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記 第五卷《九鼎》 第十四章 鎮海龍王
    少昊道:「那天晚上我正在牢殿中一邊喝酒一邊想著送給纖纖什麼禮物忽然聽見有人叫道:「有刺客!有刺客!」喧嘩聲大作陷約聽見有人哭叫道:「陛下!陛下!陛下死了!」

    「我心中一沉酒壺頓時摔在了地上又聽見『當』地一聲殿門被銀光劈開幾個蒙面人旋風似的衝了進來拉著我就往外奔幾在同時犁靈領著御衛圍湧而入將我們團團圍住喝罵我勾結外族刺殺陛下。

    「姑姑很也帶著金神、6虎神和眾長老趕一了將我制住。那幾個蒙面人自行震斷心脈而死。剝下衣服除了背上紋著的『東夷』二字外又搜出了一封『蚩尤』給我的蜜信。

    「姑姑看了密信臉色頓時就變了劈頭蓋腦就抽了我幾十個耳光一邊罵我弒父篡位禽獸不如一邊竟流下淚來。嘿嘿我從小到大都沒見過她流淚不知為何滿腔的憤怒突然都變成了傷心和委屈竟也跟著她莫名其妙地哭了起來。」

    拓拔野胸中象被巨石堵住了一般說不出的難過想到白帝謙和淡泊與世無爭竟然仍被這些妖魔不明不白地暗算更是悲鬱難當。

    少昊眼圈通紅笑道:「我犯下這等大罪眾長老再無一人敢為我求情全都默許將我囚禁在東海歸墟。姑姑在歸墟設下重兵說只要蚩尤聞訊來救便立刻將我殺下再將蚩尤誘入海壑漩渦。激起海嘯叫他死無葬身之所。

    「只可惜尤兄弟對此毫無所知一晃幾個月過去了也沒見誰來救我反倒是拓拔太子你從天而降又救了兄弟一命。他***紫菜魚皮這就叫『崑崙臘月下雹子』。該來的沒來不該來的卻來啦。」

    收斂心神拍了拍拓拔野地肩膀笑道:「古人說『一日未見如隔三秋』咱們是『三秋未見如隔一日』。這三年來你究竟藏在什麼地方?為何會突然到這兒?難不成真是冥冥感應到哥哥有難了麼?」

    拓拔野微微一笑當下將當日如何被姬遠玄、風後暗算。封入蒼梧這淵;如何遍尋出路而不得誤打誤撞遇見延維;又是如何降伏林雪宜與二八神人合力在兩儀宮中挪移乾坤經由歸墟重返大荒之事一一道來。

    惟有盤古九碑關係重大乃天下覬覦之至尊神器為了避免風聲傳出群雄貪念更熾讓原本已動盪不安的大荒風波更劇暫時略過不提。

    英招、江疑等人聽說姬遠玄竟是帝鴻盡皆大駭驚怒無已若非他們與拓拔野幾次同生共死絕難相信。就連對這新任黃帝殊無好感的少昊亦瞠目結舌大感意外。

    伏在地上的金族眾將士更是哄然震動竊竊低語有的恍然醒悟覺得難怪姬遠玄短短幾年修為大進如今已有神級之力;有的兀自不信。依舊認定拓拔野便是帝鴻故意挑撥離間妄圖栽髒當今風頭最勁的本族駙男。

    拓拔野知道單憑自己片面之辭絕難讓天下人信服。要想拆穿姬遠玄地真面目惟有當面對質當下也不多言凌空探手將犁靈提了過來說:「黃帝與西陵公主的婚期改到了什麼時候?」

    犁靈經脈俱斷。掙扎不得喘氣獰笑道:「帝鴻小子全天下的英雄都在找你這妖孽你想自尋死路鬧洞房去麼?很好很好再過七日就是黃帝大婚的日子你有種就隨我上崑崙去!」

    少昊喃喃道:「七天?七天?難怪姑姑這麼急著要將我殺了。嘿嘿她是怕夜長夢多有人攪了她金刀駙馬的好事。父王駕崩只要我一死崑崙山全是西陵公主與附馬爺的了。」

    看著夜色中那獵獵招展的「金」字大旗越想越是悲憤氣苦哈哈大笑道:「東夷軍?金天氏?嘿嘿既然她要逼我造反連國號、軍名都替我起好那我就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胖墩墩的手掌突然猛擊在城垛上頓時將城牆轟塌了一半目光如厲電四掃高聲喝道:「『崑崙山兮天地立心如冰兮志不移』。你們都是我金族地大好男兒卻為什麼被千里迢迢地配到這東海深壑作看守流囚的低賤獄卒?難道不是和我少昊一樣被奸人排擠、含冤難吐麼?」

