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洋水手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公休
    午夜時分,遠航歸來的付濤又像幽靈一樣出現在自家門口。他照例伸出經常用來擦屁股的右手,顫抖著將鑰匙插入鎖孔。

    門開處,映入付濤眼簾的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情景。“哦,該死,走錯門了!”付濤在心裡埋怨著,腳步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這時,夏荷從餐桌前站了起來,叫了一聲“付濤”,而後徑直朝門外走來。付濤的目光繞過夏荷,落在夏荷身後的餐桌上。餐桌上,擺有一塊三層高的生日蛋糕,八支蠟燭正流淚不止。一個面目清秀的小女孩正摒住呼吸,企圖阻止蠟燭傷心難過。小女孩的身旁坐著一個陌生的男人。付濤的目光隨即化作一支利劍,朝陌生男人步步進逼,而陌生男人並無閃躲的意思。付濤向來不殺手無寸鐵之人,於是將劍鋒一轉,直指夏荷,厲聲喝道:“他是誰?”

    “付濤,你誤會了。今天我女兒葉婷八周歲生日,她想和媽媽一起過,她爸爸就領她來了。吃完蛋糕,他們就走。”夏荷一邊尷尬地笑著解釋,一邊從付濤手中接過行李。

    夏荷放下行李,轉身從洗手間打來一盆溫水,遞給付濤,示意讓他先洗洗。付濤強壓住怒火,接了水,洗了一把臉,心中的火氣很快降了下來。

    葉婷一口氣吹滅所有蠟燭,蠟燭便不再流淚。接著,葉婷將蛋糕切成四份,並且揀起最大的一份遞給付濤,說:“叔叔,我請你吃蛋糕。”孩子的心靈純真而透明,在她心裡從來沒有仇恨和斗爭。葉婷是夏荷的女兒,也等於是付濤的女兒。就算付濤心中有天大的仇恨,也不能將火氣發洩在孩子身上。付濤用左手接過蛋糕,並用右手撫摸著葉婷的長發,誇道:“婷婷真漂亮!像極了你媽媽!”

    等葉婷分完蛋糕,匆匆吃了幾口,夏荷的前夫葉狀元領著葉婷起身告辭。客廳裡,付濤和夏荷相對而坐,默默無語。一旁的餐桌上放著葉婷吃剩的蛋糕,板凳上依舊散發著從情敵屁股上傳過來的溫熱。

    關於夏荷和前夫葉狀元之間的糾葛,一直是付濤的一塊心病。晚上,付濤急於發洩獸欲,所以沒有為難夏荷。作愛時,動作僵硬,沒有一點**。自顧自地發洩完畢,付濤背對著夏荷疲倦地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夏荷匆匆吃完早餐,准備去上班,卻被付濤攔住了。付濤問起她和前夫葉狀元的事。夏荷說:“現在時間來不及了。等我下班回來再向你解釋,好不好?”

    付濤鐵青著臉說:“不好。現在解釋!”

    夏荷知道一場爭吵在所難免,於是給醫院打了個電話,請了假。接下來,付濤開始審訊夏荷:“你說說,那個姓葉的怎麼回事,我不在家的時候,他老是往這兒跑,究竟有什麼目的?”

    “你想到哪裡去了!今天是婷婷生日,所以他帶孩子一起過來了。”秀才遇到兵,有禮說不清。面對咄咄逼人的付濤,夏荷百口莫辯。

    “我先不說這次,我是問你上次的事情。深更半夜,我打電話回來,那個姓葉的狗日的怎麼會在我家裡?你們到底做了些什麼?”付濤故意調高音量,以示憤慨。

    “上次婷婷發高燒,晚上睡在我這裡,他不放心,跑過來看看。孩子危在旦夕,你說我們還能做些什麼?”夏荷覺得付濤不可理喻。

    “婷婷,婷婷,什麼都是為了婷婷。你千萬不要告訴我,和那狗日的上了床,也是為了婷婷!”付濤瞪著眼睛吼道。

    夏荷怔怔地望著付濤,像望著一個深夜到訪的陌生人,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落下。夏荷自顧自地淌了一會傷心而委屈的淚水,忽然哽咽著說:“付濤,你要我怎麼說你才肯相信?不錯,我是愛過葉狀元,但那畢竟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我心中的葉狀元已經死了。失去的永遠不可能再重來,你懂嗎?雖然葉狀元經常為婷婷的事跑來找我,但我始終只把他當朋友——非常普通的朋友。我們之間什麼也沒發生過,信不信由你!”

