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時代 第二卷 玲之篇 第二百六十章 誰在那裡等待
    「不渝,讓媽媽看看,在幼兒園裡聽老師的話了嗎?有沒有乖乖的?」林玲抱著孩子左看右看,為了這個孩子她付出的已經太多太多,這讓她體會到做母親的偉大,同時也感受到生活的辛酸,林不渝現在就是她的全部,既是她的精神支柱,也是她賴以生存的理由。

    林不渝見著林玲顯然也很高興,雖然只有三歲多,卻比周瑾瑜想像的要早熟的多,既沒有哭鬧,也沒有撒嬌,只是輕輕點點頭道:「不渝很乖的,老師們都很喜歡不渝,媽媽今天很漂亮!」

    林玲掐了掐林不渝的臉蛋道:「就知道哄我開心!跟你爸爸一個德行……」也不知怎麼忽然想起周瑾瑜來,或許是歐陽劍今天做了太多的事情,觸動了她久未敢動的回憶,脫口而出的話令她神情一愣,微微歎了口氣,愉悅的神色頓時黯淡下來,林不渝舉起糖果放到林玲的嘴邊道:「媽媽,別難過,給你糖吃!」

    林玲的嘴角閃爍起苦澀的笑容道:「哪裡來的糖果?」

    林不渝搖著小腦袋左右看了看,周瑾瑜連忙將躲在牆角的身體縮了回去,避免被看到,林不渝這才回答道:「剛剛路過的叔叔給我的,這會兒又不見了。」

    林玲撅了撅嘴尋思道:「莫非又是歐陽劍那個傢伙作怪麼?」口卻道:「還是不渝吃,媽媽怕長蟲牙早就不吃糖了,不渝餓了嗎?跟媽媽去吃飯!」她牽起林不渝的小手往車站方向走。

    周瑾瑜看了看時間,已經十點半了,不由困惑道:「林玲在忙什麼工作呢?週末也顯得這麼忙碌?這個點以她的性格不在周圍隨便吃一點,還要去哪裡呢?」他皺了皺眉頭,眼看著林玲走遠了,這才將街邊的車開起來遠遠的跟著。一路走了好幾十公里,到了接近十二點的時間,林玲他們才從公車下來,走進路邊的一家餐廳。

    周瑾瑜將車停在遠一些的地方,看了看那餐廳的門頭,並不算什麼高檔的餐廳,只是一般的中餐館,在北京郊外的路邊有無數這樣的餐廳,周瑾瑜的衣著也並不顯眼,戴一副太陽鏡,遮住了大半的臉面,周瑾瑜走進了這家餐廳,已經到了正午用餐的高峰期,這家餐廳的人很多,周瑾瑜好不容易在角落裡找了張空桌子,隨即有服務員拿來菜單,周瑾瑜隨便點了幾樣菜,就開始尋找林玲。

    很快他就從窗口的位置看到了廚房後門,林玲在那裡換了滿是油漬的圍裙,為林不渝支起了一張小桌子,面簡單的放了幾味小菜,還有一碗蛋炒飯,林玲拍了拍林不渝的小腦袋道:「不渝乖乖的在這吃飯,媽媽做完事就來陪你!」林不渝乖巧的點點頭,大概是餓壞了,白天早餐也沒有吃,一根大棒棒糖也舔的只剩棍棍,他捧起蛋炒飯大口大口的吃起來,抬起頭時一張小臉還落著幾顆飯粒,林玲臉帶著滿足的笑意為他摘下飯粒,林不渝不由得淘氣的笑了笑。

    「服務員!」周瑾瑜收回目光招了招手道,一名路過的服務員走了過來問道:「先生有什麼需要嗎?」

    周瑾瑜指了指窗台下的那張小桌子道:「沒什麼,不小心看見了,隨便問問……怎麼還有小孩子在那裡吃飯呢?廚房後門那麼髒亂,過道的地方又窄又熱,小孩子怎麼受得了?你們不是對客人差別對待?」

