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岳 正文 大戰將起·風雲變
    第三百六十六節

    岳震和幾個同伴一番眼神的交流,大家紛紛點頭。反正也是要過去,有這個東西,總比沒有好。

    把小旗插在車上,大家各就各位。柔福貓腰回到車廂中,吳阿大抖開鞭子,車輪緩緩啟動。

    慢慢接近蓋州城,看著高大巍峨的青石城牆,岳震體會到了侯勇剛剛的介紹。這座城池,要比他以前見過的臨洮城,規模還要巨大,完全稱得上是一座屏障雄關。遠遠看去,城門下聚集了很多人,但是和高大幽深的門洞相比,擁擠的人群還是顯得很渺小。

    接近等候進城的人群隊尾,前面侯勇開始按照剛剛商量的,大呼小叫起來,咒罵驅趕著擋在前面的人們。

    後面的岳震夫妻不免有些忐忑,好在完顏靈秀的指點果然起效。那些聞聲憤怒回頭的女真人,看到金龍小旗紛紛躬身行禮避讓。有些小官吏模樣的人,還立刻跪倒叩拜,他們毫無阻擋的到了隊伍的最前面。

    非常順利,岳震擔心的突狀況並沒有出現。城門前的金軍官兵,遠遠看到插著龍旗的馬車,早就呼啦啦的跪倒一大片,哪有人敢上來詢問盤查。車隊轟隆隆通過門洞,駛進蓋州城。

    進到城裡,街道上的情形也和城門口一樣,行人車馬無不避讓。岳震不免暗暗感歎,只要是代表皇權的東西,哪怕是一小塊布,在這個年代,也是至高無上的。

    漸漸接近繁華鬧市,道路兩旁店肆小販多起來,小吃的香味四溢,對於啃了好久乾糧的岳震他們,絕對是一個不小的誘惑。

    岳震正打算找個寬敞的地方停下來,大家解解饞,沒想到車裡的完顏靈秀又說話了。「你們若是不想露出馬腳,就趕快穿城而過。用不了多久,城裡的大小官員就會得到消息,到那時想走也走不了。」

    可不是!岳震暗叫了一聲好險,好險犯了一個大錯誤。那些急於巴結鑽營的地方官員,怎肯放過這樣的機會?

    此地不宜久留,拓跋月自有辦法,她抽個空子就買了一大包吃食,車隊匆匆忙忙的穿城而去,把巍然的城池留在了身後。

    離開蓋州,道路也彎曲著轉向東北,失去了大山的遮擋,風變得大起來,秋末冬初的遼東平原已是寒氣逼人,大家紛紛披上事先準備的大氅。得知從蓋州到黃龍這一路,再無像樣的大城鎮,岳震和同伴們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些許。

    又走了整整兩天,氣溫還在下降,呼吸之間已見呵氣。晚間停下來露營休息,岳震燃起大堆的篝火,他們五個加上完顏靈秀,圍坐在火堆旁取暖。

    樹枝在火焰中辟啪作響,柔福向拓跋月低聲抱怨著見鬼的天氣,另一邊是岳震和侯勇、阿大議論著剩下的路程。明顯格格不入的完顏靈秀獨自望著篝火呆,臉上的表情也隨著火焰的跳動,忽明忽暗。

    夜色深沉,奔波了一天的眾人各自休息。柔福尾隨完顏靈秀上車前,悄悄告訴岳震,這位大金國郡主的情緒不太穩定。

    岳震只能歸結為,忽然淪為俘虜的必然反應,他可不願自找沒趣的跑去探尋,只是囑咐柔福密切注意就好了。

    秋冬交替的臨安,陰冷而潮濕。樞密院大書房裡雖然放了好幾個炭火盆,但是福親王病態蒼白的臉上,卻看不到一絲暖意。眉頭緊鎖的秦檜陪坐一旁,他們在等岳飛和韓世忠的到來。

    去召喚太尉的小吏才剛走,這兩日飽受煎熬的福王就有些不耐煩了。皇帝九哥剛剛微服出走,前線各處的軍情探報就送抵臨安。

    大金再次集結數十萬人馬,兵分三路,直撲西北、中原和淮水,大戰一觸即。

    按理說,宋金交戰幾十年,這種事雖不算家常便飯,卻也是三兩年就會來一次的例行公事。消息傳出,太尉府、兵部不等上面下令,就已聞風而動,擬定迎戰計劃、指揮人選,調動糧草補給等等。其實不用皇帝費什麼心,他只要大筆一揮,一切就將按部就班的進行。

    不巧的是高宗皇帝托病不出,而且還只有福親王知道真相,所以他就成了跑腿的人。秦檜把諸多的計劃安排遞到他那裡,請他轉呈『養病』中的皇帝。

    收下這些讓福王頭疼的東西,故意耽擱了一晚後,王爺一大早就來到了樞密院,派人去找韓世忠、岳飛前來。

    福王顯露焦躁,頗有眼色的秦檜親手奉上香茗,問起了皇上的病情。福王只好應付著岔開了話題。「秦大人有心了。皇兄只是不小心著涼,調養十天半月自會康復,平日裡,皇兄也難得休息,養病的這些日子,正好讓他鬆快鬆快。萬歲旨意,讓咱們幾個酌情辦理,秦大人對此次軍情有何看法?」

    「是的,是的,萬歲日理萬機終日操勞,是該好好休息休息了。」秦檜一臉崇敬的連連點頭,說道:「至於前方軍情,就請王爺轉告萬歲不必憂心。我大宋前方將士枕戈達旦,無不誓死保家衛國,只等吾主萬歲一聲號令,來犯之敵必定丟盔棄甲,敗興而回。」