    頓了一下,夏荷又說:“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自從我嫁給了你付濤以後,我始終抱著一個想法:生是你付家的人,死是你付家的鬼。捫心自問,我沒有半點對不起你的地方。”

    見付濤將信將疑,夏荷又忍不住對天起誓:“如果我今天所說的有一句是謊話,我將不得好死!”說罷,夏荷沖進臥室,光的一聲關上房門,將自己反鎖在裡面。

    其實,付濤也覺得夏荷不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他睜只眼閉只眼。付濤只想從夏荷口中得到一個極其肯定的“否定”。否定了夏荷與葉狀元的關系,才能肯定夏荷與付濤的關系。付濤想讓夏荷知道他是多麼地在乎她,而夏荷也用淚水記下了付濤的小心眼兒,目的總算達到了。沒辦法,男人就是這麼小心眼兒,眼裡容不下一丁點灰塵。這種發自內心的在乎,又何嘗不是一種愛的表達方式。

    暴風雨過後,海面顯得出奇的平靜。付濤的內心也一樣,沖動過後很快又趨向冷靜。只有在冷靜的時候,付濤才能夠置身事外,給自己一個公正的裁決。翻開歷史記錄,不難發現:付濤從未勝訴過。付濤懲罰自己的惟一手段就是後悔。可是,世上沒有後悔藥。付濤只好用淚水代替。付濤的淚會說話:“你錯了,快向夏荷道歉吧!”“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也許,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付濤的意識開始向眼淚傾斜。

    夏荷提著一箱行李從臥室裡出來時,看見付濤眼角殘留的淚水,心房抽搐了一下,但她迅速將心一橫,轉身就走。付濤站起來,沖著夏荷的背影囁嚅道:“老婆,別走!”但那聲音細得跟蚊子的叫聲一樣,夏荷顯然沒有聽到。就算夏荷聽到了,她也要為了自己的臉面命令腳步一直往前走。夏荷希望付濤上前攔住她,但木頭木腦的付濤違背了她的意願。

    夏荷走後,付濤的一日三餐變得很不規律。餓了,就吃碗泡面。膩了,就到小區周圍的小酒館裡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又想亂性,這才意識到夏荷對他有多重要。這時候,冷靜一想,付濤心裡的疙瘩很快就解開了。不就是吵吵架嘛,牙齒之間都難免會打架,更何況是朝夕相對的夫妻呢?誰錯了,就主動認個錯,事情也就過去了。夏荷不就和她前夫見過幾次面嘛,而且還是前夫主動來找她的。再說,夏荷早對那個負心漢死了心,一切都已成為“過去式”,他們之間是清白的。一個大男人,可不能這樣雞腸小肚啊!這樣想著,付濤決定將夏荷找回來。

    付濤在去醫院找夏荷的路上,邂逅了拜把子兄弟鐵蛋。好久不見,鐵蛋顯得清瘦多了。付濤取笑鐵蛋:“瞧你,把營養全給了女人,自己瘦成了一把筋。”

    “早就改行了,現在做正當生意,一等良民。”

    “放著這麼好的工作不干,真是太可惜了!”

    “說來慚愧,上次在掃黃打非過程中被抓了起來。拘留了幾天,還罰了款。現在比不得從前了,生意不好做啊!再說,年齡大了,也吃不消。歲月不饒人啊!”鐵蛋說罷,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見鐵蛋唉聲歎氣,付濤忙說:“改邪歸正是好事,可喜可賀啊!”

