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王 第四卷官商之路 第二百四十七章 小玉霜的身世
    不多時,老蒼頭顫巍巍地走了回來,笑著向沈若蘭道,「這位小姐,我家夫人和小姐有請。」

    沈若蘭點了點頭,便進了宋家的深宅大院。一邊往內院走,一邊打量著院中的情形。這是一座典型的北方富家宅院,三進三院,最外面是下人住的外院,中間是留客居住的客院,而最裡面才是主人內眷所居的內院。三進院落之間,有一條青石鋪就的小徑相連,每一道院落之間都有一道圓形的拱門。

    秋風送爽,沈若蘭剛進了內院,便看見一個嫵媚艷麗的少婦和一個清純如水身材修長的粉衣少女,並肩站在花廳門口向這邊望來。

    沈若蘭不是尋常女子,如果放在現代社會,這也是一個「女強人」類型的女人。她略加琢磨,便知道,少婦便是柳若梅的小姨母王薔,而眼前的這個清秀少女,分明就是——

    想到這裡,她深深地望著玉霜,從頭看到腳,一時間居然忘了打招呼。

    沈若蘭火熱的眼神看得玉霜有些不好意思——她俏麗的臉上飛起兩朵紅暈,微微地垂下頭去。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如果林沐風在場定然會驚訝,短短兩年時間不見,這小玉霜不但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還一掃昔日刁蠻活潑的個性,而變得內斂怕羞了。

    所謂女大十八變,怕就是說得這個理。

    王薔有些奇怪地打量著沈若蘭。聽老蒼頭說。林家從京師派人來訪,是一個女子,她還以為是輕霞或者是輕雲,但這一見卻是一個陌生女子。氣質出塵,姿容絕世。一看就不是普通女子——起碼。不會是林家地下人。

    王薔淡淡一笑,慢慢向前迎了一步,「請教這位姑娘,是從京師林家來的嗎?」

    沈若蘭呆了一呆。收回了留戀在玉霜身上的目光。她知道這是柳若梅的長輩,自己終究是要嫁進林家去的。也算是她地晚輩。也不敢怠慢,趕緊向王薔深深一禮,「宋夫人,小女沈若蘭,拜見宋夫人!」

    「沈姑娘免禮,我怎麼敢當,請問你是……」王薔笑著走了過來。

    「我——」沈若蘭驀然發現,自我介紹是如此地尷尬。她。她該算是林家的什麼人呢?她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頓了頓。「我與林沐風是……」

    王薔是過來人,見沈若蘭如此情態,怎能不心知肚明。她心裡一歎,心道果然不出所料,林沐風如今位高權重,身邊的女人也多了起來。眼前這個女子顯然是他未過門地紅顏知己,不過,她來宋家何為?

    不要說王薔了,就連宋玉霜都明白了幾分。玉霜清麗的大眼中閃過一絲淡淡地落寞,臉上浮起微笑,盈盈走了過來,拉起沈若蘭地手,「這位姐姐,我叫宋玉霜……我們進屋說話吧,外面好冷哦。」

    沈若蘭被玉霜拉著手走進了花廳,王薔也跟了進來,呵呵一笑,「沈姑娘,你跟玉霜說會兒話,我去吩咐下人上茶。」

    見王薔走了,沈若蘭緩緩從懷中掏出一枚玉墜兒,遞了過去,用清澈的眼神盯著玉霜,柔聲道,「玉霜妹妹,你看這是何物?」

    玉霜面色一陣煞白,一把抓過玉墜兒,霍然站起,顫聲問,「這是我的東西,怎麼在你的手裡?是——是姐夫送給你的嗎?他,他怎麼能這樣……」

    沈若蘭見玉霜反應如此激烈,雙目裡淚花打著轉轉,知道她誤會了,不由低低道,「玉霜妹妹,你放心,這是你送給沐風的東西,他一向是貼身帶著的。」

    玉霜高聳的小胸脯兒一陣起伏,聞言臉上漸漸有了紅潤之色,又支支吾吾地道,「那麼,這東西怎麼到了姐姐你地手裡?這是玉霜送給姐夫地禮物,他,他不能亂送人的……」

    沈若蘭心裡一歎,顧左右而言他,直勾勾地盯著玉霜,「玉霜妹妹,姐姐想問問你,你這玉墜兒是從哪裡來地?」

    玉霜緊緊地將玉墜兒攥在手裡,失落的雙眼微微閉上,聲音裡帶著一絲羞意,「我娘說,我從小就帶著這枚玉墜兒的……當然是我娘給我的呀。」

    「你娘給你的……」沈若蘭沉吟著,神色一陣變幻。

    正說話間,王薔帶著一個侍女走了進來,侍女端著三杯茶,挨個放在三人旁邊的案几上。沈若蘭緩緩起身來向王薔一福,「宋夫人,若蘭冒昧請教夫人,這玉墜兒從何而來?」

    望著玉霜手裡的玉墜兒,王薔驀然臉色一變,沉聲道,「沈姑娘,你問這個幹什麼?這玉墜兒,是我夫君當年買來給玉霜護身辟邪的一個小玩意兒——哎,玉霜,你不是把這玉墜兒送給沐風了嗎,怎麼……」