    聽罷秦檜這幾句空洞的口號,福王皺起了眉頭,輕輕的搖頭說:「昨夜萬歲御覽前方軍報後,未有明確的指示,只是讓我們幾個看著辦。秦大人以為,韓、岳兩太尉,那個留守京城,那個去前方指揮呢?」

    「萬歲並無指示?···」秦檜微微一愣,先是迷惑之色溢於言表,片刻後,他的眼角眉梢露出了明顯的喜色。

    秦檜很自信的以為,這是皇帝陛下故意在考驗他們,看看他們如何應對這樣的情形。換句話說,如果策略正確,應對得法,豈不是龍心大悅?想通了這個道理,秦檜低頭陷入了沉思。

    問題就擺在面前,岳飛、韓世忠,那位更適合上前迎敵?也可以說,皇帝陛下希望他們那一個去與金人周旋呢?

    「王爺,兩位大人到了。」門外王淵的聲音打斷了秦檜的思考。福王精神一振,坐直了身體道:「快讓兩位大人進來,本王等候多時了。」話音未落,韓世忠在前,岳飛在後,兩人一身官服接踵而入。

    「福王恕罪,下官來遲了。」韓世忠開口說話,岳飛跟著在一旁彎腰行禮。

    福親王不耐的擺擺手說:「免了,免了,韓帥,岳帥請坐。」兩位軍中大員坐下,王爺把剛剛和秦檜的說辭又講了一邊。

    聽清楚皇上甩手,全權交給了下面,韓世忠和岳飛並沒有多想。這原本就是軍隊應該承擔的責任,只是恰巧皇帝生病而已。兩人沉吟片刻,又對視了一眼,岳飛站起來躬身道:「既然如此,王爺,秦大人,末將請命。由岳飛出京,讓韓帥坐鎮指揮調度吧。」

    把目光轉向輕輕點頭的韓世忠,福王也就明白了。二將臨來之前已經有過商討,岳飛說出的是他們的決定。欣慰之餘,福王安心了許多,既然這兩位大宋柱石有了默契,就讓他們放手去幹好了。

    可是不等拿定主意的福王開口,一旁的秦檜卻搶先說:「岳帥為國為民身先士卒,本官佩服。只是金人來勢洶洶,岳帥可有什麼方略?」

    聽他這樣一問,不但韓、岳二人大皺眉頭,福親王也是暗暗不爽。你一介文官追問哪門子對敵方略啊?真是多此一舉!

    可是皺眉歸皺眉,人家是朝廷的宰相,岳飛也不能不答。「秦大人所說不錯,這一次金人來勢洶洶,確實和以往有所不同。根據前方各路的報告,我和韓帥推斷,東線淮水和中原腹地,將會出現來自遼東的金軍主力騎兵和水師戰船。而為虎作倀的齊軍,都已集結運動到了西北,他們想的是三管齊下,企圖一舉突破我們的防線。」

    「哦?遼東主力。」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上來,福王前傾的身體,看著岳飛問:「莫非金人要孤注一擲,和我們來一場生死決戰?」

    韓世忠在一旁點點頭,替岳飛答道:「種種跡象表明,很有可能。王爺明鑒,剛剛岳帥所言並非危言聳聽,西北金、齊聯軍已經集結完畢,只等中路和東路的金軍到達位置,他們就將起攻擊。」

    秦檜不覺也變了臉色,張開嘴又要插話,被福王擺手堵了回去。「沒想到,兩位將軍這次的壓力如此之大,本王慚愧。既然皇上讓本王領銜做主,二位有何難處請講,無論是調動廂軍協助,還是糧草補給的數量,只要兩位元帥需要的,本王即刻就去辦。」

    岳飛,韓世忠相視而笑,岳帥含笑躬身說:「多謝王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金人雖然勢大,卻也不足畏懼。末將和韓帥已有對策,請王爺寬心敬候佳音。」

    「好,那就好···」福王有心問問是何對策,卻又留了個心眼,暗自琢磨問得太多會不會讓人家反感。王爺遲疑,秦檜卻好似沒有這個覺悟,乾笑了一聲道:「呵呵,原來二位元帥早有退敵之計,何不說出來聽聽,也好讓王爺千歲與本官今晚能睡個踏實覺,應該不是什麼軍事秘密吧?呵呵。」

    半真半假,好似同僚之間的玩笑,即達到目的,又不惹人反感。福王聽了這番話,也不由暗生佩服,秦檜這個人有兩下子。

    「哈哈,秦大人說笑了,王爺和大人都是國家重臣,在兩位面前何來秘密?」岳元帥同樣打了一句哈哈後,說道:「其實說起來很簡單,不過是『東西堅守,中路對攻』八個字,這也是我們的老套路了。」

    「所謂東西堅守,就是西北和淮水東線,堅守不出,與敵軍打消耗戰,打持久戰。中路對攻則是反其道而行,由末將親自領兵主動出擊,與來犯之敵以攻對攻,在運動戰中,最大化的消滅敵軍,並且伺機向北挺進,拉扯東西兩路的敵軍回防。呵呵,女真人不是要決戰嗎?好,我們就與他們打一場決定命運之戰!如果我軍三路配合得當,本帥完全有信心在這次會戰後,乘勝追擊將他們趕回遼東去!」

    從無敗績的將軍,合情合理的安排,岳帥為他們描繪了勝利的希望後,氣氛卻突然一下變得凝重,秦檜和福王一樣的面沉如水,沉思不語。旁邊韓世忠隱隱的不安起來,也很快就找到了癥結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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