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陳玄風 人狼英雄卷 第六章 瀚海蕭牆怨茫茫
    大漠沙如雪。

    位居大陸中心的「無垠沙海」,向來是生靈的禁區,死神的舞台,若非當年十二賢者之四和高精靈的魔法軍團在此對決,使得自然女神的神力賜福於此,恐怕今天這裡依然會是無人涉足的死地。然而就是這樣一片沙漠,在夜晚的白月和藍月的交相輝映下,卻散發著熒熒的光華,宛如初冬晨雪般美麗。

    「沙沙沙沙沙沙————」

    寂靜的沙漠上,一串連綿不絕的沙沙聲,一道黑影彷彿午夜的幽靈一般飛馳在廣袤的沙海上,那沙沙的腳步聲密集有如雨點,代表了黑影那快如閃電的速度。

    「嗷嗚 ̄ ̄ ̄ ̄ ̄ ̄ ̄ ̄ ̄ ̄ ̄ ̄ ̄」一聲長嚎忽然從遠方響起,緊接著四面八方都相繼傳來回應的叫聲。

    得益於自然女神的神力而有幸在沙漠生存下來的,不僅僅是智慧種族而已,數量眾多的野獸和昆蟲也因此在這片荒蕪之地落戶,以各種方式維持著自身的生存和繁衍,而其中最為強大的一支,就是大漠上的沙狼群落。

    大漠沙狼,個體不過野狗大小,戰力自然遠遠不如北方獸人馴養的巨型戰狼來的驚人,但是勝在數量龐大、凶殘狡詐、耐渴執著、凶悍無畏,常常以數千乃至上萬沙狼為一群,追逐上百里圍殺獵物,不死不休。所以如果不是上千人的大型商隊,碰上沙狼群往往全軍覆沒,連骨頭都不會留下。

    然而今夜的情形卻有所不同。

    發出長嚎的,是一頭獨眼的老沙狼,它已經成為這一群沙狼的頭領超過八年的時間了,在這頭狡猾凶殘的頭領率領下,這群沙狼的數量從一兩千猛增到了七八千的龐大規模,所過之處幾乎是生靈絕跡,成為了附近所有生物的噩夢。不過今天這頭獨眼老狼卻失去了以往的冷靜,不僅僅是它,整個狼群,甚至是所有這片沙漠裡的生靈,今夜都惶惶不安。從未面對過高級甚至超級魔獸的它們,並不知道這是來自於上位者的威壓,然而浸透在血脈裡的原始本能,卻在不斷示警,催促它們盡快逃走。

    面對莫名其妙的危機感,有的生命選擇了順從,有的則選擇了對抗。於是當黑蠍沙鼠等等小動物倉惶逃竄的時候,這片沙漠的霸王————沙狼們,卻在尊嚴被踐踏的憤怒中聚集了起來,在獨眼狼王的帶領下向著恐懼的源頭集結而去。

    八千沙狼集結的半園形包圍圈向西開口,只等那一路東來的莫名存在進入伏擊圈,就合力撲殺,滅絕那巨大的恐怖壓力,就像它們以前千百次成功過的經驗那樣。

    然而這些連魔獸的本命魔法也沒有見過的野獸,絲毫不瞭解魔獸之間的位階差距是如何的巨大,所以它們也從未想過自己將要面對的並不是獵物,而是連狩獵它們生命的獵手都不屑於作的強大存在。

    不過很快,它們就見識了從未想到過的景象,只見遠處月色之下,一道黑色的流光急速馳來,即使以目光最銳利的沙狼看來,也只能勉強分辨出那是一頭長達五六米的黑色巨獸,而在巨獸背上,還有兩個人形的存在。還沒等它們看清,那巨大的猛獸已經夾著沖天的氣勢撞上了迎面的狼群,左右兩邊的沙狼根本來不及合攏包圍,迎面的第一排的上百頭沙狼只能獨力面對這個強大的巨獸。

    不同於沙狼見過的或者預想過的戰鬥,那巨獸完全沒有停下來用牙齒或者利爪撕裂它們的打算,對方甚至完全沒有減速,就直直衝進了沙狼的群落當中,然而沒有碰撞,沒有撕扯糾纏,甚至沒有沙狼被撞飛————一股純黑的火焰從那巨獸的身上騰起,熾烈的火焰從它身上噴出三四米遠,所有被裹進烈焰的沙狼都被瞬間燒融,散化飛灰,使得這頭巨獸毫無阻攔地穿透了沙狼正面的阻截,甚至連躲在後方的獨眼狼王,也一併焚化,然後巨獸毫不減速地衝了過去,將一群驚魂未定的野獸甩在身後,從頭到尾都是徹底的不屑一顧。

