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 在字篇 洪荒 第五節
    手指一搭上老人的腕脈,方羽心裡就透亮到再沒有半點疑問。不過作戲就要做完全套,於是他又說到:「斯庫老爹,麻煩你伸出舌頭給我看看好嗎?」

    「脈弦細而數,舌質偏淡。此屬肝不藏血,血不歸經,衛氣不固,毛孔射血之「血箭『。奪血後氣血兩虧,導致全身機能衰竭,當以陳氏收血湯加減治之。」

    在看到老人舌頭的同時,方羽心裡便最後敲定了醫案,隨即又再次肯定了自己心中前面的判斷:面前這個看起來若無其事的老人身上的病情已經到了即將崩潰的邊緣,如果再不處理,恐怕過不了多少日子就會走到他生命的盡頭。他身上的病已經不是他異常衰弱的能量所能壓制住的了。

    「如果老爹你身上的問題開始於半夜子時,也是就是現在半夜11點1點之間,而且每隔七天就會發作一次的話,那就應該是《外科正宗》和《石室秘錄》這些醫書上有過記載的血箭這個病。而且我看到你手臂上已經變異的色斑和鼻翼兩側的浮紅,老爹你現在大概是已經到了每三天發作一次的晚期,再要是不治療,你會很快因為失血過多,造成全身機能衰竭而死,這是病,並不是什麼大神的懲罰。

    老爹,你看我說的對是不對?」

    「血箭!?你說它是血箭,是一種病??」老薩滿斯庫的眼睛突然亮了,就連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對,應該個病,這個病的特點是「從毛孔中噴出一線血來,有如箭之射出」,故名之「血箭」,儘管只在寥寥的兩三本醫書上提到過,但它確實是只是個病,不是什麼大神的懲罰,老爹你想想你的症狀是不是這樣呢?」方羽含笑問到。

    「對,對就是那樣的,它真不是大神的懲罰或是那個什麼血咒?」心情激盪之下,老薩滿一直鬱結與內心的疑問脫口而出,特別是能夠確認不是大神的懲罰,這在他的腦海裡此刻顯得由為重要。這問題在於他,一個終身信奉大神的薩滿來說,比生死還要重要。

    「我認為它不是什麼大神的懲罰,更不是那個惡毒血咒。如果老爹你覺得還不能確定的話,你把你自發病以來的過程都詳細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幫再你推敲一下。」方羽微笑著說到。看到老人這麼激動,他自己也覺得很開心。

    很多時候,能憑著自己的本事幫助別人,看到被幫到的人開心的樣子,據說,也是件十分開心的事情。

    「方羽,能不能幫我帖木爾也看看?」看到斯庫老爹被方羽幾句話說的頓時失去了常態,明顯的流露出驚喜的樣子,烏蘭赫婭她急了,帶著哭音要求到。

    既然能確定斯庫老爹身上的病,而不是什麼大神的懲罰,那麼自己丈夫可能也是病說不定。儘管她心裡也在為斯庫老爹能擺脫那個什麼大神懲罰而高興著,但他現在瞧上去好好的,想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可自己丈夫卻軟軟的躺在這裡礙…

    方羽一看,不由笑了:「對不起烏蘭大嫂,是我疏忽了,我忘了從頭到尾,你都不太明白帖木爾大哥得的是和老爹一樣的病,而且老爹的病要重的多。你放心,貼木爾大哥沒事的,他現在只是有點虛弱而已,另外也和受驚過度,心理上難以承受有關,不然他現在應該能坐起來做些輕微活動的。」

    聽到方羽這麼一說,帖木兒便覺得自己好像是可以活動,就在老婆半信半疑的幫助下,一挺身,他果然順利的坐了起來,並沒費太大的勁,同時也沒想像中的那樣難受。這麼一來他的臉反倒紅了。「難道自己真是被自己嚇成這樣的?帖木爾虧你還一直當自己是男子漢呢,丟人呀。」他在心裡自責到。不過看到老婆猶掛著淚花的臉上熟悉的笑容再次出現,心裡一甜,在瞬間就把這一絲慚愧丟到了爪哇國去了。

