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王 第四卷官商之路 第一四四章溫水煮青蛙
    林沐風隨著一個太監去了東宮。

    朱元璋傳下旨意,要朱允汶代為賜宴。東宮的大殿中,紅燭通亮,朱允汶高坐在上首,朱嫣然在左面相陪。所謂的宴席,其實也很簡單,不過是三菜一湯,連肉食都沒有。難怪史書稱,朱元璋率先節儉,非大宴群臣、非重大節日不飲宴。看看這宮中的飲食,其實還不如一般的民間豪富之家。

    林沐風定了定神,上前去拜倒在地,「沐風拜見皇太孫殿下,公主殿下!」

    朱允汶溫和一笑,「林生員起身吧,在我這東宮,你不必過於拘禮。此番,皇祖父傳下旨意,要本宮代為賜宴,你且落座吧。」

    「多謝殿下。」林沐風默默的坐在了下首。

    朱允汶剛要舉杯,一個太監擇在殿口朗聲道,「殿下,侍講學士黃子澄、兵部左侍郎齊泰求見!」

    「讓他們進來。」朱允汶朗聲一笑,「林生員,黃大人跟齊大人都是大明的棟樑之才,今日適逢其會,你們剛好相識一番。」

    黃子澄和齊泰一前一後進的殿來,跪倒施禮,「臣黃子澄(齊泰)拜見殿下、公主殿下!」

    「兩位大人免禮賜坐。」朱允汶呵呵一笑。

    林沐風坐在一側,打量著這兩個歷史上鼎鼎大名的大明臣工。他知道,黃子澄和齊泰是朱允汶的「鐵桿」和心腹,靖難之役後。兩人都被朱棣所斬殺。而朱棣高舉靖難的旗幟。所謂地「清君側」說地就是這兩人。黃子澄白面無鬚,相貌清秀,年約三旬,身材不高較為瘦弱。而那齊泰,青壯年紀。膚色黝黑,身材魁梧看上去甚是雄壯。

    黃子澄和齊泰落座後才發現坐在一旁的林沐風,心頭皆一愣,今日他們應朱允汶之邀進宮來議事,沒想到,這東宮裡卻多了兩人,一個是南平公主。而這一個青年……他們迷惑的眼神望向了朱允汶。

    「呵呵。子澄,尚禮(齊泰字),此位是益都縣生員林沐風,皇祖父命本宮在東宮設宴款待於他……」朱允汶說著,朱嫣然以裙袖掩面,悄然向林沐風使了個眼色。

    林沐風淡然一笑,起身來向黃子澄和齊泰兩人躬身一禮,「沐風見過兩位大人!」

    「這位就是這一屆的金陵文魁林沐風?」黃子澄深深的打量著林沐風,也不起身坐在那裡略微一拱手。「久仰大名。」而齊泰則微微一笑,只點了點頭。

    「殿下,既然殿下有事,我等還是改日再進宮來吧。」黃子澄沉吟著起身向朱允汶施禮道。

    「無妨,無妨。林生員也不是外人——呵呵。」朱允汶剛要說他不久就要入我這東宮伴讀了。但又覺得不妥,朱元璋旨意還沒下。林沐風又尚沒有通過科考,就生生嚥回去半句話。

    聽了朱允汶這番話,黃子澄只得又坐了回去,齊泰則不以為意地掃了林沐風一眼,心裡卻在抱怨朱允汶為人過於仁厚,這小子雖然一時討得了皇上的歡心,但今日所要商議的乃是機密大事,豈能當著他的面?儘管林沐風此刻名動京城,不知道他名字的人不多,但在這兩位年少得志的官員眼裡,實在是不值一提。

    林沐風無所謂的淡然望著不遠處地殿口,在他看來,他一介白身,能進東宮與皇太孫、公主和當朝兩位大臣坐在了一起,這可謂是大明開國以來罕見地事情。黃子澄兩人心裡有些鄙夷或者是不滿,也是正常的。

    朱嫣然冷笑一聲,「兩位大人,林沐風能被皇祖父召進宮來,能在這東宮被我王兄宴請,就足以說明皇祖父和王兄對他的信任。皇祖父和王兄都信任的人,你們還有什麼異議嗎?」

    黃子澄和齊泰面色大變,趕緊翻身跪倒,連連呼道,「臣等不敢!」對於朱元璋這位行事頗有男兒豪氣、心機深沉的美貌孫女,滿朝文武沒有一個敢小覷她的。

    「好了,兩位不要如此,嫣然,坐下!」朱允汶擺了擺手,瞪了朱嫣然一眼,和聲道,「林生員在此無妨。近來,不斷有大臣給皇祖父上書,要求裁撤藩王護衛,而也有大臣上書反對,雙方各執一詞,爭執不下……本宮也頗感難以決斷,想聽一聽你們的意見。」