    沈若蘭分明從王薔的眼神裡讀到了一種恐懼和震驚的情緒,她的心也顫抖起來——定然是有門兒!她再也沒有任何猶豫,慢慢從懷中掏出了自己的那枚玉墜兒,放在了王薔身前的案几上,「宋夫人,巧合的是,若蘭也有這樣一枚玉墜兒,從小佩戴在身,從無片刻離身過。」

    王薔身子猛然抖顫了一下,不可思議地抬頭望著沈若蘭,沉吟半響才低低道,「你姓沈,莫非江南沈家之人?」

    「正是,沈萬三是家祖父,家父沈至。」沈若蘭一字一頓的道。

    王薔呆呆地坐在那裡,面色變得漲紅起來。沈家的人來了,最終還是來了……她的眼前陣迷離,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個大雪瀰漫的夜晚。

    她嫁進宋家來不久。那一夜,鵝毛般地大雪飄散著,那個夜晚非常非常的淒冷。她正在圍著炭火盆想著自己的心事,她那新婚不久的丈夫頂著大雪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女嬰匆匆走進了屋來……他說,他們宋家本是江南沈家地下人。因為沈家地恩惠才得以發家。從江南遷居在青州府掙下了這一片家業。而這個女嬰,是沈家的一個後代,她的父母都死在官府的大牢裡……

    從那以後,這個女嬰就成為了王薔地親生女兒。沒有人知道這是一個「撿來」的孩子。而之後不久,她地丈夫連個後代都沒給她留下。便患了一場大病逝去。

    這個女嬰就是玉霜。這枚玉墜兒是襁褓中地物事。與這枚玉墜兒放在一起的還有一份血書,上面清晰地寫著玉霜的生辰八字和身世來歷。王薔清楚地記得,玉霜原本不叫玉霜,而是叫沈倩蘭,是她給玉霜改了如今這個名字。

    「沈至!」王薔心中一震,她驀然想起那份血書上所記,玉霜之父正是沈萬三之子沈至,其母張氏。

    王薔慢慢的垂下頭去。心潮起伏。15年了。母女兩個相依為命,她早已忘記了玉霜不是自己的親身骨血了——這是我的孩子呀。可是,沈家居然來人了,她,她要把玉霜從我的身邊奪走嗎?

    想到這裡,王薔猛然抬頭盯著沈若蘭,「玉霜是我的女兒,與你們沈家無關,你走吧……」

    沈若蘭此刻已經明白了幾分。這玉霜一定是沈家地後人,至於如何流落在了青州府,她還需要一個答案。她躬身一福,火熱地眼神依舊釘在玉霜身上,「宋夫人,若蘭沒有惡意,我只是想問問夫人——請夫人給我一個答案!」

    玉霜看看沈若蘭,又望望王薔,迷惑地道,「娘親,若蘭姐姐,你們兩個這是在說什麼呀?」

    王薔沒理玉霜,望著沈若蘭,「沈姑娘,是林沐風讓你來找宋家嗎?」

    沈若蘭點了點頭,「是的。」

    王薔幽然一聲長歎,眼神複雜地望著玉霜,突然一把將她擁在懷裡,淚如雨下。

    玉霜吃驚地為王薔抹著眼淚,「娘親,你好端端地怎麼哭了?娘親啊,你別哭了哦,你再哭,玉霜也會忍不住哭地。」

    王薔默默地把玉霜推開,然後匆匆去了自己的臥房。良久,她拿著一個紫色的匣子走到了花廳裡,打開,推到了沈若蘭的面前。

    小玉霜居然與沈若蘭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妹。沈若蘭自幼離家學藝,家中有什麼人,她的記憶都是一片模糊了。此刻,她才知道,玉霜居然是自己的親妹妹!

