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伐 第二卷 河東亂 第六部#183;南征絕唱 第二八一章 會師
    第六部#183;南征絕唱第二八一章會師

    當辛棄疾和祖父辛贊被人叫醒的時候。兩人看看屋外,此時還是夤夜時分,天色黑漆漆的沒有半點星光,顯見的明日天氣至少也是個大陰天。在這麼晦暗的日子被人在睡夢裡叫醒,祖孫兩人心中一驚,怕不是那個洪閻王要動手了吧,想到此處,祖孫兩個彼此對視一眼,各自整理好身上儒衫,扶了扶頭上方巾,才邁步走到了屋外。

    外面幾個兵士穿著奇異的鎧甲,樣式與金人的有很大區別,只是辛家祖孫沒有注意到,僅僅被兵士包圍著一路穿行。

    本以為是去個僻靜的所在挨刀子,誰想到,這些兵士穿房過院沒有停留,竟是將他們帶出了三司衙門,到了衙門的大門外,這裡已經是火燭通明,好似有數千人打著火把,偏偏沒有一點喧雜聲音。除去火把辟啪的爆音,再就是一陣沉重的呼吸聲。

    洪過早已等候在這裡,此時的他還是那身素白的儒衫,彷彿一切都與平常不同,如果周圍不是林立的重甲武士,而是一片青青樹林的話,或許會讓人以為,此時又是秋遊賦詩飲宴的時節了。

    見到辛家祖孫來到,洪過微微一笑,勒一下坐騎,轉而向城中校場行去。一路上辛家祖孫跟從著,發覺這些重甲武士不僅沒有絲毫遮掩的意思,更鬧出巨大的動靜,不斷將道路兩側的住戶人家驚醒,若是有人出來觀察,立即會被人拉入隊伍中,也不管那些人驚叫的哭叫求饒,就這樣裹挾著向前行進。

    越是前行,這支隊伍中發出的哭喊聲就越大,不僅是隊伍之中,在後面,那些聽到自己家人被裹脅走的百姓,又是急急跟出來,在末尾哭天抹淚的叫嚷不停。

    辛棄疾臉色鐵青的望著洪過,那個始作俑者似乎沒有一絲一毫擾民的自覺,此時正笑盈盈的端坐在坐騎上,緩緩行進。任由不斷有兵士從各個路口塞進許多百姓加入隊伍。

    待到達校場,整支隊伍竟然有了數萬人的規模,在海州街頭拉出了長長的一溜,直到辛家祖孫進了校場很久,還不斷有百姓從後面趕到圍在校場外面。

    這校場之內,密密麻麻的站了三四千兵士,個個身披重甲手持利刃,唬著臉抿住嘴唇,兩眼死死盯著中間的旗桿以及旗桿旁邊的校閱台。

    看到百姓來的不少了,洪過示意將辛家祖孫帶到校閱台附近,自己行到校閱台上,穩穩站在那裡,藉著校場有如白晝一般的燈火,環視了一圈所有兵士,突然大聲吼道:「弟兄們,今天,我姓洪的,有件事告訴大家——」

    這聲音極是宏亮,乍一吼出來,嚇了辛棄疾一跳,身子微顫下看看祖父。不知洪過的葫蘆裡到底是賣什麼藥。

    「弟兄們,從今天開始,海州,我們腳下的海州」說話,洪過用力跺了下地面,「這塊土地,再不是金人的了,海州,是我們大宋的土地——」

    這句話非常平實,沒有什麼華麗的詞藻,更沒有狗屁天命運數的依據,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直接宣告了海州所屬權的變更。

    這種變化,饒是下面心裡有了準備的士兵們,一時間也沒能反應過來,呆呆的看著高台上的洪過,看著高台旁邊的旗桿上,這個時候,一名親兵武士在旗桿旁邊,高喝一聲「嗨——」手上大斧崩的剁在旗桿上,就見旗桿頂上高高掛著的金國旗幟,一下失去了依持,迅速向下飄落,直到落在地上的塵埃之中。

    看到這裡,突然,士兵之中,林鍾踏前一步,傖喨一聲拔出腰間長刀,將兵刃高舉起來。運盡丹田之力猛地大喝:「我大宋,威武——」

    到了這個時候,士兵們才反應過來,一齊舉動手裡的兵器,跟著用盡全身力氣大吼出來:

    「我大宋,威武——」

    「大宋,威武——」

    「威武——」

    剎那間,整座校場淹沒在這片歡呼聲中,就見刀槍如林,高舉過頭,頭盔鎧甲抖動的聲音,響成一片,那被極力壓抑了數十年的歡呼聲,就像是喚醒整個城市的鐘鼓,讓整座城市一起看向這邊。

    此時,天際現出了微微的晨曦,就在歡呼聲中間,在清晨第一縷陽光的照射下,一面火紅的旗幟被緩緩升起,隨著越來越高的歡呼聲浪,一點點升高,最終定格在初升的旭日正中。

    校閱台旁邊,辛家祖孫先是一呆。然後,隨著整座校場上不斷歡騰的呼喊聲,他們兩個讀書人,也情不自禁的被感染了,就如那些圍在校場外面的百姓一樣,很快加入到熱烈的歡呼聲中來。

    三十年了,足足三十年啊,海州的城頭終於重新升起了大宋的赤旗,那面代表胡虜的旗幟,終於被眼前這名書生狠狠的扔入塵土之間,這一扔。出盡了所有宋人胸中之氣,也讓數不清的義士不禁眼中滿是熱淚。

    在一邊隊伍中的魏勝,看到赤旗升起的那一刻,一下跪在了地上,對著赤旗不住的磕頭叩拜,整個人泣不成聲,雙手更是不住的狠砸地面,三十年了,他家滿門的大仇啊,三十年的國恨啊,在今天,一切都看到了希望。

    所有圍觀的百姓,心中情感一如魏勝,不斷有人跪下來,對著飄揚的赤旗哭泣叩拜,過了一會,整個校場竟是響起了一片哭聲。

    姚江就是在這片哭聲中走進校場的,見到高台上的洪過,姚江對其拱手苦笑道:「大人,大人害苦了我啊。」

    姚江說的是實話,金國不許官員本地做官,而姚江家中還有父母妻兒,現在洪過造反,不跟著就是死路一條,跟隨洪過,那是從賊,家中親人一個不留,這不是讓他無所適從麼。

    洪過對姚江笑笑,明白的說出來,他不會難為姚江,如果不想跟從自己,就暫時將他看押日後也算是朋友一場好聚好散。聽到洪過通情達理,姚江苦笑下,被幾名兵士押著離開了手~機看w整理∼校場。

    洪過在海州易幟,當天就得到兵馬數萬,軍器錢糧無數,當天派兵橫掃海州治下各縣。驅逐縣官奪取縣城,三日之間,海州整個治下全部變成大宋疆土。

    就在周圍的州縣大是震動,飛速向淮南的皇帝報信的功夫,洪過早就在易幟的當天深夜,悄悄登上了早已等候許久的海船,帶領水師和船工萬餘人悄然離開了海州港,對外,他只說是攻取東海縣,此時的東海縣還是個島嶼,所以用海船也不奇怪,但是,明白底細的都知道,洪過這一趟出海卻是有重大任務。

    到了海船上,洪過詫異的看到一個不在計劃上的客人——辛棄疾。此時的辛棄疾,早已不是當初見面時候那般冷漠,再見洪過的時候,就好像見到了大英雄一樣,那股子興奮和激動就甭提了。

    洪過皺皺眉卻沒多說,他今天的事情太多,哪有心思去管一個書生如何,關照了要好生看著辛棄疾後,他就匆匆來到舵艙,這裡同時也是船老大的艙室,在這裡,他看到了魏勝。

    與魏勝碰過頭後,洪過轉身看去,他的船隊足有大小海船百餘艘,全部都是進行了改裝的戰船,上面加裝的拍桿火油,另外多配備弓弩手,如果有需要,這些弓弩手也可以抄起刀子跳幫作戰。

    船隊乘著夜色行駛出數十里,終於在一座荒島附近下碇,洪過傳令給部下,所有人輪班休息吃飯,睡覺時候必須將兵器放在手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荒島,洪過足足等了一天一夜,才終於在南面天際看到了一乘桅桿,接著,是數不清的桅桿出現在海天之間,遙望過去,桅桿上似乎掛著赤紅的旗幟。

    洪過下令起航,船隊排出戰鬥隊形,開了半帆緩緩迎上去。當兩支船隊越來越近,雙方都可以看到對方海船上懸掛的赤色大宋旗幟了,那邊的船隊才慢慢放緩船速,對方一艘大船上有人叫喊,讓魏勝乘坐小艇到宋軍海船上見面。

