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路 第六卷 第四章 蠱毒(二)
    「只是苦了六弟了,碧眼兒雖然威力其大,卻只能用主人的精血飼養才能使其歸心。」闊面男子歎息著說道,「祖師當年就有遺訓,不許進入南陸。若非我赤谷門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卻又何必違反誓言,跋涉千里到此。」

    綠發男子雖然長相醜陋,但心中之間卻自有一股豪氣。

    「大哥,你我兄弟六人同村而出,一起拜在師父門下修煉,雖然赤谷門眼下行事艱難,但只要我們能夠在這玄門大會上奪得前列,那自然可以獲得修行之地,只要苦修個幾年,未必就不能重新開創一番局面。」

    他臂上流出的鮮血已經被碧眼兒吸盡,但異蟲卻似乎尤未滿足,仰頭唧唧亂叫,眼中射出慘綠的幽芒,讓人不敢目視。

    「讓你吃了這麼多,還不滿足嗎?」男子低聲叱道,手中亮出一條紫色的籐鞭來,上面長滿了密集的倒鉤。

    碧眼兒也似乎知道厲害,唧唧叫了兩聲,猛地化為一道碧芒,鑽入了他的鼻孔之中,消失不見。

    「就是,我看南疆的宗派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之前碰到的那些不都一擊而潰嗎,何況戰我們就撿了個便宜,南陸有句話是怎麼說的?」闊面男子身後的一個漢子笑著問道。

    「以逸待勞。」一個男子搶著答道。

    「對,就是這個意思,長生殿的那個人很厲害的啊。馬上要和我們對戰的玄心宗就算獲勝,實力也一定會受損。只要我們再拿下兩局,能夠進入前八,就可以獲得修行之地了。」他雖然面相生的蠢笨,但這一番話說來卻是頭頭是道,分析地很是正確。

    「好!那我們現在趕快回去休息,力爭明天完勝。」闊面男子本來還有點擔心,但被他們七嘴八舌的說過,心頭的一絲憂慮早已經拋的煙消雲散。一行人說笑著離去。卻沒注意到隱沒在牆角影子中的兩個男子。

    「果然如此。」夏無塵緩緩從地下的影子中鑽了出來。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轉頭對風天翔說道,「這些人身懷毒術,而且他們蓄勢已久。此戰只怕困難。」

    「嗯,蠱術雖然厲害,但也並非無敵,只要小心防範,也不成多大問題。我到是奇怪公子何時練的一手好影遁術。」風天翔活動了下肩膀。笑著說道。

    「還記得海島上的那個李長老嗎?我這手功夫還是跟他學過來的。」夏無塵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先回去吧,時間還有不少,大家商量下再說。」

    淡青的月光從雕花的窗欞外射了進來,照得屋內一片柔和,窗外婉轉的流水聲在寂靜的夜色中分外悅耳。

    雖說隨時可能敗亡身死,但峨嵋佈置的房間卻是清幽舒適,坐在這裡,人不由的靜下心來,就連蚩破天都放下了懷中的酒瓶,安靜的看著居中的夏無塵。

    「情況就是如此,明日對戰的赤谷門,根據我們的觀察,應該是來自南疆一帶,南疆的密術卻又和我們南陸的大不相同,若是疏忽大意,只怕性命不保。」夏無塵轉頭看著風天翔說道,「風大師曾經修行過南疆的密術,就先讓他為大家稍做說明。」

    「宗主,怕是不必如此興師動眾吧,我已經推算過,此戰雖有凶險,但我宗也可拿下。」沈心禪被蚩破天硬灌了幾大口酒,早已經是昏頭漲腦,眼看要在這裡端坐聽講,不由暗暗叫苦。

    「哦,既然如此,那此戰就由我,風大師,和你出戰,到要看看你的星推之術是否靈驗。」夏無塵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

    「宗主,這個……」沈心禪剛要反駁,但夏無塵已經轉過頭去,卻是再也不理會他。

    沈心禪只得苦笑了一聲,他所修行的星演推算之法實在過於玄妙,雖然可以推算出大勢,但卻無法算出細節,這一路上已經被徐炫和蚩破天取笑了好幾次了,若不是借助星辰之力大致推算出了蚩破天妹妹的所在,只怕早已經被灌的趴在地上了。

    風天翔微一咳嗽,頓時將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我雖然知道的也不多,但也算是在南疆修行過一段時間,多少還是知道一點。」

    「南疆氣候濕熱,蟲蟻雜生,自古以來就是蠻荒之地,雖然和我們南陸同為天地四極之一,但修行方法卻是截然不同。」他頓了頓,接著說道,「他們最擅長的,就是驅蟲之術和蠱毒之法。」

    「驅蟲之術倒不難看破,無非是用咒法和精血來驅使猛蟲,大家只要小心,卻是不難對付,但蠱毒之法雖然和驅蟲之術類似,卻厲害了許多,大家若是見到,一定要多加小心。」風天翔一臉慎重的說道。