    聲音響如雷鳴匍匐在城樓上的萬千金族將士陡然一震心有慼慼他們中的確大多如少昊所言或是被人排擠或是犯了小過被迫背井離鄉到這最為荒涼危險的流囚重地來作守衛。

    少昊又高聲喊道:「難道各位就甘心一輩子受困歸墟永不再返故土即便你們甘心淪落於此你們家中的父母妻兒呢?他們還要翹盼望多久?等到你父母百年?等到你妻子改嫁?還是等到你孩子生了孩子鄉里再沒有人能記得你的時候?」

    這些話更尖利如楔子一點點地撞入眾將士心底最深處。聖歌妖妖手打別時容易見時難到了這裡要想重返崑崙要麼立下重功要麼熬上二三十載等到真能回返之時往往都已是兩鬢如霜了而那時故人縱在世事全非一切又焉能從頭?

    少昊冷冷道:「即便你們等得起你們又能活得這麼長久麼?東海上日日戰火紛飛水妖節節敗退一旦龍族的艦隊來到這裡你們是要力戰而死呢?還是投降自保?倘若戰死你們的父母妻兒再不能見你一面;倘若投降你們的父母妻兒更不能與你相見……」

    他時而慷慨激越時而冷酷譏誚所說地每一句話無不投契金族將士心裡極俱煽動性。海上夜色沉沉。城樓的火炬隨風閃耀照得他臉容明暗變幻彷彿變了一個人般。

    拓拔緊驚訝更甚今日方知在他那浪蕩不羈的外表之下竟隱藏著另一個全然不同地靈魂突然無原無由地想起六候爺來心頭登時又是一熱。

    又想。或許世間的每一個人都有如蝶蛹屬於他的時刻一到自會脫胎換骨破繭而出。

    週遭人群中最為喜悅的自是若草花她微笑凝視心上從未有過的安寧與溫柔。當日父親將她嫁與這酒色太子時她曾經萬念俱灰。只想一死了之;但與他相處的時日越久就越被他的善良、風趣和偶爾閃耀地機智所吸引漸漸忘記過去忘記了那個臉上有著刀疤、凜凜如天神的男子。

    尤其今日一切重生她彷彿與他第一次相識眼中心裡都只剩下了他的身影。這一刻他們能不能沉冤昭雪可不可重返崑崙。甚至從前所有的屈辱苦難、將來莫測地榮辱生死……都變得無關緊要了。

    少昊的聲音越來越激昂有力。

    眾將士起初還是匍匐在地應者寥寥漸漸地被他煽動得熱血圈子網埋藏在心底的委屈憤怒全都一點點地爆出來響應聲越來越多此起彼伏到了後來他每說一句都能引起如潮回應。

    他突然停了下來目光閃耀。徐徐掃望著眾人一字字地道:「隊下死了兇手依舊逍遙法外而我卻含冤受辱。被囚禁在遠隔數萬里的東海。各位都是聰明人我問你我是族中太子繼承帝位指日可待為什麼要與外人勾結弒殺父王?帝室除我之外再無男嗣黃帝要迎娶西陵公主倘若我被冤殺又有誰能得到最大地好處?」

    眾將士中登時有人叫道:「自然是娶了西陵公主的黃帝!」

    眾人嘩然紛紛叫道:「不錯!王母半年之內三次加封黃帝本族爵位便是想讓他成為金族中人登上白帝之位。」

    「豈只白帝?姬小子若真能兼任兩族帝尊日後登上神帝之位自然也是水到渠成順理成章!」

    少昊高聲道:「隊下辨人忠奸洞察秋毫他在世時對拓拔太子地信任嘉許各位想必也都聽說過了。試想拓拔太子若真是帝鴻妖魔又為何一次又一次地幫助我族?他若真有野心妄想當日蟋桃會上又為何將唾手可得的金刀駙馬拱手讓出?又為何在五族群雄盡中黑帝屍蠱時挺身而出?」

