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鋒 第一卷 來自東方的文藝之王 第四十二章 起因:馬!
    楚鍾南曾經預計過,穿過西伯利亞肯定會是一個很苦的旅程。】雖然相對於大海的不可預計,這條已經有俄羅斯人開拓過的道路的安全性應該很高。可是,他依然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條路上走上將近一年,從1623年秋天,走到1624年的夏天。這比韋小寶還不如呢。

    當然,楚鍾南也知道自己這一行的難處。雖然俄羅斯人已經在西伯利亞建立了一些要塞,並先後派人考察過了鄂畢河、葉尼塞河這些大河的流域,而且豐沛的水源所形成的四通八達的河流,在冬季就像是一條條平坦的大道,非常利於用雪撬趕路。但是,西伯利亞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俄羅斯人兩百多年來的考察也只不過是將西西伯利亞給佔據了一部分而已。剩下的,他們在中西伯利亞建立了幾個要塞,東西伯利亞更是連考察都還沒來得及。所以,再發達的河道也無法讓人愜意的行進。要不是他準備了羅盤,女奴護衛美洛妲又是海盜出身,懂得一些東西,他說不定還會迷路。

    不過,俄羅斯人雖然對西伯利亞垂涎三尺,可誰肯像他這樣花大價錢又是雇那麼多人,又是準備大量物資的?何況,想要佔領一個地方也並不是走過去就算了,還要把那裡的各種情況考察清楚,這才是最耗時間精力的。而他只需要走過去就成。所以,路程雖然遠,雖然難,但除了無比可怕的寒冷之外,其餘的難處倒不是太多。

    就這樣,越過烏拉爾山之後,他沿著沙皇米海依爾送的地圖所標識的方向,一直到了葉尼塞河的俄羅斯要塞葉尼塞斯克。並且在那裡渡過了西伯利亞最寒冷的日子。直到第二年初春,天氣稍稍轉暖之後,他才開始繼續前進。沿著葉尼塞河的河道一直向南溯流而上,在春天即將過去的時候,到達了一片大草原。雖然由葉尼塞斯克向南的時候,一路艱辛迷茫,並且還穿過了一個巨大的山脈,地理不好的楚鍾南依然猜到了自己所到達的草原是什麼地方。蒙古草原!雖然不知道是內蒙還是外蒙,但卻極有可能就是那片草原。

    楚鍾南很興奮。可是,接下來他就覺得有些為難了。因為,他的地理不好。到達蒙古草原之後,他只知道向東南方向走,可就是在向東南方向走的時候,他的這支隊伍遇上了麻煩。這麻煩當然就是那些蒙古人。本來,按照楚鍾南所學到的東西,蒙古人是熱情好客的。雖然按照時間來算,1624年的時候,蒙古與明朝相互之間應該是敵人,可是,他是從北面來的。隊伍的人數又不多,還帶著不少「禮物」,怎麼也不可能被蒙古人當成是敵人才對。可是,謀算的雖然不錯,他卻沒想到問題都出現在了另一夥人身上。這夥人就是楚鍾南帶著自己的僱傭兵隊伍翻過烏拉爾山脈,進入西西伯利亞的時候,從後面追上來的那一隻三百多人的騎兵。那些騎兵沒有統一的衣服,但是,全是精銳的哥薩克!

    根據這支騎兵的頭目,一名俄國上尉軍官圖拉諾夫的自述,他們這支雜牌軍是俄羅斯沙皇米海依爾?羅曼諾夫應法蘭西大主教黎塞留的要求,派出來保護楚鍾南穿越西伯利亞的。當然,這支部隊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順便考察沿途的情況,回去之後還要向沙皇陛下做出報告。

    這絕對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黎塞留在佈置任務的時候確實說過會要求俄國沙皇派人保護楚鍾南穿越西伯利亞,可是,出於不願意讓俄羅斯人這麼早就把整個西伯利亞吞下去的意願,楚鍾南曾經告誡過拿著路易十三親筆信的朱薩特,不許這傢伙向沙皇提起這件事情。可是,他沒想到,在他走後,朱薩特還是按照黎塞留的要求做了。這或許是出於好心,但卻讓楚鍾南難過。但是,不管在心中是怎樣的不願,護送的隊伍還是到了。雖然沙皇很小氣,只派出了一隻雜牌軍,可是,楚鍾南還是很不樂意。這也是他為什麼在離開葉尼塞斯克之後不再向東,而非要順著葉尼塞河往南的原因之一。當然,溯流南下的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楚鍾南害怕碰到極有可能會出現的「清兵」。

