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予蝶 第三卷:潮起 八十五,佛予蝶親啟
    佛予蝶親啟:

    寫完這封信,我就將去項府領罪。

    最好的下場,大概就是被迫飲下自己曾經親手調製的藥水,然後大病一場。病癒之後,將內力盡失,武功盡毀,還只剩下年少時的記憶,忘記這一切,甚至,忘了你。

    當然,最壞的境況,也不過是身中蠱毒,死得很難看而已。

    所以當你再見到我之時,要不是你認不出來我,要不就是我已認不出來你。

    但無論最後是哪一種結局,你都不必為我感到傷心。

    是我自己說過,什麼都不要了,而且走到這一步,也都是我咎由自取,能忘記或逝去,對我來說都是一種解脫,是一件幸事。我所做的一切,也不是為你,而是為了我自己。

    我曾答應,要將一切都告訴你,也許你如今已經不感興趣,當我還是寫下來,權當作我曾到這個世上來過一回的證明,好歹也曾留下過些許痕跡。

    你應該知道,我母親馨安郡主是兩朝前先皇雲帝之女,也是麟帝與錦帝同父異母之妹,當年她還是馨安公主之時,曾為逃避和親與我父親私奔,雲帝大怒,誓要將他們捉拿嚴懲。

    雙親為擺脫追兵,只能藏身於深山之中,過著極為清苦的生活。當時母親已經懷有身孕,在臨盆之時差點難產而死,幸而遇到一位上山採藥的神醫,我們母子才得以保命。

    之後那位老神醫說我看上去根骨奇佳,天資聰穎,有心收我做他的單傳弟子。雙親不忍心讓我跟他們一起受顛沛流離之苦,而他又救過我們母子的性命,所以便忍痛讓他將我帶下山去。

    從那以後。我沒了雙親。唯有一位恩師。

    自我三歲起。就開始跟隨恩師學醫。可我地容貌長得越像我地母親。恩師擔心我地臉會引起朝廷之人地注意。便特地找易容師授予我易容術。還請人來教我武藝。要我自己學會保護自己。

    十年後。我盡得恩師真傳。可他卻為解一種奇毒去親自試嘗毒草。最終因中毒太深不治而亡。彌留之際他告訴我逃亡中地雙親地消息。讓我在他死後自己去尋親。

    待我料理完恩師地後事。還未來得及去尋親。就有官兵來訪。說是當朝護國大將軍地夫人病危。要在民間搜羅一切名醫去為她醫治。他們見我恩師已去。而我又是他唯一地傳人。便不由分說地將我帶回將軍府。

    那時地護國大將軍。正是老將軍。而夫人就是項逸南地母親。

    夫人原本就體弱多病。產女之後更是危在旦夕。我想盡一切辦法為她續命。卻不慎被另一個精通易容術地大夫識破。揭下我易容地面皮。將我交給老將軍落。

    老將軍一眼就認出,我應是逃亡的馨安公主的孽子。但他非但沒有殺我。反而向我許諾,只要我肯為他效力,他不僅能助我們一家團聚,還能讓雙親結束逃亡的生活。

    我怎能不答應?於是任由他讓人在我體內種下了蠱毒,誓死效忠於他。

    不久恰逢錦帝立太子,大赦天下,老將軍便趁機向錦帝進諫提起我母親之事。錦帝下詔赦免,封我母親為郡主,還讓我進宮去做皇子伴讀。一同學文習武。

    進宮後。就此與松冉相識。

    我是流亡已久地郡主之子,父母只有頭銜卻沒有勢力。而松冉是最小的皇子,那時他的母妃正是最受恩寵之時。他自己小小年紀卻又總是一副橫眉冷眼的模樣,不會討人歡心,於是暗中羞辱戲弄我倆就成了眾皇子最大的樂趣。

    我自小就習慣掩飾自己的情緒,所以就算遭到再大的羞辱也能咬牙隱忍,大不了回頭再暗中設計,加倍還擊。可身為皇子的松冉卻不行,每次都會跟人爭得頭破血流。還好我會醫術,他打完架我就給他醫治,還要設法替他掩飾。久而久之,就成了患難兄弟。

    在行完冠禮之後,我婉拒了皇上賜封地官爵,從此過上三面的生活。易容成將軍府裡的大夫之一為老將軍效力,又頂著我恩師的姓氏成為潘神醫,繼承他行醫濟世地遺願,同時還是郡主家的公子,知州冷家的繼承人。

    而我暗中為老將軍效力之事,別說是松冉,就連我的雙親也毫不知情。

    雙親見我總是在外游離,又堅持不肯娶妻,最初只當我是年少輕狂風流不羈,忍了幾年之後,終於沉不住氣,時常與我出現爭執,最後見我不僅不知悔改,還被人傳言有斷袖之癖,一氣之下索性不再理會,攜手離家去傲遊山澤,只圖個眼不見心不煩,就當從未生過我這個逆子。

