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迷抗日記 第一部1929年 第十二章 種水稻
    財迷向孩子們詢問,知道了這些孤兒們的事。

    這個著過火的院子,原來是大囡他們的家。父親早逝,他們全家就靠出租院子的幾間房子生活。可惜二年半前一場大火,把院子燒成白地。母親又在救火中受傷,不久在心力交瘁中逝世。大囡姐弟們是在鄰居的幫助下,同院子“房客”們共同扶助下,生活了下來。

    “房客”們也都是孤兒、流浪兒。其中最大的是個男孩,姓劉叫大龍,已經有十六、七歲,是個結巴,所以很少開口講話。他有一個妹妹和一個弟弟,妹妹叫“小翠”,十三歲,也很少說話,像個假啞巴。弟弟小龍十歲,話多得不得了,什麼都問,什麼都說,一家三口的話都讓他講了,外號“八哥”,指的是像一種叫八哥的鳥,沒有哥哥的意思。

    大龍口拙手巧,會修修補補的,以前阿德修車,他總在邊上學。街上常有修木桶的(吆喝是“打圈哦!”)、補鍋、補碗和修傘的人,只要人家干活,他就去看了學。現在已經在一家打鐵鋪當學徒,每月有一到二元錢可以拿回家。他每月只領到一塊或二元,說因為鋪子裡的生意也不好,這還是師傅知道他可憐,照顧他才給他這點錢的。這是院子裡唯一自己有地方吃飯、還有工資的人了。

    財迷覺得應該管這打鐵鋪孫玉田叫不良老板。而鋪子裡的三個伙計,包括大龍,都不叫他老板,叫他師傅。被老板剝削了還不知道,還都師傅、師傅的,叫得親得很!

    不過後來財迷仔細了解一下這鋪子的收入支出,發現除去成本,當然包括了他們的吃飯,這孫師傅一個月也只收入十幾、二十元的。收大龍還真是為了照顧他,因為現在活少,他和一個大徒弟就足夠干了,用不了這麼多人。

    另一“家”小孩,也許姓吳或者胡,小孩子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個,因為這二個姓在上海話中發音相似。名字也不知道,只有小名,大的男孩叫“和尚”,也不知道年紀,大約十四、五歲,有個十二、三歲的妹妹“妹妹”,和一個十一歲左右的妹妹“妹頭”。現在和尚天天出去擦皮鞋,而妹妹們與另外的女孩子一起,每天去賣菜和做家務。

    只有一家孤兒,姓、名都知道,還認識字,自己會寫!大男孩叫李鴻儒,十五歲,是溫州郊區的人,有一個十三妹妹叫李思詩,和一個十一歲的弟弟,李祀儒。以前家裡也算是有點錢,前年家讓土匪給搶了,大人都給殺了。三兄妹大難不死後,就流浪到上海來,因為他們有個堂哥李敬儒在上海交大讀書。這堂哥過繼給他們家了,也算是親哥哥。誰知他們千辛萬苦,要飯來到上海,這哥哥已經不在交大了,他與幾個同學一起投筆從戎參加革命軍了。走前應該是給家裡寫了信,不過他不知道家裡出了事,就這樣雙方錯過了。

    李鴻儒讀過書,財迷測評了一下,語文(特別是古文)有小學畢業水平,算術才會加減乘除,小學二、三年級水平?現在李鴻儒的主業是種田,他們父親是種田好手,所以李鴻儒學會了不少。弟弟與阿平等在賣報紙掙錢。

    收養了這麼多小孩,住旅館是不行了。讓孩子住在原來的棚子裡,財迷也不同意。所以財迷就到阿毛住的這一片找出租房。有一個“高級”院子正在出租。進門是前院,正對一個二層樓的房子,樓下中間是一個廳,廳左右各一個房間;樓上共四間房間。穿過廳,可以到後院,後院有四間柴房,還有一口井。樓下的房間和廳一樣,是石板地,但樓上房間都是木板地。房主要價房間二元一個月;柴房是泥地的,又小,只要八角一個月。大囡他們想租二間小柴房,財迷決定要把半個院子租下來,至少也要租三間房間。

