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岳 正文 戰場尋夫·燒糧營
    第三百三十四節

    到達仙人關西門,在齊軍營盤的附近,岳雲哥倆看到了很明顯的戰鬥過的痕跡,而且凌亂的馬蹄印和大片大片被踏翻的草地,都顯示著這裡曾經進行過一場騎兵和步兵的混戰。

    岳震下馬蹲在一灘血跡旁,用手指捏起些許泥土放在鼻尖聞了聞,腥味已經很淡,血跡也已經乾涸。這裡的戰鬥大約是在昨日中午前後,也就是說,昨天他們和完顏宗弼激戰的時候,這裡同時發生了一場規模很大的戰鬥。

    他牽著馬,順著地的各種痕跡,一直走到了戰場的邊緣,退出戰場大隊騎兵們留下了清晰的印記,一路向西,一路向北。

    讓岳震發毛的是,向北的馬蹄印很多,而且也只有他這種內行人才能看出來,蹄印是一層壓著一層。先期離開的馬匹足印偏小,肯定是岳家軍所用的南馬,後來通過的戰馬足印很大很重,分明就是金軍的漠北戰馬。

    向北,南馬,岳震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老爸昨天曾經出現在這裡,一場激戰後,老爸向北轉移,又有一隊數量很大的金軍追了過去。

    跟過來的岳雲看見小弟眉頭緊皺,又聽到他說出了判斷,少帥的臉色也有些變了。南馬的速度和耐力本來就比不金軍的戰馬,長途追趕下去,距離肯定會被慢慢縮短的。

    「不能在這裡耽誤時間了!」岳震轉臉看向哥哥,思索道:「大隊肯定是追不了,這樣,哥,你帶著背嵬營繼續執行老爸的作戰的計劃,我到北邊去看看。不要擔心,我一定把咱們老爸安全的帶回來。」

    岳雲神情一鬆,笑了。「呵呵,我不是擔心父帥,是擔心你,單槍匹馬的,千萬不要衝動。父帥縱橫疆場二十幾年,若是靠僥倖,哪有今天的你我?好了,我知道也攔不住你,記住千萬小心!記住,一個人就算有萬夫不當之勇,萬馬軍中也猶如汪洋大海中一片葉。」

    岳震點頭也叮囑哥哥小心,兩兄弟就此分手,岳震獨自一個人沿著騎兵留下的印記轉頭向北,岳雲和背嵬營繼續前進。

    與小弟分手後,岳雲心事重重的帶隊埋頭趕路。他嘴說的不擔心父帥,不過是用來安慰小弟的,岳雷的親衛隊還不到千人,還不知昨日在戰鬥中傷亡怎樣?只盼著小弟能夠盡快追去,有小弟在身邊,父帥和小雷至少不會有生命危險。

    「少帥,我們距齊軍大營只有五里,現在齊軍正在攻擊臨洮北門,戰況很激烈!」斥候的報告驚醒了走神的岳雲。

    他打起精神振臂喊道:「好,整隊衝鋒!我們也去湊湊熱鬧。」

    五里的路程對於騎兵來講,不過是片刻的功夫,很快齊營就遙遙在望,城牆那邊的喊殺聲也清晰可聞。

    「甲字營隨我頭前開路,乙字營居中,丙字營斷後,丁字營在左翼游擊。各營統領切記不可戀戰,一擊即走,各營間距一箭之地,目標齊營,衝鋒!」少帥一聲令下,背嵬營騎兵分成四路。岳雲和他身後的岳字大旗,就好像波濤的潮頭,帶著綠色的巨浪捲向齊軍大營。

    萬馬奔騰,大地顫動,激戰正酣的臨洮城牆,也嗡嗡的迴響。齊軍和大宋左護軍廝殺在一起的士兵們,不自覺停下手中的動作,循著聲音的來處眺望!

    「岳家軍!是岳元帥,岳元帥來幫咱們啦!弟兄們殺呀!」

    「殺啊!你們這些金狗的狗腿子等著受死!殺···」

    鏖戰整個午,疲憊至極的左護軍將士頓時士氣大漲,一輪近乎瘋狂的砍殺推搡,搭城頭的雲梯被一座座的推倒。

    此長彼消,身後突然出現敵人的攻城齊軍,難免心驚膽顫的頻頻回頭,那還有心思去和城的守軍廝殺,督戰的執法隊揮舞著鋼刀狂吼亂叫也無濟於事,士兵們如潮水一般從城牆退了下來。

    齊軍攻城部隊分成了好幾段,每一段都一位指揮官,可是齊軍的指揮官們,現在已經顧不得去管城牆的退卻。突然出現的岳家軍,讓他們同時想到了一個地方,這些軍官各自帶著衛隊趕往的也是同一個方向,可惜他們還是晚了一步。

    「少帥!右側發現敵軍糧草庫,規模很大,看樣子臨洮四門的糧草都在這裡轉運。」

    「真的!真是天助我也!」岳雲聽到丁字營統領的報告,那還不欣喜若狂,立刻回身對傳令兵喊道:「快,命令各營向右側靠攏,衝進糧草庫以後,能帶的帶走,帶不走的全部放火燒掉,快去傳令!」

    還在半路的齊軍將官們,猛然聽到震耳欲聾的蹄聲,向那個要命的方向集中,他們一個個面如死灰,深知大難已經臨頭。

    二十萬齊軍半月的糧草都堆放在糧草營,結果可想而知。沖天的火光和濃煙出現在糧草庫方向時候,整個臨洮北門的齊軍都瘋狂了。岳雲當然明白,這個時候數萬敵軍恨不能把背嵬營生吞活剝了,那還不趕緊帶著部下落荒而逃。