    而在那烈火當中,兩個騎乘在黑色巨獸背上的人影始終毫髮無損。

    許久之後,風中才飄落幾句細語。

    「哥哥,一路上被冰風驚起的生物太多了……」

    「沒辦法,它終究不是真正的生命體,即使被改造了,也學不會收斂氣息,不過,我們可以再加快速度,讓感知到冰風的生物來不及反應……」

    那黑色巨獸,正是被改造成黑狼形態的「幽靈狼」冰風,而乘坐它的,自然是人化之後的楓丹白露領主玄風,以及「光明神女」金蘿紗。

    只是此刻兩人都已經變成了一副黑髮黑瞳的樣子,原本筆直的長髮也變得像波浪一樣翻滾,而經過膚色明暗的變化,兩人的五官格局都起了微妙的變化,偏偏又十分相似,現在如果任何人看到了他們,都會認為這是一對有著維京和黃龍血統的混血兄妹。(陳玄風正式改用邪帝的造型範本,至於黑色卷髮的金蘿紗……作者偷偷畫了一下,發現很像《聖傳》的小阿修羅啊。)

    如今的人類和獸人的疆界完全不同於幾年前可以輕鬆穿越的情形,從天到地全是各種警戒,所以兩人想要進入人類世界只能走「冥河塔」裡面的傳送陣。只是當年冥賢者和水賢者雖然在塔裡留下了十二處傳送陣,但是經歷了數百年時光洗滌之後,放置在大陸各地的空間座標紛紛損壞,如今能夠使用的僅剩下三座而已,其中一座在獸人聯盟北方,一座在大陸東方,剩下的一座,就是當初陳玄風初次進入「冥河塔」之後用來脫離異位面的那一處,出口正在大陸中央沙漠的西北,也正是當初金蘿紗逃離光明聖殿所選擇的入口。

    從聯盟北方隱藏的傳送陣進入「冥河塔」,再從沙漠中出現,這種不用大量魔法師魔力的超遠距離空間傳送魔法只屬於十二賢者活躍的那個夢幻的魔年代,今天即使聚集整個人類的魔法師的智慧,也再無可能完成這樣的奇跡。所以陳玄風毫不擔心有人能夠想到他們的來路,當踏出傳送陣的時候,立刻就召來了「幽靈狼」冰風,卻沒有選擇北邊的聖靈山,而是一路東行,目標直指沙漠中心的傭兵帝國首都「碎星淵」。

    由於忌憚被人看到,所以陳玄風沒有使用獨有的「魔動光環」為坐騎提升速度,但是即便如此,擁有超魔獸級別速度的「幽靈狼」依然擁有著近百公里的最快時速,遠超任何其他的陸行坐騎,而且在它的速度和力量面前,無論是流沙陷阱也好,颶風沙暴也好,或者是毒蟲狼群也罷,都算不上威脅,即使由於地形影響和沿途的修整,陳玄風他們也只用了三天時間,就穿越了一千多公里的無人沙漠和戈壁(最快速度和長途旅行用的速度不同),進入了綠洲較為密集有沙漠部落生存的區域。

    「無垠沙海」雖然因為遠離海洋氣候乾燥,向來號稱萬里無人,不過大自然的手筆哪有千篇一律的時候,這裡實際上是由大大小小十幾片沙漠構成,大的方圓幾千里,小的只有百十里,之間被戈壁、草原和山脈分割,其中甚至還有兩條內陸河貫穿,灌溉了不少算不上豐美的草場,因此在那些特定的生命禁區的範圍之外,依舊生存了數千萬的人類,否則如何支撐得起「傭兵帝國」這樣的龐大王國?

    沙漠的人類勢力大體可以分成兩個部分,佔據南北交通要衝,極度富有強盛的「傭兵帝國」,以及散佈在廣袤沙漠裡,聯合求存的「庫塔部落聯盟」。「傭兵帝國」雖然號稱「傭兵王」裡休的直系傳人,沙漠的正統主宰者,但是傳承至今的王國早已背離了建國者的初衷,坐擁大陸最富庶的南北商業動脈的帝國已然忘記了自身傭兵國度的身份,沉迷於巨大的財富和權勢之中,變得比任何一個帝國都更加腐化。而依舊生活在貧苦地域,沒能從南北商路獲得多少利益的周邊部落,則依舊延續著古老的傳統,將驍勇善戰的青年訓練成優秀的傭兵,遊走於大陸的各個戰場,賺取財富維持部落的生存。而為了對付強勢的「傭兵帝國」的不斷索取壓搾,這些部落也不得不集結成一個大型聯盟,以求在不斷的鬥爭蠶食中能夠自保。

