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岳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節
    第二百六十一節

    「時過境遷,卻矢志不渝,真正大丈夫。」拓跋月輕輕的讚了一句,遙想祖先駕怒馬長車滾滾而去,不禁有些癡了。

    岳震也點點頭道:「是啊,國勢已亂,手握雄兵的將軍不去想封疆裂土,爭霸天下,依然盡忠職守,這樣的人不多啊。只可惜記載不詳,咱們無法知道這位乙侯先輩出身那裡,讓他效忠一生的,又是那個國家。」

    拓跋月心神回轉,與情郎相互攙扶著站起來說:「能知道拓跋先祖,傾其一生而忠貞不渝,對我們這些後人來講,已經足夠了。」說著,少女的視線重回盔甲和弓刀那邊。「這些肯定就是,乙侯先祖的遺物了。」

    抬頭凝望的岳震,聽到月亮語氣莊重肅穆,雖然滿心的好奇,他還是拉起她的手說:「肯定是的,祖先遺物不容褻瀆。咱們暫且退出去,讓爺爺來決定如何處置。」

    少女和岳震的心境並無二致,只是強烈的好奇心下,又匆匆的掃了一眼盔甲刀弓,這才和情郎雙雙轉身,準備離開這裡。

    卻不料心懷崇敬的少年男女,將將轉過身去,尚未邁出一步。靜謐的房間裡突然氣息大亂,無形的力量化作一股勁風,把木門狠狠的關了回去,砰然響後,房間頓失光明。深知岳震習慣的拓跋月,這次未等他稍有動作,就飄然側身貼過去,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們背靠著背凝神警惕。

    少女被勁風拂起的髮絲,在岳震的腮邊飄蕩,週遭的氣息很亂,無法判定方向。漸漸適應了黑暗的他,只能是弓起腰身,蓄勢待發。

    拓跋月馬就感覺到了心人的態勢,有了昨晚的經歷,她當讓明白情郎若是找到了攻擊的目標,反擊必將勢若雷霆,石破天驚。到那時這間屋子裡,恐怕就沒有什麼東西能完好無損了。

    「等等,我感覺這些氣息沒有什麼惡意,看看再說。」少女有意而為,且又輕車熟路,他們兩個的交流根本無需語言。

    岳震也怦然心動,回想起從孔雀關外到眼下的這一刻,古怪而神秘的氣息,是一直在召喚著自己靠近,並沒有任何侵入或吞噬的跡象。而且既然已經身臨其境,不妨拭目以待,不管這些氣息來自哪裡,意欲何為,這個謎團應該很快就要揭曉了。

    靈台清靜,感知也就變得更加敏銳。岳震不但確信了他們最初的判斷,氣息來自於掛在牆的刀弓,而且他還感覺到了,兩套盔甲的波動也是愈來愈強。

    「好奇怪哦,竟然是想要與我親近的渴望,你感應到了嗎?它們知道我身流著拓跋氏的血液。」

    愛侶的心語再次傳遞過來,岳震有些猶豫了。千百年後,拓跋先祖的氣息仍能留存在戰甲武器,這一點,他可以相信。他自己附身聚靈珠穿越時空的經歷,讓他明白,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沒有什麼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的。

    可相信是一回事,願不願意冒險讓心愛的女孩去試一試,是另外一回事。內心裡,他更想自己前,把月亮留在身後。

    就在他掙扎鬥爭的時候,與他肩背相抵的拓跋月卻有了決定。岳震覺背後一空,慌忙轉身看過去時,黑暗中那個熟悉的身影輪廓,已經越過倒塌的案,向那個較為矮小的人形支架走去。他抬抬手,還是慢慢的放下了,正如月亮所說,她與祖先血脈相承,拓跋族的先人沒有理由會傷害她的。

    儘管壓制了阻止的念頭,留在原地的岳震還是不由自主的很緊張,緊握的雙拳裡濕漉漉的。不知是幻覺,還是身後的房門再次打開,他已無暇去顧及,視線為何漸漸清晰,他的視線裡只有那個不遠處的倩影。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是他後來根本無法用語言形容的,他只能模糊的記得,那一刻,時間停頓下來,他對自己的身體和思維也同時失去了控制。彷彿是電影裡的鏡頭切換,還是這個房間,還是他們兩個,好像沒有什麼變化,又好像一切都變了。