    魏勝聞言沒做他想,就要放下小艇,卻被洪過所阻止了,不僅阻止了放下小艇,洪過還下令,船隊繼續向宋軍船隊靠過去。

    這下子,宋軍的船隊驚慌起來,他們本是順風而來,現在對面的龐大船隊不僅比他們的規模還要巨大,而且觀看那些海船,哪裡會是什麼義民的船隊,分明就是一隊響噹噹的戰船,登載的兵士和船工怕是不少於萬人,這樣規模的船團,在北方只有兩支,其一是金國傾全力打造的戰船隊,還有就是北方洪家商號的船團,那李寶身為大宋沿海制置使,真沒聽過第三家有這等規模的船團存在。

    現在,那個什麼魏勝不僅帶出來這樣一支船團,更帶有敵意威逼過來,宋軍戰船除非是從對方船團中間穿插過去,否則的話,要想在對方面前逆風轉向,怎麼看都是一件極為困難的戰術動作。

    宋軍這陣慌亂,不禁讓他們的船團有所鬆動,看在洪過眼裡就是一陣冷笑。待到自己的旗艦與對方旗艦,已經是可以對話的距離,洪過才命人大聲質問,明明己方船隊更勝一籌,憑什麼宋軍將領不來自己的戰船拜見?

    這下魏勝恍然大悟,一個上船見面就有這麼個彎彎繞,若非是此道中人,還真就上了套了。

    宋軍船隊之中,李寶聽到對面的船團傳來的喊話,他還沒怎樣,可氣壞了旁邊的一員年輕戰將,這年輕人名叫李公佐,乃是李寶的兒子,聽到對面一群義軍竟然如此大言不慚,要堂堂大宋命官,高居沿海制置使的父親過去登船拜見,這豈不是無禮之極?不等李寶說話,他已經飛快的命令:「報出我父帥官諱,讓這些草寇馬上過來拜見。」

    聞言,李寶僅僅皺了皺眉,卻是沒說什麼。

    聽說對面竟然是一位制置使,二品的大員,魏勝的身子都要軟了,他是個什麼人物,說好聽的是義軍首領,難聽點就是個海賊頭目,就算是身後的這位,也才不過是一個王府的翊善官,距離三品的位置還遠著呢,這麼一看,自己過去拜見是必須的了。

    就在魏勝想要下令放下小艇的時候,洪過又將他攔住,對著兵士吩咐幾聲,然後魏勝就聽那個兵士報了出來:「對面聽著,我家主將乃是建王府翊善官,權領北伐都元帥,兩淮大都督,京西兩路安撫制置使,行東京留守,知汴梁府,洪過洪改之。」

    這麼一大串官名報了出來,魏勝是越聽臉色越白,到最後他幾乎要尿褲子了,天娘啊,這個洪過的膽子是不是比他的身子還大,所有的官銜之中,就只有那個翊善官是實授,其他的不是權就是領,說白了就是自封,就這麼點底子,還敢在對面大宋二品制置使面前耍橫?

    就這麼一會功夫,海上的風向卻是變了,變成了宋軍水師逆風,洪家戰船順風,順著海風就將剛才兵士報出的名號通通傳了過去,那些個宋軍多半聽個真亮,有些人搞不清楚建王府翊善官有多大,只是聽洪過用個權領,就給自己封了好大一串官銜,噗哧笑出來,都感覺對面的什麼義軍頭子是個瘋子吧。

    可是,那些個軍官,尤其是指揮以上的中級軍官,都是知道分寸和厲害的,切不論洪過洪改之這個名字早已如雷貫耳,便是一個建王府,就足以讓李寶頭痛皺眉的,建王是什麼人,那是擺明了的皇子儲君,沒想到,這個洪過竟然與建王有了瓜葛,還是朝廷登記造冊的翊善官,有了翊善官的官照,有了建王府作後台,洪過還真是想說多大就說多大,至少在這裡的將軍們,誰都不敢出來駁斥,也無從去駁斥。