    看到方羽不問自知的能確定這麼多事情,老薩滿斯庫心裡的最後一絲疑慮也成了過眼煙雲,一咬牙,他便準備把這幾個月來一直折磨著他的秘密說出來。這件事,除了自己兒子一家和剛剛告訴過帖木爾以外,就連為自己做過檢查的那些大夫都不知道。

    本來這個秘密他是打定主意,到死都不說的。他承受不起這傳出去便會毀了他一生清譽的打擊。這片草原上最後一個德高望重的大薩滿,卻受到了他自己信奉的大神的懲罰,這結果他能獨自心甘情願的默默承受,那怕這結局是死都可以,但就是不能讓這麼丟人的一件事傳了出去。不然就是死了,他也會在下面為這個而羞愧到無地自容。

    現在眼看就有個徹底消除這種可能的機會,他怎麼可能不抓住呢?

    於是在方羽鼓勵的眼神和貼木爾夫妻好奇的注視下,他硬著頭皮說了起來:「第一次發作那是在三個月之前的一個夜裡。記得那天下午,一直住在市區的我兒子闊特爾帶著老婆孩子到這裡來看我,晚上一家人一起吃的飯,我因為高興,還稍微喝了點奶酒,但喝的不多。到了晚上,我像平時一樣,做完一些自己該做的事情後,就睡了。到了半夜裡我忽然覺得很氣悶,就醒了。結果發覺在流鼻血,坐起來之後,馬上覺得嗓子發甜,隨即吐出幾口鮮血。我嘗試著借神能調理,居然止它不住。到這時睡在我身邊的闊特爾也醒了,他被嚇壞了,這孩子,別看平常在大河邊上指揮著那麼多人都鎮靜自若,可那會卻嚇的都快哭了,結果一家人都被驚醒了,全慌了起來。我當時自己也沒覺得什麼,還叫他們不要慌呢。」瞇著眼,老薩滿在昏黃的酥油燈下回憶著,此刻在方羽的感知裡,外面的天色應該完全黑了。

    「沒想到剛吐完血,嘴邊的血漬還沒擦乾淨,我右手從肩膀到手背上突然就有鮮血開始射出,射出的細細血線竟然有一米多高,開頭只是細細的一行在噴射,轉眼間就變成了七八行,血線很細,真的很線一樣細,就像噴泉一樣的不斷噴出,像細雨一樣的紛紛落下。

    當時他們全都嚇壞了,闊特爾和老婆孩子全都哭喊了起來,我當時也傻了,眼看著自己的血一個勁的往外噴,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全身反倒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懶洋洋的好像很舒服。

    還是闊特爾反應快,忙著取來毛巾給我擦,到這時我的額頭和胸前也開始往外滲血,用毛巾把胳膊和身上的血抹盡後,就看到胳膊上到處好好的並沒有破,血是從汗毛孔裡噴出來的,當時能看到一行行排列整齊的小紅點,隨即裡面又噴出血線,隨抹隨噴,緊接著又發現右腿上也開始有血線噴出,不過沒有胳膊上這麼厲害。「

    重重的喘了口氣後,心有餘悸的老薩滿怔忪了一會又說道:「就這樣在他們的哭叫聲裡,血線一直在噴。我也給人看了一輩子的病,卻從沒聽過也沒見過人會有這樣的病,慌亂之餘我心裡一急,推開闊特爾他們衝到神壇這裡,抓了一把香灰撒了上去,血線果然立刻不噴了,等了一會,血線也沒再出現,到這時,我就明白了,這不是病,這是大神對我的懲罰啊。」

