裙。亭山國丈相幫叫,倒弄得,娘子心中沒處分。

    啊呀真真好笑!昨日裡小王爺作歡容陪笑臉的,再三托我,叫我怎生在簾內偷窺,怎生在臨時相認。

    今日惱了酈明堂,到把這,重罪俱推我獨當。既是這般無膽量,何必得,興風作浪惹災殃。

    呀啐!他父子既推得乾淨,叫我也孤掌難鳴,放開她去便了。

    娘子時間手一鬆,立起來,輕輕放了小三公。明堂得脫心中定,笑兩聲,強把愁容作怒容。

    啊唷,真真好計!老國丈,小君侯,都是這般足智多謀的,今日下官拜服了!

    就此相辭要轉家,真正是,下回不敢到潭衙。明堂言訖匆匆別,武憲王,色變心驚一把拉。

    啊唷,酈大人,萬勿多疑。這個,愚父子怎敢設計。

    相求看病已非該,怎麼敢,再把機關就裡埋。此事懼皆他忽略,望大人,高明詳察勿疑猜。

    啊唷,得罪相爺了,老夫在此打恭。

    亭山言著禮洋洋,酈明堂,長揖相回強盡情。忠孝王爺心懼怯,也在那,床前頓首叫師尊。

    啊唷,恩師大人息怒,門生在床上叩頭陪罪。

    少華怎敢蹈前愆,老師若,見責通同實抱冤。伏乞大人詳察理,恕門生,病中昏憒不知緣。

    咳!有屈了台駕,還要冒犯尊顏,真真罪上加罪了。這怎麼過意得去。

    伏望海量且寬容,大人你,且恕門生在病中。夫子若然生芥蒂,竟只好,今朝永別不能逢。王爺言訖彈珠淚,酈丞相,就勢停嗔改了容。

    呀,罷了!忠孝王是病人,蘇奶奶是坤道,下官也一概不計較了。

    酈相言完息下嗔,舉了舉,紫羅袍袖出房門。亭山國丈忙隨後,趨步當先引道行。欠體深深陪笑臉,呵腰曲曲盡慇勤。穿夾道,越書亭,不住偷窺喜與嗔。送出儀門登了轎,忙忙地,攔軒一拱到埃塵。

    啊,大人多多得罪了,老夫在此恭候登軒。

    明堂一見意難安,欠體言稱不敢當。國丈請回休若此,下官再,改期相見敘寒暄。王親還恐他嗔怒,一直地,挽住兩行至正轅。只叫大人休芥蒂,推呼相國可容寬。自家送出轅門外,又喝令,大小人丁跪上前。

    啊,家人們,酈相爺起身了,家人們快快跪送。

    一呼百諾應高聲,大眾齊齊跪兩行。酈相轎中傳免送,他那裡,金鑼開道去滔滔。王親退進深宮內,急得個,雙頓烏靴沒計較。

    話說武憲王送出酈丞相之後,就一直回至靈鳳宮中。只見太妃等立的立坐的坐,都在床前亂亂哄哄說著話。

    國丈當時怒滿懷,雙靴亂跌要敲台。無計策,沒安排,怨起蘇家娘子來。

    啊呀,蘇奶奶,你不曾見我皺眉頭丟眼色麼?

    既是知風已縮回,如何又復出簾來?今朝惹了明堂相,不過我,皇甫門中再吃虧!

    啊唷,了不得了!你看他今朝回去,五鼓時必定面君。

    這一臨朝奏翠華,君王大料護於他。明堂再道通同計,我父子,穩穩無疑又問拿。

    咳!真是清閒不過了,尋些煩惱事情出來。

    國丈言完怒更慌,蘇奶奶,應聲都是太娘娘。妾身原怕招災禍,所以就,見色知風復又藏。性急太妃難忍耐,拿著我,生生推出外間房。蘇家娘子言出畢,這國丈,嗔上加嗔氣滿腔。

    啊唷,原來如此!我說蘇奶奶是乖巧的呀,難道這般忽略?不期就是王妃你在那裡性急,這個自然怪不得了。

    婦道之家曉甚端,竟這般,擅行專主逆孤言。既然他已仍回室,你如何,復又生生推出簾?明日酈公如奏聖,莫怪我,君前攀扯你為先。

    啊唷,真真可恨,原教奶奶一個偷窺,誰要你也來躲在這套房裡面?