    大囡很會講價,當房東同意每月六元半的價錢租半個院子時,財迷立刻就掏錢了。事後,大囡還覺得他太急了,租貴了,如果再講講價,還能便宜幾毛。但財迷覺得比他現在住的旅館要便宜了。

    半個院子,也就是樓下一間,樓上二間,加二間柴房。這個院子就成了財迷和一幫孩子們的新家。

    一個月後,財迷更有錢了,就讓大囡去找房東租整個院子,大囡真的用五元半一個月,把另半個院子也租下了。

    第二天早上,五囡的燒就退了。但為了防止有抗藥性的“超級細菌”產生,財迷讓五囡連吃了三天的藥。為加強營養,財迷買了奶粉,給五囡和二個與五囡差不多大的孩子吃。

    在第三天,孩子們正在搬家中,漢斯醫生找來了,不過財迷在化工廠上班而不在家。漢斯為五囡作了檢查,確定她的肺炎已經好了。對她能好得這麼快,漢斯感到驚奇。

    又過二天的晚上,財迷回家時發現漢斯和另二個洋人在家裡。這二個洋人是小德肋撒教堂的傳教士,白瑞德神父和他的助手。他們是聽漢斯介紹了財迷的事,來認識一下財迷。

    神父稱贊了財迷收養孩子的義舉,並帶來七、八件舊衣服送給孩子們。當然,也不失時機地宣傳他們的教義。他們讓財迷有困難就去教堂找他們,並要財迷帶孩子們到教堂去做禮拜。

    這舊衣服是什麼“救世軍”收集來的,不遠萬裡,從歐洲運到上海。在另一時空的話,是屬於被海關發現立即燒掉的洋垃圾,還要加上罰款。事實上這些衣服比那些洋垃圾還差至少是舊多了,有不少上面已經打了補丁。但大囡他們拿了很高興,討論這件改了可以給誰,那件還是毛料的!

    財迷對教會並不感冒,對他們行善還是感謝的。白瑞德神父對財迷也相當友好,因為現在閘北的大華人,除了極個別“哈洋”的(借幾十年後“哈韓”的“哈”,也是哈巴狗的哈,當時上海沒有“哈洋”一說),多數華人對洋人是“敬而遠之”。如財迷對他們視作平等的人是極少的。

    漢斯也是個很善良的洋人。他開的診所雖然是個私人診所,但並不是對沒錢人就見死不救的。如果是有錢人,當然就收費,沒錢的,就先欠著。診所開在窮人較多的閘北,所以他的診所常常入不敷出,原來一個合伙人,早就退出了。現在連護士也請不起了。

    好在漢斯與教會的關系很好,如果靠他自己的錢早已經撐不下去了,現在他也要靠教會接濟。

    漢斯是來問關於“珍貴的土藥”的問題的,真是好學,不恥下問。藥性、作用、效果、出處?前面的問題財迷知道一些,出處的問題,財迷只好說是師傅處得到的,他也想制造,但在生產條件很困難。所以現在非常珍貴。

    漢斯以前就知道財迷對肺部“鑼音”什麼的,醫學很內行的樣子,今天一聽財迷講什麼病菌、藥的分解排洩,完全像個西醫。但一問財迷是不是醫學院畢業的?有沒有醫生執照?財迷沒有,財迷是搞工程技術的。

    好在漢斯知道大華的土醫生都是沒文憑、沒執照的,是師徒相傳的。所以這沒法講清出處的抗菌素,當然也屬於“中藥、土藥”了。中藥、土藥是神秘的,有些確實說不清楚,財迷能說這麼多,已經是不容易了,漢斯就沒有再多問。

    漢斯想,看來大華的中藥、土藥,有時還是有點效果的。

    能不能穩定出產?能不能給點拿回去試驗?