    聽到這裡,一直凝神細聽方羽心裡一動「為什麼老薩滿一直不停的說這病是大神給他的懲罰?他究竟做過些什麼讓他心裡這麼不安的事情?」不過儘管心裡暗想,方羽可沒有現在要問的打算,他相信如果願意,老薩滿會自己說出來。如果不願意,問也白搭,當然他也不會去問。

    倒是聽他描述血箭這病發生的情況,讓方羽也很是心驚,儘管從醫書和父親的口裡知道這世上真的有這麼一種奇怪的病,但實際的症狀他也沒見過,看書和聽病人親自說,那種感覺絕對的不同,更何況現在自己正身處在斯庫當時病發的現場?方羽都不太願意在腦海裡組合剛剛聽到的那一幕:「面前的這個老人,渾身浴血,半個身子上噴射著如噴泉,如細雨的血線,周圍是被血染的血紅,哭叫著的家人……」

    他激靈著搖了搖腦袋不願再想,深吸了口氣後,對身子微微有些發顫的老薩滿問道:「那血停住以後呢?」問話的同時他也在尋思香灰止住血的原因,憑著他的醫學知識和對這些異常情況的瞭解,他知道,那和什麼大神幾乎沒關係。

    「血被香灰止住後,我那個本來一直對我是薩滿很不以為然的兒子闊特爾也呆住了,我從他驚疑的臉上知道他也開始有些相信真的有大神存在了,沒想到我和他彆扭了幾十年都不能讓他明白的東西,卻在我滿身是血的情況下,一把香灰給解決了。

    儘管他事後還是嘴硬,可我知道,從那天晚上起,他對大神的存在的置疑沒那麼絕對了。我知道,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的,除了他癡迷的那些什麼科學之外,這天地間還有大神無處不在的力量。「肯定的,這片草原上最後的大薩滿再一次堅定著自己信仰。

    方羽只是默默聽著,他知道,虔誠也是做到唯精唯一的一個很好途徑,至於是不是真有所謂的大神存在,他,也不知道。或者是不願意去深究。

    彷彿在聽一個很詭異的傳說一般,烏蘭赫婭攬著丈夫肩膀的胳膊在下意識的使勁,另一支手更是纂得帖木爾手上開始發青,疼的他都沒辦法不從自己昨天夜裡驚人相似的血腥回憶中清醒過來,發出痛苦的悶哼聲:「你抓疼我了!」

    方羽聞聲一笑:「帖木爾大哥,你發作的時候大體和老爹一樣吧?」

    帖木爾趕快點頭,不過臉色此刻彷彿又白了幾分。他都沒注意到烏蘭赫婭看到他在那裡猛點頭的時候,臉上顯現出的那種又驚訝、又心疼、又害怕的神色來。

    這一瞬間蒙古包裡忽然靜了下來,老薩滿在回味那一晚上兒子信念的動搖,而方羽在等他繼續說後面的情況。不用多問,他也能猜到斯庫父子和這世間很多類似的父子一樣,對自己深深瞭解的東西都有堅定不移的信心,從而在看法和認識上產生了分歧,不過看來還好,並沒像自己聽到和知道的個別父子一樣,弄的不可開交,讓這些東西影響到了真正的感情。

    回味了好一會後,心境大好的老薩滿忽然注意到方羽正在用充滿諒解的眼光看著自己,顯然還在等自己繼續說下去,略有點不好意思的乾咳了一聲,又看了一眼那邊正在表演夫妻情深,正在相互用眼神脈脈交流的夫妻倆,繼續說到:「血止住後,大家這才發現幾乎都成了血人,特別是我,貼身穿的小衣全都被血浸透了,被子、地氈、還有身邊的蒙古包氈壁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猩紅血點,看上去很是嚇人。

    從最初的震驚裡緩過神後,窩特爾根本不聽我的,硬是連夜開車把我帶到了市醫院,同時在路上就打電話約好了醫院最好的大夫,連夜對我進行檢查。「說道這裡,老斯庫在心裡暗暗得意自己當初的堅持。

