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 陣字篇 前生 第八節
    瞪大了雙眼,小莊凌厲的目光搜索著剛才那聲厲叫的來源,在厲叫入耳的同時,他就覺得全身象被火燒了一樣抽疼和敏感起來,一顆頓時就跳的好像要噴出胸腔。這一聲是那麼久遠的熟悉和刻骨,這一時,他已經完全忘掉了眼前所有的恐懼,只想找到這聲音的主人。可他就是找不到!~!

    鐵梅在厲叫入耳的瞬間臉上再無一點血色,那聲音裡包含的渴望和思念使同樣身為女人的她都要覺黯然,她知道幾天以來她最怕的事情終於發生,她要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讓小莊從前世一直記掛到今生。她一直在莫名害怕這一時刻的到來,可現在真到來了,她一直紊亂的心卻忽然的安靜了下來,是那種從來沒有過的安靜,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好像是另一個旁觀者一樣那般的默然和冷靜,在不含一絲波動的腦海裡,她也只想先看看這個不管是人是鬼的女的再說,她覺得很不服氣。可她也找不到。

    透過漫天的蒿草和熏人的異味,田小妮也在睜大仔細的看著,在聲音入耳的瞬間,她就察覺到一道微弱的陰冷能量衝擊著她的靈覺,循聲望去,她看到一抹輕煙般的身影圍著他們三個人不停打轉,身影轉動的非常快,就像真是沒有實體的煙霧幻化成的一般,依稀有女人的模樣,卻不敢靠近她們的周圍。此刻,他們的周圍有一道方羽熟悉的能量在慢慢的膨脹,輕煙般的人影也在緩緩地後退,同時輕煙的濃度在慢慢的變的淡薄。突的,一種難言的狂喜浪潮般的席捲全身,她頓時忘了眼前的一切:「方大哥!」驚喜的呼聲從喉間不加思索的喊出,喜悅的淚水溢出已經很久沒有流過眼淚的眼眶。她又感覺到了方羽身上的浩然能量,同時,淚眼裡也看到了庭院中間如山挺立的身軀。

    就在想到天心燈裡不能提取不能壓縮的能量時,方羽的識海裡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老子在道德經中的一句名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同時眼前又浮現出據說是華山陳摶所造的圖,一種明悟立刻讓他知道了跑街的方法。

    乾坤日月鎖在道鏡的催化下變成如環似鏈陰陽相生的太極圈,已經由有形變為相生相剋的無形,此時惟有返回到混沌的皇極(即老子說的道)那種無陰無陽的最初,才可能有破解的辦法。

    意動神隨,九九歸一,苦守的氣機一漲後依照最玄秘的方式徐徐斂去,周圍狂猛的能量如潮水般追著內陷氣機往身體裡最深的地方壓去,在越來越快的牽引下,日月鎖再也不能保持太級的原形。

    當氣機和外界的能量在身體最深處交會時,基督內斂的靈神忽然感知到了另一番方羽從沒體驗的天地,瞑暝恍恍中,方羽覺得那彷彿就是傳說中一,就在此刻,氣機自發的開始了宇宙開初的演變: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爆炸性的能量裡,組成秘陣日月鎖的一切器物頓時化為飛灰,傳說中的道鏡也在瞬間蔓延的龜裂裡冉冉消失,塵煙中,苦苦抵當著能量爆炸後極度空虛和衰弱衝擊的方羽隱約聽到一個似金似石的聲音:「天地玄黃演一道宗宇宙洪荒歸宣真……」聲音久久不散,緊接著聽到從道鏡下逸出的怨魂驚天的厲叫。

