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裝 正文 第五章 去北方 第三十五回合 凜冬將至
    第五章去北方第三十五回合凜冬將至

    浩瀚巍峨的世界之脊山脈聯結著北地之北那片無邊無際的永凍冰川一側的某處,朔風呼嘯的山巖上一只幾乎和深流城港口中縱帆快船差不多大小的霜蜥蜴耐心的等待著。如果是從沒來過世界之脊山脈的傻小子,說不定就算站在山巖斜坡下也沒法發現這個盤踞其上的龐然大物——霜蜥蜴用六條粗壯有力的爪子緊扣住身下堅硬如鐵的凍土,身體上覆蓋著結了厚厚一層冰茬的崎嶇鱗甲,看上去與在低溫下開裂又凍結的巖層毫無兩樣,就連掛著長長冰刺的三角形腦袋上那雙殘忍的小眼睛也好像兩個只是偶然在巖縫中凝結出來的球形冰珠,在灰白的天空中仿佛失去了熱量的太陽的照耀下偶爾反射出一點刺眼的光。

    一般來說,如此體型的冰川怪物是很少出現在離世界之脊山脈這麼近的地方的。在破碎冰川深處那蜘蛛網般交錯密布深邃如淵的巨大縫隙中,廝殺,吞食,勝者為王,諸如它這樣的異種存在只能算小角色,食物鏈的下層。就算是最睿智的學者也很難想象在那些食物匱乏,冰冷黑暗的甚至能讓靈魂枯萎的冰層下面,生物是以怎樣一種狀態生存的,何況它們要比生活在冰川邊緣的同種兄弟更大,更凶惡。

    這只霜蜥蜴已經忘記它為什麼要來這兒,又是怎麼來這兒的了。

    吃飽了東西血就會流到胃部,而使大腦不靈活的這個道理它不想知道。也沒興趣知道。此前不久,它剛剛襲擊了幾個兩足生物,將他們囫圇生吞了下去。其實他們並不是霜蜥蜴特別滿意地美味,除了他們身上那還算夠涼快的外殼含在嘴裡味道不錯之外,這些兩足生物溫暖的血液讓霜蜥蜴打了一個小小的嗝兒,直到被霜蜥蜴體內的寒氣同化成**的紅色冰碴兒之後才愜意起來。

    又是一陣寒風,吹拂在它凹凸不平的體表上。很難說哪一樣更冷。

    這讓霜蜥蜴很舒服,因為它並沒有因為離開冰川深處而感覺到難受地熱——半固體的凍油狀血液在它體腔中潤澤著各個器官。長在頸部和腹腔裡地兩個心髒大約幾分鍾才輪流鼓動一下,帶動體內的肌肉擠壓收縮,把血攪拌攪拌,讓它們不至於徹底凝結。

    霜蜥蜴的感知范圍內出現了因為物體活動而產生的震動。雖然非常輕微,但是它依然憑借長在柔軟的腹部兩側,巖石般外皮縫隙中大量靈敏的柱狀突起察覺到了這一點。

    震源有好幾個……看移動軌跡,應該會從巖坡另一側經過。霜蜥蜴的頭微微抬了一下。有些懶得動彈。先前地兩足溫血生物並不合它的口味,從震感的程度上看這一批有很大的可能也是那些東西。它現在沒到餓得必須吃不喜歡的食物的程度,所以霜蜥蜴決定放過他們。

    它一動不動的趴在山巖上,靜靜的感受著從破碎冰川方向吹來地舒適寒風——先睡個午覺,然後再決定去哪裡逛逛。

    寒風似乎一下子凜冽起來。霜蜥蜴的眼睛閃了一下,好像一座石雕突然間被賦予了某種邪惡的生命。呼呼的風聲中傳來震動。那震動不是由空氣流動或環境變化引起的,而是一種古老深遠的,直接滲進霜蜥蜴那與身軀比起來小地可憐的腦子的聲音——

    殺。

    “殺!”