    當時他不肯去醫院,而兒子是一定要他去,相持不下的情況下,他自己實在也很擔心,想想去看看也好,萬一不是他自己認定的大神的懲罰,而是病的話,那不就把病給耽擱了嗎?於是抱著萬一的僥倖,最後他答應了兒子的哀求,不過也提出了自己堅持的條件,那就是如果到了醫院,大夫能在他不說原因的情況下,查出他真的是有病,那才可以告訴大夫他發作時情景,不然是堅決不去。最後又氣又急的窩特爾實在沒辦法,在用列祖列宗的名義發過毒誓以後,這才把換過衣服,清理過身體的他弄上了車。

    想想兒子在路上心急火燎的到處給市裡最有名的幾個大夫打電話聯繫,卻無法回答人家詢問情況的癟樣,老薩滿現在就想偷著笑。不過通過那次,也對兒子在市裡的地位和成就有了很驕傲的認識,不愧是他的兒子,硬是在那樣彆扭的情況下,還是找來全市最好的幾個大夫。當然找來的都是可能和他的病情有關科目的大夫。

    不過這一點卻是得宜於斯庫自己的指點,作為這方圓幾百里內有名的薩滿醫者,他並不全是靠巫術來替人治病的,他的蒙古傳統醫術有著相當深厚的功底,對漢族的中西醫也有著一定程度的瞭解,他這個大薩滿可不是混假的。(在這裡作者說句題外話,日常通指庸醫的蒙古大夫和真正的蒙古醫學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蒙醫和藏醫,苗醫等等一樣,有著自己非常深厚的歷史內涵和豐富的實用價值,別弄渾了。)

    「那結果呢?」方羽問完就知道自己問的廢話,不由自嘲的揉了揉鼻子。

    「結果當然是一切正常了,皮膚完好無損,血壓還有什麼血小板等等之類的均在正常範圍,好幾個大夫輪流檢查了都說查不出什麼問題,最後我一看他們也沒什麼辦法,我自己也感覺除了胳膊腿稍微有點沒勁,人有點迷糊外,再沒任何不妥,所以就要兒子送我回來。窩特爾不放心,硬是要我在他那裡住幾天。

    結果一連在那裡住了四五天,什麼事都沒發生,於是我就硬逼著他送我回來了。那個人擠人的地方有什麼好住的?空氣又那麼差,那裡比得上我的草甸子?

    本來我也以為以後可能會沒事了,可沒想到第七天就又開始了,以後每隔七天就這麼來一次,到這個月初已經變成三天出現一次了。「

    「那老爹你沒再到醫院去看?」方羽問道。

    「去了又沒用,去幹什麼?再說我自己都沒辦法,他們能有什麼好辦法?」

    在第二次發作的時候我算是徹底明白了,這就是大神的懲罰,那次連供在神壇的香灰都不起作用了。「說到這裡,老斯庫的心裡又沉重了起來。

    這三個月來,每一個血箭發作的夜裡,他都是一個人默默的承受著越來越大的心理壓力,小心的收拾著沾染了自己鮮血的衣服和物品。儘管隨著血箭發作次數的增多,他自己明顯的感覺到身體越來越差,臉色也越來越壞,可他還是強撐著沒有告訴任何人,就連兒子窩特爾幾次問起都沒說實話。他不想讓大神再把這個懲罰也轉移到自己並不怎麼信這些的兒子身上去,再說兒子一年到頭還要忙著在伺候那條叫人又愛又怕的大河。他不想兒子為了自己而分心。儘管和兒子有彆扭,但在內心裡,他一直關愛的自己的兒子。這份感情他相信一點都不比別的父親少,同時也不管兒子感沒感覺到。

