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徒 第二卷 第六章 明星(四)
    受人關注,並不符合我的計劃。福蘭想,他沒料到自己能受到歡迎,三天的演出,劇團的帳篷裡每天都坐滿了人,人們愛看他的表演,不是那種小丑演的滑稽劇,而是喜歡看到聽到,一個醜漢悲愴的腔調。

    劇團每個人,都如同生活在夢中,絕無僅有的事兒,妮可老盯著福蘭使勁瞧,然後說,「真奇怪,難道人類的審美觀變異了?」

    無論如何,現實中真有奇跡誕生了。

    紅雀每天得演三場,有時還會再加演一場,到第四天,他們甚至演了五場,連結尾的煙幕彈都不需要了,黎明堡已經接受了福蘭的容貌,每次謝幕時,全場起立,歡呼聲讓大帳篷的架子都在微微晃動。

    鎮外的曠野與河邊,生長著挺拔的小白樺和淡黃的小花,但這幾天,花被拔得一乾二淨,那些花瓣,被人們在帳篷裡拋灑,以至於,每天收班時,不得不請了幾個臨時工,清洗如鋪著一層花瓣毯子般的地面。

    芭蕊神采熠熠地抱怨,每天的零碎票子,讓她數得手指抽筋。

    擴展劇團規模的話老掛在她的嘴邊,而另一個競爭不過,收入慘淡的小馬戲團,她已經開始接觸,看能不能合併,當然,分成時,紅雀得佔大頭。

    集市結束的前夜,一位年輕人來到鍍金玫瑰,他面容白淨,頭髮梳理得整潔,衣服有些陳舊,但顯得得體,是那種受到過良好教育,但沒什麼富餘財產的中下等階級的人。

    「我是個劇作家。」他開門見山對芭蕊團長說。

    「噢,先生,我們這種巡迴劇團,可請不起劇作家。」

    「這幾天,紅雀劇團可是轟動一時。」

    「當然,我們的卡西莫多,演得棒極了。」芭蕊得意洋洋。

    「但這種勢頭能堅持多久呢?」

    團長有點不高興了,「先生,烏鴉嘴的預言家,可是會被燒死的。」

    「女士,這是實話。」那人仔細分析,「一連六天,貴團都是演著同一齣戲劇,雖然改編得不錯,但最大的功勞,還是得益於原作的精妙,一個成功的劇團,不能缺少自己的原創劇本。」

    「請說下去。」團長有了點興趣。

    「人們捧場你們的戲劇,是因為新奇,從戲劇誕生起,從來沒有個醜人,能正而八經過地擔當主演,那些人,一般只能作為劇中滑稽的點綴,卡西莫多的出現,滿足了觀眾小人物的心理,他們能帶著種優越感,來欣賞劇情,『哦,連他都能拯救公主,對抗黑暗,那我應該也能』,觀眾的優越感能更好的滿足自己的想像力,為卡西莫多先生歡呼,也是為小人物渴望創造奇跡的夢想而歡呼。」

    「你這麼說,是指卡西莫多其實演得並不好?」芭蕊氣惱,如果這裡不是旅館而是紅雀的營地,她早就把這烏鴉嘴趕出去了。

    「是的。」烏鴉嘴繼續說,「他沒受到過專業訓練,表演技巧其實很幼稚。但,這都不是主要問題。」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人們有種從眾心理,當每個城市都能為卡西莫多歡呼時,那,容貌、演技都不是問題,一位被眾人恭敬的明星,哪怕是在舞台上犯錯,都會被崇拜者認為是個人風格,那樣,紅雀將是在大都會的大劇院來演出,而不是窩在鄉下地方。」

    顯然「在大都會的大劇院來演出」打動了芭蕊,她關切地問,「按你的想法,我們該怎麼辦?」

    「量身打造劇本,將卡西莫多塑造成黑暗中的英雄。任何搞笑劇、荒誕劇都別讓他演。」劇作家說,「其實,他的樣子倒是個絕好的口碑,當所有主演都帥得讓人吃驚時,一位醜陋的主演,本身就是最大的廣告。

    先從小地方開始巡演,讓他有機會磨練演技,然後去大城市,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連最挑剔的皇城坦丁大劇院,也能有我們的一席之地。」

    沉默了半天,芭蕊佩服地說,「你是我見過的,最彪悍的求職者,說說看,你對薪水的要求。」

    「分成,如果是我的劇本,每次演出,我分得收入的一成。」

    「那可不行,太高了。而且我還沒看過你的作品。」

    「可以先試用,如果受到歡迎,再開始給錢。」

    ……

    福蘭並不知道,樓下的大廳,兩人正決定著他的前途。

    他正考慮,在集市結束後就辭職。

    找個不起眼的工作,慢慢來完善他復仇的計劃。

    ※※※

    集市日的最後一天,劇團多了位成員。

    演出前,芭蕊團長給大伙介紹,「這位是勞倫先生,以後就是紅雀的專職劇作家。」

    「咱們能有自己的劇作家了?」妮可欣喜地嚷著。

    福蘭對勞倫點點頭,既然他已打定主意離開,那麼,只能單純地祝福劇團能有更好的發展。

    但他沒料到,就是這天的演出,讓他無法離開了。

    那是第三場演出,臨近黃昏,觀眾等待著劇中的騎士,再一次戰勝邪惡,與愛人擁抱親吻時,向舞台拋出鮮花。

    人們聚精會神地看著,伴隨著劇情,不時發出感歎或者微笑。

    如當初在法庭上,福蘭調動著,支配著,所有人的情緒。

    所以當有人揭開帳篷門前的帷幔時,沒人在意。

    那是個白金頭髮的姑娘,穿著莊穆的騎士服,她站在舞台下,直愣愣地盯著福蘭,蒼白的火焰,在她身體上若隱若現。

    姑娘一時憤怒,一時疑惑,手慢慢移到腰間的劍柄上。

    身材相似,臉上的,是一道道傷疤而不是縫合的痕跡,兩隻手,一般大小,和記憶裡,下水道中的縫合怪,很像,但又有些不同。

    「天國啊,我沐浴在您至高的光輝之下,請指引,是它嗎?是那個魔鬼嗎?」

    她念頌,她祈禱,她撥出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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