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予蝶 第三卷:潮起 七十六,防不勝防
    於是朱陽肅設法買通項府的人,幾經周旋,讓自己人混了進去。那孩子聰明伶俐,善解人意,還精通藥理,很快就成了夫人最中意的侍女。

    (就是夫人身邊的那個「寧兒」?長得真正是平淡無奇,很適合做間諜……)

    幾經觀察與推測,他們認定夫人就是當年的姜昭儀,而項逸南很有可能就是麟帝的遺腹子。但那項逸南身居高位不易接近,而且傳說他注定命裡無子,這讓他們仍然不敢輕舉妄動,決定再多觀察一段時日。

    (我個人覺得,若想奪天下,項逸南的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他們真正擔心的恐怕是,項逸南不可能任由他們掌控,就算當了皇帝也不會給他們多大的好處,說不定到時第一件事就是將他們全部剿滅。)

    結果後來,夫人在救我的時候說出了師父與項逸南的身世,他們才得知原來還有一位流落在外的皇子,於是暗中派人跟著我,一直跟到了玉關寺。不僅看見了師父,還打探到一些有關他的消息,幾經商琢之後,一致認為他比項逸南更適合成為太子。

    (那是,師父從小在山寺裡修佛,乾淨得就像一張待人書寫的白紙,肯定能任由他們掌控,到時候把朱陽荻嫁給師父做太子妃,做皇后,再生幾個皇子,不出三十年,又是一代朱陽太后華麗麗地問世。看人家這如意算盤打得,真精明。)

    於是,就發生了我們給書生送行時遭遇的那一幕……

    他們沒有偷襲,也沒有直接將我們弄暈然後帶回去,而是用馬車來跪接,可能也是想假惺惺地表達對「太子殿下」的尊重罷?

    反正最近朱陽肅每日都在對師父進行洗腦,但手段並不算強硬,他吃不下山珍海味就不勉強他,換成他愛吃的便是;他借口身體不適拒絕美妾侍寢也沒關係,大不了讓朱陽荻多跟他培養培養「感情」。

    他似乎並不打算刻意改變師父的生活方式。不過是想喚起師父身為皇子的自覺。

    可惜師父「冥頑不靈」,無論他怎樣規勸,都沒有表現出對爭權奪利的興趣,再這樣下去,恐怕他會漸漸地失去耐性……

    既然來過了他們地秘密老巢。知道了他們地隱情。卻不願成為他們地同夥。那下場大概就只有一個——滅口!

    唉。看來如今師父和我。還有那倒霉書生。怕是上了賊船。下不去了。

    奇門遁甲什麼地。我們是一竅不通。現在只能讓師父暫且隱忍。稍微表現出一點點對皇位地嚮往之情。讓朱陽肅掉以輕心。他一掉以輕心。不僅能准我經常「侍寢」。大概還有機會讓我們走出這座山宮。畢竟想爭奪天下就得投身到天下去。到時候再設法擺脫他們便是。

    而我。估計還得繼續跟朱陽荻周旋下去了。雖然宮斗文啥地我一本也沒看完過。而且向來是恪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地「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但她若非要來犯我。那我……那我也對她無可奈何!

    就像以前跟青箏在九王府。我人生地不熟。而且我在明處她在暗處。想害我地話我根本就沒有反手之力。再加上如今這裡還是朱陽荻地地盤。她想除掉我比碾死一隻螞蟻還容易。我看我也只能隱忍。繼續做小伏低……

    當然我不能把這些原原本本地告訴師父。以免他為我分心。不能集中精力去應付朱陽肅。再說他表現得對我越在意。朱陽荻恐怕就會越想除掉我。

    所以我只能對師父說,加油,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一夜之後,我雖百般不情願。但還是只能離開師父地懷抱,又被人送回了「臥瀾軒」。

    剛一進屋,就嗅到一股濃郁的香氣,原是那花紅柳綠的朱陽荻已經坐在房裡等候。

    她見我回來,不待我行禮,便對我笑得甚是慇勤:「妹妹侍寢回來了?真是辛苦妹妹了,我特意讓人為你熬了點上好的血燕窩,平日我都捨不得吃的,妹妹你可有口福了。看她笑得這般詭異。這燕窩裡面肯定加了料……

    我忙受寵若驚地欠身道:「這麼金貴的東西。賤妾怎麼受得起?姐姐才是千金之軀,還是留給姐姐吃罷。」

    她撫著我的手笑道:「咱們姐妹倆。何必分得這麼清?再說這也是我的一點心意,在大婚之前我都不能親自伺候殿下,而殿下又不肯要其她美妾侍寢,如今就只能勞煩妹妹你一個人了,如此勞苦功高,應該好好補一補才是。」