    服務員朝窗口望了一眼才道:「哦!那是我們幫廚的孩子,大概是廳裡沒地方了,才讓他在那裡的,先生你真會說笑,我們打開門做生意,怎麼可能那麼做呢?其實這孩子也挺可憐的,好似是個單親家庭,這麼小就整天一個人待著,聽說身體也不好,是個藥罐子,平時週末的時候看過一兩回,身體的確瘦弱的很,大概是林玲也沒什麼錢給他補充營養……林玲就是我們幫廚的名字。」

    周瑾瑜眼神略微黯然,回望了一下窗口道:「真的挺可憐的,還這麼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給我弄鍋土雞湯,再炒幾個鮮活的菜給他送過去,算我的賬。」他極力克制著自己情緒的波動,沒有讓對方聽出來什麼,服務員也只是以為他是個同情心氾濫的怪人,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替林玲感謝了一番就走開了。

    周瑾瑜從大廳裡退出來往後面的廚房口走去,服務員川流不息的從廚房口進進出出,廚房裡也是乾的熱火朝天,師傅的吆喝聲還有各種菜名不斷的從裡面蹦出來,周瑾瑜從窗口的縫隙往裡面看去,依稀的見到林玲的身影蹲在一個大菜盆旁邊用力的洗著各種食材,然後被師傅們使喚著跑來跑去,即使以她的身體也時不時的擦著額頭的汗水,顯然是在忙碌中精神更加疲憊了。

    周瑾瑜攥了攥拳頭,恨不得立刻走進去拉起林玲的手離開這裡,想想她做刑警副隊時的颯爽英姿,再看看她現在這副疲於奔命的狼狽模樣,那種淒楚猶如在周瑾瑜的心狠狠的劃了一刀,周瑾瑜發現自從見到林不渝後,內心中的堅強已經破碎了,變得比以前更加多愁善感,更容易流淚,喉中滾動著哽咽,猶如一塊大磚壓在心頭,眼圈越來越紅,似乎一眨眼就能落下淚來。

    「先生,廚房重地,閒人免進!你站在這裡做什麼?」路過的餐廳人員發現了周瑾瑜道,周瑾瑜連忙收回目光道:「不好意思,我想洗手間,稀里糊塗的找到這裡來了……這裡煙氣真大,把眼睛都熏紅了。」

    那人給周瑾瑜指了個方向道:「是啊,所以說我們這行不好做呢!多傷身體呀,先生小心地滑,往那邊去左拐就是衛生間了。」

    周瑾瑜去了趟衛生間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了一些,看著鏡子中自己的影子不由歎氣道:「這要讓我如何相認?讓我如何啟口?我的孩子……林不渝。」他不由自主的浮起了一絲自豪的微笑,一想到自己的骨血那般惹人疼愛,即使是周瑾瑜,心中也充滿了歡喜,畢竟他的心理年齡也有四十餘歲了,早就是充滿父愛的階段,

    忙碌了整整一個中午,直到快三點的時候才來得及吃口飯,林玲端著一碗白飯回到廚房後的過道裡,林不渝正趴在小桌子睡覺,孩子長身體的時候本就嗜睡,尤其是林不渝飽飽的美餐了一頓,林玲驚愕的發現那張小桌子擺滿了平時難得一吃的菜餚,她不由抬頭看了看周圍道:「喂!歐陽劍是不是你又在搞什麼名堂了?明裡的不行,現在轉到暗處了麼?勸過你多少次不用白費心思了?」

    林玲自然得不到任何回答,她皺了皺眉還是快速的將午飯解決了,整理好之後和餐廳裡的熟人打過招呼,同樣是在收銀那裡領過了這周的薪水,她抱起睡著的林不渝走向了公車站,路還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道:「哥,我現在過來好嗎?晚還有點工作,先把不渝放在你那裡,我明天早結束了工作就過來……嗯,好的,等會見!」