    南希全力向旁邊一扭。躲開那從眼前以毫厘之差滑過的刀鋒。

    在失去平衡的同時,女紋身武士高高舉起銳鋒長劍,大吼一聲深深刺入那堆胡亂糾結成一團的金屬構件中。耀眼的火花從這團鋼鐵垃圾的每個縫隙中噴出,至少十條還連在上面的長腿抽搐著,胡亂抓撓一陣,在南希身上又增添了幾道傷口之後。這才失去活力。

    南希狠狠的往這東西身上啐了一口,抬腳踩住它,搖了幾下之後才勉強把魔法長劍拔出來。

    傾注了全力地激戰過後,風吹在身上特別地冷……更何況南希還多處受傷,渾身上下血跡斑斑。但是她仍然堅持著向坐在一邊神氣活現的觀戰者施禮。

    她至今也不知道這個無所事事地家伙究竟是一個阿古斯研發的新型構裝體還是不知從無底深淵哪一層被摩利爾召喚出來為其服務的惡魔,當他自封為什麼“八十萬禁軍總教頭”之後……南希猜想這大概是指他要訓練商業據點的守衛們。雖然這一般是南希這種高級紋身武士負責的工作,但是她仍然毫無異議的表示了順從。服從紅袍法師,服從強者,這是在紅袍法師會中生存的鐵律。

    四十七的模樣比較休閒——他的鋼鐵鎧甲經常隨他心意而變化著一些復雜細節,而今天選擇的是一種相對來說柔和流暢的風格。

    “干得不錯。”他卡卡的笑:“你已經初步領悟到原力了……”

    他還要接著說點什麼。思維中出現了摩利爾的聲音。

    “下次我會考慮再加強一點兒。”四十七站起身向據點灰黑色的堡壘式主樓走去。而隨著他的動作,癱在場中似乎已經被完全摧毀的多爪機械又恢復了活力——它再次迸發出幾點電火。幾點紅光在軀干上重新閃爍,腳爪此起彼伏動作起來,以一種詭異而又迅速無比的方式跟著四十七離開,一路上順便還拾起了在戰斗中被南希砍掉而散落四處的身體部分。

    “怪物。”看著這兩個家伙遠去的背影,南希咽了一口帶鹹味的唾液後低聲說道,而寥寥無幾的觀戰者則噤若寒蟬。

    與下面樓層豪華奢靡的風格不同,獨據頂層地紅袍法師書房陳設簡潔。除了四壁書架上的一排排書冊和卷軸之外。剩下的家具就是房間中心的舒適高背椅和巨大書桌了。

    “你最近還挺有愛心的……別讓它進來,總是割破家具已經夠糟的了。”摩利爾沒有抬頭,一張羊皮卷軸從桌子上晃晃悠悠的飄起,自動捆扎好,然後不徐不疾地飛回它被拿下來之前所處的位置——隱形僕役地傑作。

    於是四十七在構裝體扒在門框上的鐮刀爪子上碰了一下。多爪怪發出一陣細微的嘈雜聲,類似於無意義的靜電噪音。也不知道四十七向它下達了什麼指示,鋒利的腿爪敲擊在地面和牆壁上帶著奇特的節奏感。構裝體跑開了。

    四十七帶上門:“神奇女俠今天怎麼沒纏著你?”

    摩利爾靠在椅背上,摘下能解讀很多種常見的咒語加密方式地法術眼鏡。

    帶有魔力的椅子根據她的姿勢自動調節成一個更合適的姿勢:“克洛伊?他和你的小貓一起去輝煌教會了。”

    “過一會。深流城的商業協會負責人會來這兒和我們談一談關於魔法商品短缺的問題。”摩利爾輕揉眉心:“我想這一次你會有興趣旁聽的,我差不多已經猜到其中有一個是希瑞克信徒……而且應該是暗日教會中很高級地人物。”

    “誘捕?”四十七搓了搓手:“好啊,我喜歡誘捕……仍然沒有凱麗的消息麼?”

    摩利爾搖了搖頭。想到那天夜裡和四十七在下水道裡激戰的另一具“神之武裝”,女法師還是頗有些擔心的。她的目的是什麼?按“老糊塗”法師基斯凱因地說法,這些超級兵器可是為了神戰而制造出來的終極毀滅者。如果她的目標是凱羅,那麼以迷霧女士剛剛蘇醒不久,仍然可以說虛弱至極的神火。能擋得住“神之武裝”的追殺麼?