    到此刻,他才勉強收住散亂的氣機,面色蒼白的睜開眼睛,全身大汗淋漓。

    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方羽鬆懈了微微有點顫抖的身體,看了看裸露在冷冷空氣裡的雙臂,衣袖早已經在氣機的交會外炸裡震的粉碎。又深深的吸了口氣後,把視線轉到了一片狼籍庭院和各自呆立的三個人那裡,苦笑著搖著頭,他知道,真正頭疼的時刻這會兒才剛剛開始,日後,還有更艱苦的挑戰在等待自己,最後聽到的那兩句似詩非詩的留音絕對不會是放在那裡玩的,因為也只有方家如他,才知道要借外在的靈力留住那幾句話在陣中是多麼的不易。

    直到方羽走到面前站定,小莊和鐵梅才意識到自己的迷失,愧疚中,小莊幾步跨到方羽面前,無聲的拉住方羽已經恢復正常的雙手,兩眼裡湧現出深刻莫名的感情,久久不能言語。

    一切盡在不言。

    各懷心思的兩個麗人也無聲的沉浸在面前兩個男兒難得裸露的真情裡,荒涼的庭院中,有一種溫暖流動。

    輕輕一笑,方羽雙手從小莊緊握的手裡滑出,後退兩步,腳下不丁不八的一站,雙手配合著口中的默頌,作出各種常人的關節根本不能承受的動作,隨即在:「敕!」的一聲裡,一道輕煙般的人影幻現在三雙驚異的眼睛前,逐漸凝實身影上,一張再也不能淒艷的少女的臉緩緩展現。

    ※※※※※

    從縣城出來後,小六開著馬自達飛馳在基本寂靜的山道上。

    今天從半夜放倒那兩個來意不明但肯定不是好路數的禿頭人後,他一直覺得心驚肉跳的不安穩,這麼偏僻的地方居然會來這麼兩個身手高明的人。(要不要小莊出手,小六覺得自己最多能接下其中一個,而且勝負很難預料,最多是五五之數。)

    實在不能不引起他和小莊的警覺,他知道,小莊是為遇到的這個邪呼事而強壓下心裡的不安的。沒道理象田家老莊這樣荒涼的地方來這種人的,小六雖然一向心粗,也知道事情大大的不對了。

    昨天夜裡他們把屍體搬出去後,在坡下停著的車上再沒找到任何人和其他線索,不過讓他們心驚的是刮去泥後那塊來自燕城的車牌,死者的身上找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這麼冷的深秋雨天裡,兩個身材勻稱,肌肉看上去格外結實的禿頭男人身上居然只穿了一身細帆布做的緊身衣,兩張不自然的扭曲著的臉也相當的平凡,找不到一點特別的痕跡,這種人就是屬於你每天見到的千百個普通人,轉眼就會忘卻。

    面面相窺的他和小莊楞了好一會,實在想不起來和這兩個人有什麼過節,在燕城好像也沒遇到過這倆人啊。苦思後不得要領的兩個人沒時間細琢磨,只好連屍體帶車給弄下了不遠處的紅水河。看著夜裡黑糊糊的河水恢復平靜,小六才發現自己點煙的手在不收控制的輕顫著,心裡也緊張的發慌。他想藉著夜色掩飾住自己的不安,可還是讓一直默默望著河水的小莊發現了:「我也是第一次殺人,也很緊張和害怕。」說著打火機伸過來給他點煙。

    他激動的把手裡的煙和火機往河裡一扔,低叫到:「大哥!我……」「我明白,我明白,什麼都不用說的,走黑路就是這樣,走長了這是遲早要發生的事情,所以我才想把兄弟們拉回正路,沒想到就要成功了,卻……唉!」長歎了一口氣,小莊把手裡的煙塞到神情依舊有些激動的唇上:「走吧,我就不信這老天這麼不給我們面子,就不相信我們藍天走不回正道。再晚天就亮了,這身血不弄趕緊是有麻煩的呢。」