    “對了,你最近怎麼樣?”鐵蛋故意轉換話題。

    “孫女兒穿她奶奶的鞋——老樣子。”付濤說畢,和鐵蛋相視而笑。

    “咱們兄弟倆久別重逢,值得慶賀!就為這,咱們也得一醉方休。”鐵蛋拉住付濤的手,轉身走向一家小酒館。

    倆人你一杯我一杯,互不相讓,一直從中午喝到晚上。這一頓,名義是付濤請客,最後埋單的卻是鐵蛋。

    鐵蛋耷拉著眼皮,搖晃著腦袋,慢條斯裡地說:“餓死的大象,也比馬肥。我比你有錢。這年頭,有錢人說了算!”

    付濤見鐵蛋說話不分輕重,知道鐵蛋喝得差不多了,自然不和他計較。埋完單,兄弟倆相互攙扶著回到付濤家中。晚上,倆人擁抱在一起共享一張床,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起床後,付濤親自下廚,做了幾道拿手小菜,倆人邊吃邊聊。吃罷午飯,倆人又聊了個把小時,這才戀戀不捨地分了手。

    下午四點左右,付濤趕到醫院,沒有看見夏荷,知道夏荷已經下班。夏荷平時很少出門,如果不在醫院,就很可能在她娘家。夏荷喜歡將她母親當成出氣筒,有什麼委屈就找母親發洩。付濤迅速趕到丈母娘家,果然見到了夏荷。

    幾日不見,如隔三秋。付濤一把抱住夏荷,嬉皮笑臉地說:“荷,對不起!我今天來是向你負荊請罪的。的確,我的愛是自私了一點,但是一切都是因為我太在乎你。如果你認為我錯了,那就打我罵我,我決不還手!”

    夏荷噘起小嘴,舉起拳頭在付濤胸口有氣無力地敲打著。付濤故意作疼痛狀,逗得夏荷噗哧一聲笑了起來。見夏荷被自己的誠意打動了,付濤又趁熱打鐵:“我覺得你應該和那個最在乎你也最愛你的男人一起回家!”

    聽付濤這麼一說,夏荷心中的怨氣頃刻間煙消雲散。原來,女人是禁不住甜言蜜語轟炸的。

    可夏荷說晚上不回去了,就在娘家過夜。付濤忙說,我也要留下。夏荷笑笑,就當是默許了。晚上,付濤想作愛,夏荷不允。其實,夏荷只是想趁機吊吊付濤的胃口,以便讓他從中得到教訓。夏荷所使用的這一招果然奏效。付濤忍無可忍,只好嗲聲嗲氣地求夏荷。付濤一邊哀求,一邊像猴子一樣毛手毛腳地亂摸一氣,最後在夏荷的下身摸到濕淋淋一片,遂取笑夏荷:“瞧你餓成這樣,還要吊我的胃口,這又何苦呢?”

    經過這幾天的休整,付濤精神抖擻。做完一次後,依舊“性”趣盎然。夏荷感到不解:“為什麼你有時候厲害,有時候不行?”

    “這事要看心情。現在我知道你和葉狀元之間沒什麼,心裡的疙瘩解開了,功力自然大增。”付濤笑著解釋道。

    “你總是不放心我,我倒還不放心你哩!外面是個花花世界,你千萬要潔身自愛!”頓了一下,夏荷又說,“反正山高皇帝遠,我也管不了你,只要你別把性病帶回家就行!否則,我跟你沒完!”

