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岳 正文 風雨漸近-訪故居
    第三百九十七節商隊這邊能有一個妥善的著落,岳震也算放下了一樁心事,唯恐這樣大規模的商業遷移會引起吐蕃那邊的誤會,他還是給沖索多吉寫去一封信。信的內容不外乎提到岳家目前的困境,拜託他照顧商隊等等···安排完畢,申屠、蔣鳳英當然體會岳震的心情,馬上準備一艘船給他們夫妻,船上的水手是清一色的淮幫弟子,首領還是他們的老熟人侯勇。

    揚帆啟程,望著碼頭上揮手告別的申屠與蔣鳳英,望著越來越遠的襄陽的古城,岳震黯然神傷,也不禁暗自心語。

    與這些人,與這座城,不知是否還有再見之時···冬季的江南陰冷而潮濕,水面上漂浮的濕冷薄霧,更憑添幾分混沌不清的壓抑。離開襄陽順水南下,侯勇知道岳震夫婦很急,所以就將水手編成兩隊,晝夜不停的加緊趕路,船很快到達了第一個轉折處鄂州,他們要從這裡進入大江轉頭向東。

    船泊鄂州城外,侯勇打發兄弟們去採買糧菜清水,他去船艙找到了閉目養神的岳震。

    「震少,有幾條船一直跟著咱們。」

    「幾條?什麼時候發現的?」岳震睜眼坐直了身子,一旁裹在大毛氈裡昏昏欲睡的拓跋月也打起精神。

    侯勇凝重答道:「從襄陽出發後,我就覺得有點不大對,只是不敢肯定。這幾日一路走來,咱們快,後面的船也跟著快,咱們停下來,他們也就相繼停泊。現在哪幾條船就在百丈外停著,震少,要不要派兄弟潛過去探探?」

    想了想,岳震搖頭站起來。「不要讓兄弟們去冒險,我去把他們引出來。月亮,我帶你去看看家裡的老院子。」

    早就憋屈的筋骨酸軟,拓跋月聽說可以出去放風,立刻開心起來,兩夫妻穿戴整齊披上厚厚的棉斗篷出了船艙。

    拓跋月心疼兩匹馬也被窩在船上好久,就將它們也一起牽上岸,兩馬終於可以腳踏實地還不拚命的撒歡,夫妻倆剛剛翻身上馬,克拉和雲彩不等主人命令就急不可耐的衝出去,轉眼就沒了影蹤,還沒來不及叮囑他們小心的侯勇,也只能搖頭苦笑。

    恐怕衝撞行人,岳震選擇的是繞城而過,兩匹駿馬帶著夫妻飛馳電掣,鄂州這裡本來就罕見戰馬,如此神駿的高頭大馬所過之處,還是讓那些有幸一見的路人駐足驚歎。

    上山再下山,繞過依山而建的鄂州城,夫妻兩個來到昔日的鄂州大營門前。咦?看到營門處有人影出來,想必也是聽到了馬蹄聲。岳震不覺暗自奇怪,聽說鄂州大營早已荒廢,怎麼還有人守營門?

    「來者何人?快快止步!此乃岳家軍大營重地,擅闖營門者拿官治罪!」

    岳震趕忙示意妻子一起勒住馬,兩人下馬緩步上前,一位鬚髮花白的老者出現在眼前,老人身穿岳家軍舊式軍服,顯然漿洗縫補多次,顏色已經不再鮮亮。

    丟開韁繩快步上前,岳震恭敬的彎腰行禮道:「老人家好,我小時候曾在這裡居住,今日剛好路過鄂州,特來看看家裡的老宅,請老人家行個方便。」

    「住過?···」老人家狐疑的上下打量著他,突然眼睛一亮驚喜道:「您是···你是二少!真的是二少!」說話間老丈顫巍巍的曲膝就要跪下,岳震慌忙彎腰托住老人家的手臂,一個勁的說:「是我,是我,您這麼大歲數了,千萬使不得。」

    好說歹說,老軍士的情緒才算穩定下來,岳震好奇的問:「老人家,我聽說鄂州大營已然廢棄,這裡還有駐軍?」

    「沒有嘍,沒有嘍···」老軍士感慨說:「二少您說的不假,大營兩年前就已廢棄不用了,我們幾十個退伍的孤老頭子捨不得離去,想留在營裡。岳帥就和地方官說了一聲,准我們在原來的教軍場開出幾十畝田地,耕作生活。您是要看老宅子,去吧,那邊我老哥幾個都會定期打掃,乾淨的很,您想住幾天都成。」

    「哦···」岳震好生感動,又有些心酸的問道:「諸位日子還過得去嗎?」

    「好著哩,那些傷殘兄弟們不是搞了個商隊嗎,他們也沒忘了我們這些老傢伙,時常派人來送些吃穿用度。所以我們這些孤老頭子常常念叨,這還得感謝二少您啊。」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家您留步,我過去看看。」岳震含笑點頭,暗暗汗顏,這得感謝申屠辦事嚴謹周密才對。

    告別守門的老軍士,他與妻子二人牽著馬進入營區,走在寂靜已雜草叢生的路上,遙想當年數萬人軍營的雄偉情景,岳震不由有些恍惚。父親帶領岳家軍從這裡起步,一天天發展壯大,一步步走向輝煌,如今也會像這座兵營一樣,慢慢的被人遺忘,慢慢的被湮沒在滄海桑田的歷史變遷中。

    『吱扭』推開院門,永遠無法忘懷的場景與那些往事撲面而來,他怔怔的站在院門外,沉湎在回憶裡不能自拔。身後的妻子推推他,他才恍然醒覺拉著妻子的手邁步進院。

    拓跋月自然對丈夫從小生活的環境充滿了好奇,夫妻倆一問一答之間,昔日那些溫馨的日子,就在兩人的娓娓低語中,如小溪泉水涓涓流淌。小院,老樹,樹下的石桌石凳,每一處都有點點滴滴道不盡的動人故事。