    突然又想到搗毀希瑞克碼頭區教會時看到的那些雛ji……摩利爾突然有些煩亂。

    “現在急也急不得。”她努力平復了一下心情:“如果那個什麼‘凱麗’就是打定主意要躲在深流城地下的龐大迷城裡伺機而動,那麼只要她不願意現身,想發現她的蹤跡就太困難了,更別說她很可能會發覺並避開我的偵測魔法……”

    “那就再說吧,真希望凱麗小姐別太矜持了。”四十七走到桌邊,順手翻開一本看上去很簡樸的舊書,掃了一眼之後發現好像不是稀奇古怪地長句與幾裡拐彎地符咒組合:“先搞定希瑞克教會的癡呆們……尤其是歐沙利文,我從來都沒喜歡過裝腔作勢地小白臉boss。這是什麼?”

    “那是克洛伊的書。大概是本吟游詩人的見聞錄吧……哦。我們的客人已經到了。”

    費迪南商業協會的現任會長,同時也是費迪南家族第三世子爵,梅爾※#8226;費迪南從紋飾著家徽的馬車上下來,裹緊柔軟溫暖的大氅,同時抬頭環顧商業據點內厚重陰沉的建築——感覺它們好像是一圈獠牙,隨時等待著將他這樣的傻瓜吞掉似的。

    哼。費迪南隨即打消了這種軟弱荒謬的想法。他是誰?他是深流城有爵位的貴族。擁有雄厚家族實力的費迪南商業協會統治者,以及……

    “哦,上午好,弗雷斯先生。”費迪南向從另外一輛馬車裡擠出來的胖商人禮貌的打了個招呼,心中卻在鄙夷這個庸俗市儈的肥豬——沒有力量,在秩序的縫隙裡鑽營,憑借一點小聰明發財的投機分子。他和那些整天在深流城旅店和酒館裡駐留的冒險者根本沒什麼區別,同樣的低等,同樣的討厭。

    “哈哈,費迪南大人!”弗雷斯捧著肚子走過來。就算籠罩深流城的反常寒流再持續一段時間。估計單憑他這身脂肪也盡可支撐了:“真是鬼天氣……這個時節怎麼會這麼冷!”

    費迪南稍微放慢了腳步和弗雷斯並行,他從來不會把自己的真實情感在臉上流露出來。就好像戴了面具一樣掩飾的天衣無縫:“您怎麼也來了?不是吧,難道‘寶石盾牌’決定開辟魔法物品方面的市場了?”

    他做了一個誇張地手勢。以明顯的玩笑口吻說道:“看來我要認真考慮調整經營方案,准備對策……”

    “哈哈哈,您還是那麼會說笑,費迪南大人。”弗雷斯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毫無機心的鄉下土財主:“您的商業協會在深流城貴族社會中的地位可是不可動搖的!”

    兩人步入據點主樓一層的大客廳——人基本上已經到齊了,不是每個人都能像費迪南這麼擺架子,像弗雷斯這麼心態輕松地。

    “摩利爾小姐,我們是紅袍法師多年的老主顧了。和賈力**師也算得上朋友。”一個須發皆已花白地老戰士正坐在摩利爾旁邊的沙發上和她交涉:“恕我直言,您把要求我們和希瑞克教會公開為敵作為商業交易的附加條件……據我所知。這可是不符合紅袍法師會一貫的商業准則的。”

    “當然,現在深流城正在對希瑞克教會進行打擊。”老戰士斟酌著說道:“但是對於並不在深流城定居的冒險者們來說,和一個強大神祗的僕人公然為敵就未免有些太過魯莽了。我們並不懼怕陰暗地洞窟,凶殘的獸人,但是我們不想以後在每一個旅店下榻,酒館喝酒的時候都要擔心背後的利刃,飯菜中的劇毒……請您重新考慮一下。摩利爾小姐。紅袍法師是值得所有人信賴的商人,在這種情況下,我希望您能遵循紅袍法師的傳統,做出正確的決定。”

    “我想您誤解了紅袍法師地商業准則,法布雷先生。”摩利爾端坐的像個標准的淑女,在這些深流城實力人物面前泰然自若,而四十七則坐在她身側,拿著一本不算太厚的舊書看得津津有味。