    但是,隊伍裡面多出了三百多哥薩克雖然解決了許多問題,可好戰的哥薩克人對韃靼人的戰爭意識也成了惹禍的根苗兒。誰都知道,這時候的韃靼人跟蒙古人差不多就是同根同源,所以,在進入蒙古草原之後,碰到的第一個蒙古小部落,被圖拉諾夫帶著手下給「打敗了」……結果這樣一來,原本意圖直直南下的隊伍在之後的旅途中遇到了數次阻擊,還碰上了一支上千人的蒙古騎兵。為此,楚鍾南一行只好向東!而既無距離觀念,又無太過詳細的地理觀念的楚某人在被蒙古騎兵追逐的戰戰兢兢的快速奔逃之中,卻並不知道自己帶著隊伍進入了他原先最不想進入的地區--女真人的後金國!

    而接下來,就是……偶遇!

    與一場殺戳的偶遇。

    ……

    劉氏一族實在是運氣不好,也或者說是他們本來就走錯了方向。原本,族長劉德正也還算是個有見識的,認為如今雖然清軍勢盛,但其兵力本就不多,又大部分主力都壓到了南線,北面的瀋陽、撫順一帶應該兵馬很少,再分佈到那麼大的一片區域內,所以,只要他們小心翼翼,遇上的可能微乎其微。再加上他們打算盡可能的在最短的時間內到達朝鮮,逃離後金國這片危險區域,所以,就賭了一把。可以說,如果劉氏一族的人都能按照劉德正的安排吩咐做的話,他們是真的很有希望安全的到達朝鮮的。可是,老百姓終究不是軍隊。幾個喜歡自由活動的小伙子就那麼把整個劉氏一族帶到了死地!

    就在劉采青等人亡命奔回不久,一隊身穿明黃色衣甲的八旗兵就出現在了劉氏一族前進的方向,足有兩百人的辮子兵在看到這隊逃難似的漢人百姓之後,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就抽出了手中的馬刀,然後,帶著無盡的猙獰衝了上來。

    殺!殺!殺!

    劉氏一族兩百多號,幾乎在眨眼的功夫內就被殺了一多半,其中大多是那些家族中的老弱。

    凶神惡煞的辮子兵,毫不留情的殺戮,劉德正父子帶著幾個拿著自製武器的小伙子死死地護在牌位驢車周圍,對著一幫因為恐懼而撒腿狂奔的族人大聲呼喊,希望能招集大家一起抵禦敵人。可是,這個時候,哪還有人會聽他的?族裡的男女老少只顧著活命,只想著跑。旁邊幾里就有山林,只要跑進山林裡面,他們就會覺得安全了。可是,他們忘記了,幾里路,他們用的是兩條腿,辮子兵用的可是四條腿。

    「不能跑,不能跑呀,跑了死的更快!--」

    辮子兵分出了十多個人看著圍在牌位驢車周圍的劉德正幾個人,似乎已經看出他是這只隊伍的領導者,並沒有下殺手,只是圍著。可是,劉德正卻並沒有感到慶幸,看著自己的一個十幾歲的侄子被一名辮子兵追著跑,卻始終擺脫不開,而那名辮子兵卻只是策馬在後面追著,馬刀舉在手裡,每次落下卻都只是在自己侄子的身上砍出一道傷口,像是貓戲老鼠一樣。看著鮮血不住的流下來,那名辮子兵哈哈大笑,劉德正卻只覺得心如刀絞,而等到那名辮子兵戲弄夠了,一刀斬下了那孩子的頭顱的時候,他再也忍不住大聲喊了起來。

    「哈哈哈……」驢車周圍的辮子兵大笑成一團。

    「老子跟你們拼啦--」

    被族人的血,辮子兵的殺戮激起了心中的血氣,守在牌位驢車前面的劉黑子突然一聲大吼,抄起手中的木槍猛得刺向了自己面前的一個辮子騎兵。可是,他的動作卻並沒能取得什麼效果,辮子兵輕易地用馬刀削斷了他的木槍,然後,一刀劈到了他的腦殼上。傷口深可見骨,鮮血直流!