    說到有些累了,岳震和妻子並肩坐在院門外的台階上,一如當年他與大姐銀屏,坐在這裡遙望大營。

    又是夕陽晚照,漸漸朦朧模糊的視線讓他一下子回到從前。角鼓聲聲,操演陣陣,曾經的無數個日子裡,他和姐姐就是這樣,瞪大著眼睛在黃昏裡眺望,眺望著一個個由遠而近的身影,能看到熟悉的身影,能聽到親切而爽朗的笑聲,也曾經是他們最大的幸福和滿足。

    不經意間,一滴溫熱的液體從他眼角滑落,輕輕滑過臉頰落在拓跋月的手背上。

    「夫君,你哭了。」

    「沒有,我在笑。」如他所言,眺望沉靜軍營的他笑了,笑得很坦然很堅定。「想到親人們為我做過的一切,我怎麼會哭呢?記得有一天,我跪在和尚爺爺面前說過一句誓言,無論何人,如欲對我父不利,欲對岳家不利,神來殺神,魔來弒魔,哪怕是天王老子也要取他項上人頭!是時候了···」

    告別故居,告別執著看守大營的老人,岳震夫妻踏著夜色縱馬馳騁,依舊是上山再下山,只是在一個轉彎處一個身影飛離了馬背,拓跋月卻好像渾然不知,兩匹馬毫不減速的疾衝而去。

    不大一會蹄聲再次響起,伏在暗影中的岳震笑了,一直跟蹤在他們身後的那些人,終於要露出真面目了。

    四匹馬,兩前兩後跑到面前,身披斗篷的岳震如大鳥拔地而起,跑在前面的兩個騎手眼前一花,來不及呼叫就已經摔落地上,巨大的黑影在空中完成轉身,撲向後面的兩匹馬。

    「震少手下留情!我是···哎呦!」

    身在半空的岳震微微一愣,收起拳頭雙飛腳踢在兩匹馬頭上,戰馬痛嘶扭曲著蹬蹬蹬倒退了好遠,最終還是雙雙摔倒在地,馬上的騎士也被砸了個夠嗆,喊出的後半句話也就變成了吃痛悶哼。

    抱臂站在哪,岳震看著喊話的那人滿身塵土的爬起來,看著他齜牙咧嘴的慢慢走近,覺得很面熟,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那人走到面前,一臉尷尬的抱拳拱手,岳震隱約想起來這個人的身份,苦苦思索他的姓名同時又暗暗詫異。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應該是右護軍韓世忠的部下將領,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麼要跟蹤?

    「呵呵,震少別來無恙···呵呵···」灰頭土臉的那人,一個勁的抱拳訕笑。

    岳震冷冷的打量著他,皺眉道:「閣下是那位?為何跟蹤我們夫妻!」

    「嘿嘿···震少貴人多忘事,末將解元,曾是韓帥麾下的副將。現如今···嘿嘿,如今在太尉府聽差。

    噢···岳震這才想起來,沒錯就是這個解元,他們還曾打過交道。那是與右護軍合夥走私之處,狡猾的韓世忠掉走韓正彥,就把這位解元推了出來。

    「太尉府,本少一介草民並不受韓太尉管轄吧?」岳震的眼神愈加冷厲,冷笑道:「再說本少尋訪故居也不犯什麼王法吧?解將軍一路跟蹤是什麼意思?哼哼,山野僻靜之處,死幾個人挖坑埋了,也不會有人知道吧?」

    **裸的威脅讓解元臉上一陣青白,岳震的手段他早有耳聞,想給三個手下使眼色,卻與不敢做的太明顯,左顧右盼的當真尷尬之極。

    「解將軍也不必害怕,本少爺知道你們替人家跑腿不容易。」威壓過後,岳震面色一緩道:「將軍實情相告,畢竟共事一場,本少又怎會為難你們呢?」

    解元暗暗叫苦卻又無計可施,明白要想從這個小煞星手裡脫身,可沒有那麼容易,思量間剛好看到摔得七葷八素的三個手下,忍不住惱怒道:「看什麼看,牽馬去前面等著,給我滾遠點!」

    看著三人消失在夜色中,解元這才收回目光沖岳震乾笑道:「呵呵,末將聽命行事也是身不由己,震少大人有大量···」

    「廢話就不要說了!本少有沒有肚量,那就要看解將軍是否識相!」岳震毫不客氣的打斷他說:「說吧,平白無故的,太尉府為何要派人跟蹤我?」

    「末將怎知上面發什麼神經?唉···」解元苦著臉,一臉冤枉。「末將本來是受命查探淮幫的動向,暗中跟著蔣大舵頭,誰知剛到襄陽上面又派人來,讓我盯著震少您,還要每日向臨安傳送震少的具體位置,一路上都接觸過什麼人。」

    見他眼珠亂轉,言辭閃爍,岳震心知他肯定有所保留,也就冷笑著握緊雙拳,手指上的關節嘎嘎爆響。

    「震少息怒,息怒。」臉色一陣灰白,解元連忙擺手說:「末將句句屬實不敢隱瞞,至於要為何要跟蹤你,末將推斷···」在他說話間,山路上又有蹄聲漸近,他以為是那幾個手下過來,立刻張口罵道:「想死啊!還不···」看到原是拓跋月催馬過來,這才趕忙閉嘴。

    岳震臉色稍稍緩和,鬆開了拳頭。「既然如此,就請解將軍說說你的推斷吧,將軍放心,本少有言在先不會為難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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