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 皆字篇 破邪之傳承 第五節
    走到空地的三個大坑邊緣,心情有點茫然和失落的方羽停住腳步,望著天空依舊冷冷灑著清輝的明月發起楞來,長風萬里,晴空如洗的夜空深處,無數星光在億萬光年外的地方明滅著,一閃一閃的彷彿在可憐,也在嘲笑著地上的眾生。想想人生不過百年,轉瞬即逝,天地間,人世中,有那麼多美好的東西可以追尋,為什麼有人偏要在很多無聊的事情上浪費那麼多精力?甚至還幹出種種令人失望的惡行,眼下連修行的人都是如此,實在讓他覺得很是悲哀。黯然的心境中,想回家的念頭再一次悄悄的湧上心頭,此刻,感覺家是那麼的溫馨和誘惑。那裡有溫暖的親情,有淳樸的鄉親,還有一直波濤洶湧日夜奔流不息的大河,只有在那裡,一切種種的事物才顯得那般真實和平和。

    輕輕的歎了口氣,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向遠遠的言鎮方向,那裡現在的一切都在月光下顯得分外朦朧和安詳,零星的幾點燈光也帶著溫暖的印記,吸引著深夜中跋涉者的目光,眼光緩緩拉回,不遠處的獨木橋依然靜靜的橫在小河上,河水帶著粼粼波光依舊一往無前的緩緩前行,空地四周,月白風輕,空氣中蕩漾著靜謐和溫暖的氣息,彷彿剛剛什麼都沒發生,只有眼下幾個盤踞著空地的大坑和逐漸遠去的那兩個人的腳步,證明這裡剛剛發生的事情。

    自然的氣息在這裡依舊是如此的博大和安詳,一如千里之外的家鄉!

    一切都像做夢一般。忽然,一種這樣荒唐的近乎可笑的念頭在方羽好轉了許多的心頭閃現。

    沒辦法,只要心神接觸到自然的氣息和清新,他的心境就會不自覺的變得安靜和寬容起來。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只是在那裡默默存在的自然,才是他心靈最好的老師。

    啞然一笑,重新恢復空靈的心境已經察覺到泥草屋背後老蔫掙扎著爬起的動靜,輕快的邁開腳步,心裡閃現出老子的名言:「道法自然」。既然一切都已經自然的發生了,那麼就去自然的面對,困擾什麼?

    深深的吸了口氣,努力克制住全身彷彿要散架了般的酸痛帶出的呻吟,全身衣褲破碎零落的老蔫終於勉力站穩了腳跟,迅速的感覺了一下依然在酸痛的肌肉和骨架間隱隱流動的氣機,一種再也說不出的激動在心頭湧起:「過了,過了!」心裡被狂喜衝擊著,再也不能進行多餘的思考。

    「恭喜啊,你躲過了這次雷劫。」一把清朗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聞聲一震,閃著光華的眸子正好碰到從草屋一邊也恰好迎來的一雙玉樣溫潤的雙眼,腦子裡轟然一響,天地間頓時一片空白,腦海裡縈繞的只是那雙眼睛,玉樣的溫潤。

    靜靜的含笑站在氣機宛若燃燒了起來般的老蔫面前,方羽知道,他已經感應到了自己身上來自天心燈的能量那卓越的不凡,並被它深深的震撼著,或許,也可以說是自己身上的能量籍著他身上和黑巫那種類似的氣息,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波動,引發並撼動了他身上的氣機,造成了他目前心神的震動和迷醉。兩種截然不同的純粹除了會相互排斥外,還會相互感染和欣賞的,而且,可能這種不帶任何雜質的欣賞和感染,要比人和人之間來的更強烈,也更直接的多。也或許,那就是明暗、陰陽之間的排斥和吸引。同時,從氣機交融的波動裡,他還發現深埋在記憶角落裡的巫門精華,也開始波動著發出一陣陣召喚的信息,心頭一動,若有所思的等待老蔫心神的回歸。

    轟然作響的空白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才從老蔫漸漸恢復的神識中褪去,動盪的心神緩緩回歸,一片肅穆和敬仰中,老蔫瘦長的身子就那麼直挺挺的跪到、前仆,額頭觸到前伸的扣指雙手,行出六十年年來,再也沒有施過的巫門大禮。而往往這種五體投地的大禮在巫門,只有在拜山川之神和拜師的時候才可能用到,當然,還有在拜見本派宗主也需要用到。而身為外人的方羽,居然也面色肅然的接受了他的這個大禮。