    如此「盛情」,讓我如何推卻?就算裡面放的是穿腸毒藥,我今天也得當著她地面吃下去,不然就是效忠她的立場不夠堅定。

    於是我也不再推辭,千恩萬謝之後,便珍而重之地端起桌上的那盞燕窩羹,舀了一小勺放進嘴裡。

    方才燕窩地香氣被她身上的濃香給蓋住了,如今吃進嘴裡才感到,燕窩的甜香中迷漫著一股熟悉的香味,雖然極淡極淡,但那香味曾令我死去活來,刻骨銘心,就算只有這麼一丁點都足以令我膽寒——

    麝香,又是麝香!

    我真想把碗往她跟前一摔,然後大喝一聲:「你們這些古代人還有沒有點創意?!」

    但我只能強忍住衝動,面帶著幸福的微笑,在朱陽荻的注視下一勺一勺地吃下去,吃完了還得心滿意足對她說一句:「真好吃,這樣好的燕窩,賤妾還是第一次吃到!可惜賤妾身份低微,終究配不上這樣的好東西,真是可惜了。」

    是啊,這麼好的燕窩,剛吃進嘴裡,待會就得想辦法吐出去,還真是可惜了……

    朱陽荻也心滿意足地笑道:「妹妹哪裡地話,你若是喜歡,那以後每次妹妹侍寢回來,我都讓人熬上一盞給你吃。」

    結果,接下來的一段時日,我都沒有再被召去侍寢,所以我和朱陽荻之間倒也相安無事。

    可我一直見不到師父,也不由得為他擔心,怕他太過忠厚,搞不定那老奸巨猾朱陽肅,反倒會被朱陽肅拿捏……

    擔心歸擔心,我還是得繼續小心假扮怨婦,只能天天在心底勸慰自己,要相信師父,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可是書生卻不行了,天天念叨著他的妹子玉蝶,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任我怎麼勸也勸不住。最後他只能借酒消愁,弄得我心裡十分愧疚,想要陪他一起喝,無奈我必須時刻保持清醒,所以只好以茶代酒,聊表心意。

    幾杯酒下肚,書生便又開始攥著我的手醉言醉語:「賢妹……你說,靜兄他……要是真能當上皇帝,是不是……就能把秀女都……都遣回家?」

    我忙點頭應允:「一定,一定。書生又說:「賢妹……想來想去,我還是不讀什麼書了……還是聽你的,去習武,這樣……這樣關鍵時刻,才能保護你,保護玉蝶……」

    我又點頭道:「好說,好說。」

    書生還說:「賢妹……我覺得你……還是穿素淨些……比較好看,上回那身打扮……太駭人了,而現在這樣子……就不錯……我,我很喜歡……」

    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多謝,多謝……」

    奇怪,我喝的明明是茶,但不知為何頭也開始發暈,渾身乏力,還好他攥得我手疼,讓我勉強能保持清醒,但後來漸漸的,開始忍不住跟他勾肩搭背,一起胡言亂語。

    「范兄……對不起,其實,其實靜好他不能當什麼皇帝,他要是當了皇帝,三宮六院地……那我怎麼辦啊?我,我絕對不能容忍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

    「賢妹你……你不還有連兄嗎?」

    「連,連兄?他跟我……根本就沒什麼!而且他現在……肯定恨死我了,是我背信棄義在先……我們兩個恐怕,恐怕就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說著我就雙眼發酸,莫名其妙地就哭了出來,書生忙拍著我的背說:「賢妹,沒,沒關係……大不了,你跟我回望鄉去,我讓玉蝶……天天給你做好吃的!對,對了,還有那些小孩,你不是很喜歡跟他們……在一起嗎?」

    我哭得更傷心了,「范兄……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喜歡小孩嗎?那是因為,那是因為……」

    終究還是說不下去,於是乾脆趴在他肩上大哭了一場,以發洩這多日來的積鬱。

    原本是打算勸他的,結果反倒成了他來勸我。

    我只顧著哭,也聽不清他在我耳邊勸了些什麼,只記得他後來伸手摟住了我,胸膛開始劇烈起伏,但終究還是什麼也沒做,只是將我越摟越緊。

    而我則越來越沒了力氣,甚至快要失去意識……

    突然傳來一聲砰響,嚇得我渾身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了許多!

    聽起來像是房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踢開,然後是紛亂的腳步聲,還有朱陽荻那濃烈的香氣和咬牙切齒的聲音:

    「賤人!竟敢以結拜兄妹之名,在此行苟且之事!來人哪,把這對姦夫淫婦拿下,交由太子殿下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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