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陳玄風 正文 第十二章 戰雲壓城問君心
    位於紅河岸邊的「墮落之城」,原本是古代獸人帝國的名城「楓丹白露」。那時候,半獸人荒原還是水草豐美的綠野大草原,紅河也並非內陸河,而是直通入海的綠鱗江。直到四百年前,「輝煌戰役」之中,為了阻止獸人族六十萬援軍,增援黃金大平原的主戰場,人類的十二賢者聯手,以十二種禁咒組合成超級禁咒「諸神之黃昏」,一舉將獸人大軍,連同負責阻截的一百五十萬人類聯軍一起抹殺,「楓丹白露」也在這場浩劫之中被移為平地。

    直到三百年後,冒險者們在吞噬沼澤裡發現了秘密走私通道,這座名城的遺跡才再次進入人們的視野。儘管城池已經化為灰燼,但是建立在河岸巖盤上的城基,以及埋藏在低下的飲水以及排水系統,卻是出自矮人工匠之手,稍加修理,就可以回復運轉。於是,無數走私商和投機者匯聚在這裡,建立了簡陋的營寨,將這裡變成龍蛇混雜的「墮落之城」。

    不過這些歷史問題,並不是劍豪蘭斯特所關心的問題。

    事實上,從十天之前他到達「墮落之城」的時候開始,他的所有心思就都傾注在一件事上,那就是,發兵雪狼草原,奪回心愛的女神官。

    如果按照他自己的希望,恐怕在第一天就帶著隊伍出發了,不過此地的蘭頓公國勢力代表——「藍寶石」傭兵團團長戴維裡安,卻盡力阻止了他近乎瘋狂的決定,而且內傷未癒的蘭斯特,在連續將近一個月奔波的折磨下,已經精疲力竭,終於選擇妥協,把整備軍隊的任務,交給了經驗豐富的戴維裡安團長來指揮。

    戴維裡安曾經是蘭頓公國正規軍的高級軍官,因為家族失勢,才淪落到墮落之城。黃金商路的價值,我和老哈克能夠想到,他自然也能夠想到。不同於在人類世界沒有立足之地的老哈克,戴維裡安把這個機會,當作了重回蘭頓高層的契機。

    所以之後幾天裡,他一方面整頓自己的部屬,另一方面聯絡駐守在紅河附近的蘭頓駐軍。同時,又和同在墮落之城的「紅河」傭兵團進行協商,曉以利害,許下重利,成功取得了對方的配合,最終,包括「藍寶石」傭兵團主力四百人,蘭頓駐軍六百人,「紅河」傭兵八百人,「眼鏡蛇」傭兵團兩百人,以及閒散招募的傭兵五百人,共計兩千五百人的軍隊被他一手組織起來了。

    雖然十天時間的等待,讓蘭斯特心急如焚,不過他也知道戴維裡安的方針正確,畢竟進行偷襲和正面進軍不同,儘管目前狼人的主力不在,但是民風剽悍的狼人,即使是女性和老人,也多半擁有人類黑鐵戰士的實力,絕對不是可以輕視的對象。

    「蘭斯特大人,目前我軍共計兩千五百二十三人,其中見習神官兩人,法師學徒兩人,劍豪三人,黃金戰士二十一人,白銀戰士一百五十八人,青銅戰士一千四百八十五人,其餘為黑鐵戰士。相信以我們目前的實力,絕對可以掃蕩雪狼草原南部的狼人,救出白蘭苓聖女和她的同伴。」

    「太好了,戴維裡安團長,我會記得你的功勳的,現在馬上出發吧。」

    「遵命,閣下。」

    我騎在冰風的背上,遠遠看著滾滾大軍從「墮落之城」出發,進入吞噬沼澤,不禁又想起了羅米歐薩滿帶來的的消息。赤狼、灰狼、黑狼三部已經得到了消息,雖然主力不在,他們依然集結了近三千軍力,準備染指黃金商路。幸好獸人的種族統屬並不嚴厲,否則我手下的弟子中,至少有一百多人屬於三部,被抽調回去就麻煩了。

    不過,羅米歐薩滿卻提出了另外一種擔憂。在我本來的計劃裡,是打算等蘭斯特的軍隊進入沼澤之後,偷襲墮落之城,然後尾隨對方進入雪狼草原,利用類似遼國和金國的騎兵戰術,進行騷擾分割,逐步蠶食,最終將他們消滅在草原上。

    然而現在形勢突變,如果人類的主力被赤狼、灰狼、黑狼三部殲滅的話,那麼奪取墮落之城的功勳就並非我所獨有,如果三部以此為理由要求分享黃金商路的利益的話,沒有足夠背景的我是要吃大虧的。所以,最終的解決方案,變成了要在奪取墮落之城之後,在沼澤裡全殲蘭斯特的進攻部隊。

    微微歎了一口氣,我對於這種變化也是無可奈何,所謂「人生不如意,十恆居七八」,現在只能希望之前的苦心佈置可以發揮作用了。

    「冰風,我們回去。」

    輕輕拍拍冰風的脖頸,它立刻轉身,沿著老哈克提供的秘密通道,遁入沼澤深處。我出現在這裡,只是為了確認蘭斯特的部隊確實離開了墮落之城,至於真正的攻城部隊,要等到三天之後,蘭斯特徹底遠離城池之後,才會發動。