    王妃見說好生嗔,只氣得,粉面通紅立起身。雙豎蛾眉微冷笑,一聲高叫似流鶯。

    啊啐!怕什麼?怕什麼?有這許多擔憂害怕啊!

    明明放著孟千金,他也是,顏色淒淒淚欲傾。故此妾身催快走,忙推著,蘇家奶奶出房門。若依你意如何樣?想必要,放出明堂才放心。

    啊唷,好沒膽量!想必要唬死了,就雙腳亂跳起來。你怕酈明堂,我不怕酈明堂。他五鼓面聖,我四鼓進宮。

    試試誰人本事強,你看我,明朝一本進昭陽。女兒做到中宮後,難道連,這點情兒沒力幫?

    啊唷,慚愧!慚愧!虧你做到當朝國丈,極品親王,一個酈丞相就這般懼怕起來。

    這般事件我承當,不要你,多說多言空著忙。試試妾身才智看,管娶那,為官媳婦進門牆。太妃言訖心猶怒,武憲王,冷笑連聲假讚揚。

    啊唷,好好好!有才情有膽量,你去承當便了。

    孤家膽小怕招災,讓你去,作浪興風怎處裁。惹了禍來休累我,老夫是,未曾得罪酈三台。

    咳!說是這般說,到底與你是夫婦,不忍冷眼旁觀。

    來朝可勿進宮門,待我去,請罪當朝酈相身。一切推於蘇奶奶,只說她,一時錯認孟千金。保和丞相多明白,原講道,坤道之家不理論。你若入宮言甚語,鬧出來,豈非通共戲廷臣?

    咳!那時候才是了不得了!朝廷放下臉來,哪裡管是王親國戚?重則問一個抗逆聖旨,戲弄大臣的大罪,輕則也像說孟親家那般,痛責一番。你還是進宮的好呢,不進宮的好?

    王妃見說一思量,冷笑連連道不妨。你自旁觀休要管,我明朝,立心必要進昭陽。這樁事件何難處,只要與,長女宮中商一商。她在內廷為了主,是不是,也須試試酈明堂?縱然惹出滔天禍,難道怕,聖上將我上法場?依你都推蘇奶奶,全不想,自家做事自家當。

    呀。也罷!我此刻也不與相爭了,且等大事辦成之後,看你有話說沒話說!

    太妃言了不依尊,國丈也,急得心中沒處分。忠孝王爺聽著說,在床欠體叫嚴親。

    啊爹爹,也不須著急,等母親進宮去商議商議,看是如何。

    兒觀夫子適才容,他已是,痛淚含於雙目中。雖則來時厚了臉,行為不過十分凶。彼如果是真男子,哪裡肯,耐著雷霆叫放鬆?伏乞爹爹由母去,見一見,同胞姊姊訴情衷。昭陽若肯相幫助,或者竟,試出明堂酈宰公。終日遲疑難了事,孩兒也,淹煎心痛幾時松。王爺言訖吁聲氣,老國丈,良久沉吟點首從。

    呀,也罷。你母親決意要去,為父的也阻她不住,明日起早進宮便了。

    但願平安莫有災,就算是,謝天謝地百凡諧。只愁你姊雖為後,制不住,寵相能臣酈相台。

    咳!芝田呀。她若果然孟家小姐,也是個太厲害人。方才勸你說:小王親,你不要差了主意。此刻與節孝夫人一夫一婦,唱和相隨。倒休要千盼萬望,等得娶進門來,竟是一個不賢惠的,豈不那時候悔之無及。

    聽他此語有深情,分明是,要你知兇懼幾分。酈相果然真女子,入門未必是賢人。況兼做過當朝宰,他的那,情性由來已慣經。再若放些兇手段,只怕你,禁當不起悔初心。亭山言訖眉雙皺,忠孝王,背椅床欄笑幾聲。