    三拜九叩後,跪伏如羊的老蔫頭都不抬,恭恭敬敬的說話了:「黑巫宗第十三路旁支二十二代巫靈弟子王聞川拜見掌門祖師,祖師萬安。」到這會,方羽才一本正經的發出聲音:「免禮,王聞川你先起來說話。」舊恭敬的老蔫中規中矩的站起,肅手立在一邊。

    面色一換,方羽上前一步,也中規中矩的對著驚疑莫名的老蔫深深還了一個現在很少見到的老式禮儀——作揖,那也是他自小被家裡培養出來,拜見世交長輩的禮儀。

    站起身,鬆去控制住老蔫的氣勁,方羽含笑說道:「王老人,不必驚疑,我不是黑巫門這代的宗主,所以要給你還禮,因為我很佩服你的忍耐和修行。」頓了頓,看著面色更加迷惑的老蔫又說:「你剛剛感覺到的是黑巫門這代宗主遺留下來的巫門正法散發出來的氣息,也因為我帶著它,所以前面代黑巫門的宗主受了你的大禮,同時還有個別的原因,本來我心裡還有點猶豫,既然你巫靈一派是黑巫的旁支,那就更不是問題了,咱們進你屋裡詳細說?」

    在老蔫拘束和依然恭敬的勸讓裡,方羽有點無奈的在屋子唯一的木椅上坐定,同時也放棄了再勸硬要在一旁肅手而立的老蔫也坐到床上說話的想法,通過這麼一會短短的接觸,他已經知道這個老蔫是個很保守,也很堅持的人,不過想想也是,如果不是這種性格,也不可能在師門近乎崩潰後的這麼些年裡,依舊堅持著他的信仰和戒律,並背負起它帶來的恩怨,東躲西藏的成為眾人眼裡的可憐蟲,口裡的老蔫,這需要多少的堅忍和毅力才能做到?方羽不怎麼願意去想像。

    「本派祖師的遺留??您是說……您是說難道祖師他老人家已經不在了麼?」一等方羽坐定,一直強忍著心頭疑問的老蔫再也忍不住的開口問到。昏暗的油燈下,可以明顯的看出心中的不安和震驚,同時面色中也有些說不出來的淒涼味道。

    輕輕一點頭,方羽正色說到:「黑巫祖師以身殉道,盡了一個修行人的本分,再也了無遺憾,所以你也不必太難過。另外,千萬不要再用您來稱呼我這個後生小子,我姓方,叫方羽,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頓了頓話風一轉:「既然你巫靈是黑巫一派,為什麼你們會被道教的閣皂宗壓了這麼多年,而不去黑巫那裡尋求支援?」心裡覺得一陣輕鬆,方羽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問,在他的感覺裡,以老黑巫的強橫和自負,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支派受到別派如此壓迫的,以他的能力和個性,如果早知道這件事情絕對不會是這樣的結局。雖然從氣機的感應裡,老蔫身上確實有黑巫門的氣息印記,而他前面施展的九幽大滅術也確實是黑巫所留秘法裡所說的三個禁忌最重的渡劫密法之一,但為了慎重起見,他依然要心裡完全明瞭一切才行,因為瞭解過腦海深處封存的巫門秘術的他,深深知道這些東西要是所傳非人後可能造成後果的厲害,他儘管也很佩服老黑巫對自己修行至道的純粹,但實在不希望再為這個人世間創造出另一個類似的黑巫祖師出來,他觀念裡對別的事和人太過無情和血腥,這一點是方羽怎麼都無法接受的事實。