    沉默的李寶終於出聲了,要兒子李公佐過去拜見洪過。李公佐一聽就炸了,「我不去,憑什麼,就憑他空口白牙麼?」

    「你不去,難道還要我去麼?」李寶發怒了,斥責自己兒子太不懂事。

    李公佐就這樣不情不願的,搭乘小艇上了洪過的旗艦。到了這裡,洪過也不客氣,亮出了自己的官照和印綬後,直接對李公佐下令,接下來的戰鬥一切聽從他的指揮。

    李公佐當時就要玩橫的,他們是堂堂官軍,要他們聽洪過的,這怎麼可能?誰知道,洪過背過身去根本不在乎李公佐的樣子,一面下令全體船團掉頭向北,一面冷冷告訴李公佐:「如果不聽命令可以滾,老子這裡不缺一群逃跑將軍。」

    王權逃的太快,名聲也太響亮了,早已是傳遍了臨安和建康兩地,不少南宋百姓提到宋軍時候,都是忿忿的吐一下口水,大罵一句逃跑將軍。

    聽到洪過的話,將個年輕的李公佐氣得鼓鼓的,也不答話直接下了小艇轉身返回李寶的旗艦。

    聽了李公佐的的敘述,李寶長歎一聲告訴兒子:他上當了,接著指指對面洪過的旗艦,就見這時那艘大船上,已經升起了高達兩丈的主帥旗,而且在帥旗周圍升起了指揮旗,完全是按照南宋水師的旗令開始發號施令了。

    這下李公佐傻眼了,跳著腳大罵,又轉頭去看自己帶來的戰船,雖然這些戰船都在觀望李寶的意思,但有不少人開始按照旗令鼓動滿帆,只要李寶的旗艦一動,南宋水師就會跟隨發動。

    李寶苦笑下道:「你剛剛從對方的旗艦回來,那洪改之就升起帥旗,這不是擺明了我已經低頭屈服麼,如果現在我另外發令,日後洪改之就可以到建王甚至皇帝面前,告我一個不從軍令,而且,還有三千名大宋官兵作證。」

    看到南宋的水師不得不按照自己的命令前進,洪過嘴角微微一笑,壓著李寶低頭,只是一個開始,日後他還要綁架更多的人登上自己的戰車。

    匯合了南宋的水師,整支船隊達到了兩百多艘大小海船,兵力有一萬三四千,按照早已得到的情報,洪過扯起滿帆飛速向北行駛,很快就到達了膠西的陳家島,這個時候,從海上飛也似的駛來幾隻小船,向洪過匯報了敵情:金國水師六百多艘大小海船,這時正停泊在幾十里外的唐島過夜。

    洪過他們是傍晚時候趕來的,得到情報才是上半夜時候,請來李家父子後,洪過直言不諱的說,他想在下半夜就展開夜襲,趁著金軍沒有防備,當夜就解決了他們。

    洪家的船團還好,南宋水師可是經過幾百里的航行,才剛剛停下來休息一會,馬上就要展開海戰中最難的夜戰,這不禁讓李寶父子有些為難,但是他們也明白,這個機會實在難得,若是就此錯過了,怕是會讓自己的部下多上幾百上千的損失。

    李寶思索了一陣,才誠懇的對洪過講明了困難,他提出,海戰之中夜戰的誤傷幾率極高,而且夜戰全部都是各自為戰,極為不易指揮,不如這樣,將開戰時間從後半夜改為明天黎明,一來方便旗令指揮,而來,他們可以從東面背光攻擊,而金軍因為是迎著光線作戰,勢必大受影響。

    洪過當場拍案叫絕,用主將的姿態拍板,就按照李寶的計劃去執行。雖然離開後,李公佐還是很看不上洪過的舉止,卻被李寶所制止,李寶明白的告訴李公佐,這一仗一旦贏了,整個南宋朝廷上,誰都擋不住洪改之的崛起了,到那個時候,多洪改之這個朋友,是他們武將,尤其是岳飛舊將,到時就可以多一個幫手,若是得罪了洪過,就等於給自己樹立一個大敵。

    黑夜慢慢過去,就在黎明前一個時辰,整支船團開始運動,繞過了陳家島,在夜色中,一片艨影駛向唐島,即將展開一場金宋歷史上規模空前的大海戰。

    就在同一天,突然有一條海船從臨安港登陸,剛剛踏上岸邊,就有五個人扯起一襲白布,上書幾個大字——「海州光復」,這五個人騎在馬上飛奔,一邊馳騁一邊高聲呼喊:

    「海州光復——」

    「海州光復了——」

    「洪大都督光復海州——」

    一下子,被恐懼籠罩的整個臨安城都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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