    “我承認我會做出這個決定。完全是因為我和一些希瑞克教徒之間的私人恩怨。”女法師的話輕描淡寫,但是卻隱含著不容置疑地強硬意志:“真正幫助我對抗深流城中希瑞克教會的朋友,我就會盡可能的在商品價格上給予他照顧,維持原價,甚至更優惠一點,因為他用行動支付了差價。如果有其他朋友不願意這麼做。我也並不勉強……那麼他們只好用我看得見的金錢來購買了。只是生意而已,雙方自願。”

    “嗨,美麗的小姐,您這是在毀掉紅袍法師在深流城的商業根基。”一個坐在另一邊的男性精靈頗有些帶刺的說,從他單薄纖細的身體,施法者特有的倨傲眼神和有異於法師風格地衣袍上看應該是個術士,一般來說這種天生就在血脈中具備一定與魔網溝通能力地人是和法師不大對付的,看來他也不例外:“想要摧毀希瑞克教會?您地野心也太大了吧……還是女兒家感情沖動?您真的以為除了紅袍法師會,我們就沒辦法從別的地方搞到需要的東西嗎?”

    “您是‘懲罰者’冒險團的副領隊對吧?”摩利爾微微一笑:“你們最近在深流城很有名啊。不過很抱歉,我不記得您的名字。但是據我所知。‘懲罰者’冒險團幾天前在‘死城’冒險時遭遇了一只強大的幽魂生物而損失不小。連你們的隊長也因為被幽魂詛咒而臥床不起,你們的儲蓄也只是能勉強支撐你們的治療補給吧?既然你這麼說。那麼我完全沒有意見……無論是商業區的店鋪還是港口的地下黑市,您可以去那些地方購買你們所需要的魔法物品補給,如果您能找到更價廉物美的商家,我相信在座的所有人都會感激您的。”

    “好了,爭來爭去沒有任何意義。”說話者是一個渾身黑色裝束的高個子,腰帶上掛著滿滿一排寒光閃閃的飛刀:“我來這裡是買東西的。‘響尾蛇’公會認為摩利爾小姐的要求很合理,既然嚴冬提前來臨,突降的暴風雪嚴重影響了北地的商路,那麼商品提價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何況還是需要大量材料並加工制作的附魔商品?我們公會將全力配合摩利爾小姐打擊希瑞克教會的要求,無論是情報提供還是武力支持。帶我去拿貨吧,十根魔法飛彈法杖,十根燃燒之手法杖,十根一級召喚怪物法杖……”

    黑衣盜賊的話遭致了別人地反對:“嗨!別想趁著港口區局面混亂的時候趁機搶地盤!想不守規矩麼?你們這群沒有信義的……”

    “先生們,先生們。”在旁邊聽了一會兒的弗雷斯笑瞇瞇的開口:“請冷靜一下。摩利爾小姐已經把她的提議告訴大家了,那麼為什麼不根據自身情況認真考慮呢?”

    “很高興您能來,弗雷斯先生。”摩利爾站起身:“各位,我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商人,也不是一個稱職地商業據點管理者。但是在塞爾城派來新的高階紅袍法師接替我之前,我堅持我地條件——真心實意幫助我打擊希瑞克教會的朋友,將得到最大的優惠作為補償。而出於種種考慮不願意這麼做的朋友,那麼只好以現階段市場上的合理價格來從我這裡購買補給了。我現在請了‘寶石盾牌’商業協會的副會長弗雷斯先生代替我和大家交涉。各位的意見可以向他提,不過我不會改變我地條件。另外……相信我,面對現在這種局面,不會有任何一名紅袍法師比我更寬容,各位不信的話,可以去其它城市打探。”

    隨後她轉向同樣袖手旁觀的費迪南子爵:“這裡留給弗雷斯先生處理吧,關於我和您之間的事情。請上來談。”

    四十七合上書,臨走的時候看了精靈術士一眼:“連骷髏馬甲都不穿也敢叫懲罰者,我怎麼幫你啊?”

    “已經說得那麼清楚了,還要吵吵嚷嚷……真頭疼。”二樓的私人辦公室裡,摩利爾從酒櫃中取出一瓶琥珀色的酒:“想喝點什麼,費迪南爵士?”

    “您客氣了,摩利爾小姐。神殿的牧師勸我戒酒。”費迪南和藹地說。哼,不知死活的臭丫頭。

    他努力使自己忽視掉門口那個靠在牆上看書的家伙——新來的小子說的就是他?他哪裡像個構裝生物?

