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鋒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複雜的原因
    迎闖王,盼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

    滔滔吼聲驟然響徹天地,將那些幾乎癱軟在永平城下的闖軍敗兵嚇得慌忙立起。『泡書』但是,從十四日夜裡就往南跑,如今已經走了幾乎一天一夜,百多里路,再加上先前與吳三桂的守軍在一片石鏖戰了幾乎一天,他們哪還有什麼力氣?於是,立起的瞬間,他們幾乎再次癱倒在地。不過,癱倒歸癱倒,這些將士們的心裡卻都鬆了一口氣兒。剛剛永平城裡喊的是什麼?那可是闖軍在河南復起的時候所用的口號。憑著這個口號,他們一路征戰幾乎都沒費多大的勁兒,直至打下了北京城。

    所以,永平城裡肯定不是敵人!

    闖軍士兵們放心了。但李自成和劉宗敏等人卻感到了一絲不對。沒錯,兩天一夜的消耗嚴重的透支了他們的精力,此刻,他們也急於進城躲避追兵,可是,剛剛的那些吼聲絕對不是永平守將為了討好他們所作安排的。在北京城的所作所為他們自己清楚,永平守將也是從北京城裡帶出來的,同樣知根知府兒,又怎麼會那麼叫?諷刺?那他還想不想活了?而且,因為是一路騎馬,李自成等人並沒有像士兵們那樣累得連路都走不動,全憑一口氣兒支撐著。他們還能思考,自然也察覺出了那巨吼聲中的一絲調侃,乃至譏嘲!

    「城上的是誰?」

    光聽聲音不見人。劉宗敏火氣上來便抑制不住,策馬上前對著城頭上便大聲問道。

    「哈哈哈……」城門樓上終於傳出了一陣大笑,繼而,一名中年將領頂盔戴甲,在親兵們的保護下走了出來。

    「你是誰?馬大刀呢?」李過也上前問道。

    「你說的馬大刀因為禍害永平百姓,已經被本將依律斬殺!」中年將領呵呵一笑,「至於本將,呵呵,自我報個名:東北戍衛軍第三軍中將軍長,李惟鸞!……李自成,李闖王!你如今已經窮途末路,手下將士連站都站不穩,還是老老實實的投降吧。」

    「東北軍?」又是東北軍?他們怎麼跑到自己前面的?難道是像當年地滿清一樣,從蒙古人那邊繞過來的?李自成不明白,劉宗敏、李過也不明白。他們的思想還留在原先的時代,並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能通過船隻運送大批的人員。也不知道,一開始,他們就失去了先機。後路早就已經被李惟鸞率軍堵上。哪怕他們能夠戰勝吳三桂,奪下山海關,他們後續的糧草也將因為李惟鸞地存在而無法接濟,最終困死在山海關內!而且,他們更加不知道,如果不是東北軍的前敵總指揮洪承疇突然改變了主意,臨時派快船向李惟鸞改了命令,他們恐怕在山海關下就已經被包圍了,哪裡還能回到永平來。

    「走!」

    追兵已近!永平城雖然不大。但敵軍以逸待勞。人數光從剛剛地巨吼聲中就能聽得出來。肯定遠遠多過自己地三千人。如此劣勢。留下來等於是找死!李自成自從參加農民軍起義反明。歷經不知多次敗仗。深知「人」之一字地重要性。他明白。只要自己還在。一切都好說。闖軍就算只剩下他一個人。也還可以重頭再來。可是。他如果死了。那就什麼都沒了。所以。為今之計。就是跑。逃過敵軍地圍追堵截。趕緊跑回北京城。

    ……

    「老李。為什麼不追?」

    項祚臨看著城下不足三千地殘兵敗將癱在那裡。被李自成等人無情地拋棄。繼而被第三軍地將士們不廢吹灰之力地生擒活捉。心裡卻大為不甘。生擒李自成那是多大地功勞?可到口地肥肉偏偏就讓李惟鸞給放棄了。要知道。李自成他們跑了那麼久。早就是強弩之末。他們甚至只需要放出那麼十幾二十幾匹快馬就夠了!