    財迷當然也希望能生產抗菌素,但是他現在哪有這個條件?不用你試驗也知道效果了,這藥現在這麼珍貴,實在對不起,不捨得讓你試驗。

    後來財迷也帶了孩子們去過一次教堂,發現這些洋傳教士中的絕大多數都是非常看不起大華人的。他們排斥大華的宗教,只看到大華人生活中的一些陋習如纏足、納妾、吸毒等,但沒看到大華人的勤勞刻苦好學;把大華人當作愚味野蠻的土人。他們以救世主自據,認為大華人只有完全放棄自己的文化傳統與生活方式,而全盤基督化,也就是“全盤西化”,才能得救。

    這些人以為財迷必是很西化的人,是“上帝的子民”。他們錯了,財迷來自二十一世紀,雖然對西方有些東西不反感,但絕對不會覺得大華要全盤西化。就以醫學來說,中古時期大華之醫藥,遠勝西方,就是現在青霉素等出來之前,也不過是西醫在手術上強一點,消炎藥等方面,還不如中醫。當然,在些後的幾十年中,西醫注重研究提取、合成藥品的有效成分,慢慢又超過了中醫藥。盡管如此,還是沒能完全取代中醫。

    看了這些洋大人的眼光,聽了這些洋大人的“教誨”,財迷更覺得要做點什麼後代的科技產品出來,以打碎這些人的有色眼鏡,長長大華人的志氣。

    以後,財迷就沒去教堂了。一方面是忙,更重要的是怕小孩受了洋迷信。

    財迷要上班,搬家主要是孩子們自己搬的,好在新家與這火燒院子相距不遠。而且他們除了幾件爛衣服什麼的,也沒什麼東西需要搬的。

    大囡他們安排了房間,樓上二間房間,男孩女孩各一間,就睡地上,好在是木地板。財迷一個人占了樓下一間,還用磚石上架木板,給他架了個床。把他的木頭箱子用磚頭墊高了,算是床頭櫃。

    財迷把錢給很會講價的大囡,讓她買日用品。被子、衣服,廚房用具,……。買了煤球爐,孩子們以前是燒拾來的柴禾的,為節約,老是喝生水。這煤球,財迷也是到了這個時空才看到,並不是圓球狀,而是扁的橢圓球,像大了二倍的桃核狀。大囡盡量買舊的衣服、被子,盡量地省錢。

    伙食費也交給大囡掌握。財迷規定每天三餐,每餐飯至少二菜一湯,每星期至少吃二次葷菜,否則他們就吃得實在太節約了。(孩子們覺得天天能吃二頓飽飯,就是很幸福了!)

    大囡他們做好飯,等財迷回去吃。按當時的風俗習慣,他們要把最好的菜給財迷吃,這與另一時空最好的給孩子的風俗習慣正好相反。

    財迷當然不習慣這個風俗,結果他不吃,孩子們也不吃。大家菜都吃得很少,好菜更是都剩下了。最後,財迷規定菜按人數平分好,然後他自己先挑。他總是先挑最少的一碗,這樣,分菜的人就把菜分得很平均。孩子們也學他,都互相謙讓。

    小孩多,大小又差不多,財迷容易搞錯。妹頭、妹妹的叫也不好聽,所以財迷就把他們改了小名,男孩從大到小都叫“龍”,女孩就都叫“鳳”。

    大龍是劉大龍,十六歲;二龍是李鴻儒十五歲;三龍是“和尚”十四歲(十五歲?);四龍是王阿平,十三歲;五龍是李祀儒,十二歲;排第六的是劉小龍,十一歲,還叫做小龍;所以最小的王阿良就叫做“咪龍”,九歲。上海話中的“咪”,是很小的意思。