    而方羽直到這時,這才有空放眼打量了一下自己待了半天的蒙古包。

    這是方羽有生以來進的第二個蒙古包,但這個蒙古包給他的感覺卻和剋日郎家的一點都不一樣,要大過許多,確切的說,足大了兩倍有餘。這個蒙古包內四周的牆帷子全是暗褐色的氈毯,幾乎空蕩蕩的巨大空間裡,除了放置在紫銅火爐和火爐細鐵架上散發著奶茶香氣的紫銅茶壺和前面自己所見的一樣外,本該是佛龕的位置卻擺著一張暗黃色的長條供桌,桌上擺了很多奇形怪狀的東西,幾盞點亮的酥油燈以及一個插著三根藏香的小香爐。

    供桌上方的氈壁上掛著一幅巨大的看起來像是氈織出來的掛毯,上面是些方羽看不明白的怪獸和人物,掛毯兩邊垂掛著不少新舊不一的淡黃色哈達,此外只有地上四周鋪著的暗褐色氈毯和右側自己邊上的小方桌和身後的兩個箱子,再沒有任何別的傢俱和物品。

    正對著火爐上方的穹頂同樣有個天窗,四周氈壁上也有六扇不大的窗戶,不過此刻也都封閉著,相必是剛才沙暴肆虐的結果。

    這樣的顏色和此刻封閉的環境,再加上整個空間裡瀰漫著的一股酥油和藏香的味道,使得昏黃不定的酥油燈燈光籠罩下的蒙古包裡,流轉著一股神秘晦暗的東西。

    「這裡裡的陳設這麼少,難道這麼大的地方他一個人住?」方羽暗奇到。

    就在方羽打量蒙古包,老薩滿出神的空裡,一直在氈毯上攬著丈夫聽他們說話的烏蘭赫婭實在忍不住了:「方羽,那你到底能不能治這個叫什麼血箭的怪病啊?」她在草原上養成的直爽性格和這會心裡的那個著急,硬是逼著她不顧丈夫的示意開口了。

    「既然能知道病因,當然能治了,斯庫老爹,你這裡有紙和筆嗎?我給你們開個方子。」

    接過老斯庫拿來的紙筆,方羽筆走龍蛇迅速的開起藥方來,邊開邊說到:「斯庫老爹,你病的時間長,身體裡氣血兩虧,已經影響到你全身各個器官的機能,要是不是你底子厚實,可能早出事了,所以你要照現在這個方子連吃了個半個月,等回頭我再琢磨下劑量的加減後,再給你幾張方子,你照著方子連吃上個半年左右就可以斷根。至於貼木爾大哥,你因為是初犯,所以除了暫時缺血虛弱點外,問題不大,我看就按照這個方子吃上半個月,完了再按我給你另開的這個滋補方子,吃上一個月左右就會好了。記得這段時間你要多注意休息,你比不得斯庫老爹,儘管你比他年輕。」

    把三張方子分別交給老斯庫和欣喜若狂的烏蘭赫婭後,方羽又對斯庫細心的說到:「斯庫老爹,你也是醫者,想必知道你們市區或者醫院裡大一點的中藥房吧?熟地、生地、黃芪、當歸、荊芥、三七、赤芍、白芍、茜草、這幾味草藥一般的中藥房都有,仙鶴草在別的地方可能難買點,但內蒙這裡應該有。你手裡的這張和帖木爾大哥眼下要吃的用藥完全一樣,只是劑量上稍有區別,因為要吃很長時間,這幾味藥的需求量很大,所以我覺得最好能趕快找人一起賣回來,不然要是藥用到半截,忽然缺了幾味,這病就討厭了。」