    當時情緒有點激動的他沒注意到小莊說的話裡只說了藍天走回正路,可沒說到自己。小六想到這裡,只覺得一股血氣湧了上來,就想立馬掉頭回去,可又想到洗血衣時小莊對他的再三囑咐,當時他不想天亮就回燕城的,可小莊硬是不許他留下陪著,自己說不放心他一個人面對那麼邪呼的人(他從被莫名彈開後,一直有點怕方羽,那是一種自小就深種在腦海裡的對黑暗和鬼神的恐懼,儘管他出來混,盡在晚上晃蕩,但骨子裡依舊留著對黑暗和傳說中鬼怪的恐懼(呵呵,好像現實中很多說不怕的人實際情況也是如此吧?)和事情,最後看到小莊臉色都開始有點白了,才不敢再堅持。

    總之,這會兒他就是覺得心驚肉跳的不得安寧。

    就在這種心境中,他回到了已經人慌馬亂的燕城。

    ※※※※※

    呆呆地望著面前已經基本和真人沒有區別的人影和這張臉,傻了一樣的小莊就覺得眉心一疼,冷冷的,一滴鮮血就綻放在血魂印上,一道冷電迅速侵過他的全身,前生的一切在腦海裡清晰的閃現。全身大大的一震,「小夢!」哀狼似的慘呼奪喉而出。

    看著血魂印破後輕煙般溶入血花不見的怨靈,以及如被雷擊一般顫抖著哀叫出聲的小莊緊閉的雙眼裡奔湧而出的淚水。方羽長長的仰天歎了口氣,背過身去不想再看到小莊那扭曲著的臉。可一轉身,就看到了鐵梅面無人色的俏臉和強忍著眼淚百般哀怨的望著他的雙眼。他心裡一疼,想起另一雙曾經這麼望著他的眼睛,又是悵然的一歎,對著鐵梅點點頭。鐵梅臉上,兩道清淚滾滾劃落,跌至地面,化為一地碎片。

    再看了眼已經神遊時空的這對戀人,方羽默默的轉過身,走到一臉愕然的田小妮面前:「小妮,還有點時間,幫我再多打盤長,不,一個平安結吧,我想送給一個人。」說完,也呆呆的看著陰沉沉的萬里長空,發起呆來。

    ※※※※※

    小六一進燕城,就發覺到了燕城的異樣和緊張。平日裡安定團結的祥和街面此刻被一種慌亂、猜疑和悲傷所代替,街上人都往一個方向走,三五成群的竊竊私語著,大多臉上有燕城人少見的激動和淒然,而平日裡隨處可見的藍天弟子,此刻卻一個都不看不到。驚疑中,就在車要拐入藍天公司停車廠的專用車道時,他從倒車鏡裡看到後邊的人都對著他的車指指點點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心裡正慌的空裡,又看到不遠處的藍天停車廠門口擠滿了人,發瘋般的搖下車窗,灌滿耳朵裡的是嘈雜的人聲和催命似的警笛。

    「什麼?」聽到三哥哽咽著說完情況了,小六再也不能住發軟的身軀,重重的跌在沙發上,任隨一波又一波的淚水洶湧的從面頰上滾下。

    只不過一晚上的工夫,多少年來情同手足的二哥和四哥就成永別,一直從小和他一起出來的五哥生死不明的躺在醫院裡挺命。「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為什麼你不去醫院陪五哥?為什麼?」他從喃喃自語中爆發起來,轉眼間變的血紅的雙眼惡狠狠的瞪著面前同樣也悲憤莫名的三哥,好像他就是導致出現這種結果的元兇。

    「啪!」重重的一記耳光總算讓他清醒了不少,「小六,你冷靜點,不光是咱們兄弟出事了,還有車上的41個旅客也死傷慘重,到現在只有11個還活著,警察現在就在門外等我們去應付,還有數以百計家屬需要安撫,你和大哥又不在,裡外只有我頂著,我怎麼去醫院?怎麼去醫院啊?」說著說著,三哥也失去理智的瘋狂起來。