    聽到黑巫祖師殉道的消息後,老蔫的神色竟然只帶了幾份淡淡的哀傷,更多的則是茫然和不知所措。木然的站在那裡楞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說道:我巫靈一支從黑巫一派分出來自立門戶也有一千多年的時間了,當初我宗的祖師巫靈因為和師兄,也就是第十四代黑巫祖師因為修行的方向發生爭執後,憤然離開,自創巫靈一脈,從那時起,就只在名義上尊黑巫為派祖,但修行的法門上已經有很大區別的了。我們巫門千百年來儘管信仰的是天地山川的自然之神,但後來實際上已經分出很多流派,主分生死兩大流,其中我們黑巫一派是主張從修死入手的大門戶,經過歷代高智和祖師們的研究、嘗試,各類密術正法層出不窮,成為巫門中的一大宗派,聲勢曾一度非常浩大。」說到這裡,他微微的停了停,整理了一下思緒,在方羽仔細聆聽的目光中又繼續說到:「但到了本派初組巫靈的這一代,黑巫門裡卻為修行的方向產生了激烈的爭論和衝突,最後很多掌握了大宗密術的長老、高人們都紛紛破牆而出,自立門戶,我巫靈一脈也就從那會兒產生。因為巫靈初祖他認為以修死入道沒有錯,卻不該以生靈來做修行的媒介,結果被黑巫裡包括祖師在內的眾多同門恥笑和排擠,竟沒有一個人同意他的看法,都說他的想法太軟弱,太幼稚。所以我巫靈一脈從產生開始,初祖他老人家就訂下一條戒律,即使巫靈門上下人等死絕,都不可以去向別的宗派請求支援,如果老天認為我巫靈一脈該絕,那就證明是我巫靈一脈的方向錯了,那結果,便是老天對我宗的懲罰!」

    「哦,這樣啊,這就難怪了……」聽到這裡,方羽恍然說到,一面在心裡暗想千百年前巫靈初創此宗那一刻沉痛複雜的心情和定立這條戒律時對自己信念的堅持,不由得心裡就對這巫靈一脈又多了幾份好感,儘管從他的理解,並不是很同意巫靈關於以死入道的的尊崇和肯定,但也不否認,以死入道也有它的道理,陰符經上不也說:「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麼?」

    「千百年來,我們巫靈一脈雖然還尊黑巫為派祖,但實際上聯繫已經很少了,中間儘管有幾個時期和黑巫的關係得到了進一步的恢復,但一直是有著自己獨立傳承的,到了我師傅這一代,也就是三十六代黑巫祖師接掌門戶後,大力整頓教務,合併支派,使得黑巫派很有中興的勢頭,我師傅也曾應招去見過他一次,回來後,考慮了足足有半個多月,才黯然放棄了併入黑巫的打算,記得他當年作出這個決定後,對剛進師門不久的我說過幾句話,那些話言尤在耳,而師傅和祖師卻都已經不在了……唉!」長長的歎了口氣,老蔫眼神裡閃過幾許淒涼的意味。

    「哦?你師傅怎麼說的呢?」方羽心動的問到,對於各種的密術和法門,他通過自己的體會,可能知道的比很多人都多。但對這些古老宗派的內聞和源源,他很少能從別人口裡聽到,他所知道的一些,都是從那些古老經典裡零碎看來的,不成系統,因此聽的很是有味。

    「我記得那天也是這麼一個夜晚,因為思慮過多,不能入睡的師傅在苦思了良久了後長歎著對我說:「我巫靈一脈自初祖開始,雖然已經自立門戶,用自己的方式傳承,但歷代宗主在臨去之前都留下初祖他老人家的最後的一個心願,在以後,如果有天資橫溢,氣度恢弘的黑巫祖師能夠中興黑巫門,兼容並蓄各種修行觀念的話,我們巫靈一脈就要主動重回黑巫門,這次我去見到了當代祖師,其所做所為,確實當的起天資橫溢,氣度恢弘這八個字的讚譽,另外,更難得是他能夠真正做到兼容並蓄,鼓勵和提倡大家按照各自的理解去修行,只可惜,只可惜我自己一向懶散慣了,實在不能再去接受別人的管制,同時,也不忍心讓這裡的鄉親們過多的接觸到黑巫其他宗派的影響,這裡的人們心目中的巫術氣氛太濃厚了,我怕很難避免黑巫門中種種流派的影響,還有,儘管祖師眼下做到了兼容並蓄,但他修煉的依舊是正統的黑巫正法,我怕以後他也會在不知不覺間受到影響,改變目前的初衷啊,也許是我自私,我考慮了這麼久,還是決定暫時不加入了,如果我大歸後,你能眼見到黑巫還能保持現在的盛況,到那時,你就引巫靈一脈回到那裡吧,畢竟,那裡才是我巫門的正統。』」頓了頓,老蔫痛心的又說:「師傅說過這些話後不久,黑巫那邊又來人勸了幾次,後來看到師傅心意已絕,就留下用做緊急求援的五道法旗後走了,並沒有絲毫為難我們,一切確實有大家的風範。