    已經喜翻了心的烏蘭赫婭一聽,馬上認同道:「對,越塊越好,呀,有了,小王還在,我現在就去叫他買。老爹你藥方給我。接過方子,她便飛也似的去了。

    「方羽,我這個……」忽然,開口說話的老斯庫竟有些扭捏了起來,臉上更是閃過了一抹紅色。

    方羽聞言一楞,忽然就明白了過來,笑著走過去說道:「呀,我剛又想起來點問題,老爹,麻煩把你的脈再給我切一下。」

    聞言心裡微微一沉的老斯庫在方羽的那兩根手指一搭上自己腕脈的瞬間,就完全明白了面前這個奇異年輕人的厚道。一股他完全不能想像的躍動著氣勁電一般的從兩根手指鑽進了他的體內,在他還來不及反應的瞬間,就帶著他本身偏寒的微弱勁氣,按照他不熟悉的方式在他體內轉動了三十六圈,隨後在他開始發熱的經脈裡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激動的他又聽到方羽清朗的聲音在他腦海裡響起:「老爹,其實你要是能把你體內氣勁的運行方式做適當的調整的話,這病就不會在你身上出現。

    回頭你再運行氣勁的時候,先繞帶脈三圈後再上衝督脈,就像剛才這樣就可以了。

    最近幾天你暫時不用怕血箭再發作,不過藥一定要按時吃,修為的氣勁並不是萬能的,對氣血兩虧到你這步田地的人起不了那麼好的作用。記得要按時吃藥。」

    收回搭在已經在閉目感應的老薩滿脈門上的指頭,方羽在向滿眼羨慕的帖木爾走過去的同時心裡暗歎道:「怪不得《敲爻歌》裡說只修祖性不修命,萬劫陰靈難入聖。儘管老薩滿修為的程度離練出陰靈還有著頗為遙遠的距離,可按照他前面神意感應的程度來看,這些一般的病痛早就應該遠離他的身邊才是,就因為他體內氣脈的運行太過偏重於修性竅的方面,所以才會出現這種修行了一輩子,卻得上這個原本連普通人都不太容易得上的罕見病。

    在方羽的記憶中,有血箭這個病零星記載的醫書就那麼寥寥兩三本,一般水準少次或者眼界少窄一點的醫院和大夫,都可能不知道這世上還會有這麼樣的一種病,自然更談不上治療。想到這裡,不由的對自己自幼時就被父親硬逼著背和讀醫書的那些年月懷念起來。

    等到烏蘭赫婭興沖沖的帶著兒子和牧羊犬花頭,兩個年輕人和好幾個蒙古人重新回到蒙古包時,卻怎麼也沒想到原本躺在氈毯上的帖木爾已經筆直的站了起來。儘管臉色還有些少許的蒼白,但精神明顯的好了太多,如果不是先前見過他躺在那裡不能動癱的樣子,說什麼烏蘭赫婭也不會相信他幾分鐘前還是那個讓自己擔心讓自己心疼的病人,喜悅的淚水瞬間便模糊了她的雙眼。

    「爸~」兒子剋日郎可沒想那麼多,一看老爸沒事了,歡叫了一聲便衝上去吊在了脖子上。愛犬花頭早就先一步撲在主人身邊轉著圈,搖著尾巴表達它內心的歡喜。

    「帖木爾大哥,你養了一個好夥伴,通人性的。」方羽微笑而立,讚賞的目光從花頭的身上離開後,這才仔細打量了一眼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揉著愛犬的頭,眼神卻看著妻子,微笑著的帖木爾。

    帖木爾站起來身高和方羽差不多,但身體明顯的要比方羽粗壯,一頭自然彎曲著的黑髮下,現在微顯蒼白著的黝黑臉龐是典型的蒙古人的寬臉,但高挺的鷹勾鼻和英挺的雙眉下那雙有若點漆的眼睛裡,透露出來的精明和熱誠一點讓人感覺不到粗豪,反倒隱隱給人一種很機敏的感覺,他的額頭很寬,下巴也顯得很有性格,身上穿的不是蒙古族的長袍,而是一件看上去做工很精細的皮甲克,下身是一件咖啡色的厚呢子長褲,腳上一雙長筒馬靴。整個人現在看上去修飾的很得體,儘管在前面那樣危險後,這身打扮看上去還是很齊整。同時方羽發現他們夫妻倆都有個很有趣的共同點,都不太容易看出具體的年齡。總之,帖木爾能給大多數人一種很硬朗帥氣的感覺。