    有玉墜兒為證,有血書為憑,兩人抱頭痛哭一場。完了,小玉霜又依偎在王薔懷裡抽泣了半天,才慢慢平靜下來。望著王薔眼裡的失落,玉霜眼圈一紅,緊緊地將俏臉貼在王薔的懷裡,「娘親,玉霜永遠是你的小玉霜,我永遠不會離開娘親!」

    沈若蘭站在一旁,欣慰地望著這不是親母女卻感情勝似親母女的娘倆,眼中既有感激,又有羨慕。同樣是沈家的後代,玉霜無疑是幸福的,她有一個自小養育呵護她的娘親,從小無憂無慮,在一個富貴家庭中快樂長大。而她自己,卻……

    沈若蘭感歎著,慢慢跪倒在地,「宋夫人,家妹蒙夫人養育長大,你對沈家的大恩大德,沈家銘記不忘!」

    王薔一把將沈若蘭扶了起來,歎息道,「玉霜是我的女兒,還謝什麼。這些年我們娘倆相依為命——對了,沈姑娘,你此次來莫非是想要讓玉霜認祖歸宗嗎?按說,我不該阻攔,可是,你們沈家……」

    沈若蘭明白王薔的意思。她笑了笑,「夫人,我們沈家已經不需要再躲躲藏藏苟且偷生了……至於家妹,她願意回沈家認祖歸宗,或者是留在宋家,讓她自己決定吧。」

    玉霜梨花帶雨地賴在王薔懷裡,向沈若蘭搖了搖頭,「姐姐,我是娘親的女兒,我不能離開娘親,娘親沒有了玉霜,還怎麼活。」

    王薔悲從中來。緊緊摟著玉霜任憑淚水流淌著。

    在宋家吃了一頓飯,沈若蘭又拉著王薔娘倆親親熱熱地說了一會話,便要告辭離開。玉霜依依不捨地拉著她地手,「姐姐,在家裡住下吧。家裡就我們娘倆。好冷清的哦。」

    沈若蘭猶豫了幾下,王薔在一邊微微一笑,「若蘭,你好不容易來一趟。就在家裡住些日子吧——等過些日子,跟我們娘倆一起進京去。我們娘倆這也正打算賣掉這青州府的幾個鋪子。去京師投奔我姐姐。也好有個依靠。」

    沈若蘭大喜,「這樣甚好,有林家在京師,夫人跟妹妹也好早晚有個照應。」

    玉霜突然霞飛雙頰,支支吾吾了一聲,「姐姐,姐夫還好吧?」

    玉霜一向是把林沐風喚作姐夫的,但卻因為柳若梅的緣故。柳若梅是她地表姐。今番。沒成想,林沐風陰差陽錯之下。倒真成了她地親姐夫了。

    這聲姐夫叫得沈若蘭也臉紅了起來,她望著玉霜明眸皓齒羞羞答答的模樣,心裡不禁一顫,暗道,「沐風,你當真是我們沈家的魔障啊,勾了若蘭還不算,還要繞上我妹妹,哎——

    王薔在一旁,看著姐妹倆的神態心裡也是一陣苦笑,姐妹兩個居然鍾情於同一個男人。如果真要說起來,玉霜對林沐風地感情可真的是……當初林沐風離開益都縣之後,玉霜可是足足鬧騰了幾個月,非要到京城去找林沐風不可。

    兩年過去了,玉霜人變得文靜了很多。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姐夫長姐夫短地掛在嘴邊了,但屢屢看到她獨自一人在房裡望著一對花瓶癡癡發呆地樣子,王薔就知道,女兒長大了,她已經學會控制自己地情緒,把這份感情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

    前不久,她開始拐著彎勸王薔變賣家產去京師投奔柳家,王薔雖然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也覺得她所言有理,娘倆在青州孤苦伶仃,無人幫扶,去京師也好,柳家和林家如今在京師頗有勢力,自己去了也好有個依靠。

    「姐姐,你說呀,姐夫還好吧?」玉霜紅著臉,見沈若蘭沒有回答,便又小聲道。

    沈若蘭心裡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滋味,神色複雜地掃了玉霜一眼,低低道,「他很好,深受當今皇上器重,昔日帶兵征伐西域開疆闢土,如今又帶兵平息燕王叛亂,此番班師回京,怕是要位極人臣了。」

    玉霜眼前一亮,水汪汪的雙眸投向了窗外,喃喃自語著,「不知道姐夫還記得小玉霜不?」

    朱棣一死,徐輝祖立即率大軍從保定回返京師。不久,朱允的聖旨下了,要梅殷鎮守北平,朱高熾率燕王一脈也進京。林沐風待徐輝祖大軍走後,仍然等候在保定,等候著朱高熾一行數百人。他的任務是,率神機營三萬人「護送」燕王一脈進京。