    本來雙方的鬥爭中,財雄勢大的「傭兵帝國」是佔據了壓倒性優勢的,如果不是沙漠地形太過危險,而且沒有佔領的價值的話,「庫塔部落聯盟」早就灰飛煙滅了。不過形式總是隨著時間而變化的。三年前大陸西方的曠世一戰,人類大大小小幾十個公國、王國和帝國破滅,屬於人類的土地淪陷了八成,對「傭兵帝國」最直接的影響就是南北商路徹底變成了戰略通道,原本滾滾而來的金錢財寶完全消失,國家不僅沒有了大筆的收入,而且還要為了防止獸人南下而出人出錢,構築防線,雖然帝國幾百年的積墊暫時不會有問題,但是對於習慣了享樂的帝國貴族而言,這種單方面的不斷付出,比抽他們的血更加難受。

    與「傭兵帝國」的不斷損耗相對的,是「庫塔部落聯盟」的地位不斷攀升。戰爭從來就是傭兵的樂園,何況在人類西方世界折損了大批善戰武士,大陸東南兩邊的人類帝國調兵不暢的情況下,僱傭沙漠傭兵就成了抵抗獸人的最佳選擇。沙漠部落的年輕男子從小就在最嚴繪的自然環境中成長,原本就凶悍勇猛,加上各種訓練和武裝,比之大陸最精銳的正規軍團還要剽悍幾分,由於他們的拚命努力,在成功抵擋住了獸人進攻腳步的同時,大量的財富和武器也遠遠不斷地流入了各個部落當中,使得他們的勢力逐步攀升,漸漸有了和「傭兵帝國」抗衡的能力。

    新的勢力崛起,自然會和舊的勢力衝突,「傭兵帝國」放不下舊日榮光,不可能忍受昔日可以肆意壓搾的奴隸成長,同時也心痛那海量流失的軍費和損失的軍隊,因此這幾年改了手段,大肆攻擊沙漠中的大小部落,將老幼婦孺劫掠到「碎星淵」,然後以此脅迫沙漠傭兵投入自己麾下,成為免費的戰士,不僅削弱了對頭,壯大了自己,還省去了大筆的開銷。只是他們的主意打得雖好,「庫塔部落聯盟」卻不肯輕易就範,加上此時「傭兵帝國」兵力捉襟見肘,又有周邊國家的譴責,這項計畫的成果並不顯著,反而加大了沙漠民族的仇恨。獸人這邊探聽清楚了其中的秘密之後覺得有利可圖,偷偷放鬆了對於「傭兵帝國」的壓制,使得他們可以騰出更多的兵力進行內鬥,讓這些爭鬥更加激化了。

    沙漠裡劍拔弩張的爭鬥,影響到了方方面面,自然也影響到了陳玄風和金蘿紗的旅程。

    變成黑色巨狼的「冰風」加倍猙獰,即使靠外表也能嚇倒不少人,因此陳玄風兩人絕對無法被當作「普通的旅人」來看待,還沒有等他們接近一處綠洲,早已風聲鶴唳的沙漠部落就已經發出了警報,數十騎沙駝騎兵從綠洲的持著彎刀弓箭蜂擁而出,將停住了巨狼沒有作出攻擊姿態的陳玄風兩人圍了起來。

    「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裡幹什麼?」一個大鬍子的中年人排開周圍用弓箭構成的包圍圈,走出來對陳玄風喝問道。

    「我叫杜西法,如你所見我是一名來自維京的黑魔騎士,這是我的妹妹麗琳,我們準備到南方去,只是路過這裡,打算補充一下食水罷了。」陳玄風不慌不忙地應對道。

    「黑魔騎士」是那些能夠召喚魔獸坐騎的黑騎士的稱呼,這類戰士不像魔獸師可以從幼獸開始培養魔獸,需要靠自身的實力收服成年的強力魔獸,所以本身的戰力也往往非常高。本來陳玄風一身黑袍,眾人還以為他是魔獸師,倒也不太放在心上,哪知對方竟然是一位黑魔騎士,看看那頭黑狼的雄壯威武的樣子,也可以估計對方的實力了。因此陳玄風這句話一說,圍著他的幾十個沙漠武士立刻下意識地後縮,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但是那領頭的中年大鬍子毫無變化,依舊厲聲道:「你們從西北來,那邊上千里都沒有綠洲水脈,還有無數野獸毒蟲,你們是怎麼通過的?我是漢諾司部落的武士長巴羅克,你們最好不要騙我,否則即使你是黑魔騎士。也逃不出沙漠戰士的追殺!」

    陳玄風聽到這種威脅,只是冷冷一笑。如果放在幾年前,有人敢於這麼冒犯他,只怕他早就已經拔刀將對方砍翻,大不了事後將所有目擊者滅口就是了。只是如今他修為日深,胸襟涵養都不同往日,對方的這種叫囂只能算是大象面前耀武揚威的螞蟻罷了,根本激不起半點情緒波動,因此只是淡淡答道:「我的坐騎是高級魔獸,速度也很快,穿越沙漠用不了幾天,而且這種召喚魔獸經過秘法改造,並不需要飲食,所以我們也不用攜帶那大量的食水,路程自然容易。」