    「三哥,對不起,我混,你別和我計較,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弄明白咱們也好處理啊。」勉強按住悲傷,基本恢復了點理智的小六也知道一向粗獷的三哥已經被眼下發生的事情逼到急處,已經處在爆發的邊緣。眼下不是宣洩情緒的時候,這他從樓下越來越鼎沸的聲浪裡聽的出來。

    狠狠的用身上名牌西裝的衣袖擦去了眼裡的淚水,三哥詳細的開始訴說他有所知不多的情況。

    原來藍天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下面的員工如果誰家有個婚喪嫁娶的事情,藍天的六個頭兒最少會抽出一個,代表藍天去幫忙,今天正好有個新進來的員工結婚,結果輪到老三去,他一大早就去幫忙了,誰知道新娘剛接回來不久,就接到公司裡的辦事員哭喊著的電話,說是出事了,但又說不清楚。等他心急火撩趕回公司時,才知道藍天客貨的一輛長途客車翻到西山梁的深溝裡去了。他一聽頭嗡的一聲就大了,那西山梁裡所有燕城外通公路裡最險的路,兩邊是三十多米深的懸崖,路上山霧又很大,一直是藍天大多司機眼裡的畏途,要是翻到那裡的崖下,那,那車上四五十條人命……?他倒抽著涼氣,趕忙問也嚇的縮成一團的辦事員其他幾位領導哪裡去了,聽到的答覆是已經帶著人開著車去救援了,隨後趕去的還有接到通知的公安、醫院、還有相關一些單位的人。

    到這時他才放了點心到肚子裡,想了想,趕忙給小莊打手機,可小莊和鐵梅的手機一直接不通信號。就在他放下電話,到處張羅著準備迎接趕去救援的其他人回來的焦急時刻,電話裡又傳來藍天員工快要瘋狂的呼叫:「幾位副經理坐的車也突然失控翻下山崖了!」他當時險些沒立馬暈了過去。

    然後就是瘋了一樣的忙和救援,忙了三四個小時後,救出來的結果是客車上只有13個當時還活著,其餘全部當場遇難,而他們兄弟的那輛車裡,只有老五還有一口氣。在送醫院的途中,又有兩個乘客嚥氣。

    「現場那慘樣,二哥他們那慘樣,嗚~~~~」說著說著,三哥捂著大臉小孩一樣的哭了起來。

    這大半天裡外只有他一個人頂著,震駭、驚怒、悲傷、恐懼、無力感,各種各樣的劇烈衝擊早已經把他忙的麻木了的神經弄的沒有一點知覺了。直到此刻,在自己性命相交的兄弟面前,這些才像山洪一樣的爆發了開來,種種被官方猜疑,限制以及那些死者家屬的責問和哭喊帶來的委屈和憋悶,全在這一陣哭聲裡爆發了出來,怎麼也止不住。

    在三哥的訴說裡木頭一樣傻了的小六任隨三哥大聲的哭泣著,幾乎空白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怎麼會?怎麼會在同一天翻兩輛車到懸崖下去?所有藍天跑這條路的司機幾乎是全燕城最有經驗的老司機,客車也是燕城少見的最新轎車,雖然每天發車的時間都是最早,可每次發車的頭一天晚上都要做最詳細的機械檢查和最嚴格的司機狀態評定後才會發車的,而且自藍天的車跑上這條線八年來從沒出過任何的事情,今天怎麼會突然翻車?就算是意外,也沒道理幾位兄弟們坐的車也翻啊,駕車的可是是全燕城最好的司機——二哥啊,不對勁!聯想起昨晚那兩個帶著傢伙的禿頭人,他彈簧一樣的跳了起來,對已經快要止住哭聲的三哥喊到:「三哥,你再一下,我去找大哥回來,這件事有問題!」嘴裡嚷嚷著,小六旋風般的衝出房間。

    城東同化裡的煙子樓三樓上,依舊包紮著全身的莊大嘴躺在床上,心裡喜憂參半的等著應該此時就該到達的消息。良久,實在忍不住滿心的混亂,狼一樣的怪叫了起來:「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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