    朱高熾帶著燕王府的數百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北平城,離開北平城門的一刻,無論是他還是徐妃,都明白,這一生是永遠沒有機會再回北平了。此番進京,最好的結果是留在京師做一個閒散王爺。不過,這樣的結果,對於燕王一脈來說,也已經是比較慶幸地事情了。要非朱允天性寬厚,甚是看重親情,單憑燕王謀逆這一條,燕王一脈就足以全部誅殺了。

    朱高熾一行在保定與林沐風兵馬匯合以後,緩緩向京師進發。朱高熾一行中,老弱婦孺甚眾,又加上帶著眾多地傢俬細軟,他們幾乎是把整個燕王府都搬離了北平,所以這隊伍的行進速度根本就快不了。10日後,大軍才到達東昌府,在東昌府城外紮下營寨。

    日落時分,林沐風不勝厭煩地應付掉東昌府知府孟凡光等一眾地方官員,長身站在自己地大帳前,望著西方天際那一抹漸漸「熄滅」下去的火燒雲,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大都督獨自一人在這裡想什麼呢?」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林沐風回頭一看,徐昭雪白衣勝雪笑臉吟吟盈盈站在了自己身側。

    「哦,沒什麼,瞎望望天空打發時間而已。」林沐風呵呵一笑,「郡主不是陪著王妃嗎,怎麼有空出來了。」

    「我……」徐昭雪支支吾吾半天,才紅著臉道,「我想來問問你,那位若蘭小姐是你的什麼人?她手下還有一支軍隊,她到底是什麼人呀?」

    朱允馬上便要替沈家「平反」,沈若蘭的身世來歷也不用再保密了,林沐風掃了徐昭雪一眼,「她是江南沈家的後人,沈萬三的孫女。」

    「沈萬三?」徐昭雪驚訝的呼道,繼而又平靜下來,「似乎還是你的紅顏知己吧?」

    沐風沒有猶豫,回答地很乾脆。

    徐昭雪呆了一呆,默然向前行去。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幽幽道,「林大都督,左右閒著無事,你我入城去轉一轉可好?」

    林沐風猶豫了一下,這才點了點頭,「也好,我就陪郡主進城逛逛。你且稍等,待我換下這一身鎧甲。」

    兩人悄然離開大營,微服進了東昌府城。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東昌府城內,街道兩旁,林立的店舖門口張掛著明亮的燈籠,人流如織,繁鬧異常。雖然大軍駐紮城外,但這是朝廷的軍隊,並沒有影響城內的日常生活。雖然已經入夜,但很多店舖都還在營業,當然,多數都是酒樓和妓院。

    兩人並肩走在大街上,一股子濃濃的香氣撲鼻而入,徐昭雪深深地吸了口氣,笑道,「好香,大——林大哥,呀,這是一家驢肉館,我們進去吃點東西行嗎?」

    林沐風點了點頭,跟在她的屁股後面也進了這家小酒館。

    酒館裡人並不多,不大的大堂裡只有數張桌椅,只有靠近門口的一張桌子上有兩個商客模樣的客人。林沐風與徐昭雪在一旁的桌上坐下,夥計趕緊上來招呼,兩人點了一盆紅燒驢肉,又要了幾個小菜,讓夥計上了一壺酒,慢慢吃喝起來。

    「老王,你這次販賣這批絲綢去登州,賺了不少吧?」

    「還行。本來我是想直接將貨物運送到遼東三島的,但誰知登州海港已經全部被官府封鎖了,任何船隻不得出海。」

    「為啥?」

    「聽說是燕王叛軍的餘孽千餘人突然從登州坐船出海,也不知去了何處,官府……」

    旁邊的兩個酒客小聲敘談著,林沐風聽了一震——莫非是朱高煦?林沐風知道,這大明時代的登州,應該就是現代社會靠海的膠東半島一帶,燕王餘孽從登州出海?去了何處?

    台灣?日本?朝鮮?還是更遠的馬來西亞菲律賓一帶?一系列現代地名從林沐風的腦海中閃過,由登州出海,大抵目的地也就是這些地方。這可真是邪門了,朱高煦居然帶人出海去了海外?林沐風越想越驚訝,越想越感到詭異。

    徐昭雪往口中塞了一塊驢肉,癡癡地望著眼前這個英挺的男子,白嫩的臉蛋上兩朵紅暈油然而生。她的心裡半是甜蜜半是哀怨,半是火熱半是冰霜,複雜之極。她出身高貴,又自幼習文練武,尋常男子她根本不正眼瞧一下,可這些日子以來,她卻無法遏制地喜歡上了他。明知他已經有了妻室,明知兩人已經不可能,但她還是控制不住。晚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眼前都是他那張笑吟吟的淡定自若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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