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面具 正文 洋場號外、沙不隨風(下)
    轉眼又到週末,祝童同樣邀請了漂亮的女主播來做跟蹤採訪。

    因為期節目引起了轟動,特別是范副市長罕見的對欄目組的工作給予肯定,台領導給女主播下達了一個任務:堅決把「神醫李想」的節目用心做下去,做好做深做透。

    華夏基金的孫鐵柱到的前一天,電視台剛播放了對「神醫李想」的第二次專訪。

    此時蛋蛋已然可以下床活動了,經過海洋醫院院長歐陽凡的複查,孩子腦部的腫瘤消失了,他真的痊癒了。

    對於普通市民來說,「神醫李想」是個橫空出世的傳奇;之前他們也聽到過一些八卦傳聞。但多是與金錢、美女、財富遊戲之類的東西有關。

    這一次,他們終於透過鏡頭親眼目睹了「神醫李想」治病的過程,看到了他創造的奇跡。

    幾個月前,電視台有過一次與蛋蛋有關的新聞;很多人還記得那個堅強而可憐的孩子,有些人並為之留下過痛惜的眼淚。如今「神醫李想」治好了蛋蛋,多家媒體馬就跟了來,包括平面媒體和網絡傳媒。

    這件事迅速被媒體放大,「神醫李想」幾乎在一夜間成為海灘最耀眼的明星。

    一時間,與「神醫李想」相關的新聞鋪天蓋地而來,望海醫院的門前和趕集般熱鬧非凡。

    有身患絕症或疑難雜病的病人,更多的是來自各個角落的媒體記者們。

    病人還好說,開醫院的不怕病人多。只大多數人都要求掛「神醫李想」的號。這個要求明顯是不現實的,即使「神醫李想」將坐診的時間由每週末一次增加到每週三、週末兩次,也只不過有三十二個名額。大多數的病人或者等待,或者掛別的老中醫的號。抱怨是有的,但還在可承受範圍之內。

    病人們發現,在望海醫院看病不會挨宰,沒有醫生們開大處方,沒有莫名其妙的檢查,掛號費貴些,與別的醫院比起來好太多了。

    他們還發現,那些老中醫雖然與「神醫李想」一個德性,每週只有一天或兩天坐診,可都是有真本事的。

    口口相傳加媒體的推波助瀾,望海醫院的生意越發好了起來;即使是沒什麼名氣的普通醫生也忙的不可開交。

    麻煩的是記者,開始還算客氣,只是他們要求進入醫院採訪「神醫李想」。祝童哪裡有功夫應酬他們?統統交給蘇娟去打發了事。

    這下可苦了蘇娟,為了應付那些記者們,望海醫院的行政總監忙得焦頭爛額,嗓子都冒煙了。

    孫鐵柱看去四十來歲,黑黑的皮膚蓄著鬍鬚,兩眼極有神采。他在大學本是學的物理,也曾經如個悶頭葫蘆般不引人矚目。讓他發生改變的不是環境或別的什麼,真真是因為愛情。

    為了追到如今的夫人、當年的校花,孫鐵柱從專科到研究生,用力四年的時間可謂刀山下火海,歷經千辛萬苦,生生把自己打造成一個知識淵博的思想者、口才雄雄的演說家、敏銳尖刻的經濟學天才,完全背棄了當初要成為偉大的物理學家的理想。

    祝童曾經很好奇,是什麼樣的奇女子能令孫鐵柱這般的天才型人物做出如此巨大的改變。後來從歐陽那裡看到了幾張孫鐵柱夫婦的照片,不禁有些失望。那根本就是個很普通的女子,只能說是清秀可人,根本沒到想像中能禍國殃民的程度。