    「你當我不想追?」李惟鸞苦笑著。看到李自成等人消失地方向同樣是戀戀不捨!「上面有命令。見到李自成。只許放。不許抓!」

    「這是什麼狗屁命令?」項祚臨瞪眼叫道。

    「我哪兒知道?可能是這傢伙還有用吧!」李惟鸞歎了口氣,無奈的搖頭。

    「老李,這難道……」項祚臨突然伸出指頭朝著天上指了指,「莫不是又是執政官的命令?」

    「不知道!」李惟鸞依舊搖頭。

    「怎麼你什麼都不知道?從在山海關附近海面埋伏到突然起錨南下,再到出兵佔了永平,這可都是你接地命令!你會不知道這命令是從哪兒來的?誰信吶?」項祚臨微微有些生氣地叫道。他跟李惟鸞是老交情了,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還有事沒事兒地瞞著自己。

    「我真的不知道。命令是從前敵指揮部下地,肯定是通過了洪承疇。可你說,他洪承疇敢不敢下這樣的命令?」李惟鸞回瞪了項祚臨一眼,反問道。

    「這……」命令是洪承疇下地?項祚臨雖然是個武夫,但也不是那種沒腦子的人。沒錯,洪承疇深受楚鍾南器重,委以前敵總指押的要務,東北四大軍團裡面,直接就指揮了第二與第三兩個軍團。但是,不管怎麼說,洪承疇都難改其本身明軍降將的身份。而且,這個身份還與李惟鸞,還有他項祚臨這樣的明軍降將不同……要知道,洪承疇可是大明薊遼督師,當初被俘,死叫活叫的要為大明死節的人物。雖然降了,那也是執政官楚鍾南費了好大的功夫,不知道折了多少腰才「求」來的!雖然也正是因為如此,洪承疇才能一舉躍居東北軍高層,但從楚鍾南一直都沒有授予此人軍銜的舉動就可以看出,執政府還是對其心有疑慮的。用人而疑,雖然這話說的不太好聽,可洪承疇也是聰明人,應該也明白楚鍾南的意思。那就是讓他拿出點兒真正的成績來,讓大傢伙兒他是真地投靠了東北。可是,事到臨頭,洪承疇卻下令放了李自成……憑啥?他難道不知道,李自成就是一頭虎,放虎歸山,遺患無窮嗎?

    「他應該沒那膽子吧?」自從洪承疇被俘,楚鍾南就派人把其家人盡數弄到了東北。如果這傢伙真的有什麼別的心思,那可難保會禍害家人的。項祚臨不知道洪承疇到底是打的是什麼鬼主意,可他卻絕不相信自己在家人受到威脅的時候還會有什麼鬼心眼兒。將心比心,洪承疇應該也會

    「當年漢高祖劉邦被項羽地大軍追殺,把自己兒子都推下了車!兩軍陣前,項羽要殺他老爹,他還扯著嗓子要分一杯羹……嘿嘿,人逢亂世,誰敢說什麼親情道義?」李惟鸞冷笑道。

    「報告!」

    項祚臨盯著李惟鸞左看右看,正為自己這位老夥計竟突然間能拿歷史出來當料兒感到驚奇無比,打算仔細詢問一下洪承疇跟劉邦有什麼可比性的時候,城下突然又走上來一名參謀。

    「什麼事?」看了一眼參謀手中地文件夾,項祚臨搶先問道。

    「第二軍即將到達永平,請求我軍劃歸駐地,並且提供一定的草料。另外……」打開文件夾翻了個頁,參謀又繼續稟報道:「前敵指揮部命令,第三軍休整一夜,重新入海,前往佔領天津!」

    「天津?跑天津幹嘛?這洪承疇搞什麼鬼?直接打下北京不就成了?我保證他李自成從北京城逃出去就不敢再去天津!」項祚臨不滿道。長途奔襲了一座小城對他來說可是極不過癮,尤其是剛剛「被迫」放過了一個大功勞,如今打北京城又沒有份兒,他當然不爽。

    「項團長,」參謀肩頭的兩槓加一顆銀星表示他是一名少校,所以並不怵頭項祚臨這個只比他大一級的中校團長,雖然項祚臨還是李惟鸞的警衛團團長,可就算這傢伙再不高興,不一個系統地人也不用怕他。所以,這年僅二十歲模樣的少校只是笑了笑,合上了文件夾:「項團長,北京城根本不用打。您又何必去爭那個虛頭?」

    「不用打?」項祚臨奇怪了,「憑啥不用打?難道他李自成會自己投降?」

    「李自成流寇本性,向來是打不過就跑。他地二十萬主力已經幾乎全軍覆沒,在北京城雖然還有二三十萬人馬,可那些人大多都只是當初他進軍北京的時候臨時裹脅的。甚至還有很大的一部分都是原來的明軍,根本就和他不是一條心。

