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岳 正文 故人消息·福禍
    第二百九十三節

    身後整齊的蹄聲在驟然變速後,變得凌亂起來。岳震狐疑的四下看了看,這裡距離西夏的邊境應該還很遠,西夏的邊防軍怎麼會擋在了前面?紛亂的馬蹄聲讓他很快醒悟,鐵鷂子聽到了有馬隊接近,肯定是要提前攔截的。

    雙方的距離漸漸接近,喊聲也遙遙傳來。

    「對面的馬隊止步!我們是大夏國草欏河邊軍!亮出你們的旗號,不要再往前走了!再往前,我們就要開弓放箭了!」

    「馭···」岳震剛剛勒住了克拉,就聽到身後的沐蘭楓笑著喊道:「呵呵,兄弟們點火舉旗,讓他們看看我們的旗號!」

    呼,呼,呼,三隻火把先後點燃,沐蘭楓提馬緩步前與岳震並肩,嬉笑著問道:「嘿嘿,震頭領是不是跑的太爽快,把路忘記了。嘿嘿···你看他們如臨大敵的樣子,好像咱們要進攻西夏似的。」

    岳震張嘴正要分辯,就看到從鐵鷂子大隊中衝出一匹快馬,飛奔而來。他改口道:「蘭楓穩住隊伍,我去看看。」

    催馬前,兩匹馬一快一慢迅速靠近著。看清馬之人的身形體貌,再仔細的辨認一下他露在頭盔外面的眼睛,岳震忍不住笑了,暗自驚奇,好巧啊,兩次路過這裡碰到的卻是同一個人,還真有點緣分呢。

    他沒有認錯,來人正是他們次趕著羊群路過時,曾有一面之緣的李正道。想起人家贈送兵器弓箭的好意,岳震趕忙抱拳拱手,就在他準備開口打招呼,對面的李正道也看清了他的面貌,忍不住驚呼了一聲:「是你!」

    「呵呵,可不就是我嗎。正道將軍一向可好?次多虧將軍相贈的武器,我和妻妹才打敗了狼群,安然脫險,多謝多謝。哦,我的兄弟們要西去魚兒海子,動靜有點大了,打擾之處還請將軍不要怪罪。」

    他說話的功夫,李正道也勒住了戰馬,兩人的距離已不足一丈。李正道頗為迷惑的看著他。「原來兄弟是震王部曲,難怪了,既然烏蘭王旗在此,震王是否就在隊中?」

    覺得有些尷尬,岳震回頭一看,不禁暗自埋怨沐蘭楓多事。他們剛剛點火舉旗,打出來的是西夏皇帝送的那一面。

    「嘿嘿,不好意思,次小弟也無意欺瞞將軍,嘿嘿,我就是烏蘭岳震。」

    李正道先是一愣,緊接著是恍然大悟的神情,但他只是遲疑了片刻,就飛身下馬緊趕了幾步,出人意料的單膝跪在了岳震的馬前,雙拳柱地,垂頭施禮。「小將不知震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震王恕罪。」

    笑容僵在臉,岳震的表情比剛剛李正道的還要錯愕,怔了好一會,他才翻身下馬走過去把李正道強行拉起來。

    「將軍這是何意?你我年齡相仿,豈不是折煞小弟了,快快起來。」

    順勢起身,李正道後退了半步彎腰拱手說:「震王有所不知,數日前,大夏北線邊軍所有將官奉詔回京,皇帝陛下在殿前口諭,見震王,如見陛下親臨,震王旗號與匯豐商隊,在大夏的所有關隘,一律免檢放行。」

    「呵呵···」岳震乾笑兩聲,卻也無語。面對畢恭畢敬的李正道,他們之間雖只有半步之遙,但是心理的差距卻在無形中,拉大了很多。

    他不知道這樣的狀況,算不算是一種強加的困擾。西夏仁宗皇帝此舉,也是想對他們夫妻有所補償,無可非議。可是這樣一來,用不了多久,他這個所謂王者的頭銜將盡人皆知,對於一個最厭惡別人稱王稱霸的人來說,很是有點諷刺的意味。

    岳震這裡,李正道並不理解他複雜的心緒,仍舊很恭敬的說道:「震王率部星夜奔馳,可是有什麼危急情況?若有需要小將協助的地方,請震王吩咐。」

    「沒有,沒有,我們只是路過。」乾巴巴的回答後,岳震自己也覺有些生硬,笑笑解釋說:「弟兄們沒有走過這條路,所以我來指引一下,等他們轉頭向西,我還要趕回曲什。將軍若是沒甚當緊之事,我想帶兄弟們趕路去了。」

    「震王請便,我這就去命他們讓路。」李正道規規矩矩的躬身行禮後,翻身馬向回跑去。岳震也對後面的沐蘭楓揮揮手,示意他們繼續前進。

    再次與沐蘭楓並馬帶隊前行,岳震看見李正道帶著鐵鷂子讓到了一邊,經過他們的時候,戰士們還整齊的低頭致意。沐蘭楓當然也明白,人敬你一尺,你敬人一丈的道理,高喊了一聲:「烏蘭回紇,謝大夏勇士相讓之情!」

    「謝大夏勇士相讓!」整齊高亢的喊聲落下,回紇騎兵單手撫胸,一排排的從鐵鷂子面前策馬隆隆而過。

    越過鐵鷂子的先鋒隊,岳震看著兩邊的景物越來越熟悉,也就不再加速狂奔。再向前走了一段,他記得是應該轉向了。與沐蘭楓互道珍重,兩兄弟在馬揮手而別,大隊人馬一路往西,慢慢融進銀白的夜色裡。