    在隨手演示了如何將黑色巨狼化為煙霧收入手中之後,沙漠武士們終於消除了敵意,散開包圍圈讓陳玄風和金蘿紗兩人進入了綠洲。此時陳玄風才瞭解了對當為何如此緊張的緣故————這個叫做漢諾司的沙漠部落坐落在沙漠的西北方,背後是千里無人的荒原,面前卻有一條上百公里長的裂谷,東西寬達上百米,深也有百米以上,部落所處的一片綠洲正靠近裂谷中央部分,卻剛好有一段懸崖突出,使得兩邊的距離拉近到五六十米,部落的人借此搭建了吊橋,溝通兩邊。平時可以放牧牲畜,戰時扼守險要,卻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能。

    所謂天險不外如是,漢諾司部落佔據這塊寶地,自然就有了和「傭兵帝國」對抗的資本,使得部落在激烈的衝突中不斷強大。如今突然發現有人從自己背後出現,和帝國軍隊衝突正烈的他們首先想到的不是來人能夠橫穿千里沙海,而是這是不是有人發現了一條穿越天塹的捷徑,使得自己部落依賴的地形優勢不復存在了,自然令他們無比緊張,如臨大敵。

    解除了嫌疑的陳玄風和金蘿紗進入部落駐地之後,既沒有受到什麼歡迎,也沒有遭到冷遇,這個部落並非地處商路,也不是絕對的閉關自受,因此對於偶爾過路的旅人只是採取不冷不熱的態度,部落裡也沒有專門和商旅交易的商人,所以陳玄風兩人只能去拜會幾家明顯富庶的人家的帳篷,進行簡單的交易,順便打聽一些消息。

    由於沙漠的居民們沒有刻意保密,所以陳玄風也大致瞭解了目前沙漠勢力的動向。

    「傭兵帝國」為了減少開支,以共同抵禦獸人侵略的名義強迫「庫塔部落聯盟」的傭兵開赴戰場,本來眾多部落也沒有反對的理由,紛紛調派駐留在本部的年輕人出動參與戰事。然而「傭兵帝國」卻不滿足於此,在憑藉著自身的優勢奪取了整個戰線的指揮權之後,肆意將部落的戰士們當作敢死隊使用,成為了帝國軍隊的擋箭牌,同時又在人員大量損耗的時候加大力度迫使各個部落繼續抽調人力,甚至要求他們招回其他國家工作的傭兵參戰,而且絲毫不打算支付陣亡戰士的撫恤金,如果那個部落拒絕服從,就會立刻被扣上私通獸人的罪名加以剿滅。這種明目張膽的動作終於激起了「庫塔部落聯盟」的反抗,不僅前線的大批傭兵強行脫離了戰線返回部落幫助抵抗帝國的欺壓,而且遍佈世界各地的傭兵團體也以各自的方式或明或暗地部落聯盟的抵抗行動,導致雙方的鬥爭不斷升級。

    傭兵帝國雖然人口僅有兩千多萬,只比原來光明聖殿的四大護教王國各自的人口略多,但是由於從事農業的人員極少,因此大半從事牧業的國民都有提刀彎弓的能力,戰時可以發動的兵源高達七八百萬。平時依靠南北商業動脈的滋養,常備的軍力就有十二個大軍團三百萬戰士,戰力卓越。此時雖然有半數兵力聚集在北方戰線,但是依舊可以調動數十萬大軍掃蕩部落聯盟的抵抗。

    近來不斷威脅這個漢諾司部落的,就是帝國第七大軍團的五個軍當中排名第二的「炎沙軍」,兵力五萬,目前正集結在部落東邊百多公里之外的一個軍鎮上,而他們的目標也不緊緊是一個漢諾司部落,而是打算將附近大大小小十二個部落一網打盡。只是沙漠民族自來善戰,加上地理優勢和保衛家園的決心,使得他們雖然在組織和裝備上處於劣勢,卻並非沒有還手之力。

    針對這裡的形式,陳玄風和金蘿紗卻自有自己的立場。

    「哥哥,需要插手這邊的紛爭嗎?幫助『傭兵帝國』掃蕩部落的話,可以加劇兩邊的衝突,對前線也有好處啊。」金蘿紗微微思考了一下,輕聲問道。

    「不必,讓他們自己爭鬥好,我們只要看戲就可以了,」陳玄風微微一笑,「不過,我有預感,可能我們此行的目標,會在這裡提前實現也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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