    咳,果然如此,也是孟府的家風了。

    岳母大人手段凶,自然她,所生之女亦相同。麗君若是同其母,少華也,只好低頭做岳翁。懼內名兒逃不去,能得個,重偕伉儷靠天公。

    咳!蘇奶奶,今日倒難為你了。

    轟轟烈烈諫千金,表白我,守義空門一片心。不但叮吁多少講,還把那,許多好話又加增。承厚意,感高情,多謝周全皇甫門。

    咳!真真過意不去,勞動了你一番,還埋怨你一頓。這教我陪罪才好。

    王爺說著笑還顰,娘子聞言也不嗔。節孝夫人聞眾話,倒有些,心中後悔不歡欣。

    呀,正是。方才也在簾中聽見,酈丞相果然說過這些言詞。

    若據公公此刻言,倒休要,進門之後果其然。娶房賢惠還猶可,元配嚴乖我怎安。懊悔自家無主意,大不該,設謀定計為芝田。麗君未娶他先懼,就說要,只好低頭效泰山。若待後來奴受苦,再休想,丈夫幫襯與周全。

    啊喲,如何是好?這分明自家弄自家了。

    郡主心中暗慘然,立了立,相辭先自返東邊。太妃眾等消停坐,直至了,晚膳排齊始轉前。武憲王爺心總怕,眉頭不展跌靴尖。言幾句,勸多番,只叫休招酈相官。攪得太妃煩絮了,她索性,一聲傳命出珠簾。

    啊,僕婦們傳出去,說我明日起早進宮,叫他們五鼓伺候,雞鳴備輦。

    太妃諭罷眾傳呼,武憲王爺沒奈何。外面家丁齊打點,伺候著,五更看輦不遲俄。慢言國丈衙中事,提一提,年少三公脫網羅。

    話說酈丞相一出王親府內,坐著轎竟轉梁衙,好一似綵鳳騰空,金鰲脫網。雖免了這回顛險,卻弄出無限愁悶。

    少年元宰告辭還,坐在那,大轎之中好慘然。愁脈脈,面頰紅霞消已盡;慘淒淒,雙眉翠黛鎖還寬。心懊悶,意憂煎,默默無聲只挺冠。

    啊唷,這分明是武憲王父子的奸計。他又來作浪興風,弄此一番鬼戲。

    說甚如今病已危,誆得我,心腸頓軟去相窺。及觀脈氣猶還可,哪裡是,一息懨懨命要垂!

    啊唷,可憐可恨,這個巧舌的芝田!

    再四挽留坐到衾,把那些,酸言痛語動人心。說什麼,今生不得酬夫子;說什麼,來世為兒奉大人。訴到此時遮了面,他竟是,低頭哽咽吐悲聲。

    啊唷,真真可慘!那時候的做作,倒也虧他的。

    我素無情鐵石腸,竟被他,數言說得好悲傷。將下淚,已難當,只好抬身離了床。正欲思量相告別,哪知道,伏兵殺出裡間房。

    啊唷蘇娘子,好生厲害!

    手揭簾櫳走出來,衣袍一扯訴悲哀。自然先受芝田托,她所以,句句言詞述彼懷。說我無情何等狠,道他有義怎生哀。啼啼哭哭多時候,真個似,萬恨千愁做一排。

    啊唷,真真可笑!她是我的乳母,倒這般為顧他家。

    想必芝田禮待深,蘇娘子,因而出力做忠臣。表揚他是多情客,埋怨吾為不孝人。萬語千言都說盡,總道我,狠心負了小王親。

    咳!這些話也不必提起,只是母親又病,教我如何是好?

    那天著惱出朝中,我就原想氣壞娘。今日方知病又重,自從那,朝回之後就臥床。甘命絕,願身亡,醫不觀來藥不嘗。如是母親真若此,這倒卻,萬分難殺酈明堂。

    啊唷,如何是好?看來其勢不能了!

    保和學士暗憂煎,竟弄得,主意全無默默然。一到府門停了轎,堂官候接下魚軒。實肅靜,實威嚴,雲板三敲進裡邊。歸到弄蕭亭一座,卻值那,夫人浴罷掠雲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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