    “你就放心吧,我心裡既然裝了你,就再也裝不下別人。”說這話時,付濤的心裡痛了一下,像是被針扎了一樣。付濤不善說謊,一旦說謊,就會遭到報應。

    “上次田艷來信了,記得我跟你提起過。她說你很不老實,你是不是對她做了些什麼?”夏荷問。

    “做了些什麼?我能對她做些什麼?田艷是陳青山的老婆,陳青山又是我的好朋友。朋友之妻不可欺也。我就算有這個色心,也沒有這個色膽啊!”眼看自己的老底被揭穿,付濤一時慌了手腳。幸好擁有一副靈牙利齒,尚且可以抵擋一下。

    “我只相信我老公的話,別人說什麼我一概不理!”夏荷趴在付濤的胸前,目不轉睛地望著他說。付濤不敢正眼看夏荷,他害怕天真無邪的眼睛洩露天機。於是,將話鋒一轉,說他還想要一次。說罷,又用手來摸夏荷,一邊摸,一邊想:夏荷啊,夏荷,你真好!

    據說克林頓在擔任美國總統期間,曾和他的秘書萊溫斯基發生過性關系,結果鬧得沸沸揚揚。克林頓的夫人希拉裡得知事實真相後,不但沒有埋怨克林頓,反而面對媒體公開“辟謠”,竭力為克林頓辯護。像希拉裡這樣善於裝傻的女人,其實是最聰明的女人,沒有哪個男人不喜歡。古人常借“難得糊塗”四個字自勉,可見偶爾糊塗一下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付濤覺得夏荷和希拉裡一樣優秀。

    由於注意力不集中,付濤一直沒有疲軟的跡象。夏荷顯得異常興奮,久違的高潮迭起,忍不住誇道:“你好厲害啊!”

    付濤笑笑,無語,繼續埋頭苦干。

    完事後,夏荷不無擔心地說:“剛才插得太深,全射進去了。要是懷孕了,怎麼辦?”

    “那好啊!如果有了,就生下!”說句心裡話,已過不惑之年的付濤,做夢都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經夏荷這麼一提醒,他才意識到自己早已錯過了做父親的年齡。

    “生男孩,還是女孩?”付濤問。

    “我怎麼知道!這要看你的Y染色體能不能抱緊我的X染色體。”

    “我覺得生女孩比較好,女孩會像你一樣漂亮。”

    “照我說,還是生男孩好。生男孩,意味著兩個男人愛一個女人。那才叫‘幸福’!”

    “想不到你這麼花心,還想腳踏兩只船,小心掉到海裡淹死!”付濤用食指在夏荷的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接著又說,“依我看,還是生女孩好!生女孩,意味著兩個女人愛一個男人。那才叫‘過癮’!”

    “五十步笑百步。想不到你也是個花心大蘿卜!”

    “算了,不說了,‘八’字還沒一撇呢,紙上談兵又有什麼用?”

    “付濤,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想要小孩?”

    “明知故問!難道你不想要小孩?”見夏荷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付濤又問,“你又在想婷婷了?”

    “不想婷婷!”頓了一下,夏荷又補充說,“那是不可能的!”

    “是啊,孩子是從娘身上掉下來的肉。你怎麼可能忘得了婷婷!改天有空,我們一起帶她去公園玩玩,也算作我這個做後爸的盡點做爸爸的責任。”付濤故作大方地說道。

    接下來,付濤和夏荷聊起鐵蛋,說鐵蛋當年整天混在女人堆裡,要多風光有多風光。不過,由於以前過分透支體力,現在年齡大了,身體每況日下。正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其實,這人的一生啊,一旦失去健康,即使腰纏萬貫,又有何用?說到這裡,付濤大吃一驚,想不到自己也會發出這樣有深度的感慨,而這樣的感慨不單是為鐵蛋而發,也為自己而發。

    付濤又和夏荷聊起發生在“海上幽靈號”上的愚人節慘案。說著說著,又生出了告別遠洋的念頭來。付濤想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夏荷,但又怕夏荷不理解。以前,夏荷曾不止一次地勸付濤,說現在找份像樣的工作如何如何不易。言外之意,就是希望付濤能夠珍惜眼前的一切,不要有見異思遷的想法。

    付濤繼而和夏荷說起一次沉船事故,想借此讓夏荷對自己所從事的職業有個全新的認識。就在付濤公休前夕,一條船齡為5年、載重量為7萬噸的巴西籍散貨船,在航經好望角時,遭遇大風浪,船體從中間折斷,最後葬身海底,40多名船員全部遇難。當這個噩耗傳到“海上幽靈號”時,所有船員幾乎在同一時間產生同一想法:告別遠洋。因為哥哥的死,付濤對沉船事件特別敏感。心痛至極的付濤當時就狠狠地罵了一句:我他媽的這輩子不告別遠洋,誓不為人!