    他每說一句金族眾將士便轟然答應一句對拓拔野的疑慮之心漸漸消減了大半。

    少昊朗聲道:「你們難道忘了拓拔太子前生是誰?他所佩帶的神兵又是什麼?空間是他為我們金族考慮得更多一些還是那連自己兄長都要殘害的姓姬的小子?他親眼看見姬變作帝鴻之身你們還不相信麼?」

    此言一了四周登時像是圈子網了一般齊聲叫道:「古元坎!古元坎!古元坎!」叫得拓拔野臉頰如燒喜悅振奮之餘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少昊猛地抽出城樓上的大族高高舉起喝道:「金族男兒們你們願意跟著我跟著古元坎轉世一齊殺回崑崙誅討帝鴻為陛下報仇雪恨麼?」

    眾將士血脈賁張紛紛躍起身拔刀高舉轟然吶喊:「原誓死追隨太子!」嘈雜聲中又聽一人尖聲叫道:「殺了姬小子讓拓拔龍神當駙馬爺!」聖歌妖妖手打拓拔野微微一愣少昊哈哈大笑眾人也跟著哄然大笑七嘴八舌地叫道:「不錯!我們要拓拔龍神作金刀駙馬!」

    「龍族、金族聯手一齊蕩滅妖魔!」

    犁靈蜷臥在地眼睜睜地看著這萬千歸墟守軍被少昊煽動轉換陣營又是驚恐又是惱恨惡向膽邊生縱聲狂笑道:『你們要自苦墮落跟著這干反賊尋死那也沒法子。只可惜如今龍族蠻子大難臨頭自身也不保了還跟你們聯個***手!」

    拓拔野一凜喝道:「你說什麼?」

    話音未落「轟」地一聲爆響北邊黑漆漆地天海之間突然衝起一道赤麗的火光如慧星扶搖直上照得海面彤紅一片。

    天海茫茫大海搖曳船身微微搖晃青銅龍船頭在薄霧中若隱若現。

    六侯爺懶洋洋地躺在海虎皮椅上指間滴溜溜地轉動著金樽雙眼眨也不眨地凝視著杯中美酒嘴角似笑非笑若有所思。

    身後狂風鼓舞桅帆獵獵歡歌笑語聲不絕於耳。轉此又是大獲全勝縱橫千餘里擊沉水妖船艦二十餘艘。眾將士自然興高采烈。

    這三年來他介「鯊群法」將青龍艦隊化整為零不再如從前以巨艦連成一片橫行海上而是改用度更快地中型戰艦縱橫變錯兩兩保持數里之距數十艘戰艦綿延鋪展游弋東海一旦遇見敵艦立即出信號與附近的戰艦包攏夾擊形成群鯊奪食之勢一舉將敵方殲滅。

    倘若敵方艦隊龐大則倚借已方船艦輕便快的優勢迅逃離將其艦隊拉成長線。

    臨近戰艦一齊猛擊敵方衝在最前、或拉在最後的船艦。等到對方其他戰艦追上後又繼續逃散。如此循環反覆。分而擊之直到將敵方艦隊徹底拖垮再如鯊群般四面圍攻。

    依靠此法青龍艦隊退可自保。攻必全力威效倍增。水妖艦隊無計可施要麼戰無鬥志望風而逃要麼聯陣徐行慢如龜。局勢自然大轉被動。數萬里東海幾乎全成了龍族之天下。

    縛南仙龍顏大悅對他印象大為改觀連連擢升甚至封其為「鎮海龍王」權傾朝野歸鹿山等名將盡數由他指揮調遣風頭一時無兩。

    卻不知這「鯊群戰術」乃是從拓拔野那裡現學來的自從當年在東海被鯊群圍攻險死還生拓拔野便結合幼年與其他小孩打架的經驗創悟出了這套斗伏海獸的方法。

    六候爺同他廝混了幾年耳濡目染自不免潛移默化將此法套用於海戰中不想竟連奏奇功。飲水思源每次得勝班師之際總要惦念起那許久未見地拓拔磁石來。

    三年音信全無不知此時此刻他空間是生是死?