    一旁的林沐風聽了這話,心頭悚然一驚,這才隱隱明白,朱元璋何以今日會東宮賜宴了。

    朱允汶是一門心思裁撤藩王護衛的,正準備給朱元璋上表。道理很簡單,藩王權勢太大,圈養藩王武裝越來越多,對中央集權和皇帝地權威構成了相當大的隱患。他雖然還沒有登上皇位,但也感到了來自於各地藩王們巨大的威脅。

    黃子澄站起身來,「殿下,臣認為,皇上應該盡快下旨裁撤各地藩王護衛,由12衛裁撤為2衛甚至是1衛。如今四海康寧,藩王屬地皆在朝廷兵馬的護衛之下,各地藩王沒有必要再蓄養如此數量眾多的藩王兵馬,望殿下明察!」

    齊泰也連聲附和。

    朱允汶點了點頭。突然朱嫣然插話道,「林生員有何高見?」

    林沐風拱手為禮,「公主殿下,沐風乃一介白身,不懂國事,也不敢妄議國事。」

    朱允汶呵呵一笑,鼓勵地眼神遞過來,「無妨無妨,林生員你頗有見識,就不妨說說你地看法,我這東宮不比朝堂,你可以暢所欲言。」

    齊泰低低冷笑一聲,皺了皺眉。

    林沐風淡淡一笑,起身來向朱允汶躬身一禮,「既然如此,沐風就談一點淺見。殿下,沐風認為時下裁撤藩王護衛不妥。藩王分封數十年,在大明根深蒂固,牽一髮而動全身,朝廷驟然裁撤藩王護衛必然會引起藩屬動盪。」

    齊泰冷笑一聲,也起身斥道,「迂腐之見。殿下,藩王日益增加的護衛軍馬,對朝廷有三大害。其一,擁兵自重,挾制朝廷。藩王本是皇上親子,但勢力增強,野心便漸漸滋生。在藩屬,自立衙門、自設律令,儼然自成一國,導致朝廷地律令在各地藩屬傳達不力。其二,蓄養護衛,截留朝廷賦稅。為了養活數以萬計乃至更眾的藩屬兵馬,各地藩王偷偷扣留朝廷賦稅,中飽藩王府庫,大大削減了國庫的收入。其三,橫徵暴斂,坑害黎民。圈養兵馬,需要耗費大批錢糧,僅僅靠截留朝廷賦稅是遠遠不夠的,藩王巧立名目,打著朝廷的旗號,橫徵暴斂,不顧百姓死活,亂收賦稅。」

    看得出,這兩人經常與朱允汶討論裁撤藩王護衛軍馬之事,也沒有什麼顧忌。林沐風歎息一聲,這朱允汶仁厚待人的作風由此可見一斑,齊泰剛才這番話要是當著朱元璋的面,恐怕要立馬推出去砍頭了。只有當著朱允汶這種主子,齊泰才敢這般「直言不諱」吧。

    林沐風望著臉色也同樣是憤憤然神色的朱允汶,心裡不由又是一歎,心道,只等朱元璋一死,這兩人又要煽動朱允汶削藩了。削藩沒錯,但卻不能急於求成——可以說,朱允汶日後的悲慘下場,與這兩人的蠱惑和煽動有著莫大的關係。

    「齊大人所言甚是。去年山東白蓮教作亂,就與齊王私自納齊王貢有關。」黃子澄也起身道。

    林沐風搖了搖頭,坐了回去。他不願意摻和這種無謂的討論。此時此刻,朱元璋尚在位,該如何對待藩王,他自有主張,討論這些毫無用處。

    朱嫣然見他神色,盈盈起身走到他這邊來,低低道,「沐風,此二人是王兄的絕對心腹,你有什麼話也不妨說來聽聽。」

    林沐風眼前浮現起朱元璋那張冷酷陰森的老臉,掃了一臉憤慨激動之色的齊泰和黃子澄,向朱允汶笑了笑,「殿下,沐風早年讀書曾讀過這麼一個小故事:一個鐵匠將一隻青蛙放在滾開的鐵鍋裡,青蛙受熱吃痛奮起一躍便跳出了水面。而另一個鐵匠,將一隻青蛙放在一鍋溫水裡,然後慢慢加熱,青蛙在鍋裡游來游去,等到水溫慢慢熱了起來,它再想跳已經沒有力氣了,最終死在了鍋裡。」

    朱允汶眼前一亮,沉吟半天,猛然拍案叫絕,「林生員果然高見,溫水煮青蛙,妙哉之言!」

    「殿下,溫水煮青蛙,青蛙根本就沒有反抗之心也沒有反抗之力。」林沐風呵呵笑著,「沐風不懂國事,但沐風知道,凡事不可以急於求成……」

    「溫水煮青蛙……」朱嫣然思量著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正在這時,殿口又傳來一聲尖細的呼喊:「皇上有旨,宣林沐風御書房見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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