    掛了電話的林玲抱著林不渝了另一趟公車,同樣一直在餐廳外等候的周瑾瑜也遠遠的吊著,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樣做,既然內心充滿了相逢的喜悅,卻又膽怯心虛的不敢相見,只盼望自己能夠為她多做些什麼好減輕心中的那份罪孽,雖然周瑾瑜自問平生做了很多錯事,對不起這句話也不知和多少人說過,但直到現在才發現,他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林玲,做過最錯的事就是錯過了她,人生的際遇起伏不定,即使他有多麼大的勇氣,有時候過去的就是失去的,或許很難再找回來。

    遠郊公車走了近兩個小時才到達目的地,周瑾瑜抬頭一瞧,發現基本已經算是河北山郊了,此時遠遠的就望見一名魁梧的男人身著迷彩軍裝,駕駛著一輛越野車在站牌的位置等候著,發現林玲母子的時候,連忙打開車門走了過來,林不渝見著他也是滿臉歡喜,一路小跑著過來道:「舅舅!」因為自小就只有林玲和林聰兩個親人,所以他對林聰也是很親的,從某種意義來講,林聰代替了一部分父親的角色。

    「誒!我的小寶貝!快讓舅舅親一親!哇,不渝又長高了,變得更帥氣了!很久沒見到舅舅了嗎?想念舅舅的脖子了!」林聰一把舉起林不渝,讓他騎自己的肩頭,繞著越野車跑了一圈,惹得林不渝歡喜的笑出聲來,林聰抓著林不渝的兩隻小手左右搖擺著道:「走,跟舅舅去山裡玩好嗎?陪舅舅睡一晚,你媽媽明天再來接你,好不好,不渝!」

    林不渝的笑容瞬間就黯淡下來,他癟了癟嘴道:「我……我想和媽媽睡,好久好久都沒有和媽媽睡覺了,舅舅,媽媽不能一起去嗎?」

    林聰尷尬的看了看林玲,臉也顯出幾分不忍,林玲卻是撫摸了下林不渝的臉頰哄著道:「不渝乖,跟舅舅去,媽媽還有工作要做,等明天忙完了再來陪你玩好嗎?媽媽答應你,明天一定陪你去你一直很想去的遊樂場,然後再去看球賽!」

    林不渝臉立即換做期待的神色道:「真的嗎?媽媽你真好!」他歡快的模樣令林玲倍加的感到內疚。

    林聰將林不渝放回車裡道:「不渝等一等哦,我和你媽媽說幾句話,抽屜裡有零食,隨便吃!」他將車門帶,回頭看了看林玲,林玲臉色顯得越發的不安道:「哥!有什麼事要和我說嗎?」

    林聰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根給自己點,狠狠的吸了一口道:「你打算一直這樣嗎?這一年來你憔悴了好多,哥看著都心疼,你這個傻女人……到底還在期待什麼?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你也要多為不渝考慮考慮,他現在還這麼小,還有很多的未來,他的母親怎麼可以日漸憔悴?你每天睡不到四個小時,兼職好幾份工作,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是吃不消的,哥跟你說句實在話,身子比什麼都重要,你不能這樣折騰自己!」

    林玲背過身去摸了摸心口道:「哥,我沒事的,你還不知道我嗎?以前做刑警的時候也是整夜整夜的蹲守,都不曾合過眼,現在這些辛苦算不了什麼,至少沒有生命危險,我自然知道不渝是還需要我這個母親的,雖然累了一些,但我肯定比做刑警時要長命對嗎?倒是拖累你了,哥……連個女朋都沒有,就讓你幫忙給我帶孩子,一定讓你的處境很尷尬?等不渝再大一些就好了,我會讓他去寄宿學校的。」

