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岳 正文 山下換人·亂軍心
    第三百八十一節

    感覺到了岳震的目光,再想想他們兩個這些年的種種交集,完顏雍自然也能體會岳震的一些心緒。可是他未做任何回應,只是默默的低下頭。

    「老夫明白,震少無意傷害小靈兒。」土古論點點頭,卻又皺眉道:「不過震少要到登州才肯放人,的確有點過分了。漂洋過海,萬一中途有什麼差錯···」

    岳震搶去話頭沒好氣的瞪著他說:「土老頭你個烏鴉嘴!能有什差錯?要不然我們也讓一步,你可以隨船同行,到登州和郡主一起下船離去。這已經是我的底線,如果你們還不答應,咱們的談判也就只好到此為止。」

    土古論點點頭回身,看到完顏雍還低著頭心不在焉,他輕咳了一聲。「吭,震少態度堅決,南王你看該如何是好?」

    完顏雍聞聲抬頭,飛快的瞥了岳震一眼。「渤海王和我的意思,老尊神您也知道,他有底線,本王也有!那就是下山換人!您和他談吧,我心裡很亂,先回去了。」

    看著完顏雍丟下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轉身走了,滿心疑慮的岳震更加是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換人?什麼意思?···他這邊絞盡腦汁摸不著邊際,那邊土古論回過身來,一臉苦澀的說話了。

    「請問震少,你們不遠千里的到遼東來,所為何事呢?」

    心裡忽悠一下,岳震眨眼道:「土老頭你這不是廢話嗎,你們挖個坑算計人,本少豈能坐視兄弟手足被你們殘害!」

    「你的那些兄弟們,又來作甚?」

    腦子裡轟隆一聲巨響,岳震的臉色頓時煞白,剛剛還不太清晰的思路,被土古論這一句話證實了,他目瞪口呆,眼前一陣金星亂冒。

    「與震少打交道就是痛快,一點就透,無需老夫多言。」土古論神色嚴肅的道:「震少所想的一點不錯,大宋朝欽宗皇帝就在山口之外!南王兄弟的意思很明白,我們與震少一同出山,到下山後用欽宗皇帝換回小靈兒郡主。」

    「啊!」

    柔福不禁驚呼出口,岳震身後的拓跋月也是猛皺眉頭。萬萬沒有想到,女真人突然來這麼一手,讓整件事一下子變得更加複雜。

    安靜,讓人窒息的安靜。在場的宋人只有岳震和柔福,也只有他倆能夠體會到,女真人丟過來的難題是多麼的棘手。

    笑!岳震仰天大笑,笑聲裡卻充滿了憤怒。「還狠毒的計策啊!哈哈哈···八成又是你們那位渤海王想出來的吧!我呸,不怕告訴你,欽宗皇帝本少不要!讓不讓路是你們的事情,大不了魚死網破!我們走!」

    憤然回身,岳震邁步就走,拓跋月立刻跟上,柔福微微猶豫了一下,也轉身要走時,勃然色變的土古論沉聲道:「震少留步,老夫還有話要說。」

    岳震頭也不回的咬牙說:「話不投機,尊者還是省省吧。你們拿我當白癡耍,本少還有什麼好客氣的!渤海王,哼!本少會讓他後悔的。」

    緊握雙拳,瞇起眼睛的土古論看著岳震越走越遠,臉色不停的變幻。鐵獅子掌門術虎一步上前,還未開口卻被老尊者抬手制止。「不可!加上你們這些人,老夫也沒有把握制服他們,不能在短瞬間解決戰鬥,受害的是小靈兒。走,咱也先回去。」

    談判破裂,兩路人背道而馳。怒火中燒的岳震回到石頭城下,越想越是煩躁,胸中一口惡氣湧上來,他揮拳狠狠的砸在石牆上。

    高大的城牆依舊巍然,悶響聲中岳震的拳頭卻是血光迸顯,拓跋月和柔福一同驚呼著撲上去。

    「氣死我了!···」痛楚並不能讓岳震洩憤怒,他吼叫著作勢還要打,被柔福力拉住了臂膀。「震哥你幹什麼!你把胳膊打廢了有什麼用?要是氣不過,你打我好了,是我們趙家不爭氣,處處受制與人!」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的柔福,讓岳震稍稍冷靜下來,他無力的垂下臂膀,任由柔福把他的傷手轉給拓跋月。

    用力吸了一口氣,岳震輕聲道:「不要這麼說,我沒有責怪誰的意思。只是金人這一招來的太突然,我有些慌亂。」

    「唉,大家都一樣。」見他安靜下來,柔福回頭看著山口方向。「震哥說的對,他們這一招夠狠毒。順利脫險,還能帶走我大伯,這對於我們來講,誘惑實在是太大了。換做是我,肯定要冒險一試的,可是震哥你不一樣···」

    給丈夫止住包紮的拓跋月,卻皺眉搖頭說:「你們呀,是真是假,咱們還不知道呢,說這些為時尚早。」

    「對呀!」柔福驀然回頭道:「就算他們隨便找一個人來,我們也不認識啊,我只見過大伯的畫像,而且那還是年輕時候的。不知能不能讓我父王過去···」

    她們的議論,讓岳震的臉色又漸漸陰沉,這種狀況也是他最擔心的。他從沒想過帶欽宗回國,但是不代表他身邊的這些人,能夠抵抗這個誘惑,柔福當其衝,緊接著晏彪他們要是聽到這個消息,也必定會有一些其它的想法。

    和完顏雍的第一次接觸以失敗告終,但不可否認的是,完顏兩兄弟的這個對策,已經成功攪亂了他們的軍心,或許這本來就是完顏兄弟的目地之一。

    怎麼辦?