    付濤想到哥哥的死,不覺潸然淚下。他哽咽著對夏荷說:“如果有一天,我有什麼不測,30萬元撫恤金也足夠你度過下半生了。我死後,找個老實人嫁了。別太委屈自己!”

    夏荷連忙用手堵住付濤的嘴,無比心疼地說:“不要說這麼不吉利的話。如果有那麼一天,我也不想活了!”

    付濤說:“這又何必呢?人來世上走一趟也不容易,一定要好好活著!”

    為了表明自己的堅定立場,夏荷當即對天起誓:“我夏荷和老公付濤,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聞聽此言,付濤感動涕零,當下緊緊摟住夏荷,久久無語。

    隔日再行房,付濤早洩了。付濤滿懷歉意地撫摸著夏荷的**,企圖對她作出一些補償。

    “我的**好嗎?”

    “挺好!”

    “挺好,是好?還是不好?”

    “挺好,就是挺好。”付濤說罷,眼睛瞇成了一條線。不一會,他就自顧自地枕著鼾聲沉沉睡去,留下夏荷一個人在黑暗中反復咀嚼被冷落的滋味。

    夏荷是學醫的,知道男人高潮來臨後,就緊接著要落潮,一直落進夢鄉,這是因為男人**後容易疲勞的緣故;而付濤根本就不了解女人,女人完事後仍然渴望得到對方的愛撫。

    “你先睡吧!”夏荷嘴上這樣識趣地說著,心裡卻一直難以平靜下來。意猶未盡的夏荷,本來還想再要一次,但見付濤已經沒有要求了,只好竭力克制自己。夏荷微閉雙眼,將自己的雙手放在**上輕輕**起來。不一會,下身又潮濕了。夏荷遂伸手撫摸付濤的小弟弟,沒想到它隨著付濤一起睡著了,怎麼摸都沒有反應。一盆冷水迎面潑來,令夏荷從頭涼到腳。夏荷失望地長歎一聲後,思緒便隨著炙熱的目光從付濤身上移向窗外。

    窗外,如水的月光從空中輕洩下來,企圖將一份寧靜與和諧滲透到城市的每一個角落。然而,這個城市偏偏要用喧囂抗拒寧靜,用矛盾抵制和諧。生活,就是用這樣一種矛盾左右著你,讓你歡喜讓你憂。

    上天創造了男人和女人,由此產生了性和愛。於是,性中有愛,愛中有性。一個男人娶了一個女人,按理說這個男人就只能和這個女人作愛,而這個女人也只能與這個男人發生性關系。夏荷的前夫葉狀元,口口聲聲說他愛著夏荷,可他偏又和別的女人鬼混在一起。男人總喜歡將“性”和“愛”當成兩碼事,可是夏荷不能接受這樣的謬論。在夏荷的潛意識裡,性就代表著愛,愛就意味著性。夏荷愛著付濤,所以她就只和付濤作愛,盡管她難以從付濤那裡得到滿足。性與愛,是矛盾的結合體。夏荷越是愛得深,性的要求就越頻繁。然而,由於男女雙方生理上的差異,夏荷和付濤的愛裡注定要摻入一些矛盾與缺憾。在夏荷看來,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誰也無法更改。夏荷時常安慰自己說:認命吧!