    可歐陽卻說,孫夫人最吸引的地方並非她的容貌,而是氣質。

    祝童看看又看,還是沒能看出什麼特別的氣質。

    孫鐵柱帶著夫人一起來海看望陳老,下午,祝童總算見著其人。

    他們現在望海醫院的十八層,陳老和范老住在這層的一角。孫鐵柱夫婦剛陪陳老和范老在十五層用過午餐,送兩位老者回房間休息。

    初看孫夫人確實普通,但是仔細品味,就能體會到不凡之處。許是中午喝了些酒,孫夫人嫩白的肌膚染了淡淡一層韻色。

    她給人的第一印象是潔淨,那是種由內而外的素雅。年過不惑,漆黑清澈的眸子裡還注滿的神采。祝童在她身看到了與母親祝紅類似的氣質,立即為之折服。

    孫鐵柱挽著夫人的素手,得意地笑道:「我說得不錯,她才是最美的女人。」

    孫夫人似乎習慣了夫君的瘋言瘋語,泰然受之,只對祝童一笑,道:「李先生見笑了,他就是這個樣子,喜歡誇自己的老婆。」

    「好好好。」祝童撫掌笑道;「誇自己老婆總比誇別人的老婆好,孫先生眼裡心裡,除了夫人,再容不下別的女子了。」

    「知己啊,『神醫李想』果是性情中人。」孫鐵柱敲起拇指,拍著祝童的肩膀,豪爽地哈哈大笑。又對夫人道:「現在相信了?」

    孫夫人點點頭;「他比多了三分花心,比你少了三分癡心。只是,他卻比夫君多了三分揮灑自如的飄逸。」

    「飄逸是嗎?你不知道,這小子曾經是個花心大蘿蔔。才改邪歸正沒幾天。」孫鐵柱被夫人看輕,很是不滿,當即開始詆毀祝童。

    「歷經花叢,知情不染、聞香不瀆、愛之憐之而不貪,李先生是有情趣的真君子,最得女兒們的歡心。這一點,你差之太遠。」孫夫人又道。

    「那是那是,他有好幾個好妹妹,歐陽也是被他害了。若然我有他這般女人緣,當初追夫人的時候也不會那般艱難了。」

    「很難嗎?」

    「其實也不太難。」

    祝童看著兩伉儷深情對視,酸聲道:「要不要替你們開個間房。」

    「好啊。觀此處佈置,當出自高士手筆。蕙蘭最難養,它能這般嬌艷,此處定然極有靈氣,可算是一處世外桃源了。我啊,正有點困頓呢。想嘗試一下醉臥花叢的滋味。」孫夫人大大方方地說,半點扭捏之態也無。

    他們這時站在望海醫院的十八層,曾是柳伊蘭擺下蘭花陣的地方。祝童與葉兒都喜歡此處的靈氣,就把這花陣保留下來,平時也是祝童修煉的地方。

    這層看起來比樓樓下簡樸,裝修與佈置分外用心,沒有絲毫的煙火氣,是整個大樓裡最燒錢的所在。每週,這三十六樣、七百二十盆盆花卉都會更新一遍;蜿蜒流淌的山泉水每週也要換一次。望海中醫研究會所的會員們中,只有不到十個人有資格進入這一層。

    孫夫人說的蕙蘭,正在此花陣的陣眼位置。她,當真是個有靈性的女子。

    祝童有點為難,十八層只保留了五個房間。兩位老者各佔一間,祝童與葉兒一間,柳伊蘭和曲老億各自佔了一間。

    柳伊蘭和曲老億都是神龍不見首尾的人物,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突然出現,唯一的選擇,只有把自己的房間讓給他們了。想必,葉兒如果見了孫夫人,定然傾心,不會說什麼。

    安置好孫夫人,祝童與孫鐵柱在個角落坐裡擺下一盤圍棋,一壺清茶,對弈而談。

    「下面很熱鬧,你這裡人氣很旺啊。」孫鐵柱指著樓下的人群道。

    「讓先生笑話了。」祝童不在意地說。

    「有了這番熱鬧,想必是『神醫李想』要退出江湖了?」

    「先生高瞻遠矚,我這點心思,果然逃不過先生法眼。有人要看我不順,我看他順了?『神醫李想』不會無聲無息的離開,走之前總要留下點值得懷念的東西。」

    「滿則溢。越發看不透你如如何想的,以你的智慧,該明白光環越多越危險。以現在的情況發展下去,『神醫李想』的名氣越大,如果要搞臭你就越容易。」

    「我不這麼看。」祝童在棋盤拍一顆黑子,悠然道;「我即使什麼都不做,他們也會想辦法扒下『神醫李想』的外衣。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就玩個大的。流沙之東,流沙之西……流沙任風任塑,成丘也只能憑人踩踏。不如飛天變成沙塵暴,來個流沙蔽日才痛快啊。」

    孫鐵柱念幾遍「流沙之東,流沙之西……」默然片刻,忽然仰頭哈哈大笑:「也只有你,才會想到這般深遠。把『神醫李想』變成個傳奇,讓大家看到他有生化輪迴的神奇醫術。你一去,所有的神奇變為絕響。他們可以把你塗黑成烏鴉,給你套流氓、騙子的頭銜。可當你走後,繁花盡落,光環散去,自會有人去審視傳奇,懷念『神醫李想』,進而仔細思考這件事的前後緣由。『神醫李想』不只在創造的奇跡,也在為公眾提供希望。那些毀滅希望的人,定會得到懲罰。他們會感受到民意的壓力,也就不敢對指染望海醫院了。」

    「知己!」祝童學著孫鐵柱,翹起拇指大讚。

    「你有更好的選擇。」孫鐵柱話鋒一轉,道:「我和王省長和歐陽院長都談過,認為你應該去西部發展。你可以把望海醫院和望海集團都遷到那裡,王省長可以把西京中醫學院交給你,用不了幾年,你就能出一批……」