    岳震看著近在眼前的城門,卻無法抬腿邁進去。如果大多數人抵抗不住誘惑,同意和女真人的這次交易,怎麼才能打消他們的念頭?說,這是一個明顯的陷阱,根本不可能帶著欽宗皇帝穿越千里,回到夏州。

    能有多大作用呢?晏彪他們這些人,在制定這個拯救計劃的時候,恐怕早已抱定了九死一生的信念。讓他們把送上門的皇帝推回去?處理不當,內亂不可避免。

    勸說柔福把金人這個毒計隱瞞?能瞞多久?談判如何進行下去?如果在撤離的途中,這個問題暴露出來,那豈不是更麻煩了?此刻的岳震,就好像一個考場上面對難題的考生,種種假設、推演盤旋於腦海,又一個個的被否定推翻。

    看著他一個勁的皺眉搖頭,拓跋月輕聲說:「和大家商量商量吧,事到如今,已經不是你一個人能獨力支撐的了,如果那些兄弟們一定要去冒險,我看···」

    妻子的話沒有完全點破,岳震當然明白其中含義。從五國城回夏州,千里路途,而且全部都在大金的版圖之內,想要帶著欽宗皇帝安然通過,無疑是癡人說夢,這已經不是冒險,根本就是有去無回的死路。拓跋月是在委婉的提醒丈夫,就算他們參與其中,面對大金國的隆隆鐵騎時,又能給他們多大的幫助呢?

    搖搖頭,又點點頭,心亂如麻的岳震歎息道:「我盡量勸說他們吧,如果他們實在不肯放棄,咱們只好,盡人事聽天命了。」

    回到城中,岳震讓人去找晏彪來,他想先和晏彪單獨談談。無意中,他把地點選在了鎖龍樁的亭子裡。

    等到晏彪急沖沖趕來,岳震也不廢話,一五一十的敘述了與金人談判的情形。猛然聽到這個驚人的喜訊,晏彪的反應可想而知,可是激動歸激動,他也並未表現的很過分,雖然此前他倆都在迴避這個話題,但是晏彪從吳阿大那裡瞭解到,岳震很不贊成救走欽宗。

    「震少以為,咱們帶走皇帝的勝算能有幾分?」

    「以我看,一分都沒有!」聽到晏彪的試探,岳震毫不客氣的說道:「今天沒有見到渤海王完顏亮,我肯定他是在調集人馬,等咱們把皇帝換到手,大金國的騎兵,也很快就會出現。」

    「這個···我們在計劃之處,也有想過對策。當初的計劃是,一旦得手,我們就化整為零,分成很多的小分隊,其他的兄弟去夏州方向,負責擾敵吸引注意。欽宗皇帝由我親自護送,向西深入大金腹地,從他們最想不到的地方出境。」

    雖然緊鎖眉頭,但是岳震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法子很對路。幾百人一哄而散,金人很難一下子鎖定欽宗皇帝的具體位置。

    「想法對頭,但是你當時肯定沒想到,金人出動了鐵獅子這樣的江湖門派吧?他們也不是蠢貨,用這些江湖人,多半就是防備你們分頭逃走。」

    「嘿嘿···是沒想到。」晏彪赧然撓頭,可他訕笑過後卻又振奮道:「我們現在有震少和帝姬兩大高手,金人這一招不頂用了!就算土古論又怎樣?三年前他就是震少你的手下敗將,更何況還有柔福帝姬。」

    無奈的搖頭苦笑,岳震的心裡亦有了一些掙扎。他不知道,該不該把大內侍衛的事情告訴晏彪,或者說,他是擔心講出來,晏彪也未必肯信。

    看到岳震沉吟不語,晏彪忍不住繼續試探著問:「震少,聽阿大哥說,你···」

    「我怎麼想不重要,現在要看你怎麼想,肯不肯放棄。」岳震擺擺手,直截了當道:「咱們不要欽宗皇帝,完顏雍也不可能硬塞給我們。這會讓咱們在以後的談判中更主動,也會讓後面的事情少一些變數。」

    「我不想放棄!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放棄了,我將會抱憾終身!」

    還是搖頭,岳震嘴裡苦苦的,感到既無奈又無力。「既然你鐵了心,我也不好再阻攔你們,也只好盡力幫你們去完成心願。可是彪子,我問你,你想過沒有,如果你如願把欽宗皇帝帶回大宋,後面的事怎麼辦?」

    即便這樣,震少還是願意不惜餘力的幫他,晏彪心裡又豈是感動這般簡單?穩穩激盪的心神,他點頭回答道:「想過,決定動手之前,我曾給張將軍寫過一封信。一是請將軍隨時接應我們,其二,我們是想由張將軍出面,迎接欽宗皇帝回朝。」

    「我姐夫!」岳震心裡咯登一下子,臉色一下變得鐵青。「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沒有人告訴我!」

    晏彪一臉愧疚的低下頭說:「我們也知道,張將軍不稀罕營救皇帝回國的虛名。可是我們除了這條路,再無人能與朝廷搭上關係,所以···」

    岳震看著他低垂的頭顱,看了好一會才頹然道:「算啦,寫都寫了,說這些也沒什麼用了。我姐夫可有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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