    六侯爺心下一陣必然。喃南道:「小子你再不現身真珠地眼淚可就要掉光啦。」驀一爺頭將美酒飲盡。

    正想喚人斟酒主桅上號角長吹主舵遠遠地叫道:「下艙準備沉潛!」甲板上彭彭連聲龍族將士潮水似的湧入底艙。

    水晶宮快到了。

    想到再過片刻便可重新見著那溫柔羞怯的小美人魚六侯爺精神一振起身伸了個懶腰隨著人流大步朝艙門走去。

    眼角掃處瞥見遠處漆黑的海面上懸浮著數百點淡淡地綠光明滅不定心中陡然一凜。

    那是海螢蟲的光芒!

    海螢蟲是一種食腐昆蟲常常寄生浮屍體內每次海戰過後殘肢漂浮總會引來成千上萬的海螢蟲夜裡望去碧熒熒一片極是詭異壯觀。

    但前方是水晶宮海域為了避免洩露龍宮方位龍族極少在方圓百里內出沒更毋論與人釁斗激戰了如何會有屍體漂浮在此?

    六侯爺心中怦怦劇跳隱隱覺得有些不妙當下不動聲色踏著海浪悄無聲息地朝彼處御風衝掠。

    海螢蟲轟然沖天嗡嗡盤旋波濤劇烈跌宕果然懸浮著三具屍體個個尖耳凸睛肩胛長有魚鰭赫然正是龍族地巡海夜叉!

    六侯爺心中陡然一沉冷汗浹背這些夜叉身上均有明顯的刀劍傷口采上又綁了斷裂的繩索顯得被人殺死後沉屍海中卻被魚群叫斷了縛石地繩索才又重新浮上海面。

    轉頭四顧天海蒼茫殊無異狀大風撲面民未聞見血腥之報。

    巡海夜叉共有三千人倘若是水妖艦隊追尋到龍宮所有被眾夜叉現勢必出警訊交相激戰。又焉能像此刻這般平靜?

    但右未曾來過水妖有過大戰這三個夜叉又是死在誰的手中?其他巡海夜叉又怎麼會視若不見?

    六候爺越想越是遲疑不定沉思片刻隱隱猜到大概當下返身掠回旗艦將各船將領盡皆傳來。

    眾將聞言臉色俱變。歸鹿山沉聲道:「夜叉巡海稍有風吹草動便需立即回報每隔一個時辰便要清點一次人數。那三具屍體既已被海魚、螢蟲啃咬大半應當已死了一個時辰以上按理說眾夜叉絕不可能不知只怕是龍宮中當真生了什麼變故。聖歌妖妖手打眾將議論紛都說即刻轉向從海底暗門返回水晶宮。

    六候爺搖頭道:「倘若龍宮真被水妖佔據不管從哪個門回去都勢必要掉入陷阱。」

    頓了頓又道:「宮中有六萬將士陛下又神功蓋世若無內奸策應水妖決計不可能攻佔這裡。我們貿然回去分不清敵友只怕連刀還不及拔出就作了冤魂野鬼。」

    諸將心下大震皆以為然。

    六侯爺此時反倒大轉鎮定道:「你們全部圓艙下潛圍成盤龍陣。聽侯歸將指揮。只要敵人不在附近出現就絕不要輕舉妄動。班將你立即率領『飛暾艦』全趕往湯谷向苗帝搬取救兵……」

    眉頭一皺又道:「不對。此去湯谷三百里水妖必已在半途埋伏等著我們送上門去;若繞道而行又未免太遲。你們還是前往落霞島等龍牙侯與我姑姑接來不管內奸是誰對我姑姑總有敬畏之心我姑姑和龍牙侯一到那些受其脅迫的從犯多半便會重轉陣營。」

