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岳 正文 覆水難收-暗傷神
    第三百六十節聽聞這一聲情真意切的呼喚,心亂如麻的絕不止岳震一人。拓跋月心頭的震盪,甚至比兩個昔日的情侶還要大。

    大宋公主,就好似看不見摸不著的陰雲,一直無形的籠罩在她和丈夫之間。遠在烏蘭的時候,她可以藏在心裡,只當做是一段往事。但是回歸江南,尤其是知道丈夫刻意迴避這段感情後,她的芳心深處就感覺到了,慢慢迫近的恐懼。

    拓跋月不是害怕丈夫會離她而去,是擔心那個早晚都要來的場面。一如眼前,淚流滿面的大宋公主一步步走來,她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如果還能逃避,岳震寧肯掉頭就走,如果還能選擇,他寧願眼前的這一幕沒有發生。可是,不能!這兩個字讓他從往事中霍然驚醒,挺起胸膛,眼神不再迷離。望著緩步而來的昔日愛侶,他堅定的後退一步,與妻子並肩而立。

    「是我,卻已經不是從前的岳震,更不是帝姬千歲心中的那個震哥!」

    柔福戛然止步,卻不能從激動的情緒中抽離,情郎口中那個刺耳的『千歲』,讓她悲痛欲絕,亦讓她悲憤欲狂。

    「為什麼!就是為了這個番邦女子!」移開視線,柔福的眼睛死死盯著拓跋月,小小的空間裡頓時殺氣瀰漫,溫度也彷彿一下子下降了許多。

    「你幹什麼!」岳震陡然橫移擋在妻子身前,獵獵殺氣催化著他從迷失中徹底醒覺。聽說的,還有眼前看到的,讓他深深明白,柔福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嬌弱少女,勉力抵抗著她散發出來的氣勢,岳震嘴裡苦苦的。最可怕的是,柔福的情緒顯然已經失控。

    岳震又怎知女孩家的心思,他回護妻子的舉動卻加劇了柔福的憤怒,『嗖』的一聲,柔福收回細絲牽引的殘刀,刀劍一起輕輕的顫抖著,蓄勢待發。

    丈夫寬厚的脊樑擋在面前,拓跋月的眼角也潮濕起來,她的心緒很複雜,既為丈夫的毫不猶豫而感動,也為對面的那個女孩傷懷。將心比心,如果自己曾經深愛的男人這樣,她不敢想像自己會做出怎樣的舉動。

    顧不得去體會這種伴著甜蜜滿足的慌亂,作為妻子,她要想辦法阻止丈夫和他曾經的戀人反目成仇,不能讓他們刀劍相向。

    「趙姑娘且慢,這裡還有不相干的人。這兒也是船上最薄弱的地方,如果把船毀壞,今夜咱們誰也走不了。」說罷,拓跋月從丈夫身後走出來,一邊收起小弓,一邊對呆若木雞的老魚道:「魚老大趕快下船去吧,順便麻煩你讓他們開船。還有,為了渤海幫,我勸你還是把今天發生的事情都忘了。」

    放他離開這個殺氣騰騰的地方,老魚恨不得肋生雙翼飛出去,可是他想走卻又不敢馬上就走,一雙眼睛怯怯的看向柔福。

    柔福可以不在意老魚的死活,但是她很清楚岳震和她自己的力量,他們兩個人的碰撞之下,這條船多半就要支離破碎了。

    芳心淒苦,柔腸百轉,終是下不去手含憤一擊。拚個你死我活又怎樣?只不過是在他妻子的面前,像個潑婦一般打打殺殺。罷了,早知這一天總會到來,又何苦鬧得驚天動地,讓旁人看笑話?

    「滾!敢說出去半個字,本宮讓你們渤海幫灰飛煙滅!」

    老魚如蒙皇恩大赦,連連應諾著溜邊飛快的去了。岳震清楚的看到,柔福因為強行收住攻勢,一縷鮮紅滲出了唇邊,不由輕皺眉頭一陣心痛。

    岳震不經意間流露的表情,落在柔福的眼裡,又在少女心頭攪起漣漪層層,唇舌之間的腥鹹,竟然微微有些甜意。

    他心裡還是當緊我的···他···三個關係複雜的男女靜靜相對,沒有了殺氣,氣氛不免變得尷尬起來。誰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這種場面對於涉世不深的他們,儘管大家都有所準備,可是真正面對時,誰也無法泰然處之。

    不知不覺中,柔福和拓跋月的視線集中在岳震身上,兩雙靈動的眼眸一起看過來,岳震猶如針芒在背,感覺著渾身的血液湧上了頭頂。

    『撲哧』一聲,看著丈夫好似紅臉關公一般,站在哪手足無措,拓跋月忍俊不禁。柔福緊繃的俏臉也柔和了許多,她收起殘刀斷劍垂下頭,秀髮頓時遮住了整個面容。

    「唉···」若有似無的歎息打破了僵局,柔福輕聲道:「趕快停止這個愚蠢的行動吧,不說金人虎視眈眈等著你們自投羅網,就算僥倖成功,把我大伯救回江南,也無疑是害了他害了大宋。我大伯雖然軟弱,卻也是個苦命之人,就讓他安度餘生吧。」