    「風大師,你既然說的如此凶險,那到底何為驅蟲之術,何為蠱毒之法了?」既然被指派出戰,沈心禪強忍著醉意問道。

    「既然沈先生這樣問了,那我就為你演示下吧。」風天翔微一沉吟,笑著說道。

    他打開窗欞,眼睛在窗外輕輕掃過,手指上冒出一團血霧,朝地上捲了過去。

    眾人看的分明,本來在溪水邊鳴唱的一隻綠色小蟲被血霧悄然裹入其中,全身劇烈的顫動數下,本來微小的身體突然漲大,纖細的長腿上也伸出了尖利的長刺。

    「轟」,風天翔手指一揮,小蟲猛的朝溪水邊的一塊大石撞了過去,暴出一聲悶響,小蟲頓時炸成了碎末四面散落。

    「這就是驅蟲術,看起來也不過如此啊。」沈心禪剛要開口譏諷,但那股不屑馬上就停在臉上,眼睛瞪的老大。

    雖然只是普通的小蟲,但全力撞擊之下,竟然將厚重的青石撞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溪水夾著夜風捲過,緩緩裂開的青石轟然一下倒地,裂成了無數的小塊

    「我用的只是普通的小蟲,若是南疆那種千年長成的毒蟲,威力絕對不可比擬。」風天翔彈了彈手指,似乎不滿這一擊的威力,沉聲說道。

    「那蠱毒之法了!」沈心禪滿臉的醉意已經蕩然無存。雖然他對自己的推算有信心,但看著碎成殘渣的青石,心中也不由忐忑。

    「那就不好說了,各門之間都有自己的獨門盅毒。我只能將所知道的盡可能地告訴大家。」風天翔微微閉眼,在心中稍一整理,沉聲說道。

    「我們南陸的修士多以吸取天地靈氣為本,直到化出元嬰,最終追求的是能夠渡過天劫,修得大道,用來攻擊的手段也多半以飛劍,法器為主。但南疆的密法卻是和南陸的大不相同。」他輕聲說道,「南疆盛行巫法,所習的密術都以殺敵為主,其中蠱毒就是他們千年流傳下來的密法。」

    「嚴格的說來,蠱毒是一種以毒蟲作祟害人的巫術,最早是谷子儲藏在倉庫裡太久,表皮穀殼會變成一種飛蟲,這種古人也叫它為蠱。古書上就說過,『谷之飛,亦為蠱』。『谷久積,則變為飛蠱,名曰蠱』。」

    「孔穎達《十三經註疏》中提到過,『以毒藥藥人,令人不自知者,今律謂之蠱毒』。《九州異聞錄》中也曾經說過,『造盅的人捉一百隻蟲,放入一個器皿中。這一百隻蟲大的吃小的,最後活在器皿中的一隻大蟲就叫做蠱取百蟲入甕中,經年開之,必有一蟲盡食諸蟲,此即名曰蠱』。」風天翔娓娓說道,他學識淵博,只是片語之間,已經將蠱的來歷說得清清楚楚。

    「盅的種類很多,據我在南疆所見,通常為金蠶蠱、疳蠱、癲盅、腫盅、泥鰍盅、石頭蠱、篾片蠱、蛇盅種種,其中以金蠶蠱最為奇特,據說金蠶蠱是有靈性的,雖然能使飼養者發財致富,但富起來的主人必須經常對金蠶訴說自己虧欠了多少錢,否則金蠶會要求主人花錢買人給它吃,不然就作祟。養金蠶的人家若不想再養它,可以將其轉嫁出去,叫『嫁金蠶』,方法是用一包銀兩、花粉和香灰(代表金蠶),放在路上,等貪財者來取,這樣金蠶便會跟隨獲者而去了。」他似乎回想起什麼有趣的事情,面上的表情也變的柔和了許多。

    「真的有這樣有趣的東西嗎?就是不知道長得可愛不可愛了。」徐炫笑著問道。

    「可愛?也許吧,但致命卻是一定的。」風天翔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淡淡地說道。

    他捲起左手的袖子,手臂上有一個豆大的小包,在燈光下隱約可以看見其中不時的鼓動,但小包周圍紋滿了各種咒符,緊緊將其鎖住。

    「我當年在南疆和一個巫師鬥法,雖然擊敗了他,但也被他用最後的精血下了這人面蠱,若非用咒符鎮壓著,早已經暴體而亡了。」他輕輕的將袖子放下。

    「施盅的新手多是放入食物中。」

    「《赤雅》中曾經說過,『蠱成先置食中,味增百倍』,用美味的食物來讓你不知不覺的上鉤。下盅時有的是下蟲本身,有的是下蟲糞便,也有的是下其涎沫,但有時不經過食物也能施蠱。何冰的《南疆難行》中記載過,『如是蠱毒,至為可畏,其放蠱也,不必專用食物,凡噓之以氣,視之以目,皆能傳其毒於人;用食物者,盅之下乘者也』。」

    風天翔笑著說道,「其實這些也都還不夠神妙,真正的蠱毒高手,甚至只是叫你的名字,只要你一答話,馬上就中了他的密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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