    「啊--」慘叫直衝雲霄。

    「黑子!」劉采青一步跳過去,抱住了這個同族的侄子,一隻手顧不得其他,只是慌亂的想把那些血重新抹回傷口之中。可是,這些都只是徒勞的,只能引起那些辮子兵的哄笑。

    「黑子,黑子你沒事兒吧。你千萬別死啊。你家可就你一根兒苗兒呀!」劉采青的眼淚流了下來。他今年才不過二十多歲,劉黑子雖然是他的侄子,卻是他從小的玩伴。如今眼看著自己的發小被辮子兵給砍開了腦殼,自己卻無能為力,他只覺得心裡一陣陣抽搐。

    「哧啦……」劉采青正痛哭著,旁邊卻突然伸過來一隻手,手上還搭著一塊長長的布條,他轉過頭去,看到的卻是李秀玉一張慘白的臉,「快給扎上。再不扎上,血都流乾了!」

    「嬸兒--」

    「快啊。」李秀玉大叫。

    「……嗯。」劉采青抹了一把眼淚,狠狠地點了點頭,接過布條就開始給黑子包紮。而這時,他身邊一個粗壯的黑臉青年卻突然端起木槍就要向圍著他們的一名辮子兵衝過去。幸好,這粗壯青年才剛動了一步,就被一邊的劉德正給死死地抱住了。

    「五爺,放開。俺跟他們拼啦!」粗壯青年嘶吼道。

    「別動,別動啊。」劉德正渾身顫抖著,一直看著遠處自己的族人被殺戮的眼睛裡,淚水嘩嘩落下,胳膊上的勁兒卻越來越緊,嘴裡只是不停地喃喃著:「不能動,千萬不能動啊。」

    「五爺,再不拼,咱就都白死啦--」粗壯青年死命的掙扎,聲嘶力竭的叫著,脖子上的青筋繃得嚇人。

    「不能動,不能動。」劉德正幾乎使出了自己全部的力氣,「千萬不能動啊。這些人現在不殺咱們,就還有一線生機。拼了,就全沒了。不管咋樣,咱劉家得留幾條根吶!」

    「五爺--」粗壯青年淚流滿面。

    「不能動,千萬不能動啊。」

    「啊--」粗壯青年仰天大叫,掙扎的力氣卻漸漸地小了。

    ……

    殺戮漸漸的停止了。劉家兩百多號人只剩下了不足五十,老弱,以及逃跑的,反抗的,全部被殺,頭顱也被那些辮子兵們砍下來繫在了腰上。而這時,又一支幾十人的隊伍出現了,領頭是一個穿著明黃色鎧甲的老辮子。老傢伙一臉陰沉地看著眼前還剩下的劉氏族人,猶如在審視一群不聽話的羊羔。

    「你們是從哪裡逃出來的?為什麼要逃?不怕死嗎?」

    「俺,俺們……是關內來逃荒的。」劉德正「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又拉著身邊幾個人一起跪倒,然後顫聲答道。

    「關內逃荒?哼,你們這些尼堪(漢人),狡詐陰險,真的以為我女真人好欺蒙嗎?」老辮子臉上的橫肉幾乎都擠到了一起,語氣陰森地問道。

    「不敢不敢,俺們……」

    八旗兵罕有會說漢語的,可是,劉德正卻顧不得思考這個老辮子為什麼會懂得漢語,只想趕緊找出一個理由來為剩下的族人開脫。他已經漸漸下定了決心,如果不行,那就把所有的罪責都攬到自己這個族長的身上。現在那些八旗中人正在四處抓漢人當奴才,只要能不死,為劉家留下幾條根,他就是死了也值了。可是,還沒等他想出理由來,那老辮子卻突然把臉擰著朝向了一邊,皺了皺眉頭。看到這老辮子的舉動,其中幾名辮子兵立即催馬朝老辮子面向的那個方向衝了過去。劉德正此時正低著頭,可他的餘光還是看到了接下來發生的情況。那幾名辮子兵衝過去的方向,大約兩三里的地方有一個小林子,可就在那些辮子兵即將靠近林子的時候,兩匹快馬突然從林子裡衝了出來,馬上的人隔著遠,又只是靠著餘光在看,劉德正沒能看清,可是,他還是看到了那突然出現的兩人坐下明顯比普通的駿馬還要神駿高大的坐騎。

    「好馬!」老辮子的聲音也突地響了起來。爾後,劉德正又見他一揮手,立時,幾十名辮子騎兵就朝著那突然出現,又朝著遠處遁去的兩匹高頭大馬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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