    松冉被封王賜府之後,也遲遲不願立妃,只因在宮中見過太多的勾心鬥角,所以對貴族女子都難免有些牴觸之心。

    他不好權勢,唯獨喜歡四處尋訪清幽之地,聽聞知州境內有一座深山古剎,便要我陪他一道前去。

    那座古剎,便是玉關山中的玉關寺。我們又在玉關寺,見到了尚未成為第一大弟子的靜好。

    見他生得與項家的少將軍實在太相似,我只得連夜傳信稟報給老將軍。老將軍回信坦言說那正是他當年被抱走的雙生子之一,還說出了破軍星之事,要我設法替他封住松冉地口。

    我不忍對松冉下毒手,就對松冉說我看上了那個和尚,不願他被捲入項家地麻煩事,只想在得到他的心之後再暗中將他帶走,希望松冉能為我保守秘密。

    松冉原以為我地斷袖之癖只是謠言,沒想到竟成了真,雖然答應保密,但念在平素與我過往甚密,怕旁人誤會,回頭就去張羅納妃之事,以表明自己並非斷袖。

    但老將軍還是對松冉不放心,便將同樣為他暗中效力的青箏送進九王府做側妃。只是他不曾料到。青箏竟會對松冉動了真情。

    我自然不可能當真去引誘靜好,偶爾戲弄他一回也只是為了做給松冉看,正好讓他對我心生反感,以至於一聽說有俗客就閉關不見,令松冉都替我歎惋。

    兩年前。我照例又與松冉一起去了玉關寺。

    松冉很喜歡玉關寺地清幽,所以在寺內隨意走動的時候也比純屬來應景的我要多一些。那次剛去沒兩日,松冉就告訴我說,他聞見寺裡的後院有年輕女子的聲音。

    我只笑他幻聽,明明是深山佛寺,也沒聽說有其他的香客。哪來什麼年輕女子?松冉不服氣,非要拉我一起到後院去看看。

    進了後院,果然很快就聽見空中傳來女子地歌聲,清越悠然,但那曲子卻不似人間有,松冉說,莫非是飛天仙女在此處吟唱仙曲?

    我們循聲搜尋,終於現坐在最高的那株桃樹上的你。而你正好不慎失足,松冉便疾步衝上去將你接住。當時我還在心裡笑話松冉:倘若那真是什麼飛天仙女,又何必擔心她會摔傷?

    後來仔細一看,雖然長相不俗。但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凡間女子,哪有仙女的天人之姿?

    只是沒想到跟你說話好生有趣,更有趣地是,你一個弱女子,從那麼高的樹上跌落下來竟然還只顧著跟我閒話,對自己身在松冉的懷中毫不自知,真不知是該誇你遇事冷靜還是歎你反應遲鈍,後知後覺。

    又見你雙眼清澈,性情率真。而且松冉看你的眼神不同尋常。心知你大概就是松冉尋求已久的那種女子,我怕松冉寡言少語錯失良機。於是有心要助他一臂之力。

    爾後,卻聽聞你是靜好新收的女弟子。不是仙女,而是「妖精」。

    你果然是個不折不扣地妖精,轉天竟然主動來找我,要我引誘靜好破戒,這著實令我措手不及。當時松冉在窗內正好也看見這一幕,之後一旦說起你,就忍不住微露笑意。

    這樣的你,跟不苟言笑的松冉在一起似乎正好合適。可是這樣的你,又讓我察覺到一絲危機。

    為了確認靜好是否對你有情,我便給他服下我特製的幻藥,服藥後的症狀看起來只是普通的熱,可一旦動一點心念都會完全喪失理智,腦中只剩下,就算是聖人也難以抗拒。

    本想待到夜深人靜之時再引你去他的禪房,沒想到你竟自己提早跑了過去。

    本想把你支開然後給他服下解藥,沒想到你非但不依,反倒讓小和尚把我給帶走。

    本想點了小和尚地穴,然後盡快折返回去阻止你,沒想到路上正好遇見松冉和方丈秉燭夜遊,非要拉我一道去看什麼深夜奇景。

    由此就這般一步步地錯下去,直至事態完全脫離我的控制,直至無法再收拾殘局。

    直至,連我自己都無法再控制自己。

    回頭一想,自從在玉關寺遇到你以後,就不得不一直想著你的事情,想著如何撮合你跟松冉,想著如何阻止你和靜好,想著以你的性情下一步會走哪步棋,如何才能讓你對靜好徹底死

    不知何時,就轉而開始想你地一笑一顰,想你身上曼陀羅的香氣,即使還在處處為難你,但也不再是因為老將軍,而是因為自己心裡的嫉恨無法消解。

    直到我終於醒悟,想要遵從自己的心,好好待你,可是你的心早已被靜好填滿,不再有絲毫餘地。

    得不到你,就只能選擇利用你,但我又偏生不夠堅定,每次都後悔莫及,反倒得不償失。

    就像這一回,又辦砸了老將軍交代的最後一件事情,所以我說,走到這一步都是我咎由自取。

    即使我真能跟你走,跟你一起去隱居,大概也只能永遠在一旁看著你,看你沉浸在別的男人懷裡,看你與他白偕老,生兒育女。

    你們的姻緣,大概是由天注定。

    我頭一次不得不相信,世間真有無法打破的天命。

    而永遠無法得到你,是否就是我地天命?

    倘若是地話,那我覺得,能只是在一旁看著你,也已經足矣。

    可惜,連這樣也只是奢望了。

    但當我在楓葉林聽到你說出那句話之時,我真的很高興,高興到忘乎所以,雖然早就明白這將是個永遠無法兌現地約定,但還是捨不得拒絕你。

    抱歉,這次是我擅自毀約,讓你白跑了一趟。

    後會無期了,佛予蝶。

    最後再問一句,腹黑,做何解?

    冷連親筆

    某蝶的碎碎念

    這也不算是小冷地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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