    過後不到五年工夫,忽然聽到已經聲威大震的黑巫門由於在祖師閉關的期間和當地的軍閥起了衝突,另外又被一些別的宗派的人暗裡下手,短短時間內近乎瓦解,當時師傅鬱悶了很久,心裡一直很是掛念,只是因為山長水遠,再加上自己這裡也被閣皂宗的人牽制著不能離開,所以只好放棄了去一探究竟的打算,後來師傅在和閣皂宗的金烏道長鬥法前的白天,隱約聽路過的同道說到了黑巫祖師,說他出關後,用無上神通,製造出連翻血案和報復的消息,據說他施法的那一夜,當地的天空先是晴天猛響雷聲,緊接著一夜之間雪下盈尺,我記得很清楚,那會才剛入八月啊,這怎麼可能呢?當時我還就這個問題,專門問楞在那裡,臉上神色百變的師傅,一向有問必答得師傅卻理都沒有理我,只是顫抖手在那裡問卦,最後看著大凶的卦象,呆呆的坐了一個下午,晚上就去和金烏鬥法了。而結果是我一直一點都不擔心的師傅那次居然輸掉了,敗在一個我自己都覺得可以對付的人手裡,還很恥辱的在很多同道面前立下了誓言,一甲子內,巫靈一脈再也不對任何人,特別是普通人使用巫術,違著自己散功,同時還強逼著所有巫靈的弟子也在眾目睽睽之下發誓,不發者立即趕出門戶,最後,大多的弟子因為忍受不了屈辱而就那麼散了,留下的只有我和另外兩個比較老點的弟子。

    從那以後,師傅一直鬱鬱寡歡,閉門不出,就連對我們修行的督促也少了許多,一年後,另兩個師弟也因為忍受不了黃鼎元的逼迫和欺凌,又不滿意師傅的處處克制而憤然求去,最後只剩下我一個在那裡陪著師傅苦熬,又半年後,我已經下過文定的小婷,也就是和我還有黃鼎元一起青梅竹馬長的未過門妻子,又退了婚約而嫁給黃鼎元,已經被四周輿論和鄉親們的指指點點以及黃鼎元他們閣皂宗眾人的欺壓壓跨了的我再也不能忍受這個羞辱,也在師傅面前哭了一夜,跪著求去。師傅知道這個消息後,氣得吐了很多血,最後長歎著讓我起來,跟他連夜到了鎮外,在荒野裡,師傅把九幽大滅術和其他一直從沒教過我們的一些密術傳給了我,同時再一次要我立誓六十年裡不許對別人施展這些,同時在天亮前的拂曉裡把我趕出了言鎮,要我在不練成這些絕學前絕對不要回來。」淒苦的神色變得更加寂寥,「直到那一天晚上,我才知道師傅的心靈是如何的博大,修為是如何的深厚,他老人家要是施展出已經修至八成的九幽大滅術,即使是用一根小指頭就可以讓金烏老道死一百次,但他為了方圓十里的同道和鄉親的安危及言鎮以後的太平,硬是受了雷印陰雷的三擊,而不肯使用這恐怖的密術,到後來我又從他留給我的遺書裡才知道,讓他下了決心不使用這從來沒有施展過的密術的原因,是因為那次黑巫祖師憤然施展同為禁忌三法裡的九幽黑死術報復後,造成的慘厲結果所引起的,據說那次除了天呈異象外,那一夜,那個軍閥和他的軍營周圍十里方圓裡生靈一起滅絕,整整無端端在睡夢裡死了有好幾千人,各個七竅流血,死狀異常淒慘,同時,那裡三個晝夜後瘟疫開始大規模的流行,波及到方圓幾百里,造成無數人畜的死亡,據說在祖師施法之時,也有不少一直在暗中等候著他的同道聯手施法,想要阻止,卻全被祖師的密術擊潰,好像連元神都不曾跑掉一點。所以師傅才下了決心,那次鬥法決不用九幽大滅術應敵,就算巫靈一脈就此散派都在所不惜,師傅呆在這裡太久了,多少年來,他和言鎮的太多人都有了深厚的感情,所以才能做出對他自己,對巫靈一門來說,是那麼殘忍的決定。師傅啊,我還是對不起你,我今天差點就闖了大禍,施展出了你寧願死都不肯施用的禁忌之術啊,師傅~~」說到這裡,兩行眼淚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來。