    回到隱藏在沼澤裡的一處營地,大約一百名弟子駐紮在這裡。這裡本來是一處走私商人穿越沼澤用的補給點,不過,寬闊的通道出現之後,這裡就漸漸荒廢了,現在正好被我們利用作藏兵營。只是半獸人數量太多,又不好控制,全都留在沼澤入口那邊,作為對付蘭斯特軍隊的力量。現在進入沼澤,準備攻城的部隊,只有三百狼人騎士,二十個犛牛人和五十五個獒人。

    冰風一進入營地,就有兩個雪白的毛球,從帳篷裡滾了出來,圍著它打轉。

    說起這兩個毛球,其實是兩隻冰山比蒙的幼仔。那天我接到冰河村的求援警報,立刻拋下了所有獵物,前往支援。回來以後,自然要再去山裡找回東西,尤其是那四十九桿大衍靈幡,更是不能失落。沒想到,在收回獵物靈幡的時候,冰風居然帶著兩個毛球回來了。

    原來,冰風在尋找運貨的馱獸的時候,順便跑了一趟上次那只冰山比蒙的巢穴,意外的發現了一對尚未斷奶的比蒙幼仔,正嗷嗷待哺。幸好此時冰風經過進化,智慧再次提升,已經可以完美的理解我的心意,所以沒有把它們吃掉,而是為我帶了回來。

    這對我來說絕對是一個大寶藏。因為成年比蒙狂暴難馴,即使捕獲也不會屈服,唯有捉到幼仔,在智慧未開的時候,才能馴養成功。只是比蒙一向對幼仔保護嚴密,母獸一旦臨產,立刻會躲進深山,平時寸步不離,一旦被逼到絕境,就會乾脆要死幼仔,決不手軟。相信如果不是冰風的吸引力太大,比蒙母獸也不會離開巢穴,而如果沒有「大衍幻魔陣」困住它,恐怕一遇危險,母獸就會逃回巢穴。

    而且即使得到幼仔,如果不能配齊同種的一對,也無法繁殖。目前的比蒙軍團裡的三種比蒙,都是從前幸運的找到同種的雌雄幼獸,然後進行馴化繁殖的,雖然也曾經試圖增加種類,但最終也只擁有三種而已。

    現在我得到的這對幼仔,又正好是雌雄一雙,如果運氣好的話,也許將來我也可以擁有一支比蒙戰獸軍團。幸好比蒙雖然身處高級魔獸的行列,但是並不以智力著稱,幼仔更是心智未開,所以它們也不會知道我殺掉了它們的母親,而因此懷恨在心,將來找我報仇。

    無論任何動物,在幼小的時候,多半都是相當可愛的,當兩個毛茸茸的小傢伙被我帶回村子的時候,原本情緒低落的美少女三人組馬上被吸引了,不只是半精靈愛薇兒,連成熟大方的女神官白蘭苓,和冷漠的女法師海若都沒有倖免,我索性把兩個幼仔丟給她們餵養,讓她們開心一下,畢竟雖然我和半精靈以及女神官有契約效力維持,但是放任她們對我的怨恨累積的話,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有兩個小傢伙的地方,就有美少女三人組。這是在冰河村所有人的共識。

    「冰冰,棒棒,趕快回來,你們吃完飯還要洗澡換衣服呢!」

    果然,隨著兩個小傢伙出來的,就是半精靈愛薇兒為首的三位美少女。兩個小傢伙一聽見女孩的聲音,馬上連滾帶爬的躲到了冰風的身後。也許是因為冰風帶有母親的氣息,讓它們特別依戀冰風,一聞到冰風的氣味,馬上就會粘過來。

    我從冰風的背上跳下來,和冰風交換了一個無可奈何的眼神。兩個威名遠播的比蒙後代,被扎上小辮,繫上蝴蝶結,洗的香噴噴的再穿上紅色小馬甲,不知將來它們長大以後,會不會羞憤自殺。

    同時,冰風眼睛裡也閃過一絲慶幸:幸好當年我為了自己的名字誓死抗爭,否則像它們一樣落個如此丟人的名字,真不如自殺好了。對冰風瞭如指掌的我,看到冰風目光向下,不禁感到當年,被它沒長齊的牙死死咬住的尾巴,又是一陣精神上的刺痛。

    接著,其他人也紛紛迎了出來,為首的就是衛隊統領安塔拉,後面的是一位天狼部落的少女,名叫奧絲維麗,前不久也突破了金鐘罩第九重,被我任命為衛隊副統領。然後是老哈克和其他幾個擔任隊長的狼人少年,再之後是犛牛人和獒人的隊長。

