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不傾城 正文 第三章 面巾紙
    導演不知道是吃嘛長大的,真捨得花錢,場面確實宏大,勝過我參與的每一場拍攝,看看,躺地上的屍體一片一片,沒有千兒也有八百,一人兩百塊,媽呀,這一下得多少錢啊,正想掰指頭算呢,聽見副導演大叫一聲,「卡,我說,那邊裝死的,別動行不行!」這話聽起來怎麼那麼彆扭,到底是發錢的主兒,大家都不敢輕舉妄動,我瞇眼往一邊瞄瞄,就見數十個士兵列隊走來。

    一看就知道是跑龍套的,走得歪七扭八,導演叫卡了幾回,終於鏡頭晃我這兒來了,跑了九年的龍套,鏡頭歸屬感還是有的,知道鏡頭轉向這邊,趕緊做了一個美美的沉睡姿勢,哪怕只是半秒,我也要爭取到被星探發現的機會。

    「啊!」一聲慘叫。

    「卡,叫什麼叫,」副導演發怒了,「都重拍多少回了,你是屍體,還敢吱聲兒!」

    「他踩到我的臉了嘛,」這大鬍子的副導演好凶,龍套也是人,半邊臉都快被踩塌下去了,能不叫嘛,我忍著淚申辯。

    「你那鬼樣子,就真踩到了也要等拍攝完畢再叫啊,你知道不知道這一卡,得浪費多少錢?」他的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我臉上去,

    「你說什麼啊,難道我的臉就不重要了嗎?」雖然跑龍套常受人欺負,但仗著和搬道具的工作人員混了半天,我也就自認為算是劇組裡的人了,沒想被自己人欺負得更慘。

    「你那臉能值多少?抵得上我的膠片錢嗎?」他仗著人高,大聲吼道。

    「算了算了,少她一個沒關係,繼續拍吧,」在我眼淚奪眶而出時,顧享跑來圓場,他在副導演耳朵邊說了什麼,對方立即笑咧了嘴,「你過來,」他拽我一把。

    「憑什麼欺負人,被欺負得還不夠嘛,」我眼淚嘩嘩地淌,「跑了這麼多年龍套,誰沒點兒職業道德呀,不是實在忍不住了嘛,嗚嗚!」

    「我知道,我知道,看看傷口怎樣了。」顧享遞給我一塊帶著綠茶香味的面巾紙,「這是導演叫我拿給你的,擦擦!」

    導演?他一直遠遠地坐著,偶爾指揮下副導,我受傷他竟然還讓工作人員拿來紙巾,我越過顧享的肩膀,看到遠處一個身穿淺色休閒服的男子,稜角分明,很帥氣,甚至比顧享還要帥,他注意到我了?我剛剛表現得很特別嗎?

    「哎,發什麼呆,用紙巾擦一下臉啊,」顧享撞一下我肩膀,「我們直接去那邊,拍那場青樓戲。」

    「這邊的錢,我照收哦。」我用紙巾擦完臉上的髒污,又擤了擤鼻涕,聲音大得讓顧享皺起眉。

    「知道了,我會跟導演說的,快去換衣服吧,」顧享給我指了指地方,現在才明白導演為啥坐在遠處不動,原來他主要監督拍攝沒有硝煙只有美女的文明戲,一群穿著民國改良式旗袍的美艷女子早化了濃妝,在他前邊轉來轉去,為什麼帥哥都是花心蘿蔔呢,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他也沒覺得不妥,以試鏡為名,讓眾美女在鏡頭前一一露臉。

    我換了一身暗紫的俗氣旗袍,髮型師看了我的樣子,把原本稀爛的頭髮又抓下兩縷遮住半邊臉,「難道這就能深刻體現出苦大仇深?」我不解,好難得混到兩句台詞,打扮成這樣子,還有屁機會露臉啊!

    「苦不苦無所謂,主要是把不美的部分遮住。」髮型師一句話差點噎死我,嫌我難看,用麻袋裝了沉黃浦江啊,什麼女人,說話這樣惡毒。

    我嘟著嘴轉到導演的鏡頭前,好些沒有台詞的美女都試鏡了哎,我可不能被人笑話不專業,好歹也是有台詞的。

    漂亮的攝像鏡頭,我伸手拂開擋住臉的頭髮,正在考慮笑的時候該抿嘴還是露齒。

    「O,可以開始了,」導演沖其他工作人員比了個手勢,鏡頭蓋啪的一聲蓋上。

    「哎,你,做好準備,別杵在鏡頭前,」導演有些不耐煩地衝我揚手,「你不用試鏡。」

    呼,呼,深呼吸幾次,還是難以平復心中的怒火,韓競風,韓競風是嗎?瘋了,瘋了!

    顧享搬著道具從導演身後經過,悄悄衝我做了個勝利的姿勢,我忍住抓狂的衝動,站在一堆花蝴蝶身後,等待自己那場戲開拍。

    不可否認,花蝴蝶們都不是徒有其表,她們美麗同時還擁有演技,至少演個沒多少台詞的龍套綽綽有餘,我常怨恨老天不公平,現在想想,她們才貌雙全,卻也在娛樂圈裡混得淒慘,我姿色平平,還有什麼想不通的?今天運氣好,要不是認識顧享走了後門兒,這遭凌辱的角色肯定輪不上我。

    我的戲在一間昏暗的屋子裡開拍,為了製造出悲涼的氣氛,燈光打得很暗,房子比較小,只有導演和負責道具的人在,我被捆綁住雙手縛在床柱上,床前有四個青樓打手的扮演者,儘管劇情需要他們表現得很流氓,但是看著他們眼睛放光的樣子,我還是覺得害怕。

    「開始,」韓競風一聲令下,那四個人像狼狗一般瘋狂地撲了上來。

    「放開我,你們這群畜生,」我掙扎著大叫,這是劇本上安排的第一句台詞。

    「這女的長得不咋樣?身材好像還不錯,」流氓甲說道。

    咦,這台詞很陌生,我在對白中沒有看到這一句啊,貌似他們除了淫笑,是沒有台詞的啊!

    「救命啊,救命啊!」我的第二句台詞,好可惜,臉被他們的被擋住了,沒有給個特寫。

    「旗袍開的叉好高,她腿很白哎,」流氓乙的口水幾乎要滴下來。

    兩雙毛手撫上了我露在旗袍外的大腿,有個人更過分,直接將手按在我的胸部上。

    「啊,混蛋,放開我。」這時候才明白,他們藉機性騷擾。

    韓競風皺了皺眉,台詞上哪來的這一句,這女人還真愛表現自己。

    「**啊,顧享救我。」這已經不屬於臨場發揮了,韓競風啪地一聲甩上攝像機的鏡頭,示意顧享讓他們停止演戲。

    不愧是老江湖,等顧享解開我的繩子,這四大淫賊竟然變得像小羊羔一樣無辜,全都可憐兮兮望著韓競風,說自己是照劇本來演的,只不過這個瘋女人,也就是我,大喊大叫演砸了劇情。

    「給你錢不是讓你來砸場子的,」韓競風面色凝重地看著我,「想表現別來這兒。」

    「他們真的很過分,是**未遂呀,」我帶著哭腔分辨,媽媽的,什麼日子,衰事兒一樁連著一樁。

    「**未遂?你這樣子,你以為別人會對你有非分之想?」韓競風看著面前這個不停吸溜鼻涕,眼淚煙灰糊得滿臉都是的髒女人,好笑地搖頭,「顧享,你太好說話了,龍套也得認真挑選,還有,那位穿高領旗袍的美女需要的面巾紙,你送去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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