    此刻的方羽早已經和老蔫一樣站在那裡凝神細聽老蔫娓娓道來的往事,他從前面已經站起來了,他覺得四平八穩的坐在那裡聽一個如此仁心前輩的往事是對前輩和自己心目中原則和家教的一種褻瀆,同樣做為一個有大能力的人,他當然更深刻的明白往事中這位前輩胸懷的偉大和修養的深厚,是什麼樣的悲天憫人的心靈裡能放的下這麼多的寬容和恥辱?他不禁悠悠神往之。

    看著老蔫如同孩子般痛哭失聲的情形,方羽覺得心頭一陣激動,搶步上前,遞過自己的手帕,輕聲勸道:「王前輩,請不要自責太甚,今天的情況我也都看在眼裡,是對方欺人太甚,如果你師傅他老人家有靈,也不會怪你的,畢竟,六十年來你也受了太多的委屈,」頓了頓,噓出了一口悶氣的方羽又勸到:「如果實在還想哭,那就乾脆痛痛快快的哭出來好了,我可以出去一會,等你哭完了我們再談不遲。」說完,方羽轉身要出去,右手卻被拉住,一回頭,卻發現臉上尤有淚珠的老蔫縮回右手,又跪到了地上,插秧似地拜了下來,方羽一驚,不加思索的雙手一升,硬生生把也同樣發勁的老蔫扶了起來:「王前輩,你這又是幹什麼?快起來呀。」掙了兩掙,發現根本無法卸去方羽緊鎖著自己的氣勁,老蔫這才放鬆了下來,一邊心裡暗讚著氣勁幾乎同時收斂不見的對方了得,一邊心裡也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對方的氣息似乎不像是巫門中的類型,同時和他所瞭解的佛道兩門中常見的也大不一樣,浩瀚雄渾若不見其盡頭的夜空,淡然悠遠到若大地上生命自由生機,這是那一門的密術?儘管心裡有點隱隱的戒意,但心目中認為該做的還是要全力去做,這就是他的性格。

    也知道自己再不能拜下去的老蔫,兩眼含著真誠無比的感激之情,很認真地說到:「方小哥,我剛剛這一拜是謝謝你在緊要關頭阻止我施用九幽大滅術的,要不是你阻攔,我就犯下大錯了,再沒有面目去見師傅他老人家的在天之靈,也對不起我這些多災多難的鄉親們,本來還有一拜的,」說到這裡,他一退身子,雙手順勢從微微有點不好意思的方羽手中抽出,很認真的一個揖作了下去:「這一禮是感謝你幫我度過雷劫的,大家都是修行的人,知道這天劫對一個修行的人意味著什麼,所以請你一定要受。」

    被他拿話扣住的方羽只好渾身不自在的站在那裡受了一禮,一向鎮靜如常的臉上竟然有些微的紅暈和一點扭捏,幸好轉瞬即逝。

    等老蔫施完禮後,感覺都鬆了一口氣的倆人心情都輕鬆了不少,等重新勸方羽坐下後,老蔫遲疑了一下,問到:「方小哥,黃鼎元和婷……和那個最後從橋那邊衝過來的女人呢?」油燈下,他臉色似乎也紅了一下。方羽彷彿沒看到他的表情,微微一沉吟,就決定把事情的詳細經過全告訴他,好讓他心裡也有個準備。

    專心的聽完方羽的大略的講述後,老蔫神色黯然了不少,好半天都沒說話,方羽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小泥草屋裡一片寂靜,惟有一燈如豆,昏暗的搖擺著,在房子裡投下一片晃動著的暗影。

