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蕩 第二卷 渾渾噩噩 第二十九章 下鄉
    紛紛揚揚的柳絮靜悄悄地飄落著,喧囂的海濱城市城似乎變得寧靜起來,空氣雖然清冷,卻早已包孕著春的氣氛。黑子已經一周沒有回家了。

    在我眼裡黑子是不幸的,但他至少能對自己的思維保持誠實,所以,他所得到的痛苦和歡樂都十分真摯。

    正當大家都認為黑子會從此一蹶不振時,有天他的發小從國外回來了。去了他家才知道發生的一切,幾經周折才找到他,眼前的黑子叫他吃驚,當年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如今眼神都呆滯了。

    為此他給了黑子一筆錢叫他出去旅遊,或是去鄉村感受下純樸順便也學習下吃苦。沒想到這提議倒給黑子打了一針強心針。他頓時活了過來。

    聯想起剛上大學時候熱播的賀歲劇《甲方乙方》裡面那個游老闆,下鄉以後狂餓兩個月,後來連老鼠都吃了。這一定很刺激。於是他連夜找我們商議在中國,至少是冀北還有沒有很窮的村子。

    我忽然想起父親總提起過的文革歲月,和叫他牽掛一生夢裡總出現的壩上小村子,加之自己瞭解的一點地理常識,胸有成竹的爬到了黑子的身邊:

    「中國哪個省份最窮?」

    黑子眨了眨大眼,自信地說:

    「咱河北省絕對排的上。」

    「那你知道河北省哪個地區最窮嗎?」我繼續問。

    「冀北吧,張家口?承德?不過承德我去過,挺繁華的。操!別賣關子,快j8說。」

    「其實就是張家口地區,你說對了,但你瞭解的片面。最窮還是張家口壩上的四個縣。」

    「是嗎,有多窮啊?餓了有老鼠吃嗎?」

    「不知道你還有印象嗎,98年1月那地方發生過6.1級地震,震級不大,但4個縣別說房子了,連豬圈都tm沒了……」

    黑子回憶了下,頓時有了印象:

    「對!對!那年學校還組織我們捐東西了,膀胱那傻比實在沒的捐,悄悄把我nick鞋捐了,叫我收拾他半年。哦,對了我當年就有個疑問,為什麼4個縣裡村子都平了,但傷亡幾乎很小。」

    「其實傷亡都不是地震直接帶來的,是因為天冷,沒有地方住凍的,簡單說吧,所有倒塌的房子幾乎都是土製的,一場6級地震就可以全部毀滅,但也正因為這個房倒了,人才會沒事啊。」

    聽完黑子一臉驚訝的望著我。

    「這些地方你熟悉嗎?推薦個村子,我去吃幾天老鼠。」

    「你就去沽源縣營盤村吧,那兒很艱苦。」

    「怎麼著?你去過。」

    「那可是我老爹當年下鄉插隊的地方啊。你這樣,我給你寫個行程圖,你先乘火車到張家口市,注意壩上是不通火車的,所以呢你還要找長途汽車站坐汽車到沽源縣,之後怎麼去那村子,靠你造化了,我也不知道…….」

    其實我也只是隨口說說。可第二天一早,膀胱來報,他們老大一早,拿了3條煙,背著小包去張家口了。我頓時汗顏,丫別出啥事啊。

    話說另一邊,黑子當天下午就到了張家口,找了個賓館大爺似的過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從長途汽車站上壩去了沽源縣城,由於上壩時車走的盤山公路,短時間裡把海拔從500米提高到1700多米,一路上黑子望著公路旁的萬丈深淵,除了心顫就是明顯的耳鳴。

    車到沽源縣城已經是午後,黑子趕緊衝進飯店吃飯,一進屋子見很多人都在津津有味地吃一盤從未見過的食品,頓時來了胃口,叫來小二給自己也上了一份,儈了一勺送進嘴裡,還沒來得及嚼就不由吐了出來,破口大罵:

    「我操!服務員!服務員,你們家tm開鹽店的啊,多的不知道往哪放啊,喉死你大爺我了。」

    服務員很有禮貌,用另一個勺子放到自己嘴裡,示意很正常啊。黑子當下就要動粗,這時老闆出來了,仔細打量黑子,見他雖比常人高大,但臉上仍未脫稚氣,第一判斷,不是仇家踢館。於是自己親自下櫥重新給黑子做了一份。黑子一嘗雖然還是鹹,但終歸能夠入口,飯後和老闆閒談,他才知道地處高原人的口味要比中原人重的多,為此他誠懇的和老闆賠禮,同時他也清楚了,自己上壩吃的第一頓飯叫「莜面魚兒」。

    在老闆的指引下,他找到了村際班車,終於在天黑前來到了我口中的營盤村。

    黑子站到村頭張望,明顯感覺這個村子不大,最多只有100多戶村民,大部分的房子是土坯房,哪間房子也不像招待所,很奇怪的是,村裡多數見到的都是老弱婦幼,但最可怕的還是語言不太通,問了不下10個大媽,居然沒一個聽懂普通話的。

