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錢程 正文 第五卷 第二十九章 於無聲處
    二十九章

    「我們這一次來城,最主要的目標,就是奪回我失落的兵器。」最終,金一也只是做出了這樣模稜兩可的回答,看上去好似可以導向馮小憐所要的答案,實際上卻等於是什麼都沒說。

    然而,對於這樣的答案,馮小憐卻好似很樂於聽見一樣:「不錯呢,起碼你沒有故意來騙我什麼。那麼,作為交換,我也告訴你一件事,千真萬確的事七月十五日以前,千萬不要去攻打北塔。」

    金一很想問她是什麼原因會這樣說,可是轉念一想,有什麼理由要求對方一定要向自己推心置腹呢?他索性放開了對馮小憐的束縛,點頭道:「此言我當銘記,你是出於對我的信任才束手就擒,所謂勝之不武,這就分別吧。」

    馮小憐望了他好一會,方才將手朝頭上一舉,整個身子又溶入陰影之中遁去了。

    當金一回報今晚的所見所聞時,大出他意料之外的是,韋孝寬對於他的臨機決斷甚為讚賞:「甚好,此番我方實力較弱,是要在各路勢力的平衡中尋找到一條出路,若能不與蘭陵王兄弟為敵,自是上佳。金一,以你看來,這女子所說的在七月十五日之前不要攻打北塔,可信處有幾成?」

    金一搖頭:「七月十五日,就是盂蘭盆會的當天,若是一切都照韋柱國的預測進行,那麼這一天也會是這場法事達到最,金剛界曼荼羅真正成形,連通五指山中的胎藏界曼荼羅的時候。要我們等到這一天才去攻打北塔,等於是在對方戒備最嚴,最接近成功的時候才能動手。這沒道理。」

    「唔……變數尚多,無法定論。」韋孝寬看了看季才,見他也是搖頭,便道:「好在,我們最近的目標也還不是北塔,尚有餘裕探知其中的奧秘。明天,當琅琊王當真採取行動,北齊朝中生變亂之時,史將軍也將回歸城,由金一,牛姑娘,還有史將軍,你們三人突襲城東的大覺寺,破壞位於彼處的壇場,並從中探出整個金剛曼荼羅設置的脈絡,為我們最終進攻北塔打下基礎!」

    「遵命!」金一領命,卻又遲道:「韋柱國,不是我怯陣,但若要如此作戰,恐怕到後面我們地實力會有所不足。」經由山一戰,他已經領教到了這時代大軍作戰的威力,如果北齊軍真的動員起來,以城為戰場的話,他們區區數人或許也只能做到全身而退罷了。

    「無妨,視戰局調動兵力,乃是身為主將之人的責任,假若輕易置將士於死地而不顧,那不叫為將之道,而是殺人之道了。」韋孝寬地笑容,彷彿有種莫名的力量,叫人深信,追隨他的指引,就一定會通向勝利之路一樣。

    這一夜。枕戈待旦地人。決不僅僅是金一他們幾個。

    仍舊是在那達摩堂中。法陣嚴密地封鎖著四周。堂中地燭火全黑。而堂中地人。除了蘭陵王高長恭和安德王高延宗兄弟。以及馮小憐之外。更多了一位峨冠博帶地青年文士。此人正是蘭陵兄弟中現存地最長。廣寧王高孝行。

    聽完了馮小憐地轉述之後。兩個弟弟地目光都集中到了兄長高孝行地身上。作為兄弟當中最富文采與智慧地二哥。高孝行在政治上地敏感度堪稱無與倫比。而高長恭將略無雙。高延宗豪勇蓋世。在這方面可就差了不止一籌。

    「當今天子雖為長子。但武成帝在位時最想冊立地其實是琅琊王。這件事朝中上下誰都知道。天子也心知肚明。」高孝行徐徐道:「琅琊王一旦起兵。就算他只是要誅除和士開。這件事落在天子眼中。也必定是一樁謀逆。」

    「那麼。我們要幫誰?是幫天子平了琅琊王。還是幫琅琊王廢了天子?」高延宗最是性急。一面說話。一面已經是摩拳擦掌。

    「段韶現在全神貫注。都是在北塔地法陣上。無瑕顧及外事?」高孝行不理這個五弟。一面說著。一面將目光投向高長恭。以求確認。

    「是。我今天日間去過北塔,想要請他感應出錢神的所在,以便設伏圍殲他,這些日子以來,我軍的屯戍多次遭到突襲,而且都是所有人皆被斬殺,儘管我不信這會是那少年錢神所為,但現場留下的證據不容忽視。

    但對於我地請求,段太尉卻連塔也不開,彷彿根本就聽不見一樣。」高長恭無奈道。

    「盂蘭盆會的法事,已經進入關鍵階段,段韶不能分心,也是情理之中。那麼,明天最有可能干涉琅琊王之變地,就是律明月丞相,而他的態度,對於琅琊王能否順利成事,也是至關重要。」