    他靜靜的立在案後面,靜靜的看著妻子,看著妻子輕盈的穿戰甲,直到那個令他沉醉癡迷的容顏,被威武的頭盔遮擋。

    微風將門外急促的號角送到了耳邊,他卻依然淡定如水,柔情四溢的眼睛也依然跟隨著妻子的背影,跟著她系箭壺,跟著她斜挎長弓。

    「夫君,該走了。」

    一身戎裝的妻子手捧戰甲款款而來,他這才輕柔的一笑轉過身,安詳的任由妻子為他一件件穿戰衣。一輛輛戰車在門外隆隆駛過,也慢慢帶走了他眼中的柔情,當他剛毅緊繃的嘴角被冰冷黝黑的面甲覆蓋時,門外正響起戰士們響徹雲霄的吶喊。

    「勝!勝!!勝!!!」

    拓拔朔風和兩位韃靼族長笑呵呵的看著小山一樣,高高堆積的甲片,雖然他們還沒有親眼看到這些甲片組成戰甲,但是握在手裡沉甸甸的踏實,還是讓他們笑彎了眼睛。

    『噹啷!』近在咫尺,族人卻沒有接住老族長遞過來的甲片,朔風老人一蹙眉頭看去,這才發覺眼前儘是目瞪口呆的鄉親,他們正齊刷刷驚駭的看著自己身後,剛剛還是一片歡聲笑語的廣場,一片寂靜。同時轉身的幾位族長,也同時變成了幾座泥胎木偶。

    他們攜手而來,腳步沉穩堅定,鐵甲征袍,大刀長弓,黝黑的頭盔遮住了他們大半的面容,卻遮不住他們一身獵獵的殺氣。

    最先驚醒的是拓拔朔風,他們露在盔甲的衣服讓老人看出了端倪。「大家不要慌!這是小震和月亮。」

    老人家振臂高呼讓驚慌的族人們安穩下來,也把深陷幻境的拓跋月拉了回來,爺爺熟悉的呼喚讓她剛剛如夢初醒,握在一起的那隻大手就拉著她向下倒去,伏在情郎身的少女眼瞅著親人跑過來,卻無法抑制潮水般的疲倦,倒頭便沉沉的睡去。

    大驚失色的拓拔朔風,湊過來拿下他們的頭盔,自然也就聽到了兩個孩子的鼾聲。

    「噓噓···不要吵,不要吵。」暢然失笑的老人盡量壓低了聲音,阻止了險些大呼小叫的古斯。「輕點,輕點,不要吵醒他們,兩個孩子折騰了一天一夜,想必是累壞了。你們兩個慢著點,再慢點。」

    古斯抱起月亮,諾爾蓋背著了岳震,朔風老人拎著兩個頭盔跟在後面,一路絮絮叨叨的走出了孔雀關。

    「哦···」酣暢的伸一個懶腰,岳震睜開了眼睛。看看黑乎乎但熟悉的頂棚,他知道這是綠洲裡的土窯洞。轉頭看向臂彎裡的身軀,正好對暗色中拓跋月忽閃忽閃的大眼睛。

    「大懶豬你終於醒了,咯咯,你這傢伙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唉。」

    「啊?」岳震長大了嘴巴,搜尋著腦海裡的記憶。「我只記得咱們進了掛著大刀的那間屋子,後來···後來就好像做夢一樣。」說著,他微微抬起頭看看窗外的夜色。「都過去一天一夜啦,快告訴我,後來怎麼了?」

    「後來咱倆一起睡著了唄,聽爺爺說是古斯大叔和諾爾蓋大叔把咱們背回來的。」

    岳震一臉懊惱的苦著臉道:「這回可丟人丟大了,死豬一樣被人家背回來了。哎!不對呀,在沙子裡滾了一夜,還記得清理弩機的時候出了一身臭汗,我身還這麼清爽?」疑問聲中,他的手伸進氈被,卻又驚呼一聲急忙抽回來。

    「哧哧···」身旁的少女嬌笑著,聽得出有些戲謔還有幾分害羞。岳震頓時明白,是心愛的女孩趁自己熟睡時,給自己擦洗了身體。

    腦海裡閃過少女悉心的擦拭著一絲不掛的自己,他頭臉一陣發燙心頭暖暖的,不禁遐想聯翩。拓跋月聽他沒了動靜,也想及情郎健壯的身軀,擦洗時種種羞人的場面,兩人的呼吸一起變得粗重起來。