    想起沒做幾年皇帝,就淪為階下囚的大伯父,再想想此時此刻的自己,面對朝思暮想的情郎,卻不能慰藉相思之苦,柔福又怎能不黯然神傷。

    聽出少女話語中的自艾自憐,岳震頓時便拋開了窘迫低下頭顱。拓跋月收起笑容,心弦顫動之間秀眸濕潤,她好想去安慰這個清秀可人的女孩,可是她無話可說。

    怔怔愣了一會,岳震才苦笑一聲說:「呵呵,臨安早已認定我是主謀,我說這件事之前毫不知情,你們能相信嗎?停止?烽火堂已經與我形同陌路,怎麼停止?哎!」說到這裡他抬起頭來,迷惑的問:「你現在不是招討府的總管嗎?那些禁軍侍衛可能已經到了遼東,你不會不知道吧?」

    岳震話音未落,大船微微一顫後緩緩啟動,柔福驚駭的猛然抬頭,一雙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他。「你不是主謀?烽火堂竟敢擅作主張!···」

    儘管說及大家都關注的事情,兩人四目相對還是不免尷尬,岳震躲開柔福的眼睛,搖頭說:「你看,我說你們不會相信吧···」

    「我信!我···」柔福脫口而出卻又戛然而止,實現從拓跋月身上滑過後,再次低垂著頭歎道:「我信你有什麼用呢?嗨···烽火堂那些人,難道不知道這樣做,會把你,把岳元帥推到怎樣的境地?現在說什麼都遲了,要怪,也只能怪你養了一群白眼狼。」

    強烈的反感湧上心頭,岳震忍著沒有反駁,即便各走各的路,他也不願意聽到有人這樣評論烽火堂。

    「如今也只能是盡快趕過去,幫著侍衛們保護我大伯,不要讓可憐的大伯再受傷害了。也算是亡羊補牢吧,希望還能趕得上。」

    「保護!」岳震還是無法按捺煩躁的情緒,轉頭看著柔福怒道:「一派胡言!欽宗皇帝被擄遼東已有十幾個年頭,早不保護,晚不保護,偏偏在這個時候,你們大宋皇室才想到去保護他?我看是斬草除根,一了百了才是真的!這種鬼話你也相信?」

    「你才胡說!」柔福抬頭秀眸圓睜,臉色已是慘白,酥胸上下起伏著,很激動。「九叔,十叔與大伯雖然不是一奶同胞,但終究是手足兄弟。你不要因為對我們皇家的成見,就子虛烏有的信口開河!」

    岳震毫不客氣的叱道:「成見?那是因為你們的所作所為讓人齒冷!好,就假設你們編造的謊言成立,我問你,你是招討府總管,為什麼大隊侍衛北上把你剔除在外?讓你一個人偷偷摸摸的追上來?難道不是你那位叔叔,怕你心慈手軟?」

    聽他一語點到關鍵之處,柔福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內心裡,她當然有過許許多多的猜想,但是她始終不肯將皇帝叔叔想成那樣的人。

    昔日愛侶一針見血,打碎了所有的幻想,既便如此她還是支撐著強辯,話語中卻已是毫無底氣,更多的是茫然了。「可能是···皇帝和十叔因為要深入敵後的緣故,才沒有讓我參與的···」

    「哼!」先是嗤之以鼻,岳震還是不忍心看著她這樣淒苦無助,低聲歎息說:「趁著船剛剛離岸,我讓他們把你送回去好嗎?這件事原本與你沒有關係,你何苦···」

    「不,我不回去!」柔福聞聽向後退了退,一臉倔強。「我就是要去看看,看看我們大宋皇家,是不是像有些人所說的那樣!」

    岳震一皺眉頭,忍不住又有些上火。「醒醒吧!我再問你,如果事情不出我的預料,你該怎麼辦?是幫著那些侍衛完成皇命,還是阻止他們?我知道你現在武功很高,可是你真正殺過人嗎?你能對從前的部下痛下殺手?回去吧,還是哪句話,這裡的一切陰謀詭計血腥殺戮,都與你無關!」

    說罷,他給妻子使了個眼色轉過身去,背對著柔福要走時猶豫了一下,停下來低聲道:「你我之間的事,是我對不起你,辜負了你。所以請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再插手這件事情了,對你,對我都有好處。」

    看他抬腿要走,柔福怔怔看著他的背影柔聲低語,卻拉住了他的腳步。「震哥,這算是你給柔福的交代嗎?除了對不起,你沒有別的話想對柔福說嗎?」

    「是我辜負了你,難道要說祝你能找到一位如意郎君?那就太虛偽了。」岳震抬頭看著斑駁的艙板,悠然道:「今時今日,你可以指責我胡亂猜想,我可以說你天真幼稚。如果我們真的成了夫妻,剛剛那一幕就成了解不開的死結,是你背叛家族和我站在一起,還是我拋棄親人兄弟?我只能說,很慶幸我們錯過了,至少,我還可以選擇不傷害你。」

    突然間,岳震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三年來一直漂浮在心頭的陰影,隨著剛剛那段話煙消雲散。他嘴角含笑著轉回身來,整個人煥然一新。

    一如當年初見時,他的笑容依舊那般燦爛、自信、還帶著些許頑皮。微微恍惚的柔福不禁心頭一熱,急聲道:「為什麼?你總要把自己放在與我們皇家對立的位置上?皇室做了什麼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岳家的事情?」

    岳震無言以對,這是他永遠不能解釋清楚的秘密。可是他的這種沉默,不要說是柔福,就是他的妻子拓跋月,都沒有辦法理解。

    他是不想說,不能說,自然會被柔福認為是,他無話可說。N!~!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