    就在這時,一聲顯得分外勉強的暗啞聲音打破了夜的寂靜:「老蔫,哎喲,不,王聞川,只要你今後不在來打攪我和婷妹的安靜,我和你的恩怨從此一筆購銷,這次你犯規的事情我也就當沒有看到,否則……哎喲~」又是一聲疼叫後,他的聲音消失,同時,費文婷的聲音又遠遠響起:「聞川大哥,過去的種種是我們鼎元不對,小妹在這裡陪個不是,宗派的恩怨我們也沒有辦法,但從今天起,我們夫妻倆不會再插手這件事情了,以後相見無期,你自己要多珍重。」停了一下後,她的聲音又隱隱的響起:「方小哥,今天的一切都多謝您了,我會永遠感激的,您也保重,我們夫婦無顏相見,就此拜別了。」聲音越來越遠,以至不能聽聞。

    突發的事件讓房間裡的倆人面面相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後,一縷發自內心的笑容在老蔫衝出房去的身影背後,方羽的臉上升起。

    含笑望著有點茫然若失的回來的老蔫,方羽微微一笑,清晰無比的說道:「王前輩,請按你們巫門正式傳承的儀式,擺起法案,我今天要代黑巫傳宗,從今天起,你就是黑巫門第三十七代的宗主祖師!」

    ※※※※※

    邁著輕快的腳步,方羽踏上了返回的公交車,雖然一夜沒睡,晚上又經歷了那麼多消耗精力的事情,但此刻,他覺得心頭一片安寧,回家的誘惑和完成諾言的輕鬆,讓他顯得神采奕奕,就連這裡的空氣都顯得分外清新,更不用說一路穿街走巷的走來,看到的言鎮人臉上那酷似家鄉小鎮的人們臉上的那份安詳和隨意,還有,那些歷經了近百年風雨洗禮後,依舊悄悄按照天星古道圖擺放在街頭巷尾裡,還顯得相當完整的巫門圖騰,那昨天還覺得奇怪和猙獰的神像,因著都出自一個有博大胸懷的巫門前輩之手,此刻,看起來也有一種另類的魅力。

    法無定法,萬法歸一,只有人分了善惡,一切才有了對錯,修行的門派和法門,乃至世間的一切,莫不都是如此。

    這個明悟就在車子開始前進的一刻,在方羽的心頭閃過,轉眼又隨著清新的風,隨風而去。

    車出鎮郊,又將進入綠色覆蓋著的山區,方羽遠遠地最後望向昨夜天翻地覆的小泥草屋那裡,依稀只見到門窗緊閉,空蕩蕩的空地前獨木橋自橫,依舊不見人的蹤跡。「他或許已經休息了,遭過雷擊震盪後,又被自己強行壓散了九幽大滅術能量運行後,又花了全部的精力來強行把宗目繁多的巫門密法刻到腦子裡,那絕對是件很累人的事情,更何況是一個歷經了那麼多磨難的老人?儘管他已經修煉到了讓雷劫都要來光顧他的通微之境。」

    想到這裡,方羽在山腳擋住視線的前一剎那收回視線,微笑著閉上眼睛。就在這時,一縷顫抖著迴響著連綿不斷的裊裊清音在綠山綠水間緩緩響起,音色低回處宛若來自九幽,高亢處猶如九天鶴鳴,最奇異的是音樂的節拍,隱隱和周圍的山風相互契合著,再也不能分出誰是誰的韻律。

    「是塤,這是什麼曲子?」訝然中,方羽掙大眼睛,循著自己靈覺的指引望去,在山峰再次完全遮住視線前,捕捉到一座危崖上正全神踏腳吹奏著曲子的老蔫,山風過處,帶起他的發捎衣袂,伴著幽幽的隕聲,消失在綠色瑩瑩的山蜂之後,再也不復得見。

    在縈繞在胸間的暖意伴隨之下,到了地方的方羽又踏上另一輛可以讓他早日返家的班車,無意間,在扭頭望向窗外的時候,看到當日那三個女人憂色重重的踏上了要發往言鎮的車,唯一不同的是,三個面色蒼白的女人都穿著最不起眼的當地裝束,神色一片萎靡和茫然。

    無聲的笑了笑,方羽再次進入無裡無外的至境,讓開始發動的車帶著他任意東西。

    ※※※※※

    至此皆字破邪外章之傳承結束,同時也要對一直以來我幫助我的各位說聲抱歉,由於小弟的拙作要出版,因此從即日起暫緩貼文,種種的不便,還望大家見諒,如果情況允許,我會盡力的趕著帖出新章節。

    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謝謝!

    勿用12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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