    「我告訴爺爺,今晚就是我們的新婚···之夜。」少女和自己一樣,一絲不掛的身體滾燙的貼來,幽香撲鼻,細弱蚊蠅的低語卻把岳震嚇了一大跳。

    「這!為什麼?」毫無思想準備的他,昏頭昏腦的問出了一句最不該問的話。

    少女的嬌軀也是微微一僵,但是轉瞬即逝的氣惱後,拓跋月立刻就想明白,自己的這個決定對與情郎來說,是有些突然了。「哼!怎麼你不樂意?壞傢伙,是不是還打算回去找你的公主呢?」翻身壓在了岳震的身,她的前半句還貌似惡聲惡氣,可是兩個身體的緊密接觸,讓後半句話裡儘是顫抖的鼻音。

    最直接的衝擊,同樣衝擊著岳震,一陣眩暈,他攔腰把心愛的女孩緊緊抱住。咬牙抵抗著奔湧而來的衝動,他還是想問清楚。

    「好月亮,能告訴我為什麼嗎?咱們不是說好了,回到江南再成親嗎?」

    「我不,就不聽你的!」拓跋月近乎蠻橫的環抱著他的脖頸,一陣令岳震心臟狂跳的扭動後,她才柔柔的安靜下來。「你知道前天晚,我們在風沙裡掙扎的時候,我想得最多的是什麼嗎?」

    「那時候我好後悔,後悔沒有做你真正的妻子,後悔沒有給你生一大群孩子。我不知道我們以後還要面對什麼,但是我再也不想有後悔的滋味了。」

    口乾舌燥,心猿意馬的岳震突然慾望盡失,一絲涼涼的液體從眼角滾落,許許多多無法名狀的情感在胸膛裡翻滾,讓他有一種需要仰天大吼才能宣洩的感覺。同時用力抱緊懷裡的身體,他們一起沉默下來。

    安靜柔情的相依相偎,漸漸抵抗不住年輕的身體對愛的渴望,火熱的心房和身軀到了一個臨界點,是注定要爆發燃燒的。

    「喂,你這個壞傢伙要幹嗎?」猝不及防的拓跋月被岳震翻身壓在了身下。

    「哈哈,害怕了,剛剛是誰說的今晚是新婚之夜的。哈哈哈,後悔晚了···」

    「誰怕誰呀,哎,剛剛還有人說不想呢?你···你確定要這樣才能···」

    岳震一把拉過氈被把他們蒙在裡面,聲音也變得低了許多。「我也不知道呀,不過總要···。」短暫的安靜後,一聲輕柔嬌媚的痛呼中,兩個懵懵懂懂的少年,終於掀開了他們人生中一個嶄新的篇章。

    糾纏了大半夜的兩個傢伙,第二天將近中午時分才雙雙睜開眼睛。

    穿戴整齊,不知道是那裡彆扭的他們,打開門探頭探腦的張望了一陣,最後還是拓跋月在後面冷不防把岳震推出了家門。四下張望一番,並未像他們想的那樣有人圍觀道賀,岳震對門裡擺擺手。

    「出來,我說沒人的嗎。鄉親們現在正忙著整理盔甲,收拾行裝,那有空來看熱鬧?」說著他一腳門裡一腳門外,把羞於見人小少婦拉出了門。

    拉著不敢抬頭看路的小妻子,岳震暗自好笑,也明白她還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有什麼好怕的,你看我就不怕。哈哈,我要告訴全天下的人,我現在是男人啦!哈哈···我是男人啦!」

    走過整排土窯,果然沒有遇到一個鄉親,鬆了一口氣拓跋月這才抬起頭來,臉兒緋紅的含笑看著丈夫在那大吹法螺。

    轉過彎,一眼看到了強忍笑意的三位族長,還有他們身後大群的各族相親。剛剛放鬆下來毫無準備的拓跋月,逃跑不及便一聲嬌呼,粉臉漲紅著藏到了岳震的身後。岳震想起片刻前自己肆無忌憚的狂吼,肯定也被鄉親們聽的清清楚楚,他恨不得找個地縫轉進去。

    「哈哈哈···哈哈哈···」

    以古斯為首的各部族人再也忍不住笑意,震天的笑聲頓時瀰漫傳播開來。

    岳震咬牙忍住了羞愧,拉著妻子的手走前,雙雙跪倒在拓拔朔風的面前。「給爺爺磕頭了,爺爺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囑托,愛護月亮一生一世。」

    「好好,哈哈哈,起來。」朔風老人彎腰拉起兩個孩子,含笑點頭道:「拓跋人無須父母之命,也更不要媒妁之言。還記得次你們離開的時候,我說過的嗎?」

    「敬畏神明,愛護妻子,守衛家園。」

    「這就足夠了!正如你剛才喊得那樣,從今天開始,你是個男人啦!從今天開始,你也要挑起我肩頭的擔子,從今天開始,你就是烏蘭各族的領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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