    「人類大軍已經離開墮落之城,一切按計劃進行,現在開始,大家返回各自的部隊準備,哈克團長聯繫城中的部下,三天之後的黎明,開始『重生』作戰。」

    「遵命!」

    眾人整齊的回答,然後各自轉身離去。名為「重生」的作戰計劃,已經由大家推演多次,各種可能不可能的情況,以及應變措施、備用手段都已經準備好,自然再無疑問。

    等眾人離去,我才回頭對美少女三人組開口。

    「你們放心,我既然答應你們,留下那個白癡劍豪蘭斯特的性命,就不會食言,畢竟你們在這一個月裡工作的成果,我非常滿意,那件東西的價值,足夠再次贖回那白癡的性命。」

    放過蘭斯特的諾言,是之前為了調動她們的工作動力而許下的,因為雖然我可以用契約的力量強制她們服從,但是全心投入和敷衍了事的效果是全然不同的。

    「玄風大人,感謝您記得自己的諾言,不過雖然白蘭苓作為侍奉您的神官,必須以您的意志為歸依,但是我仍然想問,您為了自己的利益,發動戰爭,將自己的同伴和無辜的人們推向死亡,難道就從來沒有感到慚愧和罪惡嗎?」

    聽到我的話,白蘭苓忽然踏上一步,開口問道。平時我並不會動用契約的力量限制她們什麼,讓她們可以自由活動,只要不產生反叛我的念頭,契約是不會自動發動的。

    「慚愧?罪惡?白蘭苓,這可不像一個經過戰火考驗的神官說的話啊。我的手下們,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他們自己的未來而拚搏,至於所謂無辜,據我所知,目前墮落之城裡的傭兵,至少有七成人是逃犯,無論是不是真的有罪,都屬於人類世界不殺不能安心的一群,人類對自己的同伴都如此殘忍,又何必指責我們呢?真要說慚愧,把同伴帶進獸人聯盟,屠殺整條村落的老人孩子,又因為自己的無能而令他們死亡的你,才最應該慚愧吧?」

    「我們當初的目的,是為了阻止獸人掌握沼澤通道,進攻人類世界,最終目的是為了阻止戰爭,挽救生命,就算手段失當,結果也不完滿,但是白蘭苓依舊問心無愧。」

    「白蘭苓,不要再侮辱我們彼此的智慧,無論是維京海峽,或者戰神迴廊,可以溝通聯盟與人類世界的通道,哪一處不是人類在反覆攻略。如果沼澤通道落在人類手中,有幾個人,能夠抵抗進入聯盟腹地掠奪的誘惑?有那個國家,會放棄在雪狼草原擴張領土的機會?難道教廷,已經遺忘了發動光明聖戰的輝煌榮光?阻止戰爭?挽救生命?還可以理直氣壯的說出問心無愧的話,白蘭苓,這個笑話並不好笑。」

    「不要說得那麼冠冕堂皇,你又好多少?難道你不是為了自私的目的才挑起戰爭的嗎?難道你就不是在侵略別人的領土,掠奪別人的財富嗎?」看到神官姐姐轉為沉默,本來就和我有隙的半精靈主動幫忙。

    「說我侵略嗎?呵呵。請問,愛薇兒小姐,墮落之城位於什麼地方?在楓丹白露,那在古代獸人語裡,是『獸人原野』的意思,這裡是獸人曾經居住萬年的故鄉。再請問,為何這裡現在變成一片荒蕪?因為偉大的人類聯軍中,偉大的十二賢者,用禁咒毀滅了它。如果我沒有記錯,十二賢者,都是半人半精靈的混血吧?也因為這些暴行,半精靈被諸神永遠剝奪了吟唱咒語的權利。你們奪走了我們的家園,毀滅了我們的故鄉,時刻覬覦著我們的領土,卻在我們準備奪回面目全非的故鄉的時候,說我們在侵略,半精靈小姐,雖然你和歷史上那些兇手沒有血緣關係,但也請照顧一下受害者子孫的感受。」

    說完我不再理會她們,轉身離去。說實話,當初把她們留下,第一是為了引誘蘭斯特,第二是看重她們的法力才能,至於其他,雖然也有看多了獸人的面孔,留她們下來養眼的考慮,但是並沒有進一步的打算。畢竟時至今日,我對前世的妻子仍然沒有忘情,這也許是受了師父的影響吧,雖然我不會因此斬斷今生的情感,但是如果不是象前生那樣心心相映的紅顏知己,我是不會動心的,如果連自己的情慾支配都無法把握,如何配稱英雄。

    看著我消失的身影,女法師海若走到白蘭苓身邊,輕輕發問。

    「為什麼,作出無用的質問?」

    「想要瞭解他啊,畢竟是今後會一直跟隨的人。如果是正常的獸人的話,剛才應該用咆哮和怒罵,宣揚勇氣和犧牲,貶斥人類的卑賤,證明獸人本來就應該是世界的主人,而不會像他這樣,用我們人類的邏輯,反過來駁斥我的話吧?」

    「那又如何?」

    「也許是我多心,但是我總覺得,他是在用人類,不,是在用凌駕於人類和獸人之上的視角來審視和思考,一個並非貴族,沒有受過精英教育的少年狼人,卻有如此見識,你不覺得有趣嗎?再加上他奇特的實力,古怪的號召力,總之一句話,他,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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