    臨洮城,看著沖天的大火,聞著濃烈燃燒糧食的氣味,劉子羽仰天長笑,左護軍將士歡聲雷動。

    得手的岳雲沒工夫回頭欣賞輝煌的戰果,但是迎風狂奔的少帥知道,幾千人在糧草營四處放火,就算齊軍淘干護城河裡的水,能救回來的糧食也屈指可數。在未來的幾天裡,二十萬齊軍將要隨面臨斷糧的窘境。

    「哈哈,哈哈哈···」馬背的少帥忍不住朗聲長笑,笑聲很快就在隊伍中蔓延開來,隆隆的馬蹄伴著飛揚的歡笑,一路迴盪。

    由於太過開心,等到少帥發覺已經離開戰場太遠,這才趕忙命令騎隊停下來。大隊原地休息,士兵們忙碌清點著搶來的糧食,斥候出去四處觀察,以便確定現在的具體方位。

    岳雲盤膝坐在地休息,各營的指揮官圍坐一旁,雖然大家因為情急放火,都搞得有點灰頭土臉,但是卻沒有人去找水來洗一把,他們很難抑制勝利的喜悅,你一言我一語的歡聲笑語。

    想起從楊再興陣亡後,背嵬營還從未這樣肆意歡笑過,岳雲也不想掃了大家的興致,只是在那微笑傾聽。

    「報告少帥,西邊出現一直奇怪的軍隊,正在向我們靠近。」斥候氣喘吁吁的飛跑來報告,將領們的笑聲戛然而止。

    「哦?」岳雲皺皺眉頭,臨洮附近聚集著宋、金、齊幾十萬大軍,隨時有軍隊出沒一點也不稀奇,抬頭問道:「奇怪的軍隊?怎麼個奇怪法?難道從軍服旗幟看不出來是那邊的隊伍?呵呵,還是你們沒看清楚就慌慌張張的回來稟報。」

    面對少帥一連串的問題,斥候小兵頓時漲紅的臉龐,結結巴巴答道:「回稟少帥,小的看得很清楚,他們···他們服色雜亂,有車,有馬,還有駱駝,旗幟也大多是異族文字,只有一面好像是漢文卻也怪怪的,小的···小的沒有讀過幾天,不敢肯定···」

    少帥莞然一樂。玩笑道:「呵呵,沒關係,說說看,興許我們都不認得呢。」

    「稟少帥,他們漢文的旗幟繡著四個大字,烏蘭震王。」

    「什麼!」剛剛還笑容可掬的少帥勃然變色,騰的從地蹦起來,一把抓住斥候小兵的衣領,吼道:「你真的看清楚了!」小兵有些嚇傻了,只懂得一個勁的點頭。

    不怪岳雲會這樣失態,昨晚小弟講述經歷的時候,雖然沒有說過這個名號,但是青寧原烏蘭部確實不止一次的提起。烏蘭震王,還會是別人嗎?小弟的族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他們也聽到了什麼風聲?

    種種猜想在少帥腦子裡閃過,也很快就想明白,至少小弟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要不然小弟不會不提的。一定是小弟的妻子久等丈夫不回,才集合部眾找到了這裡。慢慢冷靜下來,少帥鬆開抓著小兵的手,歉意的拍拍小兵肩頭,輕聲道:「沒事了,下去休息。」

    此刻岳雲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這個事麻煩了。小弟為了烏蘭部的安危拼盡了全力,如今他們卻莫名其妙的的捲進了戰場,這可如何是好?

    眾將看著少帥的臉色變了又變,大家一頭霧水也不知所措,甲字營的統領前一步,正要開口詢問,岳雲搶先擺手道:「我過去看看,諸位率部原地待命。」

    就在少帥翻身馬的一剎,遠方響起了號角,岳雲迎著號角縱馬飛奔,心裡卻像翻到了五味瓶一般。低沉悠揚的號角聲聲,如泣如訴,一下子把少帥拉回到臨安的家中,拉回到溫柔的妻子身旁。想起身懷六甲,大腹便便的妻子,少帥除了愧疚還有深深的傷感。

    岳家人不可避免的走了同一條路,娘親、大姐、我的妻子,她們時時刻刻都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如今小弟和他的妻子也不能倖免,走進了戰火紛飛的殺戮場。

    難道這就是我們岳家男人的宿命?!

    「阿姐,有人過來了。」戰車,布赤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滴,拽拽拓跋月的衣袖,也讓號角收住了聲音。

    不是看不到飛奔而來的軍人,而是一向自認剛強的拓跋月,每次吹響號角的時候,總也忍不住淚流滿面。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變得如此脆弱,這些天來她就像丟了魂魄一樣,渾渾噩噩,根本不知道日子是怎麼過來的。

    岳雲少帥在距離烏蘭戰車不到十丈的地方翻身下馬,大步走來,因為雙方都已經很清楚看到了彼此的面容,拓跋月看見這張酷似丈夫,一樣年輕的臉,霎時明白來的是什麼人,急忙擦乾淚水拉著小布赤跳下戰車,快步迎前。

    早就聽說小弟的妻子弓馬嫻熟,是一位女中豪傑,當岳雲親眼看到一身戰甲的拓跋月迎面走來,還是不禁有幾分侷促放慢了腳步。親人相見應當分外歡喜,可惜場合不對。

    拓跋月卻不似中原女子那樣矜持羞澀,拉著布赤來到岳雲身前,不由分說的又拉著阿妹一起拜倒在地。「弟媳月亮拜見大哥,阿妹快給哥哥行禮,這是阿哥的親大哥,也是我們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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