    “摩利爾小姐。”費迪南決定盡快結束這次會面。他必須回去准備對策:“關於這批構裝體的合同……恕我直言,在賈力**師離開之前就應該交貨了。您知道,深流城中能買得起構裝體地人都是最富有,最高貴的……他們現在已經有些不滿了,指責我們不遵守協議。但是這批貨是我早就向賈力**師訂購的,也付了訂金。我想。這見鬼的反常氣候應該不至於影響我們的這筆生意吧?”

    摩利爾想了想,隨後友善的一笑:“當然,費迪南爵士。你看,這些天忙來忙去,一直在對付那些卑鄙邪惡的希瑞克教徒……都把這件事忘了。”

    **。紅袍法師有什麼資格說卑鄙、邪惡?

    費迪南的笑容也更濃了:“那麼……你看,我是不是今天就可以領走那些貨了呢?”

    “當然,您隨時可以拿走屬於您的東西。不過……”摩利爾放下酒杯:“有一件事,我希望得到您地建議。您覺得下一步,我應該如何對付那些希瑞克教徒呢?”

    這句話讓費迪南有些意外,他似乎從中嗅到了不祥地氣息——但是子爵很快鎮靜下來。不可能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地。就連教會中的同僚認識他的也是寥寥無幾。

    “呵呵。您做得非常好。”費迪南言不由衷的恭維:“您充分利用了您的優勢,聯合盡可能多的勢力打擊這些暗日的僕役……我相信。希瑞克教徒已經在深流城內舉步維艱了。”

    “謝謝您的誇獎。”摩利爾仍然在笑,但是眼睛裡已經沒了一絲笑意:“不過我並不想僅僅讓他們舉步維艱。我要把希瑞克教徒趕盡殺絕……包括你,費迪南爵士。”

    費迪南一點猶豫都沒有,立刻啟動了戒指上的魔法防護,同時以他這樣養尊處優的貴族商人絕不可能有的迅捷向摩利爾撲去——費迪南沒有解釋,做了這麼多年生意,他完全能從一個人的語氣中聽出他是言出必行還是虛張聲勢。

    一只手穿過護身火盾抓住他的胳膊,赤紅灼烈的火焰對他來說好像只是一層青煙似的。

    費迪南還沒等做出應變,已經被這只惡魔般的手狠狠按向地面。

    後背和地板接觸地沖擊力幾乎讓他把胃從嘴裡吐出來,昏迷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摩利爾的嗔怪:“輕點。你想弄死他麼?”

    “摩利爾!我是深流城的子爵!你有什麼權力把我扣押在這裡!我要見米利亞聖武士!”當捆在刑台上的費迪南明白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靠武力脫身之後,終於開始以崩潰的表情大喊大叫了。

    “嘿嘿,你現在想起聖武士的好處了?”卡妮站在摩利爾身邊,冷笑著譏諷他。

    “費迪南爵士,要想隱藏地不留痕跡,僅僅在臉上戴個面具是不行的。”摩利爾抬手讓刑台放平,走到他身邊俯視著子爵:“我給你一個機會。脫離希瑞克教會。幫助我找到歐沙利文,找到凱羅。就讓你一時地迷途永遠成為秘密。這件事情結束後,你仍然是深流城的上等人,或許我可以幫點小忙……費迪南伯爵,怎麼樣?”

    費迪南在女法師的目光下顫抖了一下。隨後他破口大罵起來:“混蛋!你們這是赤luo裸的犯罪!骯髒的紅袍!我要向領主聯盟控訴你們——”

    摩利爾冷哼了一聲。

    “用你的方法吧,卡妮。”

    女侏儒興奮的一拍手:“沒問題,摩利爾。”

    費迪南地頸子被鎖環扣住,使得他的頭只能在很小的范圍內轉動。昏暗的房間某處傳來沙沙的聲音。好像什麼軟體動物從角落裡爬了出來。

    “我們走吧,摩利爾。我發誓你不會喜歡這場面的。你呢?鐵武士?”