    盡管夏荷一次次用精神勝利法說服了自己,但她永遠無法用理智趕走沖動這個惡魔。和付濤分別兩年有余,久旱逢甘霖的夏荷原以為自己可以得到一場大到暴雨,雨水足以澆滅她心中欲望的火焰。可是到最後,事如願違。這樣的結果,有些出人意料,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自從嫁給付濤後,夏荷的胃口很少得到過滿足。夏荷不禁懷念起前夫葉狀元。他人與其名,無論在職場上,還是生意場上,甚至就連在床上,都總是那麼優秀。他永遠是獨一無二的“狀元”。夏荷既然已睡在了付濤的懷裡,就不該想念別的男人,但她無法阻止自己不去想。常言道:女人戀前夫,男人戀後妻。對於女人來說,失去的總是美好的;而在男人看來,得不到的才是美好的。

    夏荷就這樣胡思亂想著,不覺天已微明。窗外,那些為生活而奔波的人們,不得不早早離開暖哄哄的被窩,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夏荷每天總是准時被這些喧囂聲從夢中吵醒。付濤不在家的時候,夏荷每天的生活機械而單調:早晨起床後,刷牙,洗臉,上廁所,喝一杯鮮奶,順手搶過掛在門後的挎包,擠上擁擠的公交車,混入上班族的人潮之中;傍晚,拖著疲倦的身軀回到家,面對著鍋碗瓢盆,又要作激烈的思想斗爭。其實,不做飯也沒關系。餓了就喝杯牛奶或吃個水果,也就打發了,反正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到了晚上,看見那張寬大的雙人床,她就忍不住為那張床的大材小用感到憤憤不平。還有擺在床上的那兩只枕頭,其中一只長年遭受冷落。她實在看不過去了,就將其中一只枕頭抱在懷裡,像抱著一個男人。偶爾還會產生性幻想,作性夢;碰上周末,她還得值夜班。在這茫茫長夜裡,醒著的時間最難熬……

    最令夏荷頭疼的是,前夫葉狀元時常挾裹著一身酒氣找上門來。她一想到葉狀元喜歡酒後亂性,不覺臉紅心跳。憑心而論,她很滿意葉狀元在床上的表現。況且,如狼似虎的她確實也需要男人,但她既然已嫁為人妻,就得潔身自愛,決不能越雷池半步。再說,她也無法接受一個提著尿壺四處撒尿、舉止輕佻的男人。在她看來,男人就好比茶壺,女人好比茶碗,一只茶壺只能配一只茶碗。這種思想在她的腦海裡根深蒂固,她願意堅持一百年不動搖,這比中國領導人承諾“在香港和澳門地區實行資本主義制度50年不動搖”的信心更為堅定。

    六一國際兒童節,付濤陪夏荷去看望葉婷。然後,領著婷婷在公園騎木馬,坐海盜船,玩得十分開心。

    回來時,路過一個桌球場,夏荷提議和付濤打一桌。付濤朝夏荷詭秘地笑笑,說:“5塊錢一桌,太貴了,咱們回去打吧!”夏荷見付濤朝自己淫笑,立馬明白過來,遂說:“那好吧!”頓了一下,夏荷又不無挑釁地問:“你想打‘底洞’,還是打‘腰洞’?”付濤口氣決絕地說:“兩個洞都要打!”夏荷故意激他:“你行嗎?”付濤剛想說“走著瞧”,卻被婷婷插上一句:“媽媽,家裡沒有桌球啊,你們怎麼打?”夏荷這才意識到自己不該在孩子面前提及大人之間的事,遂說:“這是大人之間的暗語,小孩子家不要過問!”婷婷搔搔後腦勺,臉上寫滿了疑惑。

    回家後,付濤偷偷服下一顆美國原產的“偉哥”。接著,和夏荷一邊觀看片,一邊在床上玩起了“桌球游戲”。付濤打完“腰洞”,又想打“底洞”,夏荷不允,說這樣的違規操作不衛生。

    付濤據理力爭:“你不是說我不行嗎?我偏要試給你看!”

    夏荷拗不過,只好依了付濤,只是一再堅持讓他戴套。自始至終,夏荷並不知道付濤服用了“偉哥”,所以對他的驚人表現感到懷疑。

    夏荷嗔道:“你們男人就是這麼賤,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進來。以前片中的男人只打‘腰洞’,現在移情別戀,改打‘底洞’了。你們男人是不是已經對‘腰洞’失去興趣了?”