    可能是因為老薩滿向來在眾人眼中非常的有威望,方羽發現進來這麼多人,除了剋日郎剛剛撒歡大叫了一聲外,跟進來的那麼多人居然都沒有發出多餘的聲音,反倒都基本挪到蒙古包門口附近,悄悄的打量著自己和還閉著眼睛坐在那裡的斯庫。

    就在這時,方羽感覺到斯庫要回醒了,就往他身邊走去。剛走到斯庫身邊,他也剛睜開眼睛。

    「呀,真的感覺好多了,連手上的色斑都轉淡了。」收斂好氣機的斯庫驚喜的的打量著自己手上明顯轉淡了的黑灰色色斑說道。

    「這就說明調理的方法對了,不然色斑不會轉淡。對了老爹,你身上血箭每次發作的時候有多長時間?能大概說一下嗎?」方羽認真的輕聲問道,這詳細的病案可是回家後送給父親最好的禮物,他當然不會輕易忽略了。

    「好像第一次時間最長,後面在七天一次發作的時候,一般是兩分鐘左右,到這個月三天一次的發作的時候,時間短了一半,只有一分鐘左右。」嘴裡說著這些數子,感覺渾身輕鬆了起來的老薩滿在心裡暗想,當初自己是抱著怎樣的心情的在噴血的空裡,把這時間靠數息記錄下來的?現在想想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看到方羽微笑著點頭,身子輕輕的往邊上一讓,好像再沒他什麼事似的把眾人的視線留給自己。斯庫這才猛然從自身的感慨中把心神拔了出來。隨即心情一激動,站起來一步搶到方羽面前,緊緊的攥住他兩支手,一時間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方羽見狀明白他想說什麼,因此先笑著說道:「老爹,我是醫家的子弟,給人看病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至於什麼感謝的話你就不用多說了,就像你們蒙古人對待客人一樣,不管認識不認識,來了就是客,管吃管住的,也沒指望人家說謝謝或者報答不是嗎?所以我建議咱們兩免,不然我待著也不安心,你不會希望我現在就走吧?我可是還沒吃晚飯呢。」看老人實在有些太過激動,最後他便忍不住開了句玩笑。

    重重的點了點頭,斯庫老爹的臉上泛起了紅光:「好,就聽方羽你的,你有我們蒙古人一樣豪爽寬廣的胸懷,我喜歡你,從今往後,你永遠是我斯庫家,不,我們達達爾人的朋友,我會讓這片草原上的每個人都知道,你是我斯庫的朋友。」

    「好,就這麼說定了,斯庫老爹,來,咱們就以奶茶當酒,碰一碗再說。」

    方羽也不由的在胸中激盪起了豪氣,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略脫形跡的放言道。

    在同樣感激著的烏蘭赫婭搶上來斟奶茶的空裡,心情大好胸中也豪氣飛揚的老薩滿猛的高高舉起和方羽還緊拉在一起的手,衝著門口的眾人喝到:「達達爾部族的子孫們,你們看到沒有?這是方羽,我大薩滿斯庫永遠的朋友,以後也會是我們所有達達爾人的朋友,你們聽到了嗎?聽到了嗎?」

    「聽到了!」

    「他是我們達達爾人的什麼?」

    「朋友!」

    儘管不是很明白方羽什麼來頭,幹過些什麼,站在門口的那些性子直爽中不乏浪漫的蒙古人看到自己最尊敬的老薩滿破天荒的站在那裡,如此豪氣奔放又如此隆重的介紹一個年輕人,那能不熱血沸騰著大聲回應呢?。

    「好,今晚你們都到我這來,我要用全羊的盛宴來招待我的朋友。」

    老薩滿在方羽被眾人的熱情和信任所感動的空裡,宣告了了一場宴會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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