    再加上這一戰他已經被咱們的大軍嚇破了膽,哪還有心情留在北京?還有,他在北京不得人心,城內地老百姓大多重新開始思念大明,咱們卻有樂禎皇帝在手,他也害怕如果我軍攻城,城內軍民會扯他的後腿……再,他也曾揚言要衣錦還鄉,想要回西安建都。這麼多因素加起來,他回到京城地第一件事,肯定就是集合全軍,然後逃跑!這樣一來,北京城自然就不用打了!反倒是天津,既是大埠,又還沒有受到李自成的大軍禍害,又距離北京極近,保持穩定極為重要。」參謀微笑著說道。

    「咦……你小子怎麼就敢這麼斷定?不過,你知道地事兒倒還真不少!」李惟鸞笑了,這參謀有點兒意思。而且還是自己的手下,這就更好了。

    「當然可以斷定,我們參謀處早就討論過了,這只不過是我們共同地結論罷了。」參謀笑道。

    「行啊,小子!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敢跟老子說道說道麼?」項祚臨感到有些沒面子,居然被一個小小的參謀教育了一通,此風絕不可漲!

    「您問!」參謀還挺自信。

    「我問你,既然咱們要打李自成,奪北京城,可為什麼還要放李自成逃跑?」項祚臨問出話後感到一絲得意。這事兒可是涉及到洪承疇是否忠心的大問題,他就不信一個小小的軍處參謀就能分析的出來。可是,項祚臨還沒有得意一會兒,就被這年青參謀的表情打敗了。因為,這小子臉上掛著的,明顯就是一副「老傢伙你拿孩子玩藝兒耍我是不是」的表情。而接下來這參謀的話更是從正面證明了這一點:

    「您……項團長,您問的就是這個?」

    「是啊。你小子什麼意思?這題兒難道很簡單?」項祚臨臉上有點兒掛不住了。難道這題兒真的很簡單?

    「這還用問嗎?不抓李自成,就是為了讓他跑啊!」參謀臉上明明白白的又添上了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只是,這個不可思議很顯然是在形容項祚臨的愚魯:「他不跑,咱們打北京城不就要蒙受損失了嗎?那裡可是城高牆厚!咱們的兵又那麼值錢……而且,李自成跑了之後,咱們就能趁機追上去,爾後拿下周圍一個個的地盤兒,包括京畿、山西、河南、陝西這好幾個省。而且還是名正言順!」

    「抓了李自成咱們就不能去打地盤兒了?」年青參謀的表情讓項祚臨有些著惱,他忍不住有些急道。

    「能啊。可那樣就不能這麼名正言順了。」小年青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的教育一下糊塗的警衛團長,「您別忘了,樂禎雖然還在咱們手裡,可南京還有一位大明太子呢!當初執政大人把那位太子派出去,就是為了避免那些大明官員不顧樂禎,在南京另立朝廷,並以之號令天下,不利於日後咱們入關。畢竟,這天下人還是很注重正統的名份不是?可是,雖然放出去一個大明太子,可如果咱們一下子就把李自成打死了,那南京的那個小朝廷就能派兵去接收各地了,咱們還不能說啥。加上咱們剛剛入關,雖然兵強馬壯,可頂了天也就十幾萬人,除了重整京畿秩序,還要預防蒙古人和大興安嶺的滿清餘孽,肯定跟不上人家搶地盤兒的速度。等回過神兒來,天下一大半恐怕都在南京手裡了。這些,再加上那些縉紳士人也不待見咱們東北軍……雖然咱們也不見得怕了,可到時候打起來,咱們面對的恐怕就是大半個天下……您說,這種局面,是放任李自成一面敗退,一面替咱們壓著南京和各路軍閥,替咱們爭取時間,擺正名義,還是直接抓了他好?」

    「這……這麼複雜?」

    「當然複雜。您以為爭奪天下是過家家呢?」白了項祚臨一眼,年青參謀抬頭俯瞰了一下城外,胸中油然而生了那麼一絲指點江山的豪情。可惜,就在這時,旁邊的李惟鸞卻突然一腳踹了過來:

    「滾!」

    小樣兒,一個小小的少校,居然在自己這個軍長面前擺譜。不知道項祚臨跟老子一樣沒想明白剛才那個問題麼?看樣子就是皮癢了!

    「傳令給二軍準備草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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