    眾將見他如此關頭思路仍然冷靜縝密更是大感佩服紛紛恭聲領命又道:「王爺你呢?」

    六侯爺微微一笑露出玩世不恭地傲然之色一字字道:「我要單刀赴會砍下內奸的頭顱祭拜列祖列宗。」

    折沙遍地綠藻飄搖彩色魚群翩翩穿梭。

    出了海底大峽谷平原萬里壯麗巍峨的水晶宮遙遙在望。

    六侯爺騎著海龍迤儷飛騰不過片刻便已到了龍宮城門下。城樓上的將士見他隻身回來大感訝異交頭接耳了幾句將水晶罩徐徐掀起。

    激流逆湧海龍飛旋捲著他瞬間衝入城中。數十名龍衛騎著海獸奔馳而出向他躬身行禮笑道:「六侯爺怎地獨自回來了?」

    六候爺哈哈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家有美妾自然是歸心似箭。」也不多話一夾海龍朝翡翠宮急衝而去。眾龍衛似是生怕將他跟丟給紛縱獸疾奔夾護左右。

    進了宮門翻身躍下大步往裡走去。院牆圍合瓊宮玉宇珊瑚樹參差錯落絢麗如火。

    彎彎曲曲地琉璃小路下點縱無數珍珠與夜明石宛如銀河迤邐。四周綠樹起伏紅花搖曳鳥叫聲啾啾不絕與遠處飄飄仙樂變相呼應極是悅耳一切瞧來似乎與往常並無任何不同。

    幾個宮女提燈走來低頭碎步一言不。

    六侯爺心下更是雪亮這些女子往日見了他大老遠地便秋波頻送笑語如鈴現在竟不敢抬頭看他一眼連指尖都在微微顫抖顯是害怕已極。促狹心志錯身之際故意抄手摟住一個宮女的纖腰在她臀部上狠狠捏了一把笑道:「地上有金子麼?連頭也捨不得抬?」

    那宮女驚叫一聲奮力掙脫而出水晶燈「噹」地摔落在地淚珠撲籟籟掉落連燈也不拾是便掩著嘴跑了開去。

    其他幾個宮女更不敢停留疾步走開。

    六候爺哈哈大笑繞著碧玉台階迂迴而上昂然走入大殿之中。

    燈光輝煌明珠交映晃得人睜不開眼來絲竹樂曲聲悠揚婉轉數十名霓裳美人載歌栽舞。綵帶飄飄。

    縛南仙坐在遠處的玉床上低垂眉臉色雪白一動不動。

    兩邊玉案分列端坐著龍楱檉、敖松霖等長老、大臣正推杯論盞低聲談笑瞧見六侯爺獨自步入微覺驚訝紛紛朝他舉杯示意。惟有角落中地五、六人低頭飲酒似是不原被他瞧見臉容。

    絲竹頓止舞女紛紛退下早有使女為六侯爺搬上玉案端來酒菜。六侯爺也不入座從身側長老的案上抓起酒壺。逕自往喉中倒灌熱辣辣如尖刀入腹精神徒然一振。

    龍櫝樹凝視著他緩緩道:「鎮海王此行戰果如何?為何不見列位將軍?」

    六侯爺心中一震:「果然是他!」進此大殿之前他已將族中各長老重臣地嫌疑一一排篩而過。

    且不管內奸空間有幾個能幫助水妖兵不血刃迫使舉族臣服定是族中德高望重之人而有如此影響力的只有龍櫝檉、敖松霖等七大長老。

    龍櫝檉是南海龍王。擁兵數萬又是第一長老說起慶來舉足輕重一直是族內僅次於龍神的人物。

    敖語真將龍神之位禪讓給縛南仙後他已流露出些許不滿只是忌憚縛南仙神功絕頂不敢太過頂撞。

    而以他的身份、地位倘若未曾叛變必定已被水妖制住封其口舌以免煽動部屬反抗他既安然無恙又第一個話定然便是內奸之了。聖歌妖妖手打當下也不回答只管昂身長立殿中。仰頭痛飲。念力掃探心中陡然又是一凜大感意外。角落中所坐的那五六人雖將真氣隱藏得極深仍可隱約感應出許端倪。不像是水妖反倒有些像土屬真氣。