    付濤笑笑,無言以對。

    夏荷深深歎了一口氣,接著又說:“幸好你們男人的興趣還停留在女人身上!如果哪天連‘底洞’也不想打了,那我們女人真的要下崗了!”

    付濤說:“你想得太多了!只要你們女人不嫌棄我們男人性無能就算謝天謝地了!”

    夏荷說:“聽人說,男人跑船三年,豬扒當貂嬋。真是這樣嗎?”

    付濤為自己也為天下所有跑船人打抱不平:“別講得那麼難聽,我們跑船的人雖然很饑渴,但也不至於老眼昏花,連豬扒和貂嬋都分不清。再說,我們的品味也不至於那麼低。”

    夏荷問:“那你說說看,我有沒有貂嬋漂亮?”

    付濤知道夏荷渴望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於是狠狠地點點頭,並且以極其肯定的口吻說:“我老婆是世界上最最最……漂亮的女人!”

    夏荷聽後,緊緊依偎在付濤懷裡,臉上綻放著幸福的笑容……

    六月底,付濤回老家看望年邁的母親,又瞞著夏荷順道去看望嫂子。在這期間,夏荷偷偷去醫院做了輸卵管復通手術。等到付濤回來後,夏荷有意改善伙食,又托人從市場上買回牛鞭、王八和人參,每天定時煲湯,讓他享用。

    付濤無奈地笑笑,歎道:“這男人啊,真他媽的難做!一旦上了年紀,簡直就是廢物一個,喝再好的補品,都不可能變廢為寶。真是枉費了你的一番苦心啊!”

    夏荷被付濤說得不好意思,只是一個勁地催促他快點喝。這天,夏荷煲的是王八湯。付濤將湯喝到一半時,碗裡露出一只龜頭。付濤遂將龜頭夾出來遞給夏荷。夏荷接過龜頭,馬上放進嘴裡吮吸起來。見夏荷吸得津津有味,付濤噗哧一聲笑了。夏荷猛地抬起頭,只見付濤正朝她詭秘地眨著眼睛,方知自己中了圈套,原本白皙的臉龐霎時紅得跟關公似的。付濤忙問夏荷味道如何。夏荷扔下龜頭,噘起小嘴氣鼓鼓地說:“不告訴你!”

    “這麼好的東西,不吃太浪費了。《廢都》裡的唐宛兒就喜歡吮吸龜頭哩!”說罷,付濤將桌上的龜頭撿起,放進嘴裡,並且搖頭晃腦地說:“不錯,不錯,味道果然不錯!難怪唐宛兒喜歡!”

    聽付濤口口聲聲誇贊唐宛兒,夏荷醋勁大發,說:“哪天有空,我也好好讀讀《廢都》,看看那個唐宛兒到底有什麼本領,竟然把你們這些男人一個個迷得神魂顛倒!”

    付濤連忙擺擺手,說:“別,別……你千萬別學唐宛兒,唐宛兒拋夫別子,跟周敏私奔,後來又和作家莊之蝶偷情,簡直是‘燒餅’一個!”

    夏荷說:“你們男人真自私!一方面希望別人的老婆風騷,另一方面又希望自己的老婆保守!”

    付濤笑笑,無言以對,權當默認了。

    三個月後,夏荷出現惡心嘔吐現象。付濤以為夏荷生病了,忙拉著夏荷去看醫生。夏荷說:“我自己就是醫生,我心裡有數。”

    可是,一連幾天,夏荷並不吃藥,病情也不見好轉。付濤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遂說:“這樣不行,還是要去醫院看看!”