    眼看天暗了下來,黑子抬頭看看樹上的喜鵲窩,那個羨慕啊。

    正當他無助之際,一輛早被城市淘汰的212吉普從遠處開來,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大步衝上去就攔車。

    車是停了,但開車的和副駕駛上的兩個人始終沒有開車門,情急之下黑子拿出自己曾經差點就丟掉的學生證,在車窗上晃動。車門這才打開,副駕駛下來一個上年紀的人,接過黑子學生證皺著眉瞄了半天,又看了看黑子緩緩道:

    「肖僧?(學生)」

    黑子點點頭。

    老者長出一口氣:

    「廈蛇鵝了,餓喝呀胃蛇壞仍呢(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壞人呢。)」

    經過漫長的交流,加之黑子確實有點語言天賦,在連比畫帶說明的情況下,他們終於溝通明白了。

    原來這個村子牙根兒就沒有旅館,嚇倒的老者是村長,黑子說自己是大學生來農村實踐,老村長頓時喜上眉梢,熱情地把黑子接回家中。並吩咐老伴趕緊弄鍋莜面餃子。

    黑子下鄉的第一天可說非常順利。雖然沒有吃到老鼠,但人家的油面餃子一頓就吃了52個。

    可第二天問題就來了,一大早肚子開始不爽,慌忙找村長要紙找廁所。村長放下煙袋鍋子,從床底子拿出張發了黃的報紙,既而又指了指家門口不遠處的菜地。

    黑子無奈的一陣偷笑,不用問那地一定是村長家的,所謂肥水不留外人田嘛,說著接過報紙直殺菜地。

    選了個好位置後,開始寬衣解帶,蹲下後一瀉千里。無聊之餘看看手裡發黃的報紙,上面居然屹然寫著普天同慶澳門回歸,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抬頭看天,不由驚訝起來,原來這裡的天離自己是如此的近,心情舒暢了許多,於是開始搓報紙,準備起身。

    這時他的餘光忽然發現不遠處有幾雙眼睛在盯著他,頓時慌了手腳,險些栽倒。定睛仔細一看,居然是兩頭黑白花的大豬邊流口水邊衝他哼哼,嚇的黑子趕忙開腚起身,誰知剛剛起身,二豬迅速向他追來,黑子拔腿就跑,跑了半天發現後面已無動靜,猛的回頭,這一看不要緊,只見二黑白花正拱著自己的排泄物瘋狂的大吃著,黑子當下嘔吐不止。

    上午的時間村長帶著他去村外的溝溝坎坎看了看,遠處是縱橫起伏的山巒,天是那樣藍,雲是那樣的白,遠方村民放的羊好像是鑲在白雲裡一樣,公路兩旁密密麻麻種滿了錯季蔬菜,新鮮的空氣,草香味讓黑子在這個沒有污染純淨的自然環境中的心情豁然開朗,路上遇到村裡的老鄉都和他友善的打招呼,淳樸的握他的手,爭著看城裡來的大學生。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主食莜面窩窩,不過黑子依舊吃不下,因為他一閉眼腦海裡浮現出早上那兩頭黑白花。聽村長說,村裡的壯丁都去城裡打工了,他看見的菜地全是由村裡這些女人們一手操持的,不由發自內心的崇敬起來。

    但是黑白花的陰影始終籠罩著黑子,為此他一直到晚上也沒有吃飯。聰明淳樸的村長老伴斷定黑子只吃油面餃子,所以又開起了小灶,這次黑子比較收斂,只吃了51個。

    由於沒地方洗澡,和對黑白花的恐懼,第三天黑子決定返城,臨走時給村長留了300塊錢,起初村長死活不要,倆人推推搡搡了半天,村長死活不收,後來黑子把錢悄悄的放在了村長的桌子上。

    臨上車時,村長老伴風風火火的趕來,拉住黑子,給他一個口袋。車快開了,黑子激動的和村長擁抱話別,並發誓再來請他們吃漢堡!

    車發動了,漸漸離開了村子。黑子才打開袋子一看,裡面裝滿了蠶豆,一時間眼淚就在眼眶晃動著,伸手從兜裡找手絹,忽然發現多了3張錢。他把頭轉向窗外,極力掩飾著自己的淚水,心裡琢磨著;

    「或許自己是對的,其實這個世界的確還有美好的,比如這個村子的人,淳樸、大方,而且村長更是熱情且身懷絕技,老當益壯,被塞回兜裡的錢就是最好的證據,只是……只是這裡豬實在不講究飲食衛生了……」

    短短的幾天時間裡,黑子驚訝地發現,與自己生活的城市相比,在如此貧困惡劣的生存狀態下,村民們卻很少愁眉苦臉,他們始終很樂觀,他們整天歡聲笑語談論的話題自己大概永遠聽不懂。但在飲食方面,由於村民們大概沒吃過麥當勞,所以堅持認為油面餃子和奎屢是天下最美味的食品,如果有人提出世上還有很多更好吃的東西,那大家會一致認為此人太沒見過世面,這後生的八成是沒吃過油面餃子,才跟這兒信口雌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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