    再凝神感應大殿四周地帷幔外。果然還藏了數百名土著中人殺氣凜冽激得爐中香煙裊裊騰舞斷斷續續。

    龍櫝檉連問了兩遍見他不答臉色微變。

    殿上鴉雀無聲眾人有地低頭端酒手指微顫;有地側臉斜睨拳頭暗握。或緊張或害怕或惱怒神色各異。

    原來這些反賊勾結的不是水妖而是土著人族龜鱉!六侯爺心下冷笑已自有了主意驀地將酒壺摔落在地轉身拍手大笑道:「龍長老多虧你想出這『引鱉入甕』地妙計!我與他們交戰三年所殺者不過數千你不折一兵一卒就讓這些土著人鱉自己送上門來妙極妙極!」

    那角落裡的五、六人陡然一震眾人亦大覺愕然。龍櫝檉變色道:「王爺此言何意?」

    六候爺哈哈笑道:「魚已經上鉤了龍長老就不必再和他們裝傻啦。我已經遵照長老之言在宮裡宮外布下了天羅地網青龍艦隊已將北面、東面海路封鎖苗帝的水師也已經殲滅了他們的伏兵往這裡趕來蛇族大軍也奉命堵住了南邊海域這些土著人鱉就算是變成飛魚也逃不出去了!」

    此言一出登時如驚雷一般震得眾人盡數呆住。

    不等龍櫝檉回過身來六侯爺又轉身朝龍族眾人抱拳行了一個大禮笑道:「各位長老陛下煉氣不慎自斷經脈龍長老擔心消息傳出水妖、土鱉乘機來攻所以和我同議定下這詐降誘敵的密計。關係重大事前不敢透漏還望大家多多擔待!」

    龍族眾長老瞠目結舌敖松霖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啞聲喃喃道:「詐降……詐降誘敵之計?」

    倒是敖青紇、魚凌波等龍族大將喜出望外縱身躍起齊聲大笑道:「我就知道龍長老、敖長老絕不會作出這等叛族犯上的罪事來!孩兒們還不快操傢伙將這些土鱉盡數斃了!」

    殿內外歡呼四起無數龍族衛士登時潮水似地湧了上來朝帷幔後埋伏地土族群雄撲去。

    霎時間殺聲四起亂作一團。玉案橫飛香爐翻滾那些舞女、樂師驚叫著奪路而逃。

    眾長老茫然駭異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留守龍宮的六萬將士中大半都是南海龍王軍勇猛善戰。對龍櫝檉極為忠誠今日這些將士被龍櫝檉調守翡翠宮得知要與土著人族議和囚禁縛龍神及其他反抗之將士無不大感驚駭。六名將領想要進言勸解全被龍櫝檉關入牢中。