    …………

    “哦,我猜你想欣賞一下。”

    開門,關門。

    沙沙聲越來越近……同時一種發臭油脂的氣味沖進口鼻。

    它在摸他的腿。即使隔著褲子,也能感覺到那惡心滑膩地觸感。它的手指在費迪南腿上蠕動,好像一大團糾纏的蛆。

    費迪南努力試著仰頭,但是看不見什麼,只是它帶來的感覺越來越濃。仿佛讓子爵深深陷在一大團半固態的油裡,逐漸窒息。

    它在摸費迪南的身體,仔細地摸,每一寸都不放過。

    等到那東西終於出現在費迪南視野裡的時候,他終於把咒罵變成了歇斯底裡的嚎叫。

    那是一張扁平、慘白、沒有任何凸起部分,甚至連兩個眼睛都是一層皚白到發黃的模糊薄膜的臉。看它的表情。它似乎在笑,但是因為沒有明確的五官,所以沒法確定。

    變形怪。

    “螻蟻們!暗日必將君臨整個世界!偉大的永恆希瑞克會殺了你們!你們的靈魂將在他的煉獄中無休止地承受你們能想象得到地所有刑罰,永遠哀號,而我將擔任你們的處刑人!”

    四十七把目光從書上挪開。

    “嗯……”他似乎忘記了要說什麼,於是將書又往回翻了幾頁,讀到:“塔希裡亞諺語:‘世界永遠不會如你所想。’我喜歡這本書,你也應該讀一讀。”

    不過費迪南已經聽不見他說什麼了。變形怪整個兒覆蓋住了他,用它油膩濕滑地蒼白皮膚品嘗著費迪南的**和靈魂。變形怪把子爵整個兒包裹起來,然後開始讓自己逐漸蠕動出一個新的形態。

    地下實驗室的門開了。費迪南和四十七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摩利爾上下掃視了子爵片刻。不得不承認這種異怪的擬態能力絕對完美——就連已經知道了真相的自己一時間也很難分辨真假。

    “歐沙利文在哪兒?”女法師問。

    穿著費迪南衣服的變形怪搖了搖頭,用和子爵一模一樣的口音說道:“他也不知道。他的腦子裡關於歐沙利文的資料也非常少……倒是了解到他們有一個新的聚會地點。不過具體地點沒能找出來。這個人意志很強,我無法完全得到他的思想。”

    “只要你沒有殺了他,我就會弄清楚的。”摩利爾對這種異怪好感缺缺:“回去吧,你現在是費迪南子爵了,需要你做什麼我會通知你。”

    變形怪應了一聲,狡詐的笑了。它伸了一下舌頭——慘白慘白的。

    但是下一刻摩利爾的法杖就觸到了它的後背。極度的壓力和痛苦讓變形怪慘叫著跪在地上,全身止不住的哆嗦,聲音扭曲了,變成無意義的嘶叫,面目也出現了溶解的跡象。

    “需要你做什麼我會通知你。”摩利爾冷酷的聲音好像千針攢刺:“我不需要你自己決定做什麼。把你那污穢的思想永遠藏起來,別讓我發覺——如果這位子爵的家人少了一根寒毛,哪怕是你和他老婆拉了一下手,我都會把你的皮整個兒剝下來再反著縫上去,你明白了?明白了就點點頭。”

    變形怪趴在地上,抽搐著想點頭,但是做不到。

    幸好摩利爾還需要它。女法師停止了“指使術”的力量,拋下仍然痛苦不堪的變形怪轉身離開。

    “看來你沒有卡斯特洛伊的好運氣。”四十七很欣賞這種場面,然後照例嘲諷了一句除了自己之外誰也聽不懂的話。

    變形怪懷著對女法師的巨大恐懼慢慢坐進馬車的時候,摩利爾則在窗戶處看著。

    到目前為止,一切進行的都還算順利。

    但是找到歐沙利文並不代表能找到凱羅,摧毀了深流城的希瑞克教會更不代表能把凱羅從迷霧女士的控制下解救出來——甚至從另一方面考慮,或許自己只是在幫助謊言女神更方便的達到她的目的。

    未來永遠是茫然而又充滿了不確定性的,這也是身為預言法師最無奈的一點。預測是正確的,但是當你窺視了未來的冰山一角之後就等於走上了一條與你懵懂無知的時候截然不同的岔路……命運是一片洶湧無際的海洋,更何況與神靈在其中擊浪相搏?

    一點白色粘到窗戶的玻璃上。那是一片六角形的雪花,完美,無可挑剔,從細微處見證了自然最神秘最不可思議的偉力。

    下雪了。

    凜冬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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