    “傻老公,恭喜你!”夏荷一邊摸著自己的肚子,一邊笑著說。

    “恭喜我什麼?”付濤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不是一直想做爸爸嗎?你的願望就快實現了!”夏荷高興地說。

    一轉眼,夏荷的肚子像汽球一樣鼓了起來,而且見風就長。夏荷懷孕期間,付濤變得特別勤快。買菜、做飯、洗衣、拖地等力所能及的大小事務,全被他大包大攬。有時候,夏荷感覺過意不去,就腆著大肚子幫付濤拖地板。付濤慌忙跑過來,一把奪過夏荷手中的拖把,自個兒一邊拖,一邊唱,唱得夏荷心比蜜甜。夏荷時不時地誇獎一句:“老公,你真好!”光說不行,還得有所表示。付濤照例將臉湊到夏荷唇邊,讓她印下一個溫柔而甜蜜的吻。之後,付濤照例摟住夏荷,不痛不癢地數落一番:“我的好老婆,拜托你以後不要亂動,好不好?我付濤是四十好幾的人了,如果我這次再做不成爸爸,我也不想活了……”

    夏荷罵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付濤笑嘻嘻地說:“狗嘴裡當然吐不出象牙。如果能吐出象牙,那狗就不叫‘狗’了,而應該叫‘象’。”

    付濤隨便講話,如同他隨地大小便一樣可惡。他從不知什麼話當講,什麼話不當講。不當講的話,一旦講出來,往往會造成某種傷害,比方說在人的腦海裡留下一個可怕的陰影。

    夏荷就是被這樣的陰影籠罩著,喘不過氣來。眼看肚子越撐越大,夏荷開始擔心肚子會掉下來。果然,沒過多久,夏荷的肚子就掉了。那段時間,付濤性趣盎然,不停地折騰夏荷,致使她的下身大量出血。夏荷知道這是流產的先兆,勸付濤暫時節制一下,等過些時日再將落下的功課一道補回來。可付濤只圖一時痛快,不計後果,還狡辯說,今天的作業,就該今天完成,為什麼要留到明天?如果你不給,我就只好**了。心慈手軟的夏荷,哪裡經得起付濤的胡攪蠻纏,只好勉強答應了,並一再叮囑付濤動作要輕,只要自己舒服就行,不必顧及她的感受。盡管付濤已經將速度和深度控制在計劃范圍內,但永不期待的一幕還是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夏荷的下身再次出血,出血量比前次更多。

    夏荷趕緊從大藥房買回一些保胎藥,吞服下去。這天傍晚,付濤正在炒菜,夏荷閒不住,拿著抹布這裡擦擦,那裡抹抹,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肚子裡的孩子,連同付濤珍藏了40多年的夢想摔得稀巴爛。

    付濤做不成爸爸,不免心灰意冷,整日哀聲歎氣。當然,最痛苦的要數夏荷了。胎死腹中,得做引產手術。身體上的疼痛是一時的,挺一挺也就過去了,可心裡的傷疤是永久的,撕不掉揭不去。懷胎六月,夏荷仿佛經歷了一次漫長的負重旅行。雖然中途卸掉了一身重負,但她反而感到身心俱疲。夏荷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為了懲罰付濤,也是斷了他的非分之想,夏荷硬是要和他分床睡。

    一個月後,夏荷的心情終於多雲轉晴。付濤選擇在一個屬於夏荷的大晴天上了她的床,接著又得寸進尺,爬到她身上。付濤有些急不可待,說讓我們卷土重來吧。說著,開始動手動腳。其實,女人做完引產手術後,短期內根本不適宜同房,更不適宜受孕。夏荷故意板著臉,口氣決絕地說:先戴套!付濤一心想做爸爸,而夏荷好了傷疤忘不了痛,倆人為此產生了意見分歧。

    期間,公司調配多次打來電話,催付濤上船,都被他借故推辭。2002年,夏荷所在的醫院效益不錯,夏荷因此漲了工資,還分了一筆年終獎。上次在船上工作了兩年多,付濤共帶回萬元錢,用於償還銀行的房屋貸款。而夏荷的工資和獎金正好用於各項家庭開支。日子雖然過得緊巴點,但小倆口朝夕相處,倒也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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