    「說什麼糊塗話呢?」林聰的臉色一變道:「不渝是我的外甥,我待他跟兒子一樣!你這麼說我真的會翻臉的……喏,這個你拿著,當了這麼些年的窮兵頭子,也沒剩下幾個錢,還是有了不渝之後,才算長了點良心,不管怎麼說也有五萬塊錢,對付著過日子還是夠了,你少做兩份工,多休息休息,也多騰出些時間陪陪不渝,從下個月開始我們又要搞實戰演習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不渝……哎!多餘的話我也不想說了,這三年來已經把嘴皮子都磨破了,我感覺那個歐陽劍還算有點心,反正你的情況也就這樣了,還想挑什麼嗎?為不渝想個出路,在部隊的日子也是過了今天,不知有沒有明天,說不清楚哪一天我就不能這麼照應你們母子了,就算是為我找個備胎,管他是胖是瘦,是高是矮,只要真心對你好,能夠接受不渝就行了麼!」

    「哥……這件事,我不會讓步的,就算再做幾份事,我也不會隨隨便便接受什麼人做不渝的父親,我會好好將他撫養成人,也絕不會做對不起他親生父親的事,哥,這個錢你還是自己留著,平時你也有自己的開銷,何況你連女朋都沒找呢,多少也要口袋裡留些錢,現在的女孩子可不是看著你英俊魁梧就肯從了你的傻丫頭。」林玲回答道。

    林聰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道:「是啊是啊!從你開始這樣的傻丫頭全都絕種了!給你的你就拿著,頂多我不再提周瑾瑜了還不成嗎?真不知道那個那人給你灌了什麼迷藥……得得得,別這麼看著我,我連歐陽劍三個字也不提了成不成?就你這麼一個妹妹,從小一起長大的,我還能惹你不高興嗎?就像我說的那樣,把這個錢拿去,給自己和不渝買些用的吃的,下個月開始我怕是沒機會幫你看著他了,你就自己少做幾份工,回頭自己想想,不渝這孩子的童年實在太缺乏可供回憶的畫面了,做母親的可不光是辛苦賺錢養他就足夠的。」

    「謝謝你,哥!」林玲還是收了林聰的存折,珍而重之的藏在懷裡,至於密碼她自然猜也猜到了,既然是為林不渝準備的錢,以林聰的智商大概也只有用林不渝的生日來做密碼了,林聰笑著與她擁抱,用力的拍了拍她的後背道:「我的妹子啊!一定要撐著,不管有多麼難,要記住,你還有我這個哥哥!不要獨自黯然神傷了,哥哥是你的親人,我們一起將不渝撫養長大,他絕不會比其他的孩子少什麼,即使哥哥不娶老婆,也一定完成和你的這個約定,讓周瑾瑜也好,歐陽劍也好,全都通通見鬼去!」

    林玲輕輕一笑,笑聲中卻充滿了酸澀的哭音,林聰揉了揉眼睛,又撫摸了一下林玲的秀髮,這才不捨的開車離去,林玲獨自站在那裡,看著越野車沿著山路越走越遠,林不渝在車窗那裡不斷的向她揮手,林玲一顆思念和不捨的心越發的沉重,恨不得就邁著兩條腿追過去,再把自己的孩子抱在懷裡……直到看不見了越野車的影子,她這才重新走向車站。

    周瑾瑜撐著腦袋看著漸漸遠去的公交車,沒來由的歎了口氣道:「如果我剛剛走出去的話,林聰會不會一拳打過來?我的風評在他這裡一定是跌倒谷底了?可是……小玲兒你還在期待什麼呢?如果我們真的已經結束,你的等待已經毫無意義,如果你真的有了選擇,我希望能夠給我一個最後等待的機會。」周瑾瑜發動了車子,繼續跟了去。

    林玲坐在公交車的車尾,透過車尾的窗戶能夠清晰的看到林玲落寞的神情,大概是想到一會兒就要開工,在這輛走走停停的公交車怕是沒什麼機會享用晚餐了,林玲從隨手的包裡拿出水和麵包,就那麼一口口的吃起來,孤寂的目光直視著前方,迷茫而無助的臉卻又帶著無法理解的堅持,周瑾瑜看在眼裡,心也隨著唇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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