    大囡就是大鳳,十五歲;二鳳是劉小翠,十四歲;三鳳是李思詩,十三歲,四鳳是“妹妹”,十二歲(十三歲?);五鳳是“妹頭”,九歲;最小的五囡是小鳳,六歲。

    這個時代的人營養不良,看上去感覺比實際年齡要小一點。

    小孩都不知道自己生日,有的幾歲也不清楚了,所以大概同年的人,只好以身高來排隊了。

    李鴻儒兄妹幾個是最後住入到大囡家院子的一家。他帶弟弟妹妹在這院子住下後,經大囡他們同意,在院子中的瓦礫中開出了一、二平方的幾塊地,用來種莊稼。還把村外的一塊幾平方米、堆了垃圾的荒地開了出來,想種點菜。

    一個村裡的小地主,想把這點地給要過去,說這地是他的。院子裡的小孩們都去幫李鴻儒吵架,村裡的居民都說這小地主沒良心,結果驚動了村裡說話最有份量的劉文博先生。

    劉文博先生也是村裡最有錢的一個工商地主(又有作坊,又有商店,還有田地),他不光判定這幾平方的地算李鴻儒的,還把自己的一畝良田優惠租給李鴻儒種。

    當時上海一帶的地租是,主造(主要的一季作物,也就指是水稻)收成的四成歸地主。如果是地主供給種子、肥料的,一般就要繳五成的收成。但另外種的蔬菜,或者多種一造麥子什麼的(一律叫做副造),就不用分給地主的。而劉文博先生為李鴻儒提供了稻種,又只要他四成的租,就算是優惠了。

    想想二十一世紀,最苦的是農民了,但至少農田產量要高得多,交的糧食比例也要低得多。看看這個時代,如果完全是靠租地主田的農民,這日子可太艱難了。

    其實國大黨政府在前年(一九二七年)起,推行“二五減租”,也就是要各地把原來定的租,一律減個百分之二十五。但好些地主並不太執行,或者變相不執行,如把副造收成也計入收租什麼的。

    李鴻儒他們人小,但種地很賣力,技術水平也高,去年,這塊田水稻畝產達到了四百斤!當時上海一般畝產只有三百多斤,有的只有二百多斤!李鴻儒他們交了租還收了二百四十斤稻。

    現在這塊地還是由李鴻儒他們種。今年別人早就已經種了稻了,但他們的田裡還是只有一點油菜、蘿卜等。不是他們不想種稻,而是說好了今年的種子要自己出了,而他們留的種子卻被吃掉了。

    這時快六月了,種水稻已經晚了一點,產量會差一些,不過還能種。現在有財迷收養了,所以他們與財迷商量,用點錢去買種子。

    財迷這時想起,他帶在身邊的一包水稻種子還沒用上。這絕對比現在的水稻品種要好,而且應該拿出來推廣。

    財迷對李鴻儒他們說,這種子是他的“科學家師傅”優選的品種,畝產能有八百到一千斤(說明書上就是這麼說的)。這個產量在另一時空中,並不算高,小在選擇種子時,把這稻子可以代代傳下去而不用專門育種作為首要條件,才選了這個低產種子。可李鴻儒他們聽了這產量,都吃了一驚,真要能收這麼多,這稻種就是寶貝了。

    財迷找劉文博先生談,要把地租改成固定租金。固定租金就是不管收成好壞,每年都交一定的錢或莊稼。劉先生還是好說話的,定下田租是一百三十斤稻子或九元錢。

    當時種植水稻技術與財迷看的種植指導書相差很大,例如說明書上說這一包種子十五斤,正好是一畝田的用量。而當時人一般每畝只下七、八斤種子。什麼用育秧地育秧、秧苗帶土移植、密植(當時種水稻,株距都很大),都是財迷理論指導,李鴻儒他們照干。邊上其他農民都笑話他們,說從來沒見過這麼種田的。特別是插秧時,財迷帶了尺子去,按書上尺寸量定了株距,讓農民們當笑話笑了幾個月。笑得財迷都有點懷疑,書上寫的是不是搞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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