    掉頭往回走,岳震知道不免還要遇見李正道,雖然明知無話可說,但是刻意的避開又有些不近情理。

    果然不出他所料,慢悠悠回到兩隊人馬剛剛相遇的地方,李正道和他的部下不但等在那裡,居然還點起了一堆篝火。岳震本想打個招呼,笑笑點頭而過,卻不料李正道發出了正經八百的邀請。

    「震王星夜趕路,想必口渴了,小將溫了一壺茶水,震王歇歇再走如何?」

    兩人圍坐火堆,鐵鷂子士兵們識趣的遠遠躲開了。可能是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年輕的大人物,雖然躲到一邊,也不免擠在一起指指點點,竊竊低語。

    岳震看李正道一副有話要講,卻又難以啟齒的模樣,忍不住笑道:「呵呵,你我也算故交舊識,正道將軍有話請講,不必有所顧忌。我這個什麼王是你們大夏君主硬給的,出了大夏也就不作數了。這次我來曲什,用的就是小羊倌這個名號。正道將軍。你就權當我還是那個馬賊頭子好了。哈哈哈···」

    李正道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兩人間的尷尬化解了不少。「呵呵,震王說笑了。只是有人托付小將向震王致謝,小將又想請震王轉達謝意,實在不知該從哪一樁說起。」

    「哦?」岳震聽他說得格外拗口,也不覺有些新奇。「先說那一樁的無所謂了,全憑正道將軍心意。」

    「好,那小將就先完成朋的托付,後談自己的事情。」李正道點點頭,臉色卻變得有些怪,聲音也低了許多。「此次回京,陛下恩准正道前去探望任征,任大少知道我的防區與震王毗鄰,特意叮囑,如再見震王,一定要代他謝謝震王的救命之恩。」

    雖然西夏的種種已成往事,誰也沒辦法更改,可是岳震再次聽到這個名字,還是忍不住有些難過,也忍不住輕聲問道:「他,他現在還好嗎?」

    「唉···」李正道悵悵的低歎一聲。「他住在一個風景如畫的小島,雖說活動的範圍很小,但陛下把文淵閣大半的藏都賜給了他,還派去了幾個飽學大儒,協助他編撰大夏史記。」

    默默點頭,岳震暗想這個李仁孝還真的挺仁義,能夠靜下心來做學問,對任征來講也算是不錯的結局。

    「嗨,世事無常,福禍相依。任大少無恙,我也就了卻一件心事,倘若正道將軍下次再去探望大少,也給我帶句話。就說,朋一場還提什麼謝不謝的,讓他多多保重,祝願他能夠寫出傳世經典之作,留給大夏的子孫後代。」

    李正道也深有同感的搖頭道:「是啊,福兮禍兮,不過一念之差,無從把握。」

    岳震看他神情寥寥,暗自猜想,多半他和任家父子的交情不錯,說不準還受到什麼牽連呢。念頭閃過,他不由有些關切的試探問道:「任相的事情,對正道將軍的影響,應該不大?」

    「呵呵···震王這次可猜錯了。若說這件事影響最大的,除了任家父子,那就是小將的父帥了。」

    「啊?」岳震頭皮一麻,猛然想起第一次見他時,下屬們稱他為『少帥』。「正道將軍,令尊該不會是李安邦?」

    發覺岳震的臉色大變,李正道連連擺手苦笑說:「不是,不是,我家父帥先前是翔慶軍司的最高長官。安邦將軍病逝前,曾三番五次的招父帥前往龍州。可是我父帥偏偏是個優柔寡斷的慢性子,思前想後還是沒有應招前去。」

    「任相事後,陛下重組朝閣,兵部尚變成了文官。統領三軍是新建的太尉府,我父帥則有幸成為大夏國的第一任太尉。」

    「哈哈···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岳震忍不住仰天長笑,一邊笑一邊擺手道:「令尊機遇純屬巧合,與我半點關係也沒有,剛剛你說的讓我轉達謝意,該不會就是為了這件事?」

    見李正道連連搖頭,岳震明白自己猜錯了,也就收起笑容,認真的聽他講。

    「震王知道我是皇室宗親,大夏軍人,但是你不知我學藝於祁連山雁行門,石抹智正是小將的掌門師兄。」

    岳震驚愕之間又不禁恍然,難怪次他們在此地相遇,李正道對阿妹的刀法頗有興趣,原來是同道中人。想通這些,他不免又迷惑了,胡亂猜測起來。莫非皇城之戰的那個夜晚,石抹智也受了什麼人的恩惠,要不然李正道何來轉達謝意之說?

    李正道看到這位年輕王者一臉不解,就恭敬的站起來,依照江湖禮節抱拳拱手。

    「前些日子,我那掌門師兄突然傳告江湖,宣佈將要遣散所有祁連雁行弟子,雁行門從此解散。」

    「消息傳出來後,大夏各地雁行門弟子無不憤慨嘩然,傳承了幾百年的師門將要煙消雲散,小將已不能算作江湖人,聽到後,一樣很難受。」

    「後來迦藍葉大國師聽聞此訊,便請了一道聖旨親赴祁連山,頒旨任命掌門師兄為大夏三軍的刀術總教頭。想當初,祁連各派視大國師為眼中釘,每每咬牙切齒,欲除之而後快。誰能想到雁行門面臨劫難之時,竟是他老菩薩鼎力相助?國師胸襟氣度,令我們雁行門這些晚輩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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