    惟有個別大將想乘機推立龍櫝檉為新任神帝以保自己富貴故而大獻慇勤。但即使這些將領麾下之兵士。亦對這種叛族廢帝、乞和外族的行徑頗為不滿奈何位卑言微無計可施。

    此刻聽六侯爺說這一切不過是詐降誘敵之計眾將士無不信以為真士氣大振。那些原本已決意擁立龍櫝檉、投降土族的將士更是羞愧欲死個個奮勇爭先都想將功折罪。

    龍櫝檉又驚又怒叫道:「住手!住手!」但此時殿內殺聲震天。亂成一片又有誰能聽見?」

    還不等澄清只聽一個沙啞地聲音冷冷道:「龍長老計謀深遠佩服佩服!」一道黃光從角落怒爆而出「轟!」登時將他打得鮮血狂噴重重地翻撞到玉柱上。

    六侯爺心下大快抄身衝掠一把針他提起故意大聲叫道:「龍長老?龍長老?他***紫菜魚皮。龍長老被土妖打死了!大家和他們拼了!」

    右掌卻貼住他的背心森然低笑道:「老賊你叛族犯上罪該萬死!」掌心真氣爆吐而出。

    龍櫝檉身子一震眼珠凸了。臉是凝結著惱怒懊悔的神色已然氣絕。

    敖青紇、魚凌波眾將又驚又怒喝道:「土鱉敢爾!」率領南海龍王軍四面八方狂潮似的朝那角落衝去。

    「轟轟」連聲黃光持肯定迭爆龍族將士叫著四下飛跌。氣浪掃處兩根玉柱登時迸斷大梁蓬然坍塌又將數人壓撞其下。

    那人徐徐站起身來金長眉顏骨高聳褐色眼珠冷冷地掃望眾人嘴角笑紋扭曲森寒刻骨。枯瘦地雙手如雞爪似地勾起兩道黃光從掌心綻放縱橫交錯衣裳獨獨鼓舞。

    「應龍!」六侯爺陡吃一驚想不到來地竟是這廝!龍族群雄被其凶威所懾亦紛紛退卻開去。

    應龍右手凌空一抓登時將敖松霖吸到掌中驀地抓住咽喉高高舉起。

    敖松霖面色漲紅雙手狂亂地抓著他的手臂喉中赫赫作響費盡氣力嘶聲叫道:「黃……黃龍真……真神……饒……饒命!我……我沒騙……騙你……」

    應龍冷冷地盯著六侯爺手上一公敖松霜頓時摔落在地。

    敖松霖還不等喘氣後背如遭重錘已被他右腳踏住疼得嘶聲慘叫淚水直湧殺豬似的迭聲叫道:「我不是詐降誘敵是真心投降!我是真心投降!」

    又抬起頭牙關格格亂撞朝著六侯爺叫道:「六侄子縛南仙凶暴跋扈窮兵黷武這三年沒來由地隨蚩尤那小子一起打戰死地人少說已有八、九萬我們住在東海大荒的事情與我們何干?再這般任她胡鬧我們龍族真要斷子絕孫死得精光啦……」

    敖青紇、魚凌波等人大怒「呸」地一聲朝他齊齊吐唾沫喝道:「沒骨頭的爛泥魚!龍族若都是你這種敗類才真會斷子絕孫!」

    應龍淡淡道:「鎮海王萬鈞干戈不如半匹玉帛。龍族與我土族一無疆界之爭二無夙仇舊恨你們又何苦幫助苗魔為惡殘害大荒百姓?」

    六侯爺哈哈大笑道:「應真神倒真是睜眼說瞎話貴人多忘事!三年前太子黃帝用卑劣陰招將拓拔龍神封入蒼梧淵底這麼快你就記不得了麼?閣下剛剛暗算縛龍神害死龍長老閉上眼睛就當沒看見了麼?嘿嘿你們這半匹玉帛倒果真輕得很呢!」

    龍族眾人群情激憤紛紛附應怒吼圍立在六侯爺四周只等他一聲令下立即拚死血戰。

    應龍也不生氣嘴角深紋似笑非笑淡淡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敖龍神雙目已瞎拓拔龍神永囚地底縛龍神中了『萬仙蠱』至多活不過十日你們又何苦以卵擊石自取滅亡?鎮海王聰明絕頂只要與我土族結盟你不但可登上龍神之位更可一統浩淼四海成為荒外至尊。」

    六侯爺縱聲大笑道:「倘若我不答應呢?」

    站在應龍身後的黃衣少年走上前取出一個黃銅瓶輕輕一抖光芒閃耀一個鮫美人頓時軟綿綿地臥倒在地長斜垂秀麗的臉上淚痕斑斑滿是驚惶恐怖地神色。

    「真珠姑娘!」龍族群雄嘩然低呼。

    六侯爺臉色驟變呼吸險些停頓收斂心神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堂堂黃龍真神竟會這麼卑鄙無恥挾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地弱女子。也不怕傳到大荒被天下英雄恥笑麼?」

    應龍微微一笑褐色雙眸突然閃起兩點金光全身「呼」地冒起一圈黃光金邊無數道金黃色真氣從他丹田處亂竄飛舞倏然奔至掌心光芒大盛化作兩柄三尺長的金光彎刀霍然旋轉斜斜地架在真珠的脖子上。

    凝視著他一字字地淡淡道:「我只問一遍:閣下是想抱得美人歸登臨龍神之位呢還是與她同棺共穴來世再續不了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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