    「不可能。」祝童搖頭道;「我所掌握的醫術只我能用,它,沒有普遍推廣的可能。祝門秘術也許可以推廣,那也不是三五年能見效的。王省長不可能在一直做省長,他如果離開了,望海醫院和望海集團怎麼辦?難道要再次遷移?我不想成為某個人的附庸,無論他是不是好人。況且,他們逼我就範為的是吞併福華造船,為人為己為朋,這次我都不可能退縮。」

    「他們吞不下福華造船,癡心妄想而已。」

    「也許,有件事孫先生可能不知道。前幾天我剛聽說時也不相信。這幾天四處打聽了一下,聽藍公子說,最近田旭陽和史密斯先生走得很近,史密斯背後是修伊.斯特恩博士,他是福華造船的股東。他們也許吞不下福華造船,吞不下可以賣啊。旭洋集團和修伊.斯特恩博士股份加起來足夠左右福華造船的命運了。」

    「當真如此?」孫鐵柱驚異地問。

    「蛛絲馬跡而已,我只是推測。田旭陽也許下不去手,但有人能。一旦陳依頤小姐出什麼意外……一切皆有可能!」

    孫鐵柱看著棋盤沉思,好久才落下一子。

    「也許你是對的,范西鄰前天忽然去了雲峰山,聯想到去年,他把萬公子留了一個月。其中很有些蹊蹺。看來是了,他想再一步,勢必要與那尊佛妥協。唉……不如我找機會讓陳老轉告范老……」

    「沒用的,我也想過請范老插手,可一來無憑無據,二來,他的翅膀已然硬了。如果一年前,范老的話還有用。如今,只怕范老除了喝酒抱孫子,別的事根本就想不明白了。你以為,他會幫我還是幫自己的孩子?一晃,我到海快四年了。范老可算是我最用心的一個病人了,對他的瞭解,只怕他兒子都比不。他是位值得尊敬的長者,但關鍵時候……人啊,是越老越捉摸不定,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別人身。」說到這裡,祝童搖搖頭。

    「是啊,虎毒不食子,誰沒點私心呢。」孫鐵柱深有同感,前年那次,表面因為Dell懷孕了,范西鄰才逃過一劫。但是去年范西鄰出山,范老的態度已經表明了,之前的一切都是幌子而已,他對自己這唯一的兒子真的很不錯。如果沒有范老在背後的活動,范西鄰不可能做副市長的寶座。

    「孫先生,我想求您件事。」

    「請講。」

    「我想把望海醫院捐給華夏。」

    「這……可著實使不得。」孫鐵柱又是一驚,馬拒絕了。

    「孫先生先別急,聽我細細講來。」祝童不慌不忙地說;「首先請先生放心,我絕無禍水東引之意。歐陽院長曾對我談起過華夏的理想,祝某深感佩服,可惜終究是無緣。望海醫院不只是一所醫院,還包括祝福山莊和這家中醫研究會所。我在海四年的時間,最費心力的也最值得保留的也只有它了。說騙也好,說憑本事掙也好,終究是一份心血。我想,如果我注定要離開海,把它交給華夏是最好的選擇。先生不必說什麼,錢的事也休提。」

    看孫鐵柱要說什麼,祝童攔住他,又道:「把望海醫院交給華夏,我不求任何回報,不要一分錢,只求華夏能善待它。先生剛才也說了,我將自己身套光環,讓更多的人瞭解中醫,相信中醫,很大的緣由還是為了望海醫院有一個安穩的未來。先生也看到了,望海醫院裡有十六位年逾古稀的老中醫,三十三位中醫世家傳人,他們都是活化石。原本計劃,用三到五年的時間把他們的行醫經驗記錄下來。可是,我沒有時間了。我希望,華夏能完成這項工作,把望海醫院當成華夏生命研究所的根基。」

    「明白了,先生既然相信我孫鐵柱,再說別的就是虛偽了。祝先生眼裡雖然沒有是非善惡,卻有一腔男兒熱血。」孫鐵柱緊緊握住祝童的手,搖了又搖。

    「現在,該祝某聽先生的教誨了。」祝童交代完,渾身輕鬆。

    「我本有千言萬語,如今竟不知該從何說起了。孫鐵柱自詡半生,今天才明白了一個道理!也罷,我只問兩個問題,希望李先生……祝先生三思。」

    「洗耳恭聽。」

    「江湖道生存千百年,有時候,它是附著在中華民族肌體汲取營養的腫瘤;有時候,它是保存民族血脈傳承的載體。第一問,在當今的科技條件下,政府的力量日益強大,對社會的控制漸趨完善,江湖道是否該換一種方式生存?第二問……」

    「孫先生不必問了。」祝童猛然打斷孫鐵柱的話;「如果有機會,我自然會向孫先生請教。如今,我心裡不能裝太多的問題。」

    孫鐵柱與祝童對視良久,說道:「先生太驕傲了。」

    接下來,兩人只下棋,孫鐵柱果真閉口不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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