    高孝行目光從兩個弟弟身上掃過,卻並不去看一眼馮小憐,就當她是個透

    樣:「斛律明月,一定不會支持琅琊王登基地,在他當今天子除了年輕愛玩,性子較為軟弱之外,並沒有什麼不好,對他們斛律氏更是恩寵備至,斛律後生了個女兒,也要大肆慶祝,好像得了皇子一樣!最重要地是,此次琅琊王起事之前,並沒有向斛律明月求助,一旦他成功登位,斛律氏的權力勢必要有所削弱。」

    說到這裡,他忽然笑了起來:「琅琊王畢竟年幼,身邊又沒有得力的師傅指點,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所為在目下的城中,會引起一場什麼樣的風暴!這正給了我們以機會,如果能大力支持他登上帝位,我兄弟身為高氏一族,勢必會是他最為信任的人,只要兵權在手,怕他誰來!改變我兄弟朝不保夕的危情,在此一舉!」

    虛空一拳揮下,高孝行與高延宗的神情都有些激動起來,獨有高長恭面露憂色。他輕輕歎道:「會有這麼順利嗎?此番出征,我的琉璃精兵折損殆盡,咱們兄弟手頭可用之兵幾乎一個都沒有,要想篡位,禁宮那一關可不好過吶!武衛將軍劉桃枝的勇力,並不在我之下,幾乎要趕上當年的彭樂大將軍,延宗,你也收拾不了他吧?」

    高延宗撇了撇嘴,卻沒答話,顯然對此信心也不是很大。

    高孝行卻道:「誰說沒兵?琅琊王如果沒兵,怎麼可能起事!我料他既然命馮子琮入禁中,矯詔以殺和士開,手中有詔書在,想要調動京畿府的兵力易如反掌,京畿府的領軍將軍庫狄伏連是個沒腦子的,見了詔書就會奉行。」

    「現在的關鍵,是在琅琊王攻進宮中時,一定不能讓斛律明月插手!這件事,」高孝行半轉過身,對著蘭陵王沉聲道:「只有你去做,律明月為人剛暴,少與臣下交接,能得到他信任的,惟有與他共同出征過的將帥。自從三年前邙山一役,你比律明月更敢深入敵陣,便得到他的賞識與信任,這一次,只有你能接近他。」

    高長恭微微變色:「二哥,你要我暗算斛律明月?這是不可能的!」

    「你傷勢未癒,我怎會要你去打倒斛律明月?」高孝行笑道:「你去告訴斛律明月,說現有大周的奸細在城中活動,到處散佈流言,誣陷他謀反。而且明天,這些奸細將會去攻打段韶閉關所在的北塔,要他前往護衛!」

    馮小憐身子一震,嘴巴張了張,卻並沒有說什麼。

    高長恭看了她一眼,眼中掠過一絲憐意,方點頭道:「只是如此的話,我可以做到,想來那些大周人用流言之計,造成了這場亂事,一定會有所動作,哪怕他們不去北塔,也會在別處行動。」

    「正是!」高孝行長身而起,手中一道白氣如蛇般騰起,沿著他的手一直盤到頭頂:「明天,是我兄弟翻身做人的好日子,我們兄弟分頭行動,我與延宗去助琅琊王成事,長恭去拖住斛律明月,務求成功!」

    幾人分頭散去,高長恭卻獨留。看著低頭不語的馮小憐,他輕聲道:「別擔心,就算是我和斛律明月堵上了對手,也留不住他,在城外那晚,有上萬大軍相助,斛律明月也還是眼睜睜地看著他跑掉了。」

    馮小憐搖了搖頭,神色黯然:「我不是擔心這個,他是敵人,就算是個不那麼討厭的敵人……四哥,我是在擔心你啊!你這二哥心計深沉,現在是同舟共濟的時候,還不覺得如何,如果明天他幫助琅琊王登上帝位,獲取了權力,下一步就是要奪了琅琊王的帝位自立,再然後,就輪到你做他的對手了……你們高家,就是這麼一代一代地互相殘殺!」

    高長恭伸出手去,輕輕撫著馮小憐的面頰,答非所問地道:「小憐,你在宮中這些日子,可苦了你了,要你變幻面容,不讓人看出我們之間的關係來……等這次事了,如果我真能擺脫目前的境地,你就離開城,去往他鄉吧,走得越遠越好,再也不要回來了!」

    「四哥!」馮小憐驚道:「你……」

    高長恭截住她的話頭,不讓她再說下去:「我的事,我自己很清楚。你看著吧,這一場盂蘭盆會的法事,一定會改變整個天下的局面。或許,再過幾個月,現在還彼此廝殺不休的這些人們就會覺,原來他們都不過是一群可憐蟲而已……」

    馮小憐看著他的目光,赫然覺那瞳仁中,竟有兩個金色的「」字悄然浮現!

    而在她身後,視線所不及處,達摩像的